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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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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就是四千八百两?”老鸨感到一阵眩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正主是到底什么人?能让国公爷当陪客,您老人家跑龙套?”这次可不是打情骂俏,而是郑重其事地打听了。

    邵芳一想,还是让她们有个底,待会儿好有数,便低声道:“咱们东南最大的官。”

    “他……”老鸨一阵心惊。暗道乖乖隆地洞,我们这阁子今儿是烧高香了吗?见她又是一阵愣神,邵芳不悦道:“你傻了还是咋的?”

    那妈妈回过神来,狠狠看一看那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咽口口水,但还是很坚决的将箱子合上,道:“今晚可以不要钱。”

    “什么?”这下轮到邵大侠惊到了,他摸摸老鸨的额头道:“没烧啊,说甚胡话呢?狗改了吃屎了?”

    “我这儿当然是要真金白银的。”老鸨嫌他言语粗俗,推开他的手道:“但这世上,有的是比钱更值钱的东西,比如说沈六首的字。”

    “你是让我帮你求副字?”邵芳恍然道,心下登时直冒酸气,暗道,奶奶的,老子出了名的风月班头,也没见你们谁跟我免费过……

    他却不知道,ji女和才子,那就好比一对名不正、言不顺却总是秤不离砣、形影难分的野鸳鸯,从来都是连在一块的。文人的才华需要在青楼释放,美妙的灵感,需要在ji女的脂粉阵中得到激发,君不见历代诗词,赞美自家老婆…》的诗词文稿,屈指可数;而歌颂ji女同志的,却汗牛充栋、眼花缭乱。不夸张的说,倘若没有了ji女,无数大诗人、大文豪都恐怕会才思枯竭,千古流传、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难免会缩水大半!

    而相较起来,ji女却需要文人,且更甚于前者对她们的需要,因为ji女之所以能有如今的社会地位,全靠跟文人联系在一起。在这种联系建立之前,ji女纯粹就是操皮肉生意的,藏在幽暗的胡同中,处在社会的最底层。

    然而,自从招惹了文人墨客光顾之后,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在他们的生花妙笔下,ji女的形象焕然一新,她们一下子成为高贵的谪仙,美丽的精灵,人间最有情趣的所在;藉着文人的笔和口,她们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超脱了最原始的**交易而产生一批有文化、有才情、有修养、有气质的名ji,成为文人的精神依托,继而成为这个文人主导思想的社会的崇拜对象。

    或者说的更直白点,文人的题词写诗,会带来巨大的广告效应,甚至ji女们名声地位的升沉,都要取决于名士才子们的品题,得誉者车马继来,大批豪富阔商、王孙权贵们闻名而至……很显然,若能得到千古无一的六首状元,年纪轻轻就成为六省经略的沈江南的题词,这家竹韵阁将冠绝金陵,成为传说中的存在。

    所以不难理解,沈默下船后,感受到的尊崇服务,简直疑似到了天上人间。

    进得这雕栏玉砌的阁子里,发现其中的陈设却很清雅,沈默不由暗暗称奇,看到这一幕,邵芳大受鼓舞,朝沈默再次施礼道:“请大老爷上座。”

    沈默点头笑笑,便坐在主位上,徐鹏举乖乖陪坐下首,这一幕让邵大侠和老鸨都暗暗心惊,愈发不敢小觑沈默。

    寒暄叙礼之后,老鸨将自己阁里最顶尖儿的姑娘唤出来,一阵莺歌燕舞,北地胭脂,江南美女,环肥燕瘦,皆在于此,一个个风情万种,皮肤嫩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大眼睛里仿佛滴出水来,看得徐鹏举也流下口水来,道:“乖乖要不得,这家阁子竟从没来过。”

    沈默这几日闲暇看那***,也是心旌动摇,但他守着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事态,呷一口茶水,淡淡笑着随便点了一个,让其坐在身边,为自己把盏。众人请他再来一个,他摇头道:“多了乱。”便谢绝了。

    然后徐鹏举和邵大侠也点了自己的,老鸨带着其余的姑娘退下,将阁子里的空间留给大人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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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和邵芳是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话时,还是有些生分,所以徐鹏举便负责调剂气氛,只是他的法子很独特,不是想法让两人快点熟悉起来,而是对自己身边的姐儿又亲又抱,想通过示范让场面随意起来。

