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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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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遇到了对联大师,并不见得就一定非倒楣不可,也有竟然死里逃生的,只看运气如何罢啦!《驹阴冗记》上说,韩雍先生在江南作巡按之官,夫明王朝的巡按,等于军阀时代战地军法处长,可以随时随地祭出法条杀人。有一天,他阁下正在问一件官司,众死囚跪在堂下,面无人色,他高高坐在堂上,问着问着,忽然神智迷昏,作起对联,只听他朗声吟曰:「水上冻冰,冰积雪,雪上加霜」;吟到这里,想不起下联,就像着了魔一样,闭目启唇,喃喃不休。一个死囚福至心灵,乃叩头曰:「小的愿对。」韩雍先生曰:「好小子,能对上来,饶你不死。」死囚曰:「空中腾雾,雾成云,云开见日。」韩雍先生大喜,提笔一挥,饶了他的尊命。
   呜呼,这算啥话?法庭之上,乃生命、自由、财产、荣辱得失之所,也是是非曲直,有理没理裁判之地,可是法官老爷却老僧入定,只想对联,打官司朋友把冤情哭诉了半晌,好像把黄汤灌到驴屁股里。而该死囚因何成了死囚?是杀他父亲母亲判死刑的乎?是放火抢劫判死刑的乎?抑是先奸后杀判死刑的乎?古书的作者对法律的尊严没提一个字,对那些枉死的冤魂和痛彻肺腑的家人亲友,也没提一个字,反而把这种混蛋举动,称之为佳话,真是婊子养的也。
   当然,也确实有佳话的,吾友纪晓岚先生,有一天接见他的一个学生,该学生见了这位尊而多金的老师,当然磕头如仪。
   ──插嘴中的插嘴:中国人的膝盖是天下最不值钱的东西,动不动就跪,见了大官跪,见了长辈跪,见了有钱的更跪。洋大人的膝盖就尊贵得多矣,他们似乎只全跪上帝或半跪帝王,而且也只限于跪。而中国五千年传统的跪文化,不但要跪,还要磕头如捣蒜。大家伙必须看见这种节目,才能过瘾,而小家伙也必须表演了这种节目,才觉得安全。清王朝一位头子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就因为英国特使马甘尼先生不肯跪而大发雷霆,但马甘尼先生不像中国官之软骨头,不肯跪就是不肯跪,僵到后来,马先生让了步,但要跪也是洋大人式的跪,只跪一条腿,不能采取中国式的两条腿忽冬一声的跪,至于把头努力撞到地板上,喊曰:「天王圣明,臣罪当诛!」更是提都不要提。
   西方也有不把人当人的情形,但比较起来,程度上有其差异。孙中山先生革命,不但革掉了帝王,也革掉了小脚、宦官、辫子和跪拜磕头。有些酱缸蛆正在用劲复古,千万手下留情,别把这一类的古也复了出来,那就不好意思啦。
   
   
   理由可怖
   台北《民族晚报》上有则不同平常的消息,该消息曰:台北电信局已接受各方的建议,决定恢复电话簿上用户住址一栏,并且重新印制新的电话簿,将用户住址分别列入,原分发没有用户住址的电话簿,即行收回。
   这种措施是有历史性意义的,台湾各地电话簿,一向都印有用户住址一栏,可是到了去年(一九六六)秋天,台北电信局忽然放出空气,说要穷则变,变则通,改上一改,把用户住址那一栏取消啦。理由冠冕堂皇,风雨不漏,主要的是「保密防谍」,盖常有些穷兮兮的朋友,凭着一本电话簿,按址出击,乱打饥荒,有扰乱民心士气之嫌。尤其是若干大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穷兮兮登门拜访,打发吧,实在不胜其扰,不打发吧,有些人会开一顿国骂才走,而且门铃之声,不绝于耳,简直烦之又烦。这烦加到小民身上,固没法度,可是加到大家伙身上,就有了反应,反应之一就是一脚踢到电信局局长的屁股上,于是乎用户住址遂告取消。
