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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空虚的充实
特里斯丹为我们描绘了一种理论,他讲述了他的理想,他的梦想。但我们不可因此误入歧途。现实其实是平淡无奇怪的,难于把握控制。话语上最小的错误都可能令魔法失效。如果缺乏标准,无法界定对方,那么对他应该讲些什么呢(这里我们借用的是特里斯丹最喜欢的字眼)?对方到底是谁,如此亲密又如此陌生?他期待听到什么样的话,他对我们要说的话又会做何感想?表现真诚和倾吐衷肠的冲动会不会令他不快,会不会激起他的反感?仓促的断言是否会让双方仓促许诺,而这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对早晨的言谈,我们一定要谨慎巧妙对待,这简直如雷区般危险。
因此,清晨床榻情形鲜能符合特里斯丹的梦想。通常都更短暂(并非所有人都乐意在床上度过整整一天)。而双方的谈话也更平淡。有时甚至平淡至极。“她醒来后,我们开始说话,大概有五到十分钟左右,就在床上。我们并非太清楚……。我们有话说,但话题十分无聊:你睡得好吗?几点了?”(鲍里斯)。总是无聊的话题。同事与邻居间的寒暄“你好吗?我挺好的”是一种空白语言,一种其实丝毫没有任何内容的说话方式,但社会关系恰恰是以此组织起来的(雅沃)。但鲍里斯当时并没有同邻居或者同事一起。他同普鲁当斯在床上。在夜晚之前,他甚至都已经下定决心去恋爱了。他不知道如何去说,他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但是让他仅仅用那种冷冰冰的空白语言也是不可能的。因此技巧完全就在所用词眼的色彩和说话的意图。人们想当然认为对方应该猜出自己心思。但形式和内容之间存在着差距,最简单的句子也可以成为一种抚慰。“你睡得好吗”就包含着爱意。
醒来后,双方谈话要谨慎巧妙。注视也是如此。探索的目光让人不适,意外的注视尤其如此。一方感觉自己在被观察,魔力也会因此失效。“我们在彼此的怀抱中,但是我们互相打量,真的在观察彼此”(法妮)。尽管有可能双方真的拥抱亲热而已。但是谁能确保真的就只是这些吗?谁能保证执着的凝视只是爱意的表露,而不是一种品评?注视造成了一种复杂距离,同夜晚的身贴身疏远了。晨间床笫魅力面临消逝危险。让我们想一个对策吧。
“我们并不是真正互相注视,我们是在拥抱”(埃丽卡)。亲吻和爱抚摆脱了周围俗世的干扰,晨间魅力得以保存下来。目光和思想都已停止作用,爱将他们吞没,令他们忘我。双方不停亲吻,并非完全出于自然,吻其实是一种保护机制,目的是为了延长心无旁骛的时间。双方身体贴近,视线被扰乱,话语归为沉默。同样一张嘴巴,根据不同情况,作用也将截然不:若是用来亲吻,两人之间就会向前夜的甜美爱欲发展;温柔的耳语也会延长这样的时间。但是因为某句话,或者某个转瞬即逝的念头,无法弥补的缺口也有可能就此产生,美梦破碎了。
特里斯丹在同我们交谈时,突然意识到他的理论是不现实的。无尽的缠绵,更深的私密都是极个别的特例。总体上,人们还是不应该抱太高希望。“非常简单,双方很单纯,双方紧拥在床上,不需要虚伪假饰”。但是人们只是对话语和动作不抱过高的期望,对于实质他们态度就并非如此。“单纯”是一种真正深刻淳朴的爱,不含有任何虚假成分。“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是呆在一起而已”。人们匆匆忙忙中可能对特里斯丹话的开头尤其留意,会以此认为特里斯丹什么事情都没做,毫无疑问他只想消磨时间。其实对他而言,话的开头部分只是一种引介,目的是为了更加强调后面部分的重要:双方在一起。在一起,不仅仅是肩并肩,甚至也绝非面对面。在一起,真正在一起:真是因为他和伊莎没做别的事情,他才感受到他们真正身心交融,感觉到他们关系的圆满深刻。此刻存在不同程度的空虚感,这对他是一种考验。如果人们是仅仅通过在一起就得到了然真实的快乐,那么他们“感觉关系会持续下去”。随后就展开多种话题,“假日计划,所有等等,组织”,虽然这些也很有趣,但是跟天真无语的心灵相通瞬间的纯洁无法相比。晨间缠绵并非平淡无奇,它是弥足珍贵的,不同于日常生活,我们应该懂得品尝其中况味。
