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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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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吗?」
   
     「我还能做出别的什么事呢?我迟到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对不起人民,我心里已经很难过了。」
   
     脱可列夫伸出下巴,一大口一大口的吸着雪茄,以他的年龄来说,吸雪茄似乎是太早了点,但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是无畏无惧,没有困难不可以克服的,他目前只要付出咳嗽的代价就行了。马多可夫对脱可列夫的沉默感到一种芒刺在背的不安,他呻吟着,幸亏墙上那个大钟救了他,那大钟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来,敲了整整十下,使他乘机转变话题。
   
     「指导员同志,」他说,「这座房子的原主是什么人?」
   
     「一个日本官员的住家。」
   
     「昨天还在吗?」
   
     「今天还在,是临时把他们赶出去的。」
   
     「日本人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畜生,」马多可夫说,「在哈尔滨和长春,我就见得多了,他们好像不是被赶走,而是借给朋友住似的,临走时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要是换了俄国人,早就放上一把火,我要住不成,别人也别想住。天啊,我困倦得真要昏过了。」
   
     「好吧,你就在我办公室休息休息吧。」
   
     脱可列夫把雪茄抛到地毯上,出门去了,马多可夫的四肢有点发软,勉强提起精神叫里约林,没有人回答。他发现桌子上有一个按铃,跟政治委员桌子上一模一样,他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铃声很大的响起来,可是没有人应声而来。他失望的走到走廊上,大声呼叫,仍没有一点反应,很显然的,全连队同志都上街去了,只剩下这位注册有案的少校连队长一个人了。
   
     们这些猪,乌拉山的猪,」他诅咒着,「去找快活吧,包管会找到保安同志线民的,一个个婊子养的。」
   
     马多可夫在诅咒了一阵之后,一股冲动使他也要奔到大街上去把肚子装饱,但他想到他可能再碰到王宝鼎,或再碰到类似那个摊贩老板的人物,就兴趣索然了。而且,他发现最迅速的充饥办法,莫过于到连队部厨房。不过问题是,厨房在什么地方呢?他从楼上走到楼下,用他那共产党员特有的锐利的眼光仔细观察,一样的门,一样的窗,但他始终没有看到厨房门前必然应有的脏水缸,和堆积如山的垃圾。
   
     但马多可夫有的是办法,他逐个的打开所有的屋门,一间一间寻找。
   
     最后,当他走到楼下甬道尽头,要推开其中一个门时,忽然听见里面发出一种嘶哑的哭声,他吃惊的倒退了一步,里面伴着哭泣的挣扎声清晰的响起来了,那是一种悲切和绝望的声音,像一种委屈的冤魂在地狱中向上帝乞援。这是什么呢?马多可夫全身毛发都直竖起来。糟了,他心里喊,反动阴谋正在进行,反动份子已潜到森严的队部,用卑鄙恶毒的手段在谋杀什么人──还能谋杀什么人呢?当然是谋杀红军。马多可夫想到这里,他的膝盖软了,惨淡的灯光下,院子里树丛的枯枝在寒风中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声,好像撒马尔罕劳动改造营的火葬场。同志们呢?一定是这样的,同志们一个不剩的都被引诱进去,都正在接受人类中最残酷的屠杀。
   
     「里约林,里约林!」他叫。
   
     但他马上把自己的口掩住,用最难堪的话责骂自己,所有的警觉都没有了,这一次是死定了,这样喊叫不是敲着锣告诉那些反动份子还有一个连队长仍活着吗?他要尽快离开这个魔窟。但他的腿却软得再也移不动了,只刹那间,他相信了上帝,「主啊,求你赦免我,拯救你这个可怜的仆人……」他祷告着,一面卧下来,用他的双手和双膝在地下爬着,一直向门口爬去。
   
     就在这时候,从那房间里传出一声使人血液都凝结的惨叫,像利刃一样,划破甬道的沉寂。马多可夫把面孔贴到地上,尽量把上身压低,吃力的爬到一个灯光照不到他的有阴影的地方,两只胳膊像大风中的一张薄纸似的颤抖着,虽然因为天气的关系,手有点发僵,但身上的汗浆已再度大流特流了。他在帽檐下张开眼睛,向四方窥探着,仍然没有人影,这是一个好兆头,证明反动派仍没有发现他。不过,当他鼓起勇气继续往前爬时,却爬得更艰难了,而甬道又是这样的长,距大门口又这样的远,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呢?他那潜伏着的宗教意识,使他再度默默的向上帝呼唤,反覆的向他所知道的神明起誓,让他脱离险境吧!
   
