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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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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杨:这种说法有真实性,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坐牢机会,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适应,不适应的话就产生负面的影响。不过每个坐牢的家庭,都会发现孩子们的成长很快,可以一夜之间就成长。我记得我第一次被传讯的时候,我的八岁女儿,她就觉得不对劲,她问妈妈:「爸爸往哪里去?」她妈妈很焦急,叫她不要问,她就说:「妈妈,告诉我:我不哭!我不哭!」
   
     岑逸飞:他们把你抓去,据说因为你翻译美国金氏社「大力水手」漫画而惹祸。那是怎么一回事?
   
     柏杨:那组漫画是说,大力水手父子在岛上竞选总统,发表演说,其中有一句我翻译为「全国军民同胞们」,这是个导火线,特务说:「全世界只有我们总统用『全国军民同胞』,而且漫画是在元月三号发表,刚刚在总统发表文告之后,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些漫画是金氏社供应全世界各国的,每个礼拜供应一次,下个礼拜供应什么,没有人知道,而且我也没有本事拜托美国金氏社在什么时候供应什么,没有能力作这个安排,但他们指责我在打击领导中心。
   
     岑逸飞:可能他们想抓你已经很久,只是找不到一个藉口,现在机会来了。
   
     柏杨:是的,所以我说国民党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善良,他们笑脸的时候你也要当心。他们最喜欢斗文化人,人类最弱的一环就是我们。
   
     岑逸飞:他们抓你以后怎样用刑?
   
     柏杨:我右膝盖的骨头被他们打断(柏杨卷起右裤管,指出膝头的骨折处),到现在还没办法复原。他们有种种花样给你痛苦,主要是要侮辱你,要打破你的自尊心。到最后,你会发现,你完全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后来我终于受不了,我说你们不要把我打成残废,你们把我打成残废之后,我出去后只有饿死。
   
     岑逸飞:那么你就跟他们合作,他们要你讲什么就讲什么?
   
     柏杨:你完全错了,你不能讲这种话,这种话一讲出来以后痛苦更大。他们是要你:做什么事说什么事。这个时候最为痛苦,你要揣摩特务在想什么。好像,我不知道加入什么团体,才能使他们满意;开始时我说我加入共产党,特务就破口大骂:「你配?」后来我招出「民主同盟」这个组织,事实上我根本不了解这个组织,但他们接纳,说:「你看,早讲就好啦,不用受苦。」
   
     岑逸飞:你坐牢的时候,每天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体力劳动?
   
     柏杨:国民党对政治犯只在审讯时用酷刑,发监执行后就比较客气。体力劳动是没有的,而且你想种菜、想煮饭,还不容易,要申请。每天很清闲,可以看他们允许看的书,可以写东西。从早到晚,除了吃饭之外,就是坐牢,你的天地就是你的铺位。有些人整天坐着,等着吃饭。
   
     岑逸飞:我听说你的眼睛不大好,是因为坐牢的时候晚上看书、写稿,但灯光不够,损坏了眼睛。
   
     柏杨:牢房的特征,灯挂得很高,跳起来也摸不到,而且只有一盏灯。
   
     岑逸飞:其实白天也可以看书,晚上休息一下,谈谈天不是更好吗?
   
     柏杨:当然可以。只不过同房的人,水平不一样,往往没有什么可以谈的。政治犯的成分很复杂,不是每个政治犯都是知识份子。而知识份子中有台独的、有老右的、有老左的;我是属于老左的,但我跟老左的人又谈不来,纵然可以谈得来的话,每天见面,三个月什么也谈完,到最后就每天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岑逸飞:假如坐牢的时候不让你看书,那怎么办?
   
     柏杨:不让我看书,我想我会疯。
   
     岑逸飞:你出牢以后,所写的文章,好像没有以前尖锐,是不是对人生的看法有了改变?
   
