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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亮着一盏小灯，灯绳从顶棚垂下来，灯泡一动不动，枯黄的光晕投在地上。
那女孩绑在椅子里，脑袋歪在肩膀上，睡着了。
她这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业余时间主要用来喊叫。海卢宏没有堵住她的嘴巴，给她自由呼喊的权力，并且让她明白，这种权力就和吃饭一样，也是有限制的。女孩每天都要喊，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终于厌倦了。一个人反复做同一件事，却没有任何效果，自然会放弃。
女孩忽然醒过来。她感觉到什么，转脸朝楼梯口望去。海卢宏静静站在那里，一半脸隐在黑暗中，一半脸显露在昏暗的光线里。
地下室潮湿阴冷，夹杂着新油漆，还有椅垫清洁剂的味道。混合的怪味弥漫在四周，如果外面下雨，味道浓一些，天晴的时候，便渗进墙壁深处，几乎嗅不到。但无论怎样，总感觉不舒服，就像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
海卢宏慢慢走过来，脸庞呈现在灯光里。
“小猫儿，你醒了。”海卢宏面无表情地说。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小猫疲倦地问。
海卢宏没吭声。
“放我出去！”小猫儿突然尖叫一声，四壁回荡着她的声音，很快被墙壁吸收了。
“外面很危险。”海卢宏注视着小猫儿的脸。小猫儿的五官很漂亮，眼睛大大的，鼻子和嘴巴小小的，真像一只猫。
小猫儿也在观察海卢宏。海卢宏的四肢有些僵硬笨拙，但他的脸庞很好看，棱角分明，显得英俊有力。尤其是眼睛，雾蒙蒙的迷离光彩，透出淡淡的浅蓝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却捉摸不定。
“你想离开这里？”海卢宏忽然问。
“想！”小猫儿脱口而出。
“你想去哪？”海卢宏漠然地问。
小猫儿怔住了。让她感到麻木的就是这个问题。她实在太累，每天喊叫，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什么。
“现在我放开你，你别乱动。”海卢宏说。
海卢宏走近小猫儿。小猫儿本能地朝椅背上靠了一下。几天前，海卢宏给椅子重新刷了油漆。油漆是漂亮的粉红色，在灯下泛着光泽。海卢宏还给小猫儿买了个新的椅垫。
海卢宏解开胳膊上的绳子。小猫儿突然抬手给了海卢宏一耳光。
啪——
地下室照例有回声。回声照例被墙壁吸收了。
海卢宏面无表情地站着，像一块石板，甚至比石板都冷静。
小猫儿用垂死的声音喊叫起来，这是崩溃前的征兆，歇斯底里，干脆把性命豁出去。“你是鸭子！”
她只喊了这一声。
她知道这一声很有效。
那个人贩子临死之前，也是这样对海卢宏喊的。海卢宏给了他一刀，深深扎到胸膛里，然后猛地抽出刀子，鲜血喷射到路边的树上。
在海卢宏面前喊过这句话的人，都死了。小猫儿只想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刺激这个男人。
海卢宏的眼角痉挛着，眼珠里弥漫着雾气。他刚刚挨过耳光，却毫无反应，那一巴掌似乎扇在别人脸上。
小猫儿抬起手，准备扇第二下。海卢宏抓住小猫儿的手。当初从人贩子身边抢走她时，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温润柔弱的手掌，像刚出生的小鸟，微微蠕动着。
小猫儿尖叫：“你就是——鸭子！杀了我吧！你这个鸭子！”她一边尖叫，一边疯狂扭动，腿上的绳子还没松开，椅子吱吱嘎嘎响着。
海卢宏放开小猫儿的手，小猫儿的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雨点般落到海卢宏的胸膛上、脑袋上。
海卢宏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小猫儿。
第十二章 死神奴仆（二）
小猫儿的喊声变成了呜咽。她咬着海卢宏的肩膀，双手在海卢宏后背捶击。终于，她耗尽了力气，呜咽变成了间断地哼声，浑身如虚脱一般。
