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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还是听其自由,反正技术室人手尚多。
余英将一只由鸡腿夹给吴远岚,你吃菜。李良说,单身汉遭罪。吴远岚说,你
们不是就要解放了吗?李良笑而不语。余英说,结了婚我也懒得自己烧。吴远岚问
她,你还在钢筋班?余英说,是也,累死我了!吴远岚笑笑,你爸现在是队长了,
一句话不就解决了!李良说,他才不管我们的事。余英瞪了李良一眼,又神秘地告
诉吴远岚,喏,我爸要提副处长了。李良不以为然,猴年马月的事。余英不服气,
什么猴年马月的!书记处长都找我爸谈话了。李良说,好了,好了。老兄,来,干
一杯!
这时,马总出现在门口,远岚啦!刚到吧?啊!是马总!您好!吴远岚起身招
呼。余英拿来一个板凳,将自己的椅子让给马总。马总,您坐!马总说,我去技术
室找李良,才知道远岚已经到了。一路上还好吧?吴远岚说,还好!谢谢马总!李
良解释说,听说马总找我,刚巧吴老兄来了,我就没去找您,对不起,马总!马总
说,没事。我只是想找你聊聊梁的情况。来,远岚,我借花献佛,欢迎你来H江!吴
远岚忙说,不敢。不敢!马总,我先敬您一杯!日后,还请马总多帮助!马总说,
远岚啦,来了就好。好好干,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了。一个人想干点事是不容易的,
特别是你们年轻人。当然罗,年轻也是一种财富,我是老朽罗,以后的事情全靠你
们了!吴远岚说,马总过谦了。姜,还是老的辣!马总又说,依我看,你们首先要
掌握点真东西,其次呢,就是要学会适应环境。李良说,马总说绝了!我们就是不
会适应环境,而是常常抱怨环境。这样就不容易争得立足之地。马总继续说,远岚
和工队长的事,我听说过了。这没有什么,矛盾总是有的,挫折也总是有的。什么
孙子断腿,屈子流放的事太远了,甭提。李国豪这个人,你们知道吧?对,他是上
海复旦大学的教授,也是位桥梁专家。建南京桥时,他是技术顾问。可是,大桥通
车剪彩时,你们说他在哪?在牢房!如果是我们,也许会怨天怨地,心灰意冷。但
他没有这样,而是潜心研究武汉桥的摇摆问题。……李良说,马总言之有理。文革
期间,马总被搁置一边,却写下了几十万字的关于武汉桥和南京桥的技术总结。这
种精神确实值得我们学习。吴远岚很感动,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这个脾气来得快,
去得也快。同王小九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马总说,这样就好!大丈夫拿得起,
放得下。余英的筷子夹着一块漱漱的麻辣豆腐,小心又小心才放进嘴里,而后气愤
愤地说,王小九真不是东西!狗屁本事也没有,还爱指手划脚。别人都叫他王小狗,
专会咬人!李良觉得余英不该当着马总的面,骂王小九。但又不好直说,便举起酒
杯说,来,喝!喝!
六
H江的涌潮,乃世界四大涌潮区之一,即亚马逊河、H江、恒河、湄公河,且只
有亚马逊河的涌潮可与H江相媲。“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决非耸人听闻。这
天,李良同吴远岚一起来看潮。他们边走边谈,同时与一些熟人招呼着。
老兄,你好福气!一来就可以看到天下奇观“桂花潮”。
大桥人没有什么值得玄耀的,能看看名山大川也就不错了。我从L市直接起来,
就是想看看涌潮,再就是搞搞钻孔。我在L江桥也是负责钻孔,那里是喀斯特岸溶
地区,也是桥梁的禁区,施工相当困难,那么大的钻头,经常掉进溶洞,不知去向,
你说奇不奇?要不是同王小九闭僵了,我真不想走。好在施工即将结束,情况也掌
握得差不多了。
塞翁失马,安知祸福!你现在再搞搞涌潮区的钻孔,真要成钻孔权威了。
一生修不了几座桥。能这样快地参加几座大桥的施工,对于我们这一代,的确
是件幸事!唉,看潮的人真多!
“钱塘郭里看潮人,直至白头看不足”。老兄感想如何?还记得上次的“鬼望
湖”吧?
