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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按下不表。
再说滞留在北平的张治中,此刻正经历着他一生中最苦闷的时期。
屈指一算,从1924年黄埔军校开始直到今天,他在蒋介石手下效力整整25个春
秋。如今,眼看着为之效命的这个王朝就要被另一个新的政权所代替,巨大的失落
与悲哀使他这位既对蒋介石竭力效忠、又对共产党诺守信义的“和平将军”似乎再
也拿不出勇气直面这个严酷而又无法回避的现实了。
眼下,和谈破裂,中共大军已攻破了长江防线,南京政府犹如困于该下,惟闻
四面楚歌,南京的和谈代表团已经失去了它所承担的使命以及它本身存在的意义了。
张治中以代表团团长的身份召集代表团全体成员开最后一次会议,何去何从让
大家拿意见。而成员们此刻的心情也都同他的心情一样矛盾,有的赞成回南京,有
的提出去上海或广州,而多数人同意留在北平。赞成离去的却又忧心仲仲,同意留
下的也感到了某种不安……商量来商量去,莫衷一是。
张治中说:“和谈已破裂,中共军队也过江了,我作为南京政府的首席代表,
理应回去复命,到时也好向公众有个交代。”
邵力子说:“我意再等等看,中共过江后,也许南京会重新考虑签订协定的。”
章士钊也说:“我们应得到南京的音讯,再做回去或不回去的打算。若是回去
了,南京突然同意签订协定怎么办?”
顾问们和工作人员则主张,无论发生何种情况,都应决定留在北乎。
张治中最后说:“大家行动完全可以自由决定,但我是首席代表,不能不回去
复命。”
21日深夜,张治中接李宗仁、何应钦来电:“兄等此行劳苦,事虽不成,俯仰
无愧。迎返代表团专机何时飞平请电告。”
22日,张治中命人草拟电稿:“请于23日派机来平,预定24日回去。”电报发
出后,又派人正式通知中共代表团。
周恩来闻讯,立即和林伯渠、李立三一起来到六国饭店,对张治中等表示恳切
挽留。
周恩来说:“这次商谈,活动紧张,大家都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双方代表
团同意的《国内和平协定》竞为南京方面所拒绝,彼此都感到十分的遗憾。目前形
势发展迅速,国民党内部四分五裂,已全部崩溃,我们估计随着形势的转移,仍有
恢复和谈的可能;即使退一步说,全面的和平办不到,但出现部分地区的和平则是
很可能的。这个协定还是有用的。请大家留下来吧。”
听了周恩来的话,大家都认为有理,也都十分感动,只有张治中还是反复强调
他回去“复命”的理由。
周恩来不得不直率而诚恳地说:“你们无论回到南京、上海或广外,国民党的
特务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西安事变我们已经对不起一位姓张的朋友了(指张学良),
今天再不能对不起你这位姓张的朋友了!”
张治中怦然心动,但仍未表态。
林伯渠又劝道:“过去在重庆、南京,谈判破裂后,我们代表团并不撤退,保
持未来和谈恢复的接触,现在挽留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张治中摘下眼镜又戴上,戴上又摘下,好像是镜片模糊了他的思路。
周恩来有些着急:“我看,你这个人还是封建,你为什么只对某些人存幻想,
而不为中国革命、中国人民着想呢?”说完就告辞。
到了23日,南京方面果然派了一架专机,来接代表团。飞机在北平上空盘旋、
请求着陆。周恩来指示塔台:“就说跑道正在修理,无法停机,过两天再来。”南
京的飞机只好飞回。
25日,周恩来又来到张治中住处,挺愉快地对他说:“文白兄,我们一起去接
一位客人吧!”
张治中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客人,我认识吗?”
周恩来神秘地一笑:“你当然认识,而且是你最熟悉的人。”
张治中一路都在想,这个时候谁还会飞到这里来。可是飞机一停,张治中万万
没有想到,从飞机上走下来的竟是他的夫人洪希厚和孩子一纯、索索,以及弟弟张
文心的夫人郑淑华和三个孩子。孩子们一见张治中,飞跑着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地
哭了起来。张治中眼圈也红了,深情地望了一眼周恩来,说:“恩来先生,你真会
留客呀!”