第一部分二人世界
人们不应该把梦想和现实混淆起来:相对而言,充满爱意的结合比较罕见,仅仅在某些具体情况下有可能实现。欲望方面来讲,生理的汹涌波动吞噬了正常思维(樊尚,1986)。而在情感方面,激情冲动,我们不知身处何方,远离现实(舒曼,多米尼斯,1997)。纯洁的结合经历中的床上嬉戏,以及其它片段让人们感受到一种身心的宁静,值得珍惜。但这一切仍然是脆弱不确定的。
我们有一个小问题要问特里斯丹:他以什么方式来检查自己的测试结果的?就他自己而言不成问题,自己的感受会告诉他双方关系是否会持续下去。但是他如何确定伊莎会有同样的感受呢?很明显,他没怎么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含糊其辞。在特里斯丹眼中,严格说来,二人世界亲密程度的感觉是个人问题。他并没有被其中的矛盾所困惑,他亲身体验自己的结合经历。
而伊莎的讲述全然不是这样。表面上事实是完全一样的(他们确实一整天都呆在床上)。但是伊莎的感觉丝毫不同。无所事事,懒洋洋在床上吃早餐,看着电视里的电影,他们对此并不满意。摆脱无头绪的懒惰与自我放纵并非想象中那么痛苦。此外伊莎对懒惰一事也想阐明自己的观点。她不喜欢懒惰,这是早晨她起床的重要原因。而特里斯丹是个无可救药的拖拉者,他从来没有时间观念,起床很拖拉,在床上成小时呆着。初晨只不过是他日常习惯的一个演绎。
但是什么伊莎自己也在床上呆了一整天呢?是为了怕特里斯不高兴?她难道不觉得难受吗?采访快要结束时,她终于回忆起来(这段记忆都快被忘记了),到底是什么因素让她留在床上。“醒来后,他非常的温存,非常的体贴”。特里斯丹很擅长利用二人世界的气氛,他利用缠绵的爱抚来延长床榻上的时间。
同一个二人亲密共享的场景,我们发现其中存在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当事者太过相信二人的默契,事实上这只是表面上的(克尔库夫,1998;泰维诺,1998)。伊莎和特里斯丹对于床上的情形的描述截然相反。其中存在众多具体原因。比如他们的苏醒习惯和时间观念就不尽相同,但主要是因为他们对二人世界所持观念存在很大不同。特里斯丹认为所有一切都在初晨展开,尤其是在二人床上缠绵片段中:当时每个人都应该认识到二人关系是否会持续。初晨并非一个微小事件,它在二人关系中起着建设性作用。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伊莎也认为初晨起关键作用。但矛盾的是,初晨作为一个事件会渐渐淡化消失,崭新的二人生活河流则通畅开始,一泻千里,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下文我们会涉及造成此矛盾怪相的具体机制,初晨的作用会渐渐淡化这点很明显。而特里斯丹眼中爱的证明会演变为一种值得批评的懒惰,我们目前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可以了。
第一部分下床
“真不错,他想到,她身体一直在床外——为了方便拿水果。他道谢,说好的。他会喜欢的。我马上给你那一些来!她欢快地说道。这种殷切弄得他有点窘。请别看我,拜托了,因为我不够放得开。”
他对这种突然的奇怪的羞涩已经很习惯了,闭上了眼睛,但几乎马上又重新把它们睁开了,那种场面吸引着他。总是如此,看见她线条优美的裸背,一种怜惜之情就充满了他的心中。她躺下的时候很美丽,而当她赤裸着身体走动的时候,就有点可笑,她甜美,毫无防备,又这样的脆弱,这让人感觉忧伤又可笑。他注视着她,迷醉又带点犯罪感,她弯下身去拿睡衣,他内心涌起一种怜惜之情,一种巨大的包含浓浓爱意的怜惜,就像置身于一种残疾前,对这太过柔嫩的皮肤,对这太过精致的身材,他涌起了怜惜。
阿尔贝 克恩《天主的美人》
第一部分羞耻
不管床的魅力何其大,人们无法永远呆在上面。原因有多种。工作在催促(因此有些初晨非常短暂);或者一方感到饥饿或者感到渴。或者仅仅就是想要走开一下;或是想要冲个凉;或者有更急迫更不可抗拒的生理需要。因此人们要下床(不管乐意为之还是不太情愿)。