吴远岚笑了,记得,好一个下马威!那天,李良带吴远岚去工地熟悉情况,碰
巧是“鬼望湖”的日子。“鬼望潮”不算大潮,但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不敢马
虎,指挥长及有关负责人都亲临工地。凡马达拉闸、吊机拨杆、钻机提钻,作业的
职工穿上救生衣,俨然一个个武士、船师。大有兵临城下,背水一战之势。哗——
哗——这声音由小到大,沉沉的闷闷的。有人说,潮来了!于是,人们都屏住呼吸,
直勾勾的望着那一排闪亮的牙齿,磕碰而来。天缩成一片薄薄的嘴唇,已不被人注
意了。人们几乎被这只怪兽慑服了。它既不是虎豹,也非龙蛇,而是一匹断了身子
的狂窜的从未见过的巨兽。它只有苍白的牙齿,苍白的怒吼,它是要吞噬这大千世
界,芸芸众生!哗——哗哗——哗哗哗——
高高的涌潮,将人们的目光伍回了眼眶,一时天昏地暗。拍岸而起的水柱带出
了人们的惊呼:乖乖!我操!我的个乖乖!看着远去的潮,仍有天排云阵、地卷银
山的感觉!……
吴远岚从回忆中转过神来,望着正在鸣响汽笛的小船说,“鬼望潮”都令人丢
魂落魄的,今天的“桂花潮”还不知会怎么样!
唉,老兄,你为么事同王小九闹翻的?
么事?得坏了病!我本来不想对谁讲这些的,既然你问,就简单地告诉你吧。
如果不喜欢音乐,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当初办“母河沙龙”,你是知道的,与他
已有冲突,这是旧冤。谁知我去L江大桥不久,他也调去担任副队长。就象余英说
的,他不懂施工,又爱婆婆妈妈罗里罗唆的。我看不顺眼,常有不屑一顾的神情。
王小九虽然不懂业务,但脑子并不比谁差,他瞅在眼里,恨在心里,这样少不了磕
磕碰碰的。他使出惯用的使俩,有时在会上含沙射影,有时以莫须有的罪名少给我
奖金,我也忍了。这次L市职工文学艺术大奖赛,我作的一首歌——《江河漂亮的
思念》获了奖,即使对造桥无益,也决无害处,是不是?可这小子却在会上指责我
不务正业!我一听火冒三丈,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在沉默中暴发了,我椅子一
摔,骂他混蛋。谁知混蛋不是鸡蛋,硬得很,抹了我全月的奖金。
哈哈哈。李良仰首大笑,你在会上骂他,太不给他面子了嘛。
还有一次,卡钻了。他跑过来问我,怎么搞的?我说,卡了。他说,卡了卡了!
你想个法子不让它卡了不就行了么?我又好气又好笑,便说,废话!他反而火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也火了,冲着他说,去去去!今天是我值班,你
滚蛋吧,哪里好玩去哪里,别在这里碍事扒拉的!
李良又笑了,你老兄也太凶了。不过,到头来不是“你滚蛋”,而是蛋滚你罗!
吴远岚说,我现在才明白,一般人之所以不能成为伟大的人,是因为不能控制
自己的感情,不能把握住自己。谁能把握住自己,谁一定能成为伟人!李良说,很
有哲理!如果再撞几次南墙,老兄可能要成为哲学家了。吴远岚笑笑,“久病成良
医”就是这个道理。社会能造就人,时间能教会你一切。李良说,的确如此。老兄
比我深沉多了!吴远岚见余英和一个女孩过来,便打招呼。余英,来看潮啦。余英
说,来嘞,潮快到了。余英侧身看看那女孩,转过来对吴远岚说,你们不认识吧?