原来在张治中犹豫之际,周恩来已紧急通知有关部门:“马上通知南京地下党
沈世猷同志,一定要千方百计把张文白先生的夫人及子女安全送到北平。”沈世猷
曾当过张文心的秘书,1948年10月打入了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作战处,进
行情报和策反工作。张文心在淮海前线起义后,沈世猷一直与张家两位夫人保持联
系。和谈破裂后,沈又将两位夫人转移到上海。4月25日,张治中的一位老部下,上
海飞机场基地指挥官、中共地下党员邓士章夫妇把两位夫人和孩子送上飞机。当时
汤恩伯已得到消息,情报处长毛森建议派战斗机去拦截,但被汤制止了。原来汤恩
伯的提升有张治中的作用,而张文心又一直在汤的手下,汤对张治中非常尊重,称
洪希厚为师母,这次暗中放了一码。
不久,蒋介石指使中央社发假消息,称张治中在北平被中共扣留,并攻击张治
中“投降辱国”。张治中非常气愤,发表声明进行了驳斥。与此同时,全国政协酝
酿筹备,中央人民政府准备成立。一天,毛泽东当着各位中共领导人的面,用夹着
烟头的手指了指张治中,说:“他是三到延安的好朋友,我想提请他在人民政府中
担任职务,你们看怎样?”
还没等别人回答,张治中先摇开了帽子:“过去的阶段,我是负责人之一,这
一阶段已经过去了,我这个人当然也就成为过去了。”
毛泽东深吸一口烟,幽默地说:“过去的阶段等于过了年三十,今后还应从大
中初一做起!”
张治中在新疆任职多年,对那里的复杂情势十分了解,他将和平解放新疆的书
面意见提交毛泽东。毛泽东请他和彭德虾一同到新疆去就地解决,并任命他为新设
立的西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
后来,张治中长期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这些都是后话,不表。
且说4月22日上午10时许,身患小恙的蒋介石飞抵杭州,在览桥机场航空学校召
开特别紧急会议。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顾祝同、汤恩伯、张群、吴忠信等相
继赶到。
会议先由汤恩伯报告长江防线情况。
蒋介石似乎早有所料,以处变不惊的神情说:“南京处于共军钳形包围之中,
已无可挽救了。我意只有两个字:一是撤,一是炸。”
会场一片静寂,都把目光投向总裁。
“所有部队,要分路撤至沪抗。江阴要塞以东之两个军,沿铁路和公路向上海
撤;江阴以西之两个军,可以经常州、漂阳、宜兴、吴兴、嘉兴,绕过太湖向上海
聚拢;驻镇江之第4军及首都卫成司令部所属之45军,统归张耀明指挥,沿京杭国道
撤至杭州,第28军作掩护,然后也向杭州撤退。”
讲完“撤”的部署,他喝口水将几粒药丸服下,接着继续讲。
“在撤离后,要把南京下关火车站、码头及水电厂等通通炸掉,不能给共军留
下一点东西。这样,我们可在浙赣线以北山地迅速建立第二道防线,确保沪、杭。”
蒋介石讲完,扫了李宗仁一眼,问:“德邻,你有什么意见?”
李宗仁无奈地摆摆手:“我无任何意见。”
此时此刻的李宗仁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当吴忠信催他在南京明故宫机场登机
抵抗时告诉他“江阴要塞今早失守”,他才大吃一惊,没想到身为代总统竟闭目塞
听到这种地步。他愤懑地说:“傀儡,我真成了傀儡了!”
虽说守护南京的兵力有四五十万,但全属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归汤恩伯指挥,
李宗仁问津不得。而桂系军队全在中南、西南一带,鞭长莫及。一切重大军政情报,
全避开他,直接送到下野的蒋介石那里。而南京中央机关都已搬到广州去了,并通
知各国大使也迁往广州。有人形容国民政府是一身三段:头在奉化,胸腹在广州,
南京仅仅是一条无足轻重的尾巴。李宗仁身在南京总统府,日坐愁城,只是装装门
面摆空城计罢了,除了和谈,他什么也管不着。
眼下共军已全线渡江,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而要承担这失败罪责的却是他这位
代总统,他岂肯接受?
