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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是技术室余主管的姑娘,人才不错,李良一见心热。虽不敢有轻浮之举,
却不乏溢美之词。一日不见,如若三秋。如此挂了一年“眼科”余英时冷时热,并
不给他一颗定心丹。
余英不是不明白李良的心思,只因为她心里已有一个小伙子——装吊工张启思。
张启思是同余英一起参加工作的。其时,在新工培训班中,两人便萌发了爱的幼芽。
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思单纯而微妙。她们不看重学识,不看重地位,甚至金钱,
只要小伙子潇洒,只要小伙子说“我爱你”,她们便会奉献一颗颗芳心,她们就会
疯吻长满青春豆的脸……李良不相信这些。他也知道张启思这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当他把自己和张启思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他便可怜这个癞蛤蟆装吊工了。他以
为在这追求知识的年代,他和张启思不可同日而语。他以为张启思是自作多情,不
知天高地厚。然而,事实并非这样。因为他迟到了一迟到了就只能扮演悲剧的角色。
事物总是在变化着,发展着的。李良没有料到张启思考取了职大,他还真的有
些担心,怕闹出个三角恋来。
其实,李良又错了。就在张启思走后不久,余英扑向了他的怀里。事情是这样
的,张启思去上学后,给余英写了一封信,说学习紧张,暂时不要往来(包括书信),
余英不是“三八”,她知道她捧出的心被弹了回来。她是不甘寂寞的,她要给他一
个闪电式的回击,让他明白他在她心里是可有可无的。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爱抚,需
要脸面。于是,李良成了垂手即得的猎物。而李良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真的交上
了桃花运。
李良爬上墩身模板,余英正在扎钢筋。一个姑娘见李良来了,便逗余英,余英,
保驾的来了!余英说,去你的!然后抬头看李良,目光很柔和很多情。李良冲她笑,
相对无言,真是无声胜有声,情意可掬。这时,老班长说,李工(工地上是不喊技
术员的,凡是技术室的统统冠之为“工”,这是互相尊重。如果是对你不感冒,认
为你没有用,则会直呼其名了。当然,也有可能送你一个不大雅观的绰号,或者干
脆省略为“喂”),你是来看钢筋,还是来看余英呀?模板内笑声盈盈。余英说,
老班长,瞎说什么呀!李良也红着脸说,老班长喜欢幽默嘛!老班长又说,余英,
还没有过门,就不认娘家人了啊?余英急得用钢筋钩敲打钢筋,老班长,你该死也!
老班长笑呵呵地说,是该死是该死,老不管少事么!又是一阵疯笑。李良见一处的
保护层不合格,便说,老班长,这里是不是太大了?一个小伙子说,寸把不过问,
大桥的老规矩!李良说,可以搞好的还是搞好点好。老班长没吭气,走过去将钢筋
往外使劲敲打。
李良的额头已沁出汁珠来。模板里面很闷,且布满了钢筋,人只能小心翼翼穿
插而行。不然,就会划破脸皮和手脚。李良抬头看着一镜天空,十月的天又高又亮。
一朵白云闲卧在蓝蓝的湖畔,象一只温顺的小山羊。看看这满身锈迹的钢筋工们,
李良心想,这三寸铁钩不好拿呵!
