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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8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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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万历竟如此感动,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相机而动,意欲用如此简单卤莽的办法去解决问题。这下可害苦自己了……@

第八**章 君臣(上)

    第八章君臣…

    事情闹到这一步,张居正早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一次信心与声望上的重创。

    他守父丧而不离开相位,起初并不是起自si心,至少不全是si心,还是情有可原的。然而在事情开始时,他过分相信皇帝的威力可以压倒舆情,却忘了万历还不到十六岁。十六岁,是个智商发育完全,情商基本没有的年龄。这个年纪的年青人,感动有余而沉稳不足,当否决的浪潮爆发后,一下子惊慌失措,措置失之操切,以至步步被动,完全丧失了舆论的主动权。

    到最后,万历只能靠高压手段扑灭舆论,从而付出了最大的道义价格……然而损失最惨痛的还不是皇帝,而是他这个夺情之人,究竟�结果万历是为了挽留他,才和大臣产生冲突的。

    张居正很清楚,事到如今,保存相位的好处,远抵不上失去人心的损失,早就想要归乡守制、远离是非了。所以在吴中行等四人被罚跪午门之后,他又第三次上疏请求皇上准他回家守制,这一次张居正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说出了,您要是不承诺,我就挂冠而去的话。然而朱家血脉中的执拗因子,在万历身上体现的十分明显,他用更坚决的态度回答道:‘先生再行乞请百次,朕也禁绝!’这话已说绝,张居正再无回旋的余地。虽然他内心深处渴望皇上有这种坚决慰留的态度,但回到现实,他确实不得再留下了。

    于是张居正第四次上疏,并将自己留下的害处,阐发的十分透彻,希望皇帝看了以后,能改变主意。然而事情早就从他和群臣的冲突,转变成万历和大臣的坚持。小皇帝现在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哪还管以后怎样!他让人带话给张居正道,先生就算要走,也得等此事平息以后。但现在不得走,否则朕的权威何存?

    张居正完全傻眼了,小皇帝这是在玩火啊!古人早就说过,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吴中行艾穆等人之所以甘冒奇险犯颜上书,就是因为他们牢牢的占据了道义——国朝以孝治天下,不回家守制就是不孝,不孝之人,安能号令天下?所以才会获得这么多的支持,除非把儒教取缔,把读圣贤书的人都杀了,否则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没人的时候,张居正也曾自省,这件事的措置上,他和皇帝都有失误。于自己,是一时脑热,皇帝流lu出挽留之意后,又心猿意马,指望着大臣能乖乖听话。谁知道判断失误,否决的声音骤起,一下子弄巧成拙,智取酿成了力斗。于皇帝,就是太过毛躁偏执,太相信皇权的威力了。殊不知,他虽然坐在他祖先坐过的宝座之上,都被称为万岁,然而世易时移,如今的皇帝,哪里还有太祖皇帝那样的权威?

    要知道,太祖皇帝之所以有无上权威,一言一行皆被视为百世不容易之法典,是因为他作为开国君主建立了本朝,作为行政工具的文官制度,同样是他一手设立的。首发用韩非子的说法就是,‘神通势’合一,自然可拥有无上权威,想取消宰相就取消宰相,想撤失落行省就撤失落行省,毫无约束的行事。

    然而万历皇帝算什么?他不过是命好投生在皇家,侥幸成了皇位继承人。继承皇位后,固然可以获得无可摆荡的正统性。这让皇帝在任何叛逆之举面前,都是道义自己。然而皇帝其实不是自己就有权威的,他必须在方针大事上作出正确的决策,来树立自己的权势,除难度要小很多之外,性质与普通大臣并没有二致。

    而万历在没有树立权势之前,就先想着强调自己的权势,更糟糕的是,这还不合于世庙所坚持的。国朝以孝治天下,在天下人看来,世庙坚持继统不继嗣,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所以才会有支持者加入进来,帮他打败了强大的文官集团。然而万历皇帝所坚持的,却是完全非道义的……以孝治天下,说白了,就是太祖皇帝为了后代子孙能坐稳江山,才要求天下人都做孝子忠臣的。现在万历的决定,在众臣眼里不啻于自毁长城,权威自然跌落到谷底。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再陪皇帝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恶名就得自己背着,抽身而出,皇帝就要背着个恶名。出于一名臣子的觉悟,张居正只能咬牙死挺下去,总不得把皇帝坑了吧?