她是医院的李雅琴,我们江苏老乡。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吴远岚,才从L市调过来的。
李雅琴怔怔地望着吴远岚,又象若有所思似的。吴远岚朝她点点头后,对余英说,
不要瞎说。应该是“大名点点”!大伙笑了。李良对李雅琴说,吴老兄风趣幽默,
心胸坦荡。余英说,雅琴,你不是想学吉他吗?吴远岚会弹会唱,还会作词作曲,
跟他学保准没错。李雅琴露出惊喜之色,真的?!吴远岚却连连摆手,别听余英的,
我是乱弹琴。再说,早洗手不干了。李雅琴的小嘴想说什么,但未说出来。余英说,
别拿乔了好不好?你看雅琴都要哭了。这一说,大家都笑了,雅琴也笑了。吴远岚
的心情很复杂,王蕾、小群、王小九一下子跳进了他的脑海,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神色揪然而又乔装轻松地说,李良知道的,老夫的确荒于此道。余英说,也,还
“老尖”嘞!连对象都没找。李良说,不要瞎说,好不好!余英说,怕什么?又不
是别人。再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吴远岚哈哈直笑。他不计较。他知道余英是个心
直口快的姑娘。余英又说,正儿八经的嘞,别拿乔了好不好,教教人家雅琴嘛!吴
远岚没有作声,李良知道他为难便说,今天看潮,概不谈“国事”。至于雅琴想学
琴嘛,来日方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到时,吴老兄会教你的!……
晚上,哗哗的浪潮拍打桥工疲倦的梦,拍打吴远岚翻来覆去的情丝。他失眠了,
下午那一条雪花飞溅的银链,象千万只沙场奔腾的马蹄,踏乱观者的目光,几万观
者惊呼了,雀跃了……他们以能一睹天下奇观而快慰!而吴远岚想哭,他说不出为
什么想哭,但一股暖流的确直往上窜,鼻眼发热发酸发涨。这种感受在L江大桥时
也有过。那也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他们提前完成了钻孔任务,午夜的路上,工
人们谈笑风声,微凉的风吹来,他们感觉到了空气的新鲜,桂花比喧嚣的白昼,更
纵情地吐着香语,一浪一浪地推来。城市睡了,乡村睡了,只有他们这群造桥的男
人女人走在这静谧的泛香的夜晚,走在通往黎明的滋润的柔情的路上。吴远岚抬头
望着皎皎明月和旷净的天空,他感觉到了,他看到了,月桂上无数的跳响的小鸟。
他听到了那沾满香气的啁啾,他突然想哭!象今天一样。他也的确哭过。那是王蔷
死后,他在宿舍闭门思过。一日,他将一盘磁带塞进录音机,他听着听着,突然抱
头大哭。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理查得的钢琴独奏曲《秋日的私语》。从此,他相信
音乐最容易披露内心的秘密。人生少了酒是一大缺憾,而没有音乐相伴,则是更大
的缺憾!也是这时,他拨断了心爱的琴弦,发誓不再玩琴,不再玩音乐,将一切深
深的埋藏在心底。
潮声象桥工的鼾声,时高时低,时浊时清。吴远岚想起了关于潮的来历的传说。
说是两千六百年前,吴国大夫伍子胥“赐剑自裁”,“驱水为涛”。伍子胥死得忠
义,也死得冤枉。吴王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概亦属昏君之列了。只是越王勾
践不好妄自藏否。君子?贤士?智?仁?孔子的论语将“忠”、“贤”讲得尚明了,
唯独“仁”则玄而又玄。孔子一生不轻许人为“仁”,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孔子
曰:“求仁而得仁”。于是,近人林语堂先生便指出:“仁”,乃人之本性、气节
也。亦即三军可夺其帅、将士不可失其志所包含的意思。那么,勾践卧薪尝胆是否
有失人之本性、气节呢?
吴远岚百思不得其解,一翻身,天已亮,水色弥望,朦朦胧胧的山峦,在水一
方。吴远岚又想起了那支歌——
碧涧带寒流,
芳草天涯情。
何时才相见,
何时才相亲。
七
李良满腹心事地抽着闷烟,余英帮他买好了午饭,他也懒得问津。H江大桥是台
风、洪水和涌潮的综合作用区,桥墩的施工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而打梁推梁同样很
棘手。顶推梁已打了几片,不是“蜂窝”就是“狗洞”,没有一片合格的。李良的
压力很大,他怕人们嘲笑他这个技术主管无能。上午,指挥部指挥所的领导都去了
梁场,希望今天能打出一片漂亮的梁来,结果还是失望了。李良觉得大伙在用火辣
辣的目光扫他。一位老混凝土工抽泣着,干了几十年,从来没事的。现在真他妈的
邪乎!……李良如坐针毡,悄悄离开了梁场。
李良近来常常暗暗独坐,以烟酒解闷,也因公,也为私,所谓祸不单行是也。
本来,梁的事就够李良烦的,而余英还要拿结婚的事烦他。李良想,工地上结婚,
一切从简为好。余英不依,一定要样样置齐。李良说,算了吧,别找罪受。余英说,
人家没钱借钱买,我们把钱存着干啥?李良说,现在图一时痛快,以后迁移搬家么
办?碰坏了你不心痛?你不怕路上丢失?你不嫌麻烦?我看你少根弦!余英越发气
鼓鼓的,要买!偏要买!李良拿她没法,只能长吁短叹的。恋爱是火,结婚是灭火
器。这话有道理。他们仅仅是在“实习期”,就常常闹别扭。而余英是得罪不得的,
就这样过吧。李良后来请吴远岚和李雅琴当说客,好说歹说,余英才让步。谈到家
俱,李良说,用两只木箱当柜子,再添一个书柜就行。余英马上说,那还得一个梳
妆台!大伙见她急的,都笑了。李良说,好,好。可怜你一片爱美之心!