有几只大鸟贴着明净的天空,一动不动。而一群大雁却唱着思乡曲向南飞去。
一打一打的心事象流云一样掠过李良的心空。他想到了刚调往L江大桥工地的吴远
岚。
刚来桥处时,李良发现吴远岚已不是中学时代白净斯文的吴远岚了。吴远岚高
颀的个子,清瘦的脸轮廓分明,几经风霜后,显得格外刚毅。他很注重衣著,风度
翩翩的。听说他来桥处报到的第三天,就有一位大胆的姑娘慕名拜访。李良还发现
一些干部职工对吴远岚颇有微词,什么骄傲自大呀,什么孤芳自赏呀,还有工作态
度不端正云云。不过,这些并没有在李良心里留下阴影。少年的心中竖立的形象是
很难推倒的。再说,跟吴远岚见习时,得到了很多关照,也学会了许多新知识。只
是,这次“母河事件”,着实给他敲了一次警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李良陷入
了深思。吴远岚业务过硬,为人刚正不阿,自然无可厚非。他想超凡脱俗,不与当
官者为伍的处世之道,李良则不以为然。古人云,有道无术不兴,有术无道不长。
那么,二者兼而备之,何如?李良思之再三,想闯出一条崭新的路来。
所谓“母河事件”是这么回事:去年春夏之际,吴远岚,李良和另外两位朋友
出去打猎。路上,吴远岚心血来潮,提出办一个音乐沙龙。话一出口,大家都附和。
年龄人性情急躁,说办就办。他们躺在江堤上,计议着如何办沙龙。
大江东江,朗颂着一首千古绝唱。白香山的一篇《琵琶行》,逗得许多不识愁
之味的青年在这江畔指指点点;望江楼的遗址堆积着行人的遐思和长叹。宋江是走
进了历史,琵琶女是走进了历史,而陶翁隐居的南山还在。含鄱口领略旭日东升的
壮观,三叠泉晨示诗人李白的豪迈。五老峰品味哲人打坐的韵情……在这壮丽神奇
的大好河山中,人们应该生活得幸福美满,在这壮丽神奇的国土上,能亲手抹上一
道彩虹,吴远岚、李良们感到无比骄傲。多思的年华怎能不多思呢?他们在明媚的
阳光中憧憬着,编织着,《母河沙龙》诞生了!一部青春的交响乐诞生了!
《母河沙龙》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吴远岚他们欣慰地笑了。虽然是一本稚嫩的
小册子,但毕竟是吐出了自己的心声。或歌咏爱情或赞美故土或怀念家乡,抒情言
志,质朴可亲。吴远岚还写了创刊词,指出办刊的宗旨就是提供一块抒发真挚憎感
的园地。
每周的聚会也是越来越带劲。他们弹的弹,唱的唱,跳的跳,他们要甩掉疲劳
和烦恼。不久,又有王小飞,余英和王蔷参加。余英的舞跳得好,王蔷的金嗓子,
王小飞则能弹能唱。他们轮流作东,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空间,他们就会把青春淋漓
尽致地唱出来跳出来弹出来。
一天,团委书记王小九让王小飞传话给吴远岚,说是有几位想参加沙龙,还说
最好同团委一起搞,改《母河沙龙》为《江河之音》。吴远岚答应了,只是表示他
不再参加。李良几位一听,也说不参加。这样,王小九们就没有参入,也未办《江
河之音》。而《母河沙龙》却是大难临头,在劫难逃。王小九并非一定要参加什么
沙龙,只是希望青年人都团结在他的周围,现在,吴远岚们扫了他的兴,他很气恼,
决定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于是,在舅舅——政治处刘副主任的耳旁扇了一阵风,于
是,大火熊熊。宣传科文科长被叫到了政治处。
刘主任呷了一口茶说,老艾呀,听说有几个青年搞了个沙龙泥龙的,知道不知
道哇?艾科长陪笑道,知道,知道。刘主任露出吃惊的神色,知道?听说还出一本
杂志,知道不知道哇?艾科长又说,知道,知道。刘主任呷了一口茶,往后一靠,
看来你不官僚,你都知道嘛!我是太官僚罗,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老艾,他们搞
那些玩艺儿,请示过没有哇?艾科长说,几个青年人在一起乐呵,好象没请示过吧。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刘主任严肃地说,嘿,话不能这样说嘛!如果没有什么,怎
么不同你们打个招呼呢?还有工会、团委嘛,听说他们不要任何组织插手,这是不
是自由化?是不是要脱离党的领导?依我看,还是查一查,看看到底是香花还是毒
草!艾科长一听,心想刘主任话中有话,他并非一概不知,分明是比自己知道的还
要多。于是连忙应承,一定查力、。
艾科长首长个别了解,然后集中开一个座谈会。艾科长主持会议,团委王小九
及工会的一名代表参加了会议。艾科长说,今天把大家请来,没有其它意思。不是
文革时期,要给你们戴帽子,或是一棒子打死。今天主要是帮助大家提高认识,并
通知你们,沙龙不要搞了。现在你们谈谈个人的认识吧。
王小飞首先站起来,我先讲讲吧。他们搞母河沙龙是非法的。上级领导指示停
办是非常正确和及时的,是向我们伸出了关怀和爱护的手,我们应该悬崖勒马,回
头是岸。我因学习不够,思想觉悟不高,错误地参加了他们的活动,所以痛心疾首。
我一定吸取教训……吴远岚听到这些,恨不得一杯子砸过去。但他还是忍住了。会
前,李良告诉他,王小飞已向桥处交了一份自我批评,还说对不起大家,不这样,
他很难在政治上找碗饭吃。吴远岚当时并没有生气,人各有志。再说,这事是他领
头搞的,他已决定把一切麻烦都揽到自己头上来。只是王小飞这杂种一开口就“他
们”怎么怎么的,好象他就是法官而不是当事人,这让吴远岚受不了。想起王小飞
当初要求参加沙龙的迫切神态,吴远岚冷冷的一笑:这就是识时务的俊杰!