海卢宏用力抱着小猫儿。她小小的乳房顶在海卢宏的胸膛上，柔韧的感觉使海卢宏心跳加速。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直到他在街边第一眼看到小猫儿，便突然有了那种感觉，所以他毫不犹豫杀了人贩子。他杀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一个人贩子。他在夜晚的街头偶遇他们，当时人贩子牵着小猫儿的手，正穿过马路，朝一家发廊走去。
海卢宏突然冲上去，手中反握着一把刀。人贩子知道海卢宏要抢走他的货物，他好像认出了海卢宏，怪叫一声。
海卢宏面无表情，一刀捅进人贩子的胸口，然后猛地拔出刀子，鲜血喷到树上。
小猫儿坐在一边，没有惊叫，也没有逃跑，似乎被吓傻了。
海卢宏抓住小猫儿的手，把她带走，带到吉祥胡同39号，一直到地下室被绳子捆住，自始至终，小猫儿只说过一句话：“我叫小猫儿。”
…… …… ……
“放了我吧。”小猫儿在海卢宏耳畔啜泣。
海卢宏慢慢松开双臂，退后两步，在灯光里望着小猫儿。小猫儿的面颊挂满泪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想去哪里？”海卢宏低声问。
“不知道。”小猫儿抽噎着。
海卢宏从桌上拿起魔方。“你玩这个。我知道你喜欢玩这个。”
小猫儿接过魔方，靠在椅背上，显得很疲倦。
“这两天我玩了一下，”海卢宏僵硬地说，“我也会玩了。”
小猫儿忽然仰起脸，对海卢宏说：“我让你玩一下，你就能放开我吗？”
海卢宏一怔，没听明白。
小猫儿放下魔方，动手解自己的衣服。一边解，一边用挑逗的眼神看着海卢宏。这种眼神是她模仿来的，她知道男人喜欢这种眼神。可惜她还没有经受过风尘洗礼，再加上实在太累，而且刚刚哭过，所以那挑逗的眼神，变得有些凄惨。
“我让你玩一下，你能放开我吗？”小猫儿松开了最后一个扣子。小小的衬衣滑落到两旁，露出娇柔的胸脯。
海卢宏的喉结蠕动着，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小猫儿的胸脯。两个乳房，像两个小乳鸽挺立在胸前，雪白的肌肤，鲜润娇俏的樱桃，弥漫着淡淡的少女芬芳。
小猫儿的脸庞红红的，她开始做交易了。“你来玩吧。”
海卢宏站着没动。
“你会对我‘全线出击’吗？”小猫儿问。
“全线出击？”海卢宏感到迷惑。
“就是把我脱光，用你那个东西戳我。”小猫儿看了看海卢宏的裤裆。
“你听谁说的？”海卢宏有些不自然。
“西叔带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个姐姐说，西叔要把我们送到发廊，让男人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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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西叔”，就是当年莽村的郑西，也是郑垮子的哥哥。
随着人贩子行业的发展，郑西的生意越做越大，从乡镇间的零敲碎打，变成团队协作。他以西凉市为中心，业务范围辐射到方圆八十公里以内。不久前，西凉市几座淫窟向郑西下了订单，让郑西带来一些小妹，要求只有两个：年龄16、7岁；漂亮。
小猫儿就是这一批选中的女孩，并且直接断送了郑西的性命。
当然对海卢宏来说，“西叔”是谁，并不重要，变成一具尸体后，更不重要了。
海卢宏知道沙河星带着郑垮子、宋江、沙石头在西凉市寻找桐桐，他只知道沙河星是为了那把古弓。但郑垮子多了一个自己的使命——找到海卢宏，为哥哥报仇。
“鸭子，你怎么不说话？”小猫儿催促海卢宏。
海卢宏望着小猫儿。“鸭子”两个字，他很久没有听过了，以前喊过这个外号的人，都死在他手里。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另有一番滋味。
小猫儿急切地问：“鸭子，你会不会对我‘全线出击’？”
“不会的。”海卢宏说。
“哦。”小猫似乎有些失落，显得不太高兴，但她没说什么。
小猫儿拿起魔方摆弄起来。她任凭自己的胸脯敞开，小小的乳头微微弹跳着。
她忽然抬起脸，望着海卢宏说：“鸭子，你过来。”
海卢宏朝前迈了一步。
“你抱着我。”小猫儿说，“就像刚才那样，用胳膊搂着我。”
海卢宏迟疑一下。
“快点！”小猫儿放下魔方，直直望着海卢宏。