    ~~~~~~~~~~~~~~~~~~~~~~~~~~~~~~~~~~~

    然而他的苦衷无人诉说,面对着朱衡的质问,张居正只能匍匐在蒲团上,嘶声答道:“居丧之中,管不了外面的事,请朱老原谅。您年高德劭,为何不自己上疏,皇上八成会承诺。”

    “皇上在盛怒之中,哪肯听老夫罗唣。”朱衡捻着胡须摇摇头,道:“刚刚已经说过,只有太岳你能出面劝说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张居正摇摇头,搪塞道:“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吴中行艾穆等人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此情之下,我又哪能劝说皇上。”

    朱衡知道张居正对这几个人恨之入骨,不肯施以援手,但目下情势,惟有他的话才可使皇上回心转意,为了救人,他只得苦苦请求道:“太岳,皇上的盛怒,是因夺情之事引起,而夺情之事,又因你而爆发。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想吴中行四人获救,惟有你来出面。”

    张居正却摇头道:“在下不得出面!”

    “这是为何?”朱衡不解问道。

    “这是皇上第一次亲自御政动用威权,为臣者若出面干涉,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张居正意有所指道。

    “你……”瞧着张居正振振有词的样子,朱衡顿觉灰心,但拯救善类的责任感让他再一次劝道:“太岳,有一句话老夫不得不说,但说出来,恐会引你震怒。”

    “你说吧。”张居正心说,嘴巴在你身上,我能堵住不成?

    “这次受廷杖的,虽然是吴中行等四人,但为之痛心的,将是天下所有的念书人。”朱衡捻着胡须,缓缓道。

    张居正听了先是一愣,旋即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朱老大人的意思,是我张居正还是皇上,要与天下的念书人为敌?”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朱衡赶紧申辩道:“但夺情之事,简直容易引起念书人的误会。”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夺情上,张居正不由一阵焦躁,他冷冷道:“皇上硬要留我,你说怎么办?”

    “你可挂冠而去嘛!”朱衡以己度人道。

    “你这岂不是要我不忠?”张居正闷声道。

    “这是致君尧舜,避免皇上和百官的冲突,怎么会是不忠呢?”

    “恕难从命!”两人的声调越来越高,有吵架的趋势。

    “首辅,难道你不念及吴中行赵用贤都是你的门生吗?”

    “他们眼中又哪有我这个座主,口口声声说孝道,却那我这个老师开刀!”不提这茬没关系,一提起来,张居正就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迂腐的卫道士,还是双重标准!”说完他伸手抽出了旁边的一把裁纸刀。

    朱衡马上吓得面无人色,难道张居正恼羞成怒,准备拿自己开个刀?正当他准备遗言之际,更不成思议的事情产生了……只见生性高傲、历来不肯垂头的张阁老,竟然直挺挺给他跪下了。

    没等朱衡明白过来,张居正就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双目喷血道:“皇上要我夺情,你们要我守制,你们所作所为,不是要把我张居正逼上绝路么,你们若坚持己见,在下只有一死,方得解脱!”

    自从夺情以来,面对无数指责,张居正一直连结缄默。他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从国家的角度看问题……为什么要让腐朽落后的政策,牵绊改革的脚步?为什么自己毅然选择效忠国家,却被一面倒的攻击?

    从一开始,委屈不服之气就在他的xiong中积郁,现在他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点。张居正跪在朱衡面前,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双眼通红的咆哮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朱衡马上就懵了,一辈子动口不脱手的老大人,哪里见过这种排场?他唯恐真把张居正逼死了,情急之下手足无措,只好仓促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朱衡一走,张居正便丢下刀,转身在父亲的牌位前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无比伤心,无比委屈……

