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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鼠之槛 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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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川经常从祖父那里听说这件事。
  今川的祖父当然就是十二代泉右卫门。但是今川总是不认真听,所以并不是记得很清楚。因为并非继承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处于无须负责的立场,使得今川对于自己的家世毫无自觉;又或许是反正不会继承家业,即便听了也没有用的这种别扭的想法,使得他捂住了耳朵不愿去听。虽然不清楚究竟为何,总之无论祖先是今川义元还是武田信玄'注一',对今川而言都无所谓。只是论长相的话,流传于世的信玄像和自己还更像一点——今川的感想仅止于此。
  注一:武田信玄(一五二一~一五七三)为战国时代武将,于一五四一年放逐其父,成为甲斐国国主,致力于内政,并侵略邻近诸国,与上杉谦信数度交战于川中岛在西进途中,一五七二年于三方原之战大胜德川家康,却病逝于军中。
  无论如何,今川毫无疑问是与这个家族相关一族之成员。当然,今川本身认为这类所谓家世门第的怪物,在现代社会中除了形成障碍,并不会带来任何利益。事实上华族或士族'注二'之类的家族,现在也几乎都穷困潦倒,所以今川认为这番私见也未必是错的。
  只是,今川的老家情况有些特殊。今川家身负传承技术与维护传统的使命。或许是拜此之赐,今川家才得以免于潦倒,延续至今;但是说到分家,情况又不同了。分家并没有基于历史及传统的使命感,完全丧失了志气,所以分家的人毫不例外地只知道仗势弄权,全都没了体统。分家的叔父似乎正是这种人,据说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屈就于别人底下做事。而这若在旧幕府时代也就罢了,在昭和时代,这种心态是不可能行得通的。结果搞得生计窘迫,正应了“人穷志短”这句话,转眼间便一败涂地,终于到了一文不名的地步。完全就是个典型的斜阳族。
  注二:明治以后,将旧有的武士阶级重编为华族、士族、卒族,于一九四七年新宪法实行时废止。
  那名叔父的儿子,也就是今川的堂兄弟或远房兄弟,为了东山再起而投入的行业,就是古董商。
  尽管落魄,原本也是个望族,所以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古老宝物。堂兄弟一开始似乎是为了处理掉这些东西而将之出售,没想到这带来了相当丰厚的利益,堂兄弟食髓知味,最后便以此为业了。
  或许也因为出身名门,堂兄弟对于古董似乎有着极为精确的鉴赏力。不仅如此,他还有做生意的天分,不多时便以鉴赏家的身份闯出了名号。一开始虽然只是个没有店面的投机商人,但两三年后,他便在青山开了一家很大的店铺。店名就叫“古董今川”。
  本家大家族中的嫡系家庭——也就是今川的老家,当时似乎将堂兄弟的这个职业视如敝屣。因此为了该如何处置分家,在家族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纠纷。然而就在这期间,太平洋战争爆发,结果便不了了之,“古董今川”留了下来。
  然后……
  堂兄弟在战场受了重伤复员回国,三年前过世了。分家的血脉断绝,只留下古董店,家族间再度引发了火爆的争执。今川厌恶那样的争执,于是毛遂自荐,要求由身为本家次男的自己继承那家店。
  今川原以为众亲戚一定会群起围攻,大力反对,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任何反对声浪,没有一个人敢正面驳斥本家次男的提议。这是因为今川的父亲爽快应允之故,而今川并不了解父亲的想法究竟为何。
  就这样,今川雅澄成了古董商。
  店名也更改为“待古庵”。
  今川继承了店铺后,就将店名中“今川”这个姓氏拿掉了,但其中并没有太大的理由。
  今川小时候的绰号叫做“大骨”,把它换成谐音的“待古”二字'注',是因为感觉这两个字与古董店似乎颇为匹配,并没有什么深奥的典故。今川觉得这样比较符合自己的风格,但客人看到那两个字,大多会自以为是地解释其义,恍然大悟。
  注:今川的绰号原文为machiko,并无汉字,与“待古”二字同音。译文取“待古”之谐音,译为“大骨”。
  今川并不会特地加以说明。
  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今川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经营待古庵,却又有些冷眼地看着世间。
  今年——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年)——只是今川成为古董商的第二年。
  久远寺老人似乎大为敬佩,今川说完后,他连连点头。
  “可是也真难得令尊应允你呢。这不是说句我要离家经商,就能够轻易实现的事吧。说到本家的二少爷,在一族当中——该怎么说,地位也是很高的吧?”