在这一刻,突然自我开始感觉到一种裂变。如果自我不是以一种清晰的方式对此进行思考的话,那么人们就多多少少模模糊糊感觉到游戏规则正在发生改变。对局面起控制作用的因素正在发生变化。人物,物体,背景还是同样;然而不知不觉间(但非常急速)事情在向新的方向转化。初晨隐藏的外表之下,并非风平浪静。恰恰相反,一系列互相对立的场景片段成为其标记,它们各自带来的危险,各自引发的思想与行为不尽相同。而下床尤其是一种极其明显的过度状态。
若干环境减弱了裂变效果。比如说伴侣还在沉睡。或者相反对方第一个起床。这样下床时引发的问题就少些。但是如果双方状况相同,我们就可以经常观察到一种类似的游击战术,其实是一种真正的游击战术,但无声无息,旨在促使对方首先采取举措。“我在等他起来……。很害怕! 在这种早晨,谁第一个起床——如果你们是一块儿醒来的,那么结果会非常奇怪!你没有这方面的习惯,那么是你光着身子先下床。两人在同张床上醒来,然后事情将会极其怪异:谁将第一个起来?谁有勇气更快袒露自己?”(科隆比)。
为什么科隆比会感到害怕?因为羞涩,害怕在对方面前展现裸体?这对她来说有点反常,因为其实只要社会习俗允许,她就可以毫不扭捏极其自然大方的脱下衣服。而且前晚她还没有那么胆小。早晨四点,她还疯狂地拉着弗兰克(这位不敢拒绝,但已经被吓坏了)“完全赤裸着身体”跑出房间,穿过那条隔开大海的小路,在海水中沐浴,当时只有他们两个。准确说来,并非只有他们两个,碰到一些散步者时,弗兰克很窘迫,做出非常夸张的怪相,逗得科隆比哈哈大笑,至今想起来她仍大笑不已。而她当时已经穿过了那条路,尽管路灯清晰照着她的身影,但是她丝毫没有加快脚步,赤裸着身体,笔直前行。
那么,为什么科隆比在早晨单独同弗兰克相对时,如此害怕展现自己的裸体呢?而且晚上在二人亲密爱抚时,她已经展现过裸体。因为“这非常奇怪”,因为“这极其怪异”,这就是她唯一的回答。事实上,对造成形式转变的复杂因素很难做出明白的解释。大部分陌生情况下,这些因素或者促使人们以发散性思维,按照推导的方式去觉察那些改变,或者把所有的解释集中在一个简单事实上,这种事实易于确认,掩盖了事情的复杂程度。科隆比对此并不很清楚,因为她并非极其害羞。其他人其实更为害羞,因此在解释为何难于下床的理由时,他们会屡屡谈及这种害羞因素。这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应该在探明真相之前先了解具体现象。
羞涩感完全不是客观的,也决非一成不变的(博洛涅,1986)。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乳房,性器,臀部被各种不同的形式遮盖或袒露,衣饰的作用也正在此:它所包含的文化成分远大于技术成分。此处裸露,彼处未必会裸露;昨天裸露,明天并不裸露(反过来也然)。在同一个社会中,羞耻的具体标准根据具体环境而有专门分类。在医生的诊所中裸体是合法的;在海滩上一只非泳衣胸罩比一个完全袒露的胸脯更令人不快。每个人对这些不尽明确的游戏规则都应该明白,这些规则通常很复杂,在不同情况下各不相同(卡弗曼,1995)。而下床一幕就是说明这种复杂的极好例子。
对个人而言,差别也是极大的。自我具有家庭历史,有关裸体的习惯自童年时代就已经塑造定型,以后也很难改变。经过短短一代时间,欧洲人在家庭内部发现并普及了裸体行为。中间一代人从来未曾看见过父母亲裸体的样子,在他们自己的孩子面前,他们却赤身裸体,丝毫不感到别扭。然而变还是掩盖了行为方面的差异。对于羞耻和裸体,任何人的看法都不一致,而且分歧甚至会非常大。因此在初晨不同文化的冲撞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随着羞耻界限的降低,差异会逐渐淡化。我们在调查中也发现若干在身体方面表现极其大方开放(尤其男性)的例子,包括在下床的时候(同科隆比不同)。但总体还是很少见的,更常见的是羞耻观在此刻表现得更加强烈。科隆比的例子值得详细分析。一旦下了床,几乎不到几秒钟时间,她的恐惧就无影无踪。“完全没问题了。我没有任何理由感到难为情…… 身体需要呼吸,没有任何要遮掩的”。她的例子说明(比平素羞耻感就较强的例子更有说服力)下床一幕在制造初晨具体氛围方面起何等作用。