其实,大家对王小飞都不满,所以都感默不语。王小九皮笑肉不笑地说,王小
飞同志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表示欢迎!大家都应该象他那样有一个清醒的认
识。”母河”是地下的、非法的、低级的、反动的!它的目的无非是要搞乱我们青
年人的思想,无非是要腐蚀女青年,以期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席话不啻火
上浇油。大家被激怒了,据理力争。说它反动,上面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字句吗?
说它非法,我们并没有以期刊形式出版发行呀!说它低级,腐化女青年,从何说起?
这不是血口喷人吗?……王小九也不示弱,他高声叫道,反动不反动不一定要在字
面上反映出来,那上面的好多句子很值得推敲;不是刊物,怎么有洋洋潇潇的创刊
词?你们的宗旨是“抒发真挚的情感”,什么样的真挚情感?为什么不写明白点呢?
不是出版发行,为什么要印上编辑、出版者的字样呢?不要自作聪明嘛,纸难道包
得住火?……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吴远岚傻眼了,真是自作自受。吴远岚没有料到事情会
是这样。他没有想到沙龙会引起上级注意。他写创刊词写编辑出版者,纯属涉世未
深的幼稚和对出版发行政策的无知。或者说是一种小题大作、以假乱真、死马活医
的没有目的的闹剧、游戏。真的,这完全是一种游戏。除了乐趣,他们没有任何企
望。然而,现在却被指控为犯罪。唉,真是欲辩不能。吴远岚只好用沉默表示抗议。
宣传科无奈,又请公安科协同查办。公安科下了传票,据说还要带王蔷去医院,看
她是否被“那个”了。吴远岚麻木了,他开始装疯卖傻。不知是谁说过,人可以同
虎狼搏斗,却无法与苍蝇争吵。吴远岚对一切不在乎了,统统见鬼去吧!你们想怎
样就怎样,想要我说什么我就告诉你们什么!去公安科时,吴远岚在收发室取了一
封信:
远岚:
我爱你,爱你!
蔷
吴远岚摆摆头,笑了。吴远岚并没有注意王蔷(从感情上),即使喜欢她,他
也不会主动表示什么的。他主性如此,不爱主动接近女孩子。特别是此时,他觉得
滑稽。如果真如王蔷所云,那不应了王小九的话了么?然而,在公安科门口,一件
令人骇异的消息,如当头一棒,击醒了吴远岚:王蔷自杀了!……
李工,还在挑毛病呀?老班长的话,将李良从纷乱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墩身钢
筋已扎好,他们爬出来,准备回家。
五
H江大桥。生活区。偌大的院子,围墙断断续续,象国界。的确,这里象一个没
有边防军的中立国家,除了大桥人进进出出,旁人往往只在围墙外驻足观望。大桥
人造桥有些神秘,大桥人的生活同样是神秘的,或者说是不被人理解的。马一夫总
工程师说,一位伟人说过,“大桥人最富有的是感情,最贫乏的也是感情”!不知
情的人也许会被他蒙住,其实,此话乃是马总自己的“绝句”。马总为人随和,青
年人都喜欢他尊敬他,从马总的身上,他们也发现了一句“绝句”:大智若愚。马
总是留日的,喜欢用日语唱《拉网小调》、《四季歌》种种,但必须是工作之后,
必须是深夜,必须无人,哪怕是在澡堂,他也会一边搓衣服一边呼几句的。此时,
他面带微笑,朝一队技术室走去。
一溜红砖红瓦平房。自东至西,党政工团财务统计计划总务教育,最后是清水
衙门技术室。李良现在是这里的头了。对于他当主管工程师,众说纷纭。有人说他
走狗屎运,有人说是靠了余英的爸爸。他自己也想过,前后几批同学总共几十人,
从业务上讲,谁也不能说谁比谁强,谁也不能说谁比谁差,而主管的位子只有一个,
怎么办?李良认为一要看你肯不肯干,二要看你与领导及群众的关系如何,三要看
有没有靠山,四要看机遇如何,这四者缺一不可。旁人以为他是平步青云,其实,
他已经为这一天奋斗了五年。愚蠢的人读书,聪明的人用书。李良是明白这个道理
的。没有当上主管的诸位可以扪心自问,各自为这个位置奋斗了几年?很难想象,
一个没有目标的读书干事的人,会取得什么成果!所以,李良以为自己当主管理所
当然,问心无愧。
技术室的小伙子们正在高谈阔论,见马总进来,都起身让座。马总问李良在不
在。一位说,刚走。有事么?马总说,想问问梁的情况。不晓得你们有办法没有?