海卢宏走过去，伸出双臂，紧紧拥着小猫儿。小猫儿蜷在他怀里，低声呜咽着。然后她用力咬住海卢宏的肩膀。一直咬着，不松口。
海卢宏一动不动，任凭她咬。海卢宏感觉自己的棉布衬衣连同小猫儿的牙齿，一起陷进了皮肉。他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痛，也不知为了什么。
小猫儿终于松开贝齿。她伏在海卢宏耳边，轻声问：“你能保护我吗？”
“可以。”海卢宏说。
“你有什么本事？”
“我——”海卢宏想了想，“我会杀人。”
小猫儿笑了。吃吃地笑，她被禁锢在地下室之后，第一次发出笑声。“杀人算什么本事？”
“我是死神。”海卢宏说。
“我不管你是谁，”小猫儿一字一字地说，“我只要你，做我的仆人。”
然后，小猫儿从海卢宏的怀里挣脱出来，把海卢宏推开一些。两人面对面，距离很近地凝视着。海卢宏的眼睛里弥漫着雾气，但有一丝光彩迸射出来。
“好的。”海卢宏沉静地说，“我做你的仆人。”
从这一天开始，这个卑微的女孩有了自己的奴仆。
死神奴仆！
第十三章 小猫儿的报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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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光线忽明忽暗，灯炮里的钨丝闪烁着，发出嗞嗞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风，在地下室盘旋。
小猫儿忽然尖叫一声，用力抱住海卢宏。
“怎么了？”海卢宏问。
“老鼠！”小猫儿颤声说。
海卢宏转脸寻找。四壁堆着凌乱的家具，桌椅的阴影投在地板上，风在角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你是小猫儿，你也怕老鼠？”海卢宏说。
小猫儿盯着海卢宏。她不太确定，这个男人也会开玩笑吗？可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我不管，我要你把那个老鼠杀掉！”小猫儿抓着海卢宏的肩膀，用力摇着。
她的衬衣完全敞开，赤裸的上身袒露出来，一对娇小的乳房弹跳着。海卢宏伸手，抓住她的衣襟。
“你想玩我了？”小猫儿盯着海卢宏，眼神很复杂，既有惶惑，也有兴奋。
“这里冷，你把衣服穿好。”海卢宏替小猫儿系扣子。他的动作僵硬笨拙，手指轻轻颤抖。
“鸭子，你不喜欢我？”小猫儿咬着嘴唇。
她的嘴唇充血，粉嘟嘟的有些肿胀。她感觉自己的乳房也有些肿胀，乳头挺立，一股暖流在周身涌动。海卢宏靠她很近，呼吸喷到她的脸上，而她的双腿被绑在椅子上，这使她感觉非常刺激。
“鸭子，你怎么不说话？”小猫儿故意耸了耸上身。海卢宏正在系第二个扣子，小猫儿耸起胸脯，乳头碰到海卢宏的手指。那坚挺柔韧的感觉，使海卢宏轻轻一震。但只有一刹那，海卢宏再无反应。
小猫儿轻声说：“鸭子，你是个王八蛋。”
海卢宏把她的衣服扣子全部系好，后退两步。
“你干什么？”小猫儿问。
“杀掉那个老鼠。”
“我又不想让你杀了。”小猫儿抿着嘴唇，有些得意，“你是不是永远保护我？”
“嗯。”
“你是不是在哄我？”小猫儿盯着海卢宏，“你们男人只会哄女人，为了得到女人，假装什么都答应。”小猫儿用了“女人”这个词。这个词能让她成熟一些。
“我不是。”海卢宏说，“我不是那些男人。”
“谁信啊？”小猫儿眯着眼睛，像猫一样变得狡猾冷漠，“你们男人只想着把女人脱光，用那个东西戳女人。”
“我不是！”海卢宏突然提高语调。
小猫儿闭住了嘴巴。她只想试探一下海卢宏的限度。海卢宏最讨厌的词组是“你们男人”，讨厌把他和别的男人放到一块，相提并论。
烂泥邪神就是这么有性格。
“鸭子，你打算把我绑到什么时候？”小猫儿大声问。
海卢宏长久地注视小猫儿。小猫儿有些害怕，但她没有回避。两人对视着，海卢宏双眼朦胧，深不可测。
“我现在就放开你。”海卢宏说着，走到椅子边，解开小猫儿腿上的绳子。
小猫儿突然抬脚朝海卢宏踢去。海卢宏抓住了小猫儿的脚腕。小猫儿吃吃地笑了。“死鸭子，一点都不好玩。”
“不要玩这个。”海卢宏呆板地说。
“好吧。”小猫儿说着，突然抬手，朝海卢宏脸上扇去。
海卢宏抓住她的手腕。“不要玩这个。”
“好吧。”小猫儿吃吃笑着。她的一只脚和一只手都被海卢宏抓着。两个人的姿势很奇怪，在灯光下凝固，像一座石雕。
