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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经毙命。”
祝伯孚胸有成竹地说道:
“首席推事,请求带证人。”
“支持请求,带证人孙长脖。”
孙长脖被带到法庭,首席推事问:
“姓名?”
“他们都管我叫孙长脖,我的大名叫孙言绪。”
“你到法庭作证,必须真实,否则,要负法律责任。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首席推事说:“孙言绪,你讲述一下五月六日晚上作案经过。”
“那天黑下,我和锅巴……”
首席推事说:“要说姓名。”
“那天黑下,我和锅……郭长禄去矿车厂偷铁——在这以前我们偷了多次——这次就出事了。我在院里将铸铁块放到工厂西边的墙上,一共是八块。锅……郭长禄在墙外等着。听到我的呼哨,锅……郭长禄从黑影里出来,这时,大狗熊……”
首席推事提醒:“要说名字。”
孙长脖继续说道:“鲁铁匠看见,一手拿着扎抢,一手拿着手电,他用手电照着锅……郭长禄,大叫站住。叫了三声,锅……郭长禄还往前跑,这时,大……鲁铁匠甩出手里的扎抢,扎中锅……郭长禄的后背。”
首席推事问:“当时郭长禄死了没有?”
“没有。”
“他什么时候死的?”
“第二天天亮,我推着车子把他送到家里死去的。”
“这个事情谁还晓得?”
“老六老七全晓得。”
“老六老七是谁?”
“锅……郭长禄的哥哥。”
首席推事问老六郭长福:“你是郭长禄的哥哥?”
“对。”
“叫什么名字?”
“郭长福。”
“你是郭长禄的哥哥。”
“是。”
“你讲一讲五月七日早晨,孙言绪将你弟弟郭长禄推倒家时的情况,注意,在法庭上说话一定要说真话。”
…
第三十五章法庭(5)
…
郭长福说:“那天早上,我们正在吃早餐,听到外面嚷嚷,出去一看,大狗熊领着一帮人,都拿着扎抢,押着孙长脖进了我家院子,孙长脖推着小车子,我家老八……”
首席推事问:“郭长禄?”
“对,郭长禄绻在车上,身上全是血。”
“郭长禄当时死还是没有死?”
“快死了。”
“问你死还是没死?”
“没有死。他说:我不该偷矿车厂的铁,我走在荒野里就听到乌鸦叫,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坐在旁听席上的贺人杰瞪眼看着笨嘴拙腮的郭老六,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实话,这人是个真正的混蛋。他听见祝伯孚说:
“请求发言。”
首席推事说:“允许。”
祝伯孚声音明朗地说:“请法庭注意:孙言绪已经证实,郭长禄受伤后,矿车厂护厂队连夜将他送到下河湾的家里,孙长脖还和家里人说了话。这就说明,郭长禄是因为抢救不及时导致死亡的。”
经过激烈的辩论,最后,公诉人哑口无言。
祝伯孚说:“综上所述,我的当事人不仅不是普通杀人,也不是义愤杀人。那么,他是普通重伤罪吗?也不是,他所犯的是义愤重伤罪。请法庭尊重这样一个事实,秉公裁处。”
首席推事问:“公诉人,还有什么意见?”
“我再次郑重宣布公诉人的观点:“我们坚持被告犯下的是故意杀人罪。”
首席推事待公诉人说完,说道:
“现在休庭。”
三位推事和书记官退厅,公诉人和辩护人到另室休息,犯人也被法警带下。旁听席上人声鼎沸,大家各执己见,大声议论着。在议论的人中,只有柳屏山和成铁冷声音小,态度也庄重。整个法庭只有两个人沉默不语,一个是高铁匠,一个是贺人杰。贺人杰脸色铁青,一对小黑眼珠几乎从眍喽的眼眶中鼓出来,高铁匠的脸仍然像铸铁一样毫无表情。
看到几个推事进入法庭,旁听席逐渐静了下来,首席推事入座后,朗声宣布:
“现在继续开庭,下面,我宣读祈祥县法院刑事判决书。”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注视着首席推事。于推事双手拿着一张宣判书,读道:
判决书
罪犯鲁铁匠,祁祥县黄村镇人,现年三十岁,扑前为苏北矿车厂工人。罪犯在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六日深夜,值班护厂时,发现祁祥县下河湾农民郭长禄伙同本厂工人孙言绪来厂偷铸铁,该犯发现后,一手持扎抢,一手拿手电,大喝站住,郭长禄闻言逃跑,该犯抛掷扎抢,射中孙言绪后背,造成重伤,导致郭长禄于次日早九时身亡。
查罪犯鲁铁匠,因义愤伤人而导致死亡罪,因事后自首,故从轻惩处,判处鲁铁匠有期徒刑三年,监外执行。鉴于鲁铁匠是苏北矿车厂工人,同案裁定由矿车厂支付三千元大洋作为郭长禄家属之抚恤金。
如对本案不服,在接到宣判书之日起,十五天之内,上诉江苏省中级法院。”
祈祥县法院
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十八日
宣读完判决书之后,首席推事朗声宣布:
“闭庭!”