     柏杨:我有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或许可以说明我的转变,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而监狱就是我的菩提树。坐牢的时候,我想到很多问题,自己有一种醒悟,这不是说我过去走的路不对,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突破。我过去写杂文,所有杂文作家都喜欢打抱不平,所以读者的反应十分热烈。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当前的问题,不是杂文可以铲除。这好比一个人身上有病毒的话,某个地方长了一个赘疣,杂文作家把它剪掉,但剪掉以后,对其本质毫无影响,其他的赘疣还是要长出来的。杂文作家发表文章,剪掉赘疣,是绝对应该的,可是只要病毒仍在,也就是专制、封建,仍然存在,大问题就始终不能解决。
   
     岑逸飞:你不是说杂文作家在帮倒忙?
   
     柏杨:当然绝对不是帮倒忙,应该有人继续杂文创作,事实上我现在仍在写杂文,不过我觉得应该有更高层次的内涵,不但要剪掉赘疣,还要深入治疗,使身体永远健康。
   
     岑逸飞:现在许多人,已把「柏杨」这个名字,与「酱缸文化」连起来。我知道「酱缸文化」,是象征死水一潭,陈腐污腐之极,而其来源与君主专制政治的关系密切。但是否可以从思想的流派来看这个问题。也就是说,酱缸文化,是否与儒家、法家或道家扯上关系?
   
     柏杨:儒家在中国人的生活里面,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儒家的很多想法,假如与政治结合,就会产生如西方中古时代宗教与政治结合的情况一样。可是西方进入黑暗世纪之后,有马丁·路德的出现,自我反省,终于解放出来。中国自汉王朝以后,许多儒家政策,渐渐步入黑暗时代,再也跳不出来,直到现在。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和马克思先生的共产主义,本来想改变这种现象,但酱缸文化的腐蚀力很强,三民主义到国民党手里变了质,共产主义到共产党手里也变了质,永远有一种专制政治贯串其中。这些问题,我认为儒家应该负大部份责任。我的意思不是说,儒家一开始就不好,正如基督教一开始也很好,而是步入黑暗时代才不好。
   
     岑逸飞:那法家又怎样?
   
     柏杨:法家是一套更专制、更教条的思想,我们不能采用现代的观念来看法家,中国的法家是愚民性的法家,不过比较起来,法家还是有条理可取,儒家是说不准,法家是说得准。
   
     岑逸飞:明末研究《资治通监》的王船山,在他的《读通监论》中曾经指出,法家赏罚分明,问题不大;但法家和道家配合,遗害甚大,使皇帝的统治手法更趋高明。中国文化看来甚为复杂,不只是儒家的问题吧?
   
     柏杨:事实上支配我们人民内心的思想,也包括法家和道家,以及佛教。儒家思想生根在官场,在那里发挥作用。
   
     岑逸飞:说到「酱缸文化」,我留意到,读中国书愈多的人,似乎酱气愈大。这究竟是否中国读书人的问题?
   
     柏杨:不敢马上这样肯定,但好像应该是这个样子。
   
     岑逸飞:你有一篇演讲提到,文学先天具有道德性,可是在中国文人里,多的是文人无行,总是向强权屈服。而传统有句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为什么中国大部份文人会如此呢?
   
     柏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一个作家被诬陷的话,全国作家都会声援支持这个被诬陷的作家;只有我们中国,所有作家都在打落水狗,好可怕、好可耻。所以,毛泽东看不起文化人,文化人确确实实,有很多地方是应该被看不起的。这大概是儒家学派「明哲保身」哲学的实践!
   
     岑逸飞:刚才谈到读中国书的问题,我记得鲁迅曾写过「青年必读书」的文章,认为年轻人最好不读中国书,你觉得这个看法怎样?
   
     柏杨:我赞成,非常赞成,但我认为最好不要读儒家学派的书。我们这个文化里面,儒家是酱缸的最大泉源。随便讲个例子,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讲起来慷慨激昂,可是用现代的观念,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谁有权力断定哪一个是乱臣?哪一个是贼子?标准是什么?「人人得而诛之」,「人人」是谁?这一点很重要。像这一类的告诫,不断在儒书上出现,影响我们的思想。
   
     岑逸飞:鲁迅自己也读了很多中国书。他的解释是,他好像吸烟上瘾,戒不掉,但他知道中国书的害处,所以劝告年轻人不要读。
   
     柏杨:经过这次经历后,我觉得读中国书,最好晚一点才读。年轻人读中国书,经验不足,很容易全盘接受,不加分析。好像我,直到五、六十岁,坐进大牢,才能看出中国书不恰当的地方。可是年轻人没有经过这些痛苦,不容易了解。
   
     岑逸飞:太年轻去读中国书,可能变为年少老成,没有热诚,也欠缺冲劲,对吗?
   