  “没那回事。长男与次男之间的差距,是天差地远的。我们家五个孩子全都是兄弟,但是地位却不是从长男开始,次男、三男、四男这样依序递减。长男是家长,在以前就等于是主公大人,次男以下全都是家臣,是臣子。”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比如说——对,我们家流传着关于莳绘技法的秘诀,这个秘诀代代由家长继承,是一子相传的。只要家兄没有发生意外,我一生都不可能学到这个秘诀。差异就是这么大。”
  “那还真是过分。我说啊,那种拥有文化价值的技术,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不可以私自独占,应该公开才是。对了,世家望族的话,应该会有古书啊、秘传书之类的吧?你也不能读到这些东西吗?”
  “那类东西全都是靠口传心授的,没有留下文字。”
  “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要是知晓的人遭遇了意外,那些技巧不就失传了吗?”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用文字书写记录的吧?而且,或许正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失传,才有价值也说不一定。搞不好那些秘诀其实无甚内容,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所以才有价值。既然如此,那样也好。只是我没有继承它的资格,如此罢了。所以就算我离开家,做起生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原来如此哪,那真的是相当微妙的立场呢。嗯……”
  老人说着,又“唔……”地低吟。不知哪里令他介意,他思考了半晌后,明白了似的说:“我说你啊,很好。”
  今川不懂什么东西很好而询问,老人眯起眼睛回答:“那种古老的陋习,还是早点抛弃的好。特别是早些离开家族这个玩意儿,真是做对了。你这个决断下得好,真是明智。”
  今川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
  “不,我并不是抱着特别坚强的意志才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愿意处在那种半吊子的立场而已。”
  “你是指夹在传统与革新、家族与个人、名誉的束缚与无名誉的自由之间,这种意义上的半吊子吗?”
  “不是的。看样子老先生把我的话给夸大了。我家虽然是世家望族,却也不是深受旧习束缚的家系;不仅如此,我们并非只要继承了名号,就能够保证一辈子顺遂。若是技术不好,也就到此为止了。既然继承了名号,就绝不能含糊行事、粗制滥造。本家的继承人就等于是师家,技艺绝不能够拙劣。为了继承家业,反倒必须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精益求精,习得够资格当一名师傅的技术。所以长男反而会有更多的压力。幸好我并没有那样的压力。但是我是次男,发生万一的时候,我必须继承家业。换句话说,我必须学习基本的技术才行。那样一来,就算从事其他职业,也总是定不下心来。令人搞不清这究竟是轻松还是不轻松了。我说的是这种半吊子。”
  “是这种半吊子啊。”
  “是的。”
  “噢。”
  老人这次伸出下巴说:“唔,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老人接下来的问题十分突兀。
  “我问个怪问题——那么你是不是对令尊或令兄有着不必要的自卑情结?”