人有说,操!猫子丢了爪子——没法。马总说,别“操操”的了。大家都动点脑筋,
你们是怎样用心思去讨得女朋友欢心,也就用这番心思来对付梁,保准一切迎刃而
解了。大伙笑得击节拍桌的。一位大胆的说,马总,您不也用过这番心思吗?马总
说,是啊!可是我的心思被一个少年偷走了。要不就是忘在河边的槐树下了。哈哈
哈!马总真有意思。
这时,有人问马总,听说吴远岚要调回一队,是不是?马总说,是吧。操!他
是怎么搞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嘛!马总站起来说,话不要这样说,各人的情况不同,
是吧?好啦,你们吹吧,我先走了。马总走后,他们继续谈吴远岚,说是吴远岚这
一辈完子,别想在桥处翻身了。正说着,李良拎着一只皮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
个人。有人认出是吴远岚,于是大家异口同志,说曹操,曹操到。李良介绍几位新
来的,吴远岚便说,吴某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几位老同学说,操,都是
什么关系嘛,还说这个干啥!我们是又在同一战壕罗。大家围过来,握手拍肩捶胸,
热闹一阵。吴远岚则一一“耍条”。顿时满屋烟雾,嗽嗽咳咳的。李良说快下班了,
让吴远岚去看一下住处。吴远岚同大家点点头,摆摆手,出去了。
李良打开门,对吴远岚说,我和王大鹏住这里。他休假了,你先住着,等他回
来,我再搬走。吴远岚知道李良是要搬进新房去,便问,什么时候结?李良说,国
庆。吴远岚笑了笑,那没几天了嘛。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李良说,余英下班了。吴远岚笑笑,她
还是那样活泼。李良哼了一声,一支歌也不会唱,哼去呼来就那么几句!余英进门
看见吴远岚,惊讶地说,是吴远岚嘛!什么时候到的?吴远岚说,刚到。你好(口沙)?
余英笑笑,好哦。你坐喏,我来倒茶。李良说。还是女孩子心细,我倒忘了。余英
倒茶,要加糖。吴远岚忙说,不要糖。我喜欢白水。余英将茶递给吴远岚,你变嘲。
我差点没认出来。吴远岚笑着说,老啦!余英说,不是!蛮派头的嘛!西装挺括括
的。我们李良脏得很,从来不晓得穿整齐一点。吴远岚说,工地上那样脏,怎么能
穿好?余英说,你不知道喏,他上街也是这样。我看你以前上班也不穿工作服嘛。
吴远岚说,不能学我。不然,经常炒鱿鱼,你也做不成主管太太了。余英说,我才
不稀罕。你不知道,他现在积极得很,没事也往工地钻,好象有个大姑娘等着他似
的。吴远岚笑笑,没有作声。李良说,跟女人有理也说不清。他分咐余英去买酒,
自己去食堂炒几个菜。
对于吴远岚的到来,李良并没有异议。他们之间不仅有老乡之情,朋友之谊,
而且有一种师生关系。这一点,虽然口头上从未讲出来,但心里还是承认的,先到
为君,后到为臣嘛。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今后怎样安排吴远岚的工作?李良思忖再
三,还是听其自由,反正技术室人手尚多。
余英将一只由鸡腿夹给吴远岚,你吃菜。李良说,单身汉遭罪。吴远岚说,你
们不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