     蓦地,一只有力的脚猛烈的踢到马多可夫的屁股上,他的嘴巴被踢得重重的撞到地面,血水和涎水从他那立刻间就肿起来的嘴唇上淌出来。可是他不作声,只咬着牙,像殭尸一样的趴在那里,他希望那个踢他一腿的反动份子误会他已经死了。
   
     「克利加,你干什么?」
   
     这分明是塔维斯基的声音,马多可夫的勇气就非常迅速的从脚跟涌到发梢,一种无产阶级的尊严,使他如青蛙一样的跃起来。
   
     「难道我不可以做做柔软体操,锻链锻链身体吗?」他嚎道。
   
     「不要这么大的嗓门,」塔维斯基拉着他的手臂,「你既然什么都看见了,就不能不教你也分一份──跟我来。」
   
     马多可夫一踏进刚才发出凄惨叫声的那个房间,就快活的跳起来。可是他只跳了一半,就一脸失望的呆在那里。原来一个中国女孩赤身露体的躺在地板上,两个迷人的乳房下方,插着一把刺刀,刺刀柄还轻微的颤动着,好像集体农场上那些稀疏的苇秆,鲜血顺着刺刀四周正往外流,头发披散着,眼睛半开着,她已经死了。
   
     「克利加,」塔维斯基说,「我们一致决议,要使你分享这个女人,好吧,现在你可以动手了,把她拖出去,拖到后面,最好找一口井,再不然扔到墙外,墙外是条巷子,那就非常明显的是帝国主义反动派干的惨无人道的勾当了。」
   
     马多可夫感觉到他的怒火燃烧着他的舌头,这是不能忍受的欺骗,忍不住发了疯似的叫了起来。
   
     「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们这一批向资产阶级屈膝的软骨头份子。当真快乐的时候,把我抛到一旁,而在成了尸首的时候,却找到我了。我要声明,就是叶尼塞河向南流,也别想我动一动手指。塔维斯基,我得警告你,这么美的一个女娃儿,你不觉得单调吗?总有一天,你会被女间谍把刺刀反过来扎死的,死得像一只腐烂了的臭松鼠。」
   
     但当他转过了脸,他看见了脱可列夫,就像看到了绷带一样,立刻合住嘴巴,为了表示他不是顾忌什么,而只是自动自发起见,他就非常安详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在走过那女孩子尸首旁边时,他还用无产阶级的皮靴猛烈的踢她一下。
   
     「克利加,」脱可列夫说,「我指着保安同志的荣誉起誓,我们确实是要去找你的,可是,这个婊子的封建意识和贞操观念中毒太深,她不停的滚来滚去,恶毒的拒绝我们红军对她那种千年不衰,万年不变的友谊。要不是里约林进来帮忙,恐怕衣服都脱不光。」
   
     「里约林在什么地方?他倒好运气。」
   
     「我在这里,官长。」里约林衣服凌乱的从背后走出来。
   
     「好呀,你竟然做出这种脏事,按照纪律,不管你是什么,你就遣送回国定了,你就要真正的成为永不能出头的泥鳅了。」
   
     这一次并没有在半途发现,而是在一口气痛快的说完了之后,才发现他已陷于急不择言的错误。
   
     「马多可夫同志,」果然,脱可列夫从门后现身了,他冷冷的说,「你一提起纪律,我就要问你了,亲爱的同志,你说那纪律是什么纪律?」
   
     「当然是人民纪律──我不过比方罢了。」
   
     「人民纪律规定得明明白白,凡是在公众场所强奸友邦妇女的一律遣送回国。」
   
     「是的,姜申。」
   
     「我要问的是,那女人是那国人?」
   
     「中国人,当然是中国人。」
   
     「现在,就要辨证的解答这个问题了,中国是我们的友邦吗?」
   
     「当然──当然不是。」
   
     「那么,这个房间算不算公众场合?」
   
     「当然不算,姜申。」
   
     「好了,够了,马多可夫同志,我以保安同志的身分,命令你指出我们违犯人民纪律的那项条款?」
   
     「指导员同志,」马多可夫搓着双手,「我想我实在荒唐的昏了头,我的常识缺乏到不能宽恕的地步,以致信口雌黄,竟对最亲密的战友作出不实的指控,而我还自以为理由很充份呢!我──我接受你坦白的批评。」
   