   另一个理由,似乎是恐怕共产党潜伏份子作怪,盖台北不比华盛顿,美国社会,电话算不了啥,而台北拥有一部电话,颇不简单,共产党只要抄下电话簿上用户住址,就把台北社会的中坚份子,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个理由较前一个理由更为可怖,不要说电信局局长挡不住,比他阁下再粗一号的官也挡不住。
   去年下半年的电话簿,就像被谁砍掉了尾巴,不但有电话的朋友叫苦连天,便是没电话的朋友也叫苦连天,过去的电话簿除了可查电话,还可查地址,好像一本公开的私人通讯录,遇到不易联系的朋友,翻翻电话簿,也就知道啦。而今只剩一半,就跟你交一个朋友,只告诉他姓啥,而不肯告诉他叫啥一样,不仅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并不十分实用而又必须十分实用的半截工具。
   大家伙有大家伙的反应,小民有小民的反应,当时各报曾有不少抨击和建议,柏杨先生本来打算也要嚷嚷的,可是那时正在打别的架,抽不出手。二则一听说理由如此吓人,见风转舵,就没有插嘴。不特此也,还努力为电信局辩护,以示忠贞。有一次在朋友家摆龙门阵,为了这件事,最初还只抬杠,后来几乎开打,弄得不欢而散,一直到今天我跟该朋友都不说话,用心之良苦,真可惊大官而泣小吏,特此宣传,拣骂的朋友在记柏杨先生的账时,千万拜托加上这一笔。
   其实这些顾虑,连活神仙都不能自圆其说,主要的是,一个自认为已经够格的朋友,他尽可单独行动,通知电信局不刊出他的地址,或不刊出他的名字,电话簿上过去多的是「某宅」字样,不必自作多情,认为有谁拿着板子,非要他全盘招出不可也。更进一步的,他也有权连「某宅」都不必刊,也没有人会关心他阁下,何必锣鼓喧天,把小民的这一点方便也剥了去哉。
   第二个理由更简单明了,刊出用户住址的电话簿已流行了十七、八年,共产党如果工作做到这上的话,早弄到手啦,他们即令像我们一厢情愿的那么其笨如牛,还没有弄到手,经过这么一嚷,临时发动,恐怕要多少本都有。而且,我们也似乎不必把共产党怕成这个样子,除非认定了台北十拿九稳要移交,否则他们弄到手也没用,犹如他们弄到了华盛顿的电话簿也没有用一样。
   台北电信局这次宣布恢复用户住址,具有历史性的意义,不是说这是一件大事,即令全中国电话簿上一百年都不刊载用户住址,也憋不死人。说它具有历史意义者,盖中国官场有一项最大的学问,就是「死不认错学」和「政府威信学」,宁可一错错到地狱里,也不回头。非不回头也,与「政府威信」有关也。即令回头,也不能说是接受小民建议回头的,而只能说是他自己自动自发回头的。于是乎就像用蜡烛来焊漏了的开水壶一样,恐怕不但维持不了威信,反而会动摇国本──使小民因该官崽一个人的择恶固执,而对政府感到愤怒和厌恶。所以电信局此举,是一个新风气,他们如果干屎橛到底,说不印住址,就不印住址,小民有啥办法乎哉。可是这次他们却承认接受了用户的建议,报上说,他们曾向有关机关交涉,有关机关也同样愿意接受。呜呼,现在已决定加刊矣,并没听说政府的威信有啥损失,不但没啥损失,这种勇于改正的态度,反而更增加政府的威信和官员的声誉。吾友刘备先生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希望这是一个开始。等柏杨先生凑够了银子,一定请该局长老爷方贤齐先生下小馆喝一盅。