  看样子久远寺老人的思维方式是今川所无法捉摸的。今川的发言,全都在老人的秃头里被他任意变换,成了偏离常轨的问题反问回来。问题产生、化为语言发出的过程,自然是依循着某种道理,但是今川不明白个中原理是什么。毕竟那些道理是基于老人的人生观或主义主张而生,而那实在不是今川所能够知晓的。
  不过,对方的状况应该也相同。
  亦即——彼此彼此。
  所以,今川并未深思太多便回答老人:“唔,若说没有的话,是骗人的。即使不论家世。家父也是个一流的莳绘师,我将家父视为一位艺术家,十分尊敬。家兄的技术也水平高超。我要达到他们两个人的境界,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卑感。”
  “哦?”老人张圆了嘴巴,“你这个人真老实呢。”
  “可是……”今川继续说,“家父豪放不羁,家兄则个性温吞,所以我们家人的关系其实非常和睦,我也未曾与家父或家兄起过冲突。响亮的只有继承的名号,而那个名号也并非需要赌上人生去反抗的东西。我是个小人物,如此罢了。”
  “哎呀呀,我益发觉得你这个人太老实了。老实得令人吃惊。”
  老人撅着嘴巴说完,接着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或许其实你是个大人物呢。喏,你的外表看起来就不是个泛泛之辈啊。”
  老人大笑起来。
  今川也跟着笑,内心却有些复杂。
  确实,今川和父亲、兄长表面上关系良好,目前也没有恶化的征兆。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就像今川刚才说的,他尊敬父亲,对兄长也没有任何不满。如同老人所说,那番发言无疑是出自今川的真心。
  但是,今川确实抱有自卑感。
  而那种自卑感,绝非“说没有的话是骗人的”这点程度而已。
  曾经,父亲这么批评今川的画。
  ——你很想把它画好呢。
  这是当然的,没有人会想把画给画坏。想要画好哪里不对了?那时,今川完全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
  今川还怀有一丝期待,认为继承家门的或许不是兄长,而会是自己。尽管他很清楚不可能撇下长男,让次男继承家业,却依然这么想,当中是有理由的。
  今川从小就喜欢绘画,画出来的成品也都有着很不错的水平,他在内心预感到自己或许拥有“才能”这种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玩意儿。不——或许他是如此确信。
  所以今川沉迷于习画当中,不只是日本画,也学习了西洋画的手法。另一方面,兄长似乎无法看出漆工艺与绘画之间的关联性,只知道憨直地模仿父亲的风格。在今川看来,兄长的画太过踏实,缺乏趣味,而且了无新意。
  今川会认为自己将超越兄长,成为继承人,正是源于此。
  莳绘不只是单纯的传统工艺。它是应该发扬到海外的日本艺术。
  但是,自从奈良时代便不断地进步蜕变的莳绘,到了江户晚期却停下了脚步。明治过后,以至现代,它已经完全沦落为工艺品了。不能再这样下去。莳绘——可是艺术啊。
  今川这么想。或许正因为他尊敬父亲,才会如此自以为是。
  自己拥有技术,也有向学的决心,更有天分。即使继承十四代名号的是长男,今川家在另一种意义上也应该是需要自己的——今川还这么想。
  可是今川这种接近确信的气概,却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你很想把它画好呢。
  父亲判定今川的技术完全不属于手巧的范畴。
  画是用手拿笔画的。换句话说,不管再怎么画,都是仰赖手巧的技术,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今川不明白。  父亲还这么说。  ——莳绘师不是艺术家。你若打算继承家业,就别把心血浪费在无聊的事物上。
  在今川的观念里,生产艺术的人才会被称为艺术家。对今川而言,莳绘是不折不扣的艺术。那么莳绘师不就等于是艺术家吗?
  摸索新的道路,哪里不对了呢?
  莳绘自平安时代(七九四~一一八五)确立研出莳绘'注一'的技法以来,在室町时代出现了追求更夸张表现的高莳绘,桃山时代(一五七三~一六〇三)更创造出重装饰性的平莳绘技法,在此过程中也吸收了欧洲美术,开发出南蛮莳绘等崭新的样式。莳绘拥有因应时代、随时开发新风貌的历史。而这些样式,每一种都不曾绝灭,同时并存,进入江户时代以后,也诞生了本阿弥光悦'注二'以及尾形光琳'注三'等大师。
  然而,莳绘如今却成了工艺品。
  事实上,其他的流派在明治以后,也进行了各式各样的摸索与尝试。今川流自然也不能只是墨守传统。胸无凌云壮志,如何能够创造出艺术呢?将莳绘视为区区工艺品的看法,不正是堕落的原因吗?