    ~~~~~~~~~~~~~~~~~~~~~~~~~~~~~~

    第二天即是早朝的日子,大清早便铅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午门前的广场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锦衣卫缇骑,戒备森严。广场北面靠午门的一侧,已经搭起了木台,木台上摆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新任锦衣卫都督朱希孝,让一位王公主持今日行刑,可见皇帝对这次廷杖的重视水平。另一个则是面色阴沉的内阁首辅沈默,首辅是百官之师,纵使在国公侯爷面前,也是主座、所以朱希孝坐着,就不敢让沈默站着,把他请到台上来,一起监刑。

    木台下面,数百名官员按品级分站两厢,如他们的首辅一般,一个个神情严峻,面色铁青。

    朱希孝这些铁杆子王公,地位清华,却没什么权利。维持偌大的家业,全靠官场上的一点交情。这次站在百官的坚持面,他自然有苦难言,看看时间到了,先是歉意的朝沈默点颔首,然后向身前的千户递个颜色。

    那千户便向前一步,发出了一声拖长腔的呐喊道:“带犯官!”

    话音一落,一队锦衣卫缇骑兵,押解着戴着铁木枷的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四人,从左掖门旁的值房来,来到广场上。

    广场中央的砖地上,早已铺好了四块毡布,一俟廷杖完毕,行刑者只需把这毡布一拖,被杖者就被拽出午门广场,交给早已在那里等待的家属。

    吴中行等四人被押到四块毡前,面朝木台站好。风声呜咽,铅云低垂,这是隆庆皇帝即位以后,至今十二年来,第一次廷杖官员,广场上的气氛格外压抑,

    朱希孝看了看面前的四人,用尽量不刺激到文官的语气道:“卸枷。”

    “卸枷……”千户大喝一声传话。

    几个锦衣卫上前,娴熟地开锁取枷。只听得一阵咣啷咣啷的磕碰声,四个人颈上的铁木枷卸了。几人还没来得享受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听朱希孝沉声道:“有旨意。”

    吴中行四个便缓缓的跪下,不是他们托大,实在是戴枷久了,浑身骨头都要断失落了。

    朱希孝从桌上拿起一卷黄绫,展开之后高声读道:

    “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四人,否决曾士楚、陈三谟等夺情之议,名曰维护纲常。实则离间君臣。虽枷栲示众,犹不思悔改。今着锦衣卫杖吴中行、赵用贤六十……”

    朱希孝的声音在空中回dang,广场上千余人等一片鸦雀无声。在场的许多官员,都已经听过这道上圣谕了,但他们至今仍不敢相信,如此严厉的赏罚,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皇帝作出的决断。

    念完之后,朱希孝将旨意一收,冷冷望向四人道:“还有一道口谕,尔等四人固然罪大恶极,然而太后慈悲,有好生之德,朕亦念在尔等年轻无知,只要就地认错,即可网开一面,钦此。”说着轻叹一声道:“你们听到了吧,皇上是何等的仁慈,尔等还不快快抓住这最后活命的机会?”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吴中行四人,全场上千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他们四个身上。

    朋分

    第二更,明天继续两更……ro@

第八**章 君臣(中)

    第八章君臣…

    午门前广场上鸦雀无声。

    朱希孝完之后,便面无脸色的望着四人。昨日里他被皇帝召进宫去面授机宜。万历对他,打板子不是目的,目的是让百官垂头。朱希孝领了旨意,便在诏狱里别离提审了四人,跟他们造膝而谈,推心置腹,告诉他们只要今日当众认个错,不但可以免除罪责,官复原职,日后皇上还会对他们重点培养、加官进爵,总之好处大大的。

    为了让他们好好想想,朱希孝把他们分头关押,实指望着有人能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只要其中有一个松口认错,就达到目的了。

    台下的四人心里,也在想着昨夜的情形,然而除有朱希孝的那部分,他们想得更多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三更巡视的时候,锦衣卫的狱卒悄悄,外面的同僚已经为他们打点好了,到时候不会死也不会残。消息的来源虽然极不成靠,但四人都觉着,无风不起浪,狱卒不成能吃饱了撑的拿自己消遣。

    “回话!”长时间的缄默,让朱希孝脸上挂不住了。

    吴中行四人自然不肯在众位大臣面前表示畏葸,然而再看看眼前那一排强壮的行刑手,每人的手中拄着一根巨大的包铁廷杖,上面还有倒勾。不要几十杖了,哪怕只吃一,也得受重伤。这让他们的牙关重逾千斤,满腔的豪言壮语难以启齿。

    “那就请大人回皇上话。”最终还是年长的艾穆鼓足了勇气,大声抗言道:“国朝以孝治天下,要求国人爱君如父,我等上书正是为了维护纲常,不知何罪之有!”