   不过,社会上现在流行的登堂入室打饥荒的现象,也实在使人捶胸打跌,柏杨先生尊府就经常有这种节目上演。最该死的一次是,我正在睡午觉,补一补熬夜的不足,大门却被擂得好像着了火,开门一看,一个家伙站在门口,含笑点头,作伟大状,还没问他干啥的,他已从旁挤过,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此时也,弄得我老人家惊疑不止,盖我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善忘,可能啥地方见过,也可能他是巡抚大人微服私访的,故不敢多嘴,只好也陪着他傻笑,一直陪到他开口借钱,才知道素昧平生。
   
   
   异人来访
   柏杨先生遇到最精彩的一次就发生在阴历初八日,一位长长头发的年轻朋友,登门造访,先拉同乡关系,再叙述他怀才不遇兼身染重病,然后顺手牵羊开口曰:「柏老,你是乡前辈(是乡「前」辈抑乡「贤」辈,当时心情紧张,没听清楚),而在下举目无亲,不能看我饿死呀!」我曰:「你怎么失业的?」他曰:「我的肾脏炎很重,老板给了我三个月薪水遣散啦,几个月下来,身无一文,只好投奔你老人家,千万救我一救!」说罢就要哭,我急曰:「别哭,别哭,大数目我可没有,小数目一定效劳。」他曰:「小数目,小数目。」我看他实在可怜,就把小孙女的压岁钱偷出来五十元,双手捧上,谁知道不捧上则罢,一捧上就碰了钉子,他双目凝视着我满是青筋的尊手,面露不悦之色,淡淡曰:「这五十元够干啥,给小妹妹买糖吃吧。」我本来要发气,可是正好家中无人,怕他开揍,只好忍了又忍曰:「那么,你以为我可以帮助你多少?」他曰:「至少也得五百元。」我大惊曰:「五百元,老哥,我要写一万字才能挣五百元,敬请原谅,实在没有力量。」他不慌不忙,环顾了一下四周,开腔曰:「柏老,看你的家具都不止五百元。」呜呼,这算啥话,我既不欠账,也不拍卖,怎能对我的家具估起价来。可是他却一会软一会硬,最后把小孙女所有的压岁钱一百五十元全部偷出来给他,他还是非二百元不走。我只好请他明天再来,他怀疑的一味摇头,我指天发誓曰:「我要报警,就是龟儿子。」第二天,他果然又来啦,两百元就跑到他腰包里。
   ──一直到今天为止,小孙女还没有发现她的压岁钱失了踪,老妻那两天适时的上街买菜,也不知道有这项助人壮举。这些时忧心忡忡,一旦东窗事发,婆孙二人联合起来,我老人家的胡子危矣。
   所好的是这种严肃的节目不多,大半都很有礼貌,其理由不外是:「病啦。」「要到南部去,只差十五元不够买票。」「失业太久。」一个月总要碰上三、五位,也有一个人来上两、三次、四、五次的,但来六、七次的却没有。可能已找到了工作,也可能自尊心使他再度挺起脊梁。
   柏杨先生虽然穷得连骨头都叮当作响,但对找上门的朋友,却有坐地分赃之风,来者不拒,少则十元,多则一百元至二百元。阴历年前,一位自称是吾友冯沅君女士的儿子,小伙子约五十余岁,去《自立晚报》找我三、四趟,最后一次才把我捉住,不由分说,破口就骂,把我骂得晕晕忽忽,报馆朋友也一齐围上来观看山景,以为当初他救过我的命,现在我阔啦,就忘恩负义了啦,我却固不认识他也,而也从没有听冯沅君女士有这么一位不姓陆的儿子。但该小伙却以为我故意避不见他,就跟我老人家豁上,结果还是俘了我二百元走。阴历年过后,他又驾临,给了小孙女四块钱压岁钱,又俘了三十元而去。前天送来两副他写的对联,一副给《自立晚报》总编辑罗祖光先生,一副给我老人家,笔触苍劲,不亚名手。从谈话中,看出他是一个好人,天真爽快,才华四溢,只不过酒害了他。
   穷兮兮朋友中,多半是游击队,猛不防杀出程咬金,俘个十元二十元,或一百元,迅速撤退,以后虽鸡犬之声相闻,也老死不相往来。几年前曾有人当面举手发誓说,他回高雄后,一个月内如不把钱寄还,就教汽车压死。我坚决的请他收回成命,为这可怜的几块钱出车祸,而且压死他阁下的司机先生,也没坏过良心,为啥让其吃人命官司乎?