     「党是宽大的,我不会批评你的,你只要知道你的言论对党和对国家已经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就应该自己批评自己。」
   
     塔维斯基拍拍马多可夫的肩膀。
   
     「克利加,你应该感谢姜申的大量,我想你大概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吃什么东西,脑子里都饿成空白了。现在把别的事搁到一边,先把这个讨厌的尸首弄出去。然后,克利加,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证,我一定给你弄到中国罐头,你吃了之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流什么口水了。那时你就可以回去睡你的大觉,反省你的过失。」
   
     马多可夫开始动作起来,而且表现得像一个积极份子。
   
     「说实在的,」他搭讪说,「我是搬运尸首专家──既红又专的专家,在撒马尔罕劳动改造营时,我搬运尸首的考绩总是第一,我的少校阶级就是靠那些该死的尸首弄来的。尤其是女尸,用不着任何帮助,我一个人干得比那些拖尸突击队还干净俐落,乏里亚,你们站开,我一个人的工作,足抵你们三个。」
   
     马多可夫熟练的伸手挽住了那刚断了气,虽带着一把刺刀,血迹斑斑,但仍非常漂亮的女尸的头发,拖了出去。」
   
     「我们在姜申办公室开罐头,你如果在尸首上打主意,不很快的赶回来,我们就会吃得光光的了。」
   
     「用不了五分钟就办得妥妥当当,」马多可夫大声说,「我如果不吃点东西,恐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里约林,为什么不来帮我一下,难道你是猪吗?」
   
     三
   
     经过一天的辛苦,又经过一顿中国罐头之后,全体红军官长同志都睡得很好,不过在天快要亮的时候,马多可夫机警的从被子里伸出了头,他发现火车上自动自发捐献给他的那只手表出了毛病。迅速的,他跳下了床,跳到塔维斯基跟前,像中了风一样摇他。
   
     「我的手表不响了,乏里亚,请问你,它怎么会不响了?」
   
     「你再打扰我,我就拉你去保安委员处。」
   
     马多可夫只好狼狈的退到自己床沿坐下,拂晓的浓寒使他连牙齿都抖了起来,于是他重新缩回被窝,等到他牙齿安定住了之后,再把手臂举到耳朵上,任凭他怎样摇动,仍听不到一点声音,这使他无法忍耐他的狂怒,资本主义社会的东西,竟然如此靠不住,看它外表亮得发光,却原来跟火车上的厕所一样,是摆样儿的,怪不得嘴角有颗黑痣的小女人那么轻松的捐献出来。
   
     「这个反党的女毒草,别让我再碰到她。」
   
     窗子终于泛白了,马多可夫没有洗脸,也没有刷牙,就大踏步出了营门,他决心再去找一只手表。当他望了一下扶着枪正在打盹的卫兵,很想上去教训教训他,必须教训教训他才能宣泄手表带给他的那种狂怒。但那卫兵看样子像是高布科兹,跟保安委员处来往很密切的家伙,还是不惹他好,马多可夫决定装作没有看见他。
   
     他走一条街,又走了一条街,天虽然是那么早,但已有很多勤快的中国人在走动了,他们是上学的学生,上班的公务员,上课的教师,和赶早市的小贩,马多可夫密切的注视着他们的手腕,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中国虽是一个未被共产党解放的国家,但已经跟被共产党解放的国家一样穷了,最具体的事实是──中国人没有一个人买得起手表的。
   
     「穷凶极恶的国家,穷凶极恶的人民!」
   
     马多可夫狠狠的叫,但只一眨眼工夫,他就像被谁击了一拳似的踉跄的转回身子,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明明是诅咒中国的,可是他不愿意保安同志听到了后,认为他是在恶毒的攻击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他这次没有发现保安同志,使他满心愉快,脚步就有点飘飘然了,于是不久,他就走到了渖阳市郊外的旷野。
   