    “还敢狡辩!”朱希孝脸色顿变,一挥手道:“押下去!”

    话音一落,四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官兵上来,前两个手里的廷杖,从艾穆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他的上身。后两个抡起廷杖,重重击在艾穆的膝窝上。艾穆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前两根廷杖架住,拖到前方的毡布前。

    两个架着他的廷杖一抽,艾穆便直接趴在了毡布上,又是一声闷哼。

    “张嘴!”一个战士喊了一声。艾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掐住腮帮子,嘴巴不由自主张开,然后被塞进去一根五寸长的檀木棒儿,棒两头都穿戴皮带,紧紧勒在他的后颈上扣住了。艾穆的嘴巴被堵得死死的,不要喊叫,连哼都哼不出来……这是廷杖前的准备工作,因为铁刺檀木杖击下去,不消几下就皮开肉绽,受刑人忍受不住,一定会撕肝裂肺地叫喊。现在给堵住,让想喊也喊不出来。

    这还没完,接下来,他的双手被单个上百斤的铁扣箍在地上,然后一字扯开,使他动弹不得。嘴和手措置完毕,艾穆已是动弹不得。接下来,到了最羞辱人的一步,只见锦衣卫将他的囚ku褪下,艾穆的下半身马上不着存缕。虽然在场没有女子,但这种亵渎斯文的做法,还是刺痛了在场百官……书人是国家的体面,死则死矣,怎能如此羞辱?许多人的脸上都lu出气愤之色。

    ~~~~~~~~~~~~~~~~~~~~~~~~~~~~~~~~~~

    朱希孝却没有看向艾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另外三人身上,见他们紧咬牙关,甚至闭上了眼睛,他无声的冷笑一下,问道:“们呢,是个什么想法?”

    “呵呵……”吴中行惨笑一声,道:“难道我们这先上书的,还不如后来者?”

    “我等贱躯,何足惜之?”赵用贤心里清楚,如果不想让后半生沦为笑话,就必须捱下这一场来,他大声:“今日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坦然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剩下的沈思孝想了想,干脆用一首平生偶像的诗作答道:“浩气还太虚,赤忱照千古。生平未报国,留作忠hun补!”

    “还以为要自己作首诗呢。”吴中行开玩笑道。既然已成定局,索性光棍一些,也好在史书上多留一笔。

    “我又不是翰林,就不拿拙作献丑了。”沈思孝嘿然一笑道。

    “酸儒……”赵用贤翻翻白眼道。

    见三人不但不告饶,反而谈笑风生,大涨士气。朱希孝知道这次是失策了,赶紧恼羞成怒道:“全都押下去!”

    于是十二个锦衣卫上前,如法炮制三人,把他们牢牢按在地上,嚼头带上,ku子褪了,四个光腚暴lu在光天化日之下。

    司刑的千户逐一检查过后,转身向朱希孝禀告准备就绪。朱希孝眯着眼,看了看八瓣在太阳底下反光的光滑肉腚,轻轻一颔首,千户便回身高喝一声道:“打!”这声音在午门前的高墙内回dàng。一些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些睁开的眼睛又赶紧闭住,大家多希望有奇迹呈现,能阻止悲剧在眼前产生。

    “慢……”一声尖喝从城门洞标的目的传来。已经举起廷杖的行刑手,心提到嗓子眼的百官,都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太监气喘嘘嘘的跑来,也不睬他人,亮径直对朱希孝亮出一支黄金令箭道:“皇上有旨,命将四人的嚼头摘了上刑。”

    朱希孝一看那金令箭,正是皇帝号令锦衣卫的信物,立刻肃然行礼道:“遵旨!”然后起身敌手下下令道:“去嚼子!”

    锦衣卫们便将四人口中的檀木棍解下。

    朱希孝很清楚,皇帝的这道命令,明他正在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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