     柏杨:(笑)对,晚一点才读,而应先接受西方的自由和民主的观念。事实上,我们现在这个文化,是弱势文化,西方文化是强势文化。弱势文化挡不住强势文化。弱势文化的原因很多,我们不进步,西方却不断进步。他们超越了黑暗时代,我们却不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
   
     岑逸飞:你觉得鲁迅所说的阿Q精神,现在仍然存在?
   
     柏杨:当然存在,像批斗我,就是一种阿Q精神。(笑)
   
     岑逸飞:阿Q精神应该是酱缸文化的主要成分,对吗?然则你认为当今共产党的统治,受传统的影响大,还是受马列主义的影响大?
   
     柏杨:影响共产党最大的,全部来自中国传统,跟马列主义毫无关系。
   
     岑逸飞:那么跟台湾不是一样吗?
   
     柏杨:是的,一样,中国酱缸这么大,这边厢是穿了马列主义的衣服,戴了马列主义的帽子;那边厢是穿了三民主义的衣服,戴了三民主义的帽子。
   
     岑逸飞:其实台湾现在已有一点进步,例如选举方面也有民主。
   
     柏杨:对。你谈台湾进步,台湾确实在进步。中国大陆虽然也在进步,但随时会退步,放了又收。台湾则在稳定进步,因为这是人民争取得来的。
   
     岑逸飞:我们暂时不谈现在。根据你读《资治通监》的心得,你能否展望中国的前途,是悲观?还是乐观?
   
     柏杨:中国的事情,万人触目,涉及太多因素,实在不容易分析,现在的大问题是,我希望我们现在开始来一个文艺复兴,从事反省的工作。台湾已有反省迹象,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反省,都有勇气反省,都有智慧反省。而大陆更堕落、更退步,这是使人不感乐观的地方。
   
     岑逸飞:然则中国有没有统一的可能?如有,在什么条件下海峡两岸可以统一起来?
   
     柏杨:我们要看现实的条件。现在有许多问题不晓得,但大原则上我们不要流血,不要暴力,一切都用和平方法达到目的。我反对暴力,中国人再也承受不住暴力的后遗症。
   
     岑逸飞:从中国历史的发展来看,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国始终要统一,对吗?
   
     柏杨:可能是这样,中国有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不晓得这个民族怎么搞的,总是在搞统一,譬如南北朝分裂三百多年,到最后也是在搞「你并吞,我统一」,一直有一个「统一」的观念,相信与儒家思想大有关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岑逸飞:其实中国的幅员这么大,各个省份风俗不同,应该分省而治,就像美国分州而治一样。
   
     柏杨:我赞成你的想法,这是治理中国最理想的方式。但有个大问题是,强大的「统一」观念,阻碍这个构想。为什么国民党把台湾治理得相当好呢?两个原因,一个是日治时期,一切踏上轨道,法治观念建立、文盲减少、学校增多;另一个是地方小,容易管理。分省而治,是最好的方案。
   
     岑逸飞:我们谈谈香港的问题,从历史上看,是否可以说,幸好有鸦片战争,把香港交给英国人,才有香港今天的成就呢?
   
     柏杨:我甘冒大不韪,我觉得鸦片战争不是国耻,鸦片战争是上帝派这么一个洋鬼子来救我们中国人。可惜上帝事情太忙,没有专心继续照顾我们,不然的话,应该还有更大的成就。香港要不是英国,如今不过一片荒草,怎会有今天?台湾也是一样,要不是日本,也不会有今天。一般人都应该感谢鸦片战争,可是中国人一时还没有这个勇气承认鸦片战争对我们是好事。
   
     岑逸飞:中国是否不应该在一九九七年收回香港,应该让英国在香港待下去?
   