片刻后，海卢宏慢慢将小猫儿放回椅子里。“你睡一会。”
“天天睡觉，烦都烦死了。我要出去！”小猫儿喊着，随即补充道，“你跟我一起去，我要找人报仇。”
“找谁？”海卢宏问。
“去了就知道了。”小猫儿说，“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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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猫儿的报复（2）
离开吉祥胡同39号院，小猫儿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胆怯、卑微、懦弱。
当初被郑西带出来，迈进这座城市的一刹那，她感觉城市像一头怪兽，吞没了她。她陷在城市的大嘴里，被嚼得粉碎，连个渣子都不会留下——这就是她对城市的感觉。她甚至听得到城市的笑声，像一座巨型齿轮，一边转动，一边发出可怕的笑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还有这么多高楼大厦。一些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她，而另一些人则根本不看她，仿佛她是一只流浪猫。她宁愿自己是一只猫，只想要一个角落，一个温暖的窝。
西叔答应给她一个窝。她听同行的姐姐说，那个窝里有很多男人，男人会带着钱去找她，当然也会带着“那个东西”一起去。男人会在她身上使用“那个东西”，这就是她的宿命。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糟糕。她只想安定下来，不要在汹涌的人群里穿梭，那样会感到很冷，很孤单。虽然阳光明媚，但没有一片阳光是她能带走的。
这座城市，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的。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拥有。
海卢宏感觉到小猫儿的胆怯。小猫儿一走到街上，便紧紧贴着海卢宏的胸膛，几乎让他无法挪步。过马路的时候，她都要本能地朝后躲，有好几次，出租车差点碰到她，司机探头破口大骂。每当这时，海卢宏的眼里便漫起一股煞气，冷冷注视着司机。司机立刻缩回脖子，给他们的感觉是：那个人会突然冲过来刺穿他们的脖子。
“小猫儿，别害怕。”海卢宏搂着小猫儿的腰。
“我……不怕。”小猫儿缩在海卢宏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海卢宏问。
小猫儿这才抬起头，四处张望。“快到了。”她指了指前面的一所中学。
海卢宏有些疑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嗯。”小猫儿呢喃着，“那天我从这里路过，学生们背着书包出来，真幸福。我躲在树后看着，西叔喊我过去，我一着急，不小心碰到几个女生。她们把吃剩的冰糕扔到我身上，骂我，揪我的头发，把我推到地上，使劲踢打我，还撕我的衣服。”小猫儿瑟瑟发抖。
“你能认出她们吗？”海卢宏问。
小猫儿一字一顿地说：“我忘不掉她们。一共五个女生。”
两人来到中学门口。门外挂着铜牌：西凉市八十二中。铜牌反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海卢宏和小猫儿站在校门右侧。不时有学生从他们身旁经过，好奇地打量他们。小猫儿很害怕，瑟缩在海卢宏怀里，海卢宏紧紧搂着她。海卢宏不知道小猫儿打算怎么报仇，他也没问。他想的是：怎样都无所谓。
…… …… ……
五个高中女生出来了。她们和小猫儿的年龄差不多，穿着漂亮的校服，十分骄傲。她们正在议论高贵的话题，比如哪个明星嫁给了哪个明星，而哪个明星未婚先孕。诸如此类。
突然有个女生发现了小猫儿。
“哎？快看，又是那个小婊子！”她大声说。
女孩们哄然大笑。她们还来不及观察海卢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猫儿身上。
“小婊子站在这里干什么？勾引男生啊？”另一个女生说。
笑声感染了其他学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