嗨,你发神精啦?饭都凉嘞!余英见李良半天还没有吃饭,很生气、一天到晚
垂头丧气,其没劲!李良瞪了余英一眼,扔掉香烟,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下午,马总把李良找去,同QC小组再次分析了事故原因。大家七嘴八舌,反复
讨论,最后基本统一了思想。顶推梁是一种新工艺,没有底部模板,造成“蜂窝、
狗洞”的原因,很可能是底部漏浆所致。如果改变振捣方法,也许能避免事故。李
良说,下次我来负责振动。马总说,你不要有包袱。梁打坏了,不是哪一个人的事,
大家都有责任。
李良感谢马总的理解,信心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八
吴远岚靠着椅子,双脚搭在窗上,象是坐在安乐椅”里,一翘一翘的。他手里
握着啤酒,一口一口悠悠地吮着。H江的水有时因长潮不能饮用,若储水不够,就只
能以酒代水,或发动职工,敲起脸盆接雨水,以缓燃眉之急。
吴远岚是既来之,则安之。以酒解渴,别有一番滋味。江水滚滚复滚滚,青山
相对无语。青山支撑起来的一抹天镜,古淡复古淡。吴远岚情不由衷‘轻轻地在心
底唱着:
……落红又纷纷,晚霞已熔尽。
青山遮不住,鹧鸪一声声……
吴工,中午没有休息呀?钢筋班老班长进来了。
哦,是老班长。吴远岚站起来,您坐。有事吗?
请教一个字,“伦”字怎么写?
“能”字?什么“能”?吴远岚不解地问。
就是天伦之乐的“伦”。
哦,知道了。您看,就这样。吴远岚边说边比划着。老班长说,这个字好熟的,
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吴远岚说,我也常这样。您怎么想起来写这个字?老班长点
燃一只烟,不是要退休了吗?我给老伴写封信,告诉她我就可以回家帮她干农活了,
也享享天伦之乐。她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好不容易呵!吴远岚说,那是。现在好
了,您回去别干活了,退休费够两老吃的了。老班长说,不种点田地不行哟。老二
要结婚,老三念中学,都得花钱罗!我现在才五十几岁,回去再干十几年没问题的。
吴远岚有点感动,他想起了乡下的父母,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还在田地里忙碌。
老班长走后,吴远岚又自斟自饮起来。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在充满酒气
的喉咙里转悠……
……山重数不清,路遥梦难成。
秋雁南飞急,天涯断肠人。……
九
王大鹏回来后,便与吴远岚住一室。吴远岚在G江大桥时就认识大鹏了,那时,
大鹏曾为“母河事件”替他们打抱不平。见到大鹏,吴远岚又想起在G江大桥时的生
活,想到不明不白死去的王蔷,唉,阴曹又多了个屈死鬼!
大鹏回来这几天,天天在写调动报告。他还劝吴远岚也调走算了,还说在桥处
混不出什么名堂,领导有存见后,就永远也别想翻身。吴远岚说,是这么回事。不
过,我这人脾气不好,调到新单位也搞不好,还是懒得调了。再说,你想走也不一
定放你。大鹏说,他不放老子天天去磨。吴远岚说,哪里黄土不埋人,为么事一定
要回去。老兄,你不知道,这次回家,别人帮忙介绍了个对象。人不错,不过要我
调回去才成。那你多做些工作嘛。两地分居,牛朗织女,时聚时分,不是更有诗情
画意吗?就象马总,分居几十年,夫妻相敬如宾,不也是很好么?大鹏叹口气说,
唉,人与人不同。对了,马总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