     柏杨:这涉及到民族自尊,当然,如果不到期,中国也不会要。但一到期,他们不要,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他们就是不愿成为历史罪人。他们坐在金銮宝殿上,不要香港这句话说不出口;而要香港,又没有能力治理。
   
     岑逸飞:他们说五十年不变,时间是否短一点?假如是一百年不变,会不会更为理想?
   
     柏杨:五十年不变没意义,一百年不变也没意义,甚至一千年不变也没意义。
   
     岑逸飞:中国方面的理论是,给他们五十年的时间,国内生活水平就可以追上香港,不用推行一国两制。
   
     柏杨:既然大家都一样,统一不统一也无所谓。
   
     岑逸飞:问题是,国内的生活水平会与香港的差距愈拉愈远。
   
     柏杨:只有一个办法可能使差距拉近,就是中国大陆必须容许私有财产。
   
     岑逸飞:但他们不容许私有财产,是从马列主义来的,与酱缸文化没有关系吧?
   
     柏杨:不错,这是他们的一个坚持,不能放弃无产阶级这个观念。可是不能放弃的话,就永远赶不上香港,也永远赶不上台湾。他们整个政策,是建筑在愚民上面。而私有财产不过是一个起跑线。过去,中国的官场文化严重的伤害国家,马列主义使中国成了一个大官场,使酱缸里的材料,更为复杂。
   
     岑逸飞:那么你觉得资本主义要比社会主义好?
   
     柏杨:对,修正后的资本主义要比教条化的社会主义好。
   
     岑逸飞:难道资本主义本身没有问题吗?
   
     柏杨:当然有问题。资本主义当然可恶,不可恶的话,怎么会有无产阶级革命呢?我只是觉得,假定要选择,要选择不太坏的。因为资本主义产生了共产主义,所以资本主义便有了修正,有了改进。
   
     岑逸飞:那么民主社会主义是否会更理想一点?譬如说北欧国家,或英国工党所搞的那一套?
   
     柏杨:我向往民主社会主义,但必须容许有私有财产,因为私有财产是一种刺激力量,如果把这个原动力关闭,则什么也停止。必须要有私有财产,你才有民主。我只是奇怪,现在所谓反资产阶级自由,那么,什么是「无产阶级自由」?没有人敢问。
   
     岑逸飞:他们的「资产阶级」只是一个名词,给人家一顶帽子,没有意义。
   
     柏杨:对呀,糟就糟在专制封建政权,总是飞帽子。
   
     岑逸飞:我们不如谈谈近代人物,有哪些人你是比较佩服的?政治方面或是思想方面。譬如孙中山,你觉得他怎样?
   
     柏杨:我觉得孙中山相当伟大,在战乱时代,讲出那些话,做出那么多的事……
   
     岑逸飞:那么假如三民主义在中国大陆推行呢?
   
     柏杨:那不是很好吗?他那一套事实近似民主社会主义,也是节制资本,贫富不要太悬殊。这是个很好的构想,这构想是马列主义所没有的。我们本来希望三民主义能代替中国文化,后来失败了,原因很多,其中一点是酱缸文化的腐蚀力太强。
   
     岑逸飞:其他人呢?譬如说在思想界。
   
     柏杨:胡适、梁启超、鲁迅、孙观汉,这些人我都佩服。
   
     岑逸飞:康有为呢?
   
     柏杨:唉,康有为恐怕是最后一个典型的儒家书生,他的能力不足。
   
     岑逸飞:我们重看历史,假如「康梁变法」能够成功,中国走君主立宪的路,是否会比搞辛亥革命好呢?
   
     柏杨:当然比搞辛亥革命好,清廷虽是满族人,但满族人又有什么关系?孙中山最后要把皇帝赶下台,是因为无路可走,被迫走上革命之路。孙中山当初本来上书给李鸿章呀。如果是君主立宪,皇帝只是一个虚君位,就像英国的皇室,国家会完全不一样。我们国家,从民国以来,就缺少一个领导中心,缺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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