     旷野里都是坟墓,对于坟墓,任何人都没有马多可夫熟悉,他可以提起笔来不用思考就画出一千种样式──从资产阶级的「浪费式」,到无产阶级的「实用式」。在撒马尔罕时,他每天至少要从劳动改造营拖出十个以上的尸体到人民公墓去埋葬,所以,面对着眼前那些稀落的坟墓,马多可夫立刻露出一缕嘲笑,时隐时现的黄牙,映着早晨破云初出的太阳,几乎五十公尺之外,都能使人目眩。他所以这样的嘲笑,因为这么大的旷野,只有三十几个坟墓,如果由他设计,采用共产党规定的「双重直立式」──那就是在死人头上脚下的埋上两层,至少可以埋上三千人,如果再进一步的以领牌代替尸首的话,至少可以安葬三万个人。
   
     当马多可夫计算坟墓数目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母亲,正带着一个小男孩,跪在一座新坟面前,一面口中呢喃的祷告着,一面从篮子里拿出一大捆钞票,擦着火柴,举到坟前燃烧。马多可夫着实的吃了一惊,用不着再思考什么了,他就像看到逃狱了的人民死敌似的,向前奔去,奔到吓呆了的母子面前,用皮靴乱踏,烟灰冲进无产阶级的鼻孔,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但他到底还是把它踏灭了。
   
     「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要消灭人民财产吗?」马多可夫咆哮说。
   
     不出所料,他的可怕吼声和可怕态度,把那个年轻母亲和拥抱到怀里的那个她的男孩,吓得面无人色的抖成一团。马多可夫闪电般的把残余下来的几捆钞票,抢过来塞进口袋。然后,左右望望,没有发现什么足以阻碍他正确行动的反动份子,就警觉的转回身子,撒开腿飞跑起来。
   
     转过弯,他迫不及待的抽出一张,仔细的看,立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钞票上虽然印着中国字,可是也印着阿拉伯字,马多可夫对阿拉伯字认识得最清楚了,每月领薪的时候,出纳委员同志连一个卢布都少不了他的,原因在此,于是他发现明显的「一」字后面,接连八个「○」,他口中念念有词: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天啊,一亿。他再抽出来一张,上面也是一样……刹那间,这位莫斯科注册有案的少校血液沸腾起来,比列可逊那两条黄金多几千倍了,不是吗?他觉得两只脚像腾了空似的在天际飘扬。
   
     忽然,迎面一个红军中魔了般的向马多可夫奔来,口中的白沫,几乎要喷到他脸上,马多可夫吃惊的用手抓紧口袋,决定用性命保卫它。
   
     「克利加,克利加!」
   
     那伟大的红军,喊着叫着,扑到他跟前,马多可夫看出他就是一向非常庄严的军法官托洛诺夫少校。
   
     「怎么回事,跟谁赛跑吗?」
   
     「中国人暴动了,我们必须赶紧制止……」托洛诺夫嘶喘着说。
   
     「你说什么?中国人敢……」
   
     没有等到回答,几个尾追着托洛诺夫的中国年轻人已跑到了跟前,眼睛像要迸裂了似的,一面喘气,一面愤怒的用中国话向马多可夫控诉。
   
     「你敢碰神圣的红军吗?」马多可夫跟任何一个共产党一样,对已被肯定为反党份子的控诉是听不进的,于是,他挥出猛烈的一拳。
   
     对面那个年轻人中了一下,往后倒退着,发出很大的响声后,跌倒在地上。
   
     「你们这些反人民的社会主义阵营中的毒草!」
   
     马多可夫再挥出一掌,可是这一掌打空了,自己的后脑却适时的挨了重重的一击,接着他听到托洛诺夫倒下去的声音,他想掏出手枪,但他的后脑又第二次的挨了重重一击,一阵刺骨的疼痛告诉他,他也要倒了,果然,他跟着也倒下来。
   
     若干时间后,马多可夫耳朵里有人叫他的名字,像一个屠夫察看猪猡那样的,正被察看着,接着一桶零度般的冷水泼到他头上,他醒过来了。那是托洛诺夫基于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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