第一部分伪装战术
“非常困难的问题,就是如何重新穿衣……我需要把自己藏起来。我心想自己是是否要爬过去拿自己的衣服(前夜举动全然不是如此!)…… 我起床的时候,尽力用床单或者比较长的东西盖着自己,我向浴室冲去,然后很快就穿好衣服出来”,索菲不大明白自己,与科隆比相比,她也并非特别害羞。但是在这奇怪时刻,她感觉自己无可理喻的恼火,而且无法自控。“他不能看我。否则我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强奸”,然而晚上她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开放,大方展现自己的裸体,所有此类夜晚都一样。但是每个初晨,她都感觉到同“身边人”的关系发生了奇特的变化。情况发生了变化,而她个人也同样发生了深刻变化。“早晨呈现的是另一面的自我”。
这种心理状态可以解释她重新穿衣的方式风格:谨慎,偷偷摸摸,感到羞耻。匆忙笨拙的愚蠢举动再加上裸体的尴尬,感觉更加别扭。幸运的是这一幕持续的时间很短,“身边人”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两种羞耻交织在一起(羞耻与自卑),但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就被遗忘了。“我已搞不清自己是把体恤还是短裤放在被子下面的,但我记得自己好象在玩一种伪装战术”(安娜)。应该秘密行事,但不能让对方发现这一点。不要夸大。人们甚至建议保持“正常”态度,急促行事时也要显得事出必然,但是不要过头。比如说法妮,房间距离浴室有若干米,她没穿衣服,以一种自然又较快的步伐向浴室走去。“离浴室有三米。我全身赤裸着走过去:我做完事情,非常迅速。但是时间还是显得极其漫长!”大部分调查对这种场景下的行动迅速都有提及。“我起床,赶快找我的衬裤”(皮埃尔)。自控力是更受关注的:行事小心谨慎,掩饰害怕之情,尽量表现自如都是自控力的表现。“不错,我披上一件睡衣,但是我可没有偷偷摸摸”(阿嘉特);“一件小短裤,一个体恤,就像这样,非常迅速,但并不夸张”(朱丽叶)。
策略很矛盾,因此运用起来极其技巧。而具体情况更会加重事情的复杂程度。比如,我们不是在自己家里,手边没有这种情况下需要的内衣(初晨人们很少会准备一个手提箱)。或者地点对我们优雅的举止也不尽合适,这也是伪装战术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有时候穿衣简直是狼狈之极,比如从帐篷中起床。然后再钻出睡袋,帐篷已经够不方便了,有四米高,早晨天已经完全亮了。帐篷跟房间完全不同,空间很局限”(阿尔邦)。在加上我们对“身边人”的羞耻观并不了解,所以策略就更微妙了。穿上睡衣之前,阿嘉特很是犹豫了一番,“我并不怎么害羞;可是我怀疑这是否会让对方不快?”
第一部分“早晨是不一样的”
法妮说:“我不愿意跳下床,光着身子在房间里溜达…… 对方的身体在早晨是不一样的”。对方的身体?法妮其实更多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身体在对方的眼中是不同的。而她所说的早晨,其实更确切指的是下床时候。因为恰恰就在不久前,双方充满爱意地静静凝视,法妮从目光的交流中感受到一种真正的幸福。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变化迅速发生,“对方的身体在早晨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夜晚时当然有激情和冲动,欲望和性,这让双方如此接近以致盲目。“在充满爱意的时候,就是完全的爱,身体就不算数了”。皮埃尔说的是身体,而非肉体感觉。在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