    可那姐儿是秦淮河上新近窜起的名角,被男人们捧得不轻,正是天地不着的时候,见另外两人还规规矩矩的呢,便不喜了这位徐公爷……说实在的,三个男人中,沈默和邵芳那是一等一的养眼,只有这位徐公爷,也不能算是难看,可就怕放一块比较。一比较,便好似人家吃白糖蘸馍馍,自己只能干嚼一般,除了索然便是无味。

    所以这姐儿有些躲闪,心里老大不痛快,强颜欢笑道:“徐老爷,多谢你赏脸,奴家敬你一杯。”徐鹏举这辈子,号称不是在ji院里,就是在奔赴ji院的路上,哪能不知这是ji女们遇到不爽的客人时,惯用的伎俩。但他也不着恼,色迷迷地盯着这可人的小美女,嘿嘿笑道说:“你在秦淮河上很有名吧?少字”

    “都是众位老爷错爱。”那姐儿还没听出他话头里的火气,兀自不咸不淡道:“奴家本身不值一提。”

    “呵,还挺傲气。”徐鹏举捏着她水滑的脸蛋嘿嘿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徐爷我何许人也?十四岁便在秦淮河上玩女人,在ji院里睡得日子,比在家里还多,”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掐得那小妞眼圈泛泪,接着道:“你这样货色,徐爷我见得多了,有几个贱骨头捧着,就以为自己真是九天谪仙了?我呸,皇帝的女儿状元的妻,和叫花子的老婆…》不都一个逼*?”他的话越说越粗野,把那向来被骄纵惯了的姐儿,气得红晕飞腮,柳眉紧蹙,强忍着才能不掉下泪来。

    沈默轻叹一声道:“你这又何必?不喜欢就换一个呗。”

    “嘿嘿,老弟你这就外行了。”徐鹏举眉开眼笑道:“我这是在**,要不是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我才懒得多说呢。”

    “呵呵,你这种**手段,我倒是头一次见。”沈默笑问邵芳道:“邵大侠见过吗?”。

    “没见过。”邵芳也摇头道。

    “我就是喜欢看美人儿生气,比吃了人参果的快活。”徐鹏举说着拍一下那姐儿的屁股,道:“下去消消气吧,待会儿再板着脸,老爷非揍死你不可。”

    那姐儿便咬着嘴唇起身福一福,飞快的下去了,估计是找地儿哭去了。

    徐鹏举又对其余的女人道:“我们几位大人有话要说,你们待会儿再来伺候。”

    待那些莺莺燕燕都下去了。沈默无奈的笑道:“你这个爱好还真独特。”

    “我就是看不惯一些男人,见了这些女人就没了骨头?”徐鹏举撇嘴道:“供菩萨去庙里,这里是窑子,是做男人的地方!”

    沈默不禁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啊,我看这秦淮河成千上万的嫖客,你是看得最透的!”

    邵芳虽然不敢取笑徐鹏举,却可以自嘲道:“让公爷这么一说,我觉着自己简直是贱人一个了。”

    见他们都夸自己,徐鹏举越发得意道:“告诉你们,对女人啊,就得狠一点,再好的女人,也不能宠她,这不是害她,反而是为她好。”

    “此话怎样?”沈默发现一进了青楼,自己和徐鹏举的关系,马上倒置过来。

    “亏你还是读书人呢。”徐鹏举摇头晃脑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你要是对个女人太好了,她一定会蹬鼻子上脸,非把你惹毛了,见着她想躲开了,这不是害她了是什么?”