  今川这么说,结果引来父亲勃然大怒。今川慌忙辩解。
  注一:研初莳绘是与高莳绘、平莳绘同为莳绘的基本技法之一,在平安时代前为主流。在以漆绘制的图案上撒上金粉或银粉,干燥后涂上黑漆,再以木炭研磨,使底下的图案透出来。
  注二:本阿弥光悦(一五五八~一六三七)为江户初期的艺术家,生于以鉴定、研磨刀剑闻名的本阿弥家的分家。除了家业以外,光悦在书法上也被誉为“宽永三笔”之一,漆艺则于莳绘的领域开发出崭新风格,同时也精通陶艺、绘画、茶道等,是近世初期的美术工艺界的指导者。
  注三:尾形光琳(一六五八~一七一六),江户中期的画家,初期学习狩野画派,后来倾倒于光悦、宗达等人的装饰画风,风格大胆而华丽。在莳绘与染织等工艺上也有卓越的贡献,作品被称为光琳风、光琳花纹。
  因为父亲将今川的发言当成了嘲笑父亲的话。当然不是这样的。正因为今川尊敬父亲,也对父亲的作品有高度评价,才更不愿意遭到误解。今川所谓的堕落,是指莳绘本身的文化价值之堕落。
  然而父亲是正确地理解了今川的意思,还为此发怒的。今川感到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今川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与父亲争辩起来,全都是年轻气盛所致。
  父亲严厉地回答。
  ——明治以后,为什么莳绘再也无法树立新样式,你明白吗?
  ——是因为讲究技巧,耽溺于细部的追求。
  ——工艺品哪里不好了?
  ——莳绘师不是什么艺术家。
  ——被称为艺术的终究是作品本身,而不是生产者。
  ——如果不能单纯地去画、单纯地去做,
  ——就别干了。
  今川无法理解,这番话却刻骨铭心。
  自此之后,今川学齐r基本技巧,然后不仅是莳绘,任何画都绝笔不画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一生都超越不了父亲,也赢不r兄长。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自卑感。
  父亲的话他无论反复寻思多少遍,都只能够理解表面上的意味。但是他已经非常明白,那不是自己所能够企及的领域。
  兄长在那之后,也踏实地进行修习,即便不及父亲,也能够制作出相当优秀的作品了。虽然一如既往,了无新意,但今川觉得那些作品非常了不起。兄长在技巧上也许劣于今川,但是他打从一开始就领悟了今川所不了解的某些东西。甚至连那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今川,果然还是不可能继承家业。
  幸好自己是次男——现在的今川这么想。而他打从心底尊敬着父亲和兄长。家人之间的感情也很融洽。但是,这些全都是出于某种反动。尊敬的背后,是甩不掉的自卑;不必负责的立场带来的解放感背后,有着纠缠不清的失落感。所以——今川并不像老人说的冲撞了家庭或传统,反倒是落败这样的形容比较贴切。而且还不是决定性的落败,而是一种放弃或是扭曲。将这样的扭曲再一次加以扭曲,今川才勉强能够正直地活下来。
  今川的半吊子,其实是这样的半吊子。
  复杂的心境,其实是这样的心境。
  今川心想这种事反正外人不会理解,只是配合老人干笑。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但久远寺老人看起来非常愉快。在笑声将歇止时,仿佛被笑声吸引过来似的,已经是熟面孔的女佣从走廊轻巧地探出头来。
  “哎呀,医生和客人都在这里啊。哎呀呀,连个火都没有。我这就去拿火盆来。啊,早膳是否也在这里用呢?”
  “哦,不麻烦的话,就这么办吧。我一直想要一边观赏庭院,一边用餐呢。幸好今天也没下雪。我说今川先生啊,如何?”
  今川说好。女佣笑了。
  “哎,虽然医生这么说,不过这个时节,飘点小雪才更添风情呢。这么阴沉沉的,庭院看起来都黯淡了。”
  “这样吗?”
  “是呀,而且虽然不好在客人面前这么说,不过老板他现在——该怎么说,完全没办法整理庭院,雪也就这么任由堆积了。”
  “无妨,无妨。反正我也不懂得欣赏庭院。”
  老人夸张地挥挥手说。女佣苦笑,说“那么我立刻去准备”之后,离开了。久远寺老人目送着女佣的背影说:“今川先生,这里的老板跟你一样,也是什么的第几代,现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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