接着,经蒋介石提出,会议决定国民政府由南京迁至广州。
这时,蒋介石问道:“德邻,你是到上海,还是去广州?”
李宗仁答道:“我嘛,当然去广州喽。”言外之意是,岂有代总统不和政府在
一起的?”
蒋介石点点头:“也好。你对于和谈还有什么打算?”
李宗仁说:“我准备再派人去北平商谈一次。”
蒋介石叹了口气:“不用了,国之将亡,不必再谈了。先前共产党之所以同意
和谈,是因为军事上还未部署好。现在他们已经渡江,再没有和谈的余地了。”
李宗仁说:“当初你要我出来,为的是和谈,现在和谈已经决裂,南京眼看要
失守,你看怎么办?”
蒋介石说:“你继续领导下去,我支持你到底,不必灰心。”
李宗仁说:“你如果要我继续领导下去,我是可以万死不辞的。但是现在这种
政出多门、一国三公的情形,谁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领导?”
蒋介石显得很真诚地说:“德邻,不论你要怎么做,尽管去做,我总归支持你!
和,由你去和;战,由你去战,一切全由你领导国家了。”
李宗仁本想借此时机逐条列举要蒋交出的大权,但又觉得这种场合的气氛不适
宜,只好作罢。
蒋介石又关切地问:“南京还有什么事要办?”
李宗仁答:“没有什么,都搬走了,只有我一个留着,像个守空庙的和尚。”
蒋介石抚慰道:“嗯,小心为是啊,不行了就早点撤。”
李宗仁也回敬道:“望你也多加保重。”
会议一结束,李宗仁便与何应钦等人重又飞回南京坐镇去李宗仁刚走,蒋介石
就把白崇禧叫到他的西子湖畔“澄庐”别墅里。
蒋介石要趁这个时机对桂系进行一次最后的分化,把白崇禧这个掌握桂系实权
的首脑人物拉过来,进一步孤立李宗仁。中共渡江,主要打击的是汤恩伯所指挥的
东战区,而白崇禧的西战区却没有遭到正面冲突,部队损失也不大。很显然,中共
也在施展分化瓦解的手段,以争取白崇禧。眼下,只要把白崇禧稳住,使之与共军
对抗,沪杭的局势即可得到缓解,甚至转危为安。
“健生,我之下野,丝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蒋介石做出一副不计前嫌的姿
态,“国之将亡,我们当国者的心境实有说不出的辛酸啊!中共先打东线,回过头来
就要打西线。对此,你是如何打算?”
白崇禧毫不犹豫地说:“我是力主以战求和,他们攻西线,我就跟他们打!打
不赢,就撤回大西南。”
“好,好!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我会帮你解决。”
“布防耗资甚巨,一些部队已有三个月未发饷了,不少士兵连鞋子都没有……”
蒋介石立即把顾祝同叫来,吩咐道:“墨三,你现在就拨给健生银洋400万元,
让他带回去!官兵不吃饷,怎么肯打仗?”
顾祝同低声说:“总裁,我手里已没有这么多现洋了……”
蒋介石厉声说:“有多少?不足部分就以一万五千两黄金折价,速派专机给健
生送到汉口!”
“是!”顾祝同赶忙落实去了。
白崇禧很受感动,发誓道:“请总裁放心,健生誓与共军血战到底!人在武汉
在,愿与武汉共存亡!”
再说李宗仁、何应钦等人22日傍晚从杭州返抵南京时,城近郊已闻枪炮声。
李宗仁立即给卫成司令张耀明打电话,询问守城情况。
张耀明满腹怨气地说:“姓汤的欺上瞒下,他叫外围部队陆续撤退,丢下我们
不管了。”
李宗仁问:“你还能坚守多久?”张耀明说:“我的人每一分钟都在流血,我
请求马上撤离,才能保存些实力。”
李宗仁强令道:“政府机关还在,你们必须坚持!擅自撤退者格杀匆论!什么
时候撤,我会通知你。”
这是李宗仁在国民政府首都的最后一夜。
23日凌晨,张耀明向李宗仁告急:共军第35军及大批后续部队已从正面渡江,
国民党军第二舰队司令林遵率25艘舰艇在南京江面起义,调转炮口向卫戍部队阵地
轰击,死伤惨重……
一夜未眠的李宗仁跟何应钦等人商议,不得不将政府机构人员紧急撤离。
“敬之,你和墨三也快动身走吧!”李宗仁对何应钦说。
“唉……”何应钦凄然地应了声,尔后瞄了李宗仁一眼,“德邻兄,你呢?”