    分割

    声明,这是徐鹏举的观点,不是三戒和尚的,作为和尚本人,那是绝对的三从四德,老婆…》在上的……汗,好像没那么没地位……

    第二章,明天继续两更……186

    第七三三章幕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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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三章 幕僚(下)

    第七三三章幕僚(下)

    一段关于女人的话题。终于让气氛热络起来,邵芳也暗暗松口气,其实他何尝不想跟沈默好好聊聊,无奈对方言表间的疏淡,让他有老虎吃天的窘迫,更有甚者,他见到此人便心中泛酸,那四海皆兄弟的交际手腕,一时竟用不出来。

    好在徐鹏举插科打诨,让他度过了起先的尴尬,邵芳端起酒来,敬谢沈默道:“这杯酒敬江南公今晚大家光临。”沈默饮下。他又敬贺沈默平定兵乱,沈默又饮下,再敬祝沈默早日登阁拜相,沈默却停杯道:“此话不可乱讲,仕途多舛,不敢作此妄想。”

    邵大侠却拍着胸脯道:“我观江南公的面相,那是一准没问题的。”

    “呵呵,你还会看相?”沈默淡淡笑道。

    “那是,小人钻研过麻衣神相,也曾拜高人为师。道行还是有一点的。”邵大侠嘿嘿一笑,凑近了端量着沈默,颇有些神棍风采道:“观江南公的面相,天庭饱满,隆准高耸,双目有神而轮廓分明,眉扬如剑,十足一副鹰击长空之相,加之气色如初生之朝霞,孕育着无限蓬勃的生机,乃是人间少有的大贵早达之相,”说着捻须沉吟道:“有道是,‘形主命,气主运’。有此相者,必得权掌天下;有此气者,说明时运将至,您进内阁的时间,已经指日可待了。”

    “哦?”徐鹏举大为好奇的插嘴问道:“那具体是几年呢?”

    “这个,譬如朝日,或可蓬勃而出,或又云后遮面,姗姗来迟。”邵大侠悠忽道。

    “少在这玩两头好,”徐鹏举不吃他这套道:“说具体点。”

    “这真要看天意了。”邵芳一摊手道:“短则两三年,长则三五年,这个要看天子之气,所以说不太准呢。”

    “什么叫两三年?三五年?两年、三年、五年、六年、八年、十五年都能套得进去,”徐鹏举嘿嘿笑道:“你这个卦算得。我看油滑着哩。”

    邵芳笑而不语,不再理他,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沈默。

    沈默其实是不太信命的,但突然想起一桩旧事,让他不禁怦然心动……大概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被召进皇宫,见到当时的天师陶仲文时,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是,就说他有宰相之命,出口的词儿,也与这邵大侠大致差不多。

    但他修炼火候到家,绝不会被看出一点心迹,只是微微笑道:“托你吉言吧。”略一沉思,道:“敢问邵先生字号?”

    “匪号樗朽。”邵芳答道。

    沈默又问道:“是出岫还是樗朽?”

    “是后者。”邵芳自嘲的笑笑道:“一截无用的烂木头。”

    徐鹏举笑道:“果然是出人意表,起名字都这么谦虚。”

    “什么谦虚,”邵芳也不遮掩,苦笑道:“我小时候不读书上进,我爹气得骂我‘整天朽木不可雕也’,及至年长,我便干脆自号‘樗朽’,跟老爷子赌赌气。”

    “你家老爷子身子骨真硬朗。”徐鹏举捧腹笑道。

    “不可雕也?”沈默却淡淡笑道:“恐怕还一语双关吧?少字”

    “嘿嘿。”邵芳笑道:“瞒不过江南公,我邵芳天生受不得挟持,谁也休想改变我分毫。你世人都说读书用功好,我却只喜欢舞刀弄枪;人都喜欢走马兰台,我偏爱那浮槎沧海;人都要温文尔雅,我却非插科打诨;人都是温情脉脉,我只爱嬉笑浪谑……”说着竟唱起了小调道:“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音韵洒脱、吐字铿锵、把个浪荡子弟的不羁,唱了个淋漓尽致。

    徐鹏举听得直拍巴掌,道:“不愧是秦淮河的风月班头,要的就是这个浪劲儿。”

    沈默也呵呵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喜欢跟人对着干?”