   但穷兮兮朋友中的正规军就不然矣,结结实实,以硬碰硬,这个月来啦,下个月又来啦;这个星期来啦,下个星期也又来啦。柏杨先生有个学生,某某大学堂毕业(他的毕业文凭就带在身上),十八年前,在台湾省政府人事处,当过一任大权在握的科员,大概升官没升上,或其他原因,觉得有点委屈,向顶头上司大发了一阵虎威之后,就不干啦(他宣传说是他不屑与那些混蛋为伍,自动自发辞职的;但那些被他称为混蛋的人,则宣传说是把他免职的),这些都无关紧要,关紧要的是,他一不干就十八年。吾友王宝钏女士熬寒窑熬了十八年,而这个小子却向我打饥荒打了十八年,不过王宝钏女士熬了十八年就熬到了头,而这个小子熬了十八年仍熬个没完。记得他失业后不久,第一次开口借三百元,呜呼,阁下记得十八年前三百元的购买力是多少乎?三百元可供一个人十个月的伙食。以后随着岁月的逐增而渐减为一百元、八十元、五十元、三十元。从前年起,我就严格规定,每月十块钱,实行下来,颇有成效,盖只要到了月初,他阁下往面前一站,我就把钞票往他手里一塞,两个人大眼看小眼,谁都不说一句话。可是到了去年夏天,该小子说话啦,认为一个月前来看望一次老前辈,未免礼貌不周,发誓要一个星期看一次,于是就涨价到四十元矣,但「衣裳之会」如故,见面交款,点头而退,有古君子揖让之风,良可佩也。
   ──好在是这种正规军不多,一个人如遇上四、五个这种正规军,恐怕终有一天去跳淡水河。
   写到这里,两位读者老爷的限时信同时驾到,一位曰:「柏老,柏老,你真是个活圣人,有丰富恻隐心呀。」另一位曰:「台端当然可以舍施,你有的是钱。」一位朋友也巴巴打电话曰:「老哥,你这么努力一宣布,我才知道你竟如此善良慈悲,好像你是耶稣的老弟,目的何在?是炫耀你阔了乎?抑示意小民歌功颂德乎?」
   这些话都沾点边,但我誓死反对要当圣人的学说,盖我宁可去当小偷,也不愿当圣人,不要说当圣人啦,就是说我有圣人之相,对我就是一种侮辱,准有一天把他骗到小馆,暗暗的放点巴拉松到他碗里。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至于说藉机会宣传我自己很伟大,似乎也未可厚非,除了猪先生,谁不愿自己很伟大哉。只不过有些人愿意被人发现,有些人心急如火,自己嚷嚷出来罢啦。至于说我阔,阔当然阔,但还不到钞票满场飞的程度,而且说实在的,我如果有大家伙们千分之一那么阔,我对穷兮兮朋友,就不给分文,宁可去开个工厂或编一部跟《大英百科辞典》一样的的《大中国百科辞典》,再不然我拿它去委托一个大学堂研究中文拼音化。
   这些都是废话,言归正传。我老人家所以这么作,只不过希望略表人与人间的温情。盖一个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厚着脸皮去向一个陌生人,陪着笑脸,说上一火车有伤自尊的好话。不特此也,他还面临着被狗咬的危险,和被侮辱被轰出去的危险,甚至被三作牌「请」到警察局谈谈的危险。但他仍这么作,说明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有一条小径可走,他不会伸这种手的。而在伸手者和掏钱者之间,伸手者是光脚,掏钱者是有鞋穿的也。
   俗云「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一帆风顺,不知稼穑艰难的朋友,固然很多。但更多的人历尽沧桑,一个坎坷接着一个坎坷,一个嘴啃地接着一个嘴啃地,鲜血淋淋,遍身鳞伤,懦弱者自杀,刚强者充满了对人类和社会的憎恨。正月初八日那位非五百元不走的朋友,我就训他曰:「老弟,别凶,请想一想,你凭啥向我要?我又为啥给?」他当时就嘟嘟囔囔,说不出话。呜呼,柏杨先生来者不拒,只是不愿使一个在严重困苦中的人,对人生绝望。帮助他活下去,帮助他保持正常的心理,使他觉得人间仍有可留恋之处,使他的自尊不受到难以复原的伤害,使他将来有力量时,也能同样帮助其他倒楣份子。正规军那个小伙不断闯到柏府,老妻就起了疑心,有一次瞪眼曰:「老头,你有啥把柄落到他手上,非应付他不可?」大概老太婆看洋电影看多啦,认为小伙正在勒索。此不知柏杨先生者也,我宁可身败名裂,杀头如切瓜,也不接受勒索,锅砸了大家吃不成,他别想把我挤到桌子底下,而他坐到桌子上吃。
   尤其是,敝阁下只不过小小的帮助,十块钱不过买十个烧饼,实在没有「理由」不把人当人。明知受骗,也照样舒服,他一定有不得不骗的苦衷,区区屁数,也实在没有「理由」去刺探别人的隐私。
   不过,特别声明的,上述的柏杨先生各项仁心义行,到今天为止,就完全取消。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穷兮兮朋友千万别认为我老人家真好呀,闻风而来。从今天开始,我可是一毛不拔,开国骂固然一毛都不拔,磕头如捣蒜也一毛不拔,事关血本,绝不通融。
   游击队式的穷朋友,大多数都是一时命运不佳。吾友秦琼先生想当年就曾潦倒旅途,逼得把马都往外卖,当马卖不出去的时候,他阁下就向店主东耍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但最后他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拜访单雄信(柏杨先生可不是单雄信,不但不是单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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