李宗仁说:“我最后走!”
当何应钦、顾祝同仓皇离开总统府,分别飞往广州、上海后,李宗仁也乘车驶
向飞机场。
登上飞机,李宗仁吩咐:“起飞,在首都上空盘旋两周。”
因为蒋介石下野时叫飞机在南京上空盘旋了一周,李宗仁便特意要比下野的总
统多绕一圈。
转完两圈,机长请示代总统:“往哪飞?”
李宗仁说:“桂林。”
正是:
来处来今去处去,
怎奈逝水不向西。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第三部) 第二十二回
桂系兄弟渐至反目 蒋氏父子永别故土
却说4月23日中午,桂系民主派的代表人物、白崇禧的老师李任仁正准备吃饭,
黄旭初来电话告诉他,李宗仁今上午从南京起飞到桂林时设法降落,因为机场的工
作人员怠工,李只好到柳州机场降落了。黄旭初说他已经对机场作了安排,李宗仁
很快就从柳州飞过来。李任仁表示他也赶去机场迎接。
这几天,和谈签不成字,解放军全面渡江,进逼南京,加上两天前黄旭初与郭
德洁及其他几位在南京的桂系官员的夫人仓皇飞回桂林避难,使在桂林的官员们心
上大都罩上了一层阴云。大势已去,惶惶不安,有的甚至准备避去香港了。人们都
从不同的角度去关心南京的战局和李宗仁的命运。在桂系的官员中,只有李任仁处
之淡然,觉得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十分惋惜李宗仁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丢不
开包袱,坐失良机。
他2月间曾应白崇禧之邀到汉口商议局势。他力主与中共和谈,白崇禧却不予理
会,他也就快快不乐地转回桂林来了。后来,李宗仁多次电邀他去南京面商和谈。
他思虑再三,觉得李宗仁、白崇禧划江而治的企图根本不可能实现。他更看到蒋介
石在幕后抓着兵权财极不放,李宗仁调兵不应,用款不灵,连释放张学良、杨虎城
的皇皇大令也成一纸空文,更不必说政治经济能有什么改革的措施了。蒋介石的军、
警、宪、特遍布南京,李宗仁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的安全也无保障,别人到了南
京,岂不更受威胁?因而,他觉得这时去南京起不了什么作用,为桂系尽忠,实现
它划江而治的企图吗?回天乏术;为人民做点好事,促成真正的和平吗?没有把握。
于是,他以老病为由,多次婉拒李宗仁的邀请,一直留在桂林。
得到李宗仁即将飞抵桂林的消息,李任仁觉得有点突然。已经有消息说,总统
府南迁广州,李宗仁为什么不去那里呢?是不是路过作短暂停留?
下午1点,李宗仁乘坐的“追云”号专机降落在秧塘机场,李任仁和黄旭初、张
任民及广西的军政官员们一起过去迎接。见到李宗仁眼窝深陷,神态疲惫,一副阴
沉的面容,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李宗仁稍事休息,当晚就召集广西高级军政官员在新建不久的桂林文明路103号
李公馆开会。他说:“南京今天失守了,我是坚持到最后时刻才飞出来的。本来飞
机是安排飞广州,起飞之后我临时决定飞回桂林。在南京失守之前,昨天,我在杭
州与蒋介石会谈,本来想和老蒋摊牌,要打的话,让他姓蒋的出来打。想不到他搞
突然袭击,提出成立国民党非常委员会,他当主席,我作副的,在座的何应钦、张
群都附和,我也就不好反对。蒋介石要我和他联名通电全国,宣布国共和谈破裂,
共产党毫无诚意,将昭告内外,戡乱到底,继续作战。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