    “倒也不是……”邵芳敛起笑容:“我就是不想让那些规矩束缚住了,可从没想过给别人添麻烦。”说着饶有深意道:“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正是助人为乐。”

    “是么,呵呵……”沈默笑笑道:“对了,还没感谢那日……邵先生出手相助呢。”他本想唤他表号,但实在没法叫人家朽木,只好改口称‘邵先生’。说完端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

    邵芳知道这就进正题了,忙半弓着身子起来,双手接过那酒杯,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您太客气了。”

    “拿邵先生的钱应了几天急,”沈默淡淡笑道:“很是过意不去,本人多方筹措,现在如数奉还。”说着一抬手,身后的三尺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放在他的手上。

    沈默又将那袋子装在桌上,轻轻推到邵芳面前道:“点一下,看看够不够数。”

    邵芳面上难掩惊诧,但还是照沈默说的打开纸袋,一看是一摞汇联号的不记名支票,每张都是一万两,一共四十二张。

    “多出来的,只是小小心意。”沈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报,这点钱算不得什么,邵先生如果有什么事,也只管讲出来,本官尽力去办。”

    “没必要这么着急的……”邵芳才回过神来道:“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放我那也没什么用,我知道东南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沈默微微一笑,边上的徐鹏举马上接话道:“邵芳你就收下吧,朝廷向个人借钱,传出去不体面。至于东南,就更不用你操心了,天下最富庶之地,还没沦落到没米下锅的地步。”

    “嘿嘿,看来在下又瞎操心了。”邵芳自嘲的笑笑,十分直白道:“其实我知道,大人是怕这钱来路不正,所以要尽快撇清关系。”

    望着他逼视的目光,沈默毫不动容,双手交错在胸前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开诚布公。邵先生虽然家业丰厚,但能不眨眼便拿出那么些现银来,还是难了点吧?少字”

    “岂止是难了点。”邵芳倒也坦白,道:“我这个就是个没底的钱罐子,进得快出得也快,别说四十万两,就是四万两,我也拿不出来。”

    “那这个钱……”徐鹏举问道。

    “不瞒二位说,这件事上,我不过是个掮客。”邵芳知道,不说实话的话,跟这两位贵人的交道,打到今天就算完了。

    “掮客?”徐鹏举追问道:“是谁雇的你?”

    “唉,三岁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邵芳道:“二位听我从头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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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邵芳从不干正经事,却能家里妻妾成群,天天走马章台,来钱的路子必然很野。按照徐鹏举的话说,就是像您正看的那书中的西门庆,专挣那别人不敢挣的钱,什么倒腾私盐、放印子钱、代走门路,帮办贿赂之类,像今天这种充当两方掮客,绝对算是主营业务。

    不过邵芳也不是什么活都接,危险系数太高的钱,他还是不敢挣的,只是这次的委托方太强大,让他说不出个不字来,只好狮子大开口,说没有四十万两办不下这事儿来,结果人家二话没说,一船银子发过来,他只能乖乖的接了差事。

    “什么人这么大气魄。”沈默沉声问道。

    “不是一个人……”邵芳低声道:“不知您听说过……九大家么?”

    “九大家。”沈默心里一下子通透了,原来是这些家伙,何止是听说过,简直是太有渊源了。他怎会忘记当年在苏州时,若不是自己和若菡夫妻同心、共度难关。这些家伙差点把自己挤兑死。

    但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朝廷换了天,这些跟严党有瓜葛的大家族,算是彻底靠边站,那些地方官员,也借着追查通倭之名,大肆的打压敲诈;上面有人罩着时,他们自然不怕这些小角色,可一旦没了靠山,那些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每天都有亲族被抓走,随时都可能被牵连进去,多少银子都是填无底洞,包不起这桩事抹平了,另一桩又浮出水面了。按下葫芦浮起瓢,早晚全都得交代进去。

    如此情形下,自救便成了必须,但现在大气候不成了,可选的路实在太少,原先靠山倒了、倭寇找不见了,沿海的老百姓不愿闹腾,在这种无枝可栖的情形下,只能豁出脸去,乞求昔日的对头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他们几家的头面人物都出来保证了,只要您能不计前嫌,救救他们。”邵芳道:“日后的一切,全听您的安排,保准您让打鸡不撵狗、说往东不往西……”讲述完了,他端起茶杯,将凉茶一饮而尽,便等沈默答复。

    沈默负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氤氲的雾气中,灯红酒绿的秦淮河,久久沉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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