首席推事和陪席推事退庭,公诉人也绷着脸离去,祝伯孚从容不迫地整理卷宗。柳屏山愣愣地坐在旁听席上,看着缓缓走出的祝伯孚。这个判决大大出乎柳屏山的意料之外,他回头看角落里的高铁匠,只见高铁匠老泪纵横。
贺人杰听了最后的判决,只气得面色青紫,胸膛里的火气一下子蹿到头顶。他愤愤地想:自从改朝换代,民国替代大清,一切都颠倒了。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可一到民国就变了。一个杀人罪犯,可以只判三年徒刑,还要监外执行。真是倒反天罡了!贺人杰恶狠狠地剜了柳屏山一眼,第一个离开法庭。
柳屏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视法警将鲁铁匠带走,心里一阵心酸。他和祝伯孚、成铁冷一同走出法庭,即将迈出门槛时,他猛然回头,看见高铁匠独自一个坐在法庭的旁听席上,柳屏山对成铁冷说:
“铁冷兄,您陪伴殳楼回厂,我去陪伴高师傅。”
成铁冷乘祝伯孚的车回到上河湾,柳屏山和高铁匠在县城小酒馆吃酒,与以往一样,两个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相对饮酒。一直吃到下午三点,高铁匠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
第三十六章电文(1)
…
将近下午三点钟,柳屏山开车从祁祥县城回上河湾,到了矿车厂大门,高铁匠下了汽车自去了。柳屏山急忙跑进办公室,看到成铁冷正陪着祝伯孚吃茶清谈。柳屏山对祝伯孚一揖:
“因为陪伴一位师傅,小弟回来晚了,慢待殳楼兄了。”
祝伯孚说:“你我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柳屏山对成铁冷说:
“我们见到殳楼兄便有说不完的话,走,咱们到酒搂一叙。”
三个携手同到竹林酒搂,在二楼雅间里坐好,堂倌沏茶献上果碟,三个饮茗畅谈。
柳屏山无限感慨地说:
“办企业实在是太艰难了”
祝伯孚说:“难倒是难,不是没有把你压跨吗?刚才铁冷兄陪着我转了一圈,你这个大工厂真够局势的,让人羡慕啊!”
柳屏山略显疲惫地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人难以招架。”
祝伯孚说:
“我这次来上河湾,主要来你商量一件大事。”
柳屏山放下茶杯,专注地看着祝伯孚。
祝伯孚看着柳屏山认真地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一位老师程万里在北京任交通部部长。”
柳屏山补充道:“兼交通银行行长。”
“对,兼交通银行行长。你从南京走后,我给程万里兄拍了一份电报,将你工厂遇到的困难和他说了,并请他帮助想想办法,解决矿山用的轻轨。他已经给我回了电报,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
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纸电报,交给柳屏山,柳屏山喜出望外,忙接过电报来看:
南京复兴路118号殳楼律师事务所祝伯孚前日电收悉兄所言苏北矿车厂屏山先生在经营中遇到困难弟深表同情我已和部里供应司有关人员商量解决轻轨无太大阻碍请接到电报急速与屏山先生同来北京具体研究如何落实
交通部程万里民国四年五月十二日
柳屏山将那电文看了两遍,眼里放出欣喜的光芒。这时过卖已经端着方盘上来菜肴,同时端来好酒。成铁冷听到祝伯孚为矿车厂解决了难题,多日以来压在心上沉重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兴奋地大叫:“换大杯来!”过卖拿来大杯,成铁冷忙着给二人斟酒,自己也斟满一大杯。三个人一边吃酒,一边畅谈,直到晚上七点半宴会方才结束。柳屏山和成铁冷将祝伯孚送到工厂招待所高级客房,说:
“殳楼兄连日劳顿,明日还要赶路,请好好休息。”
离开祝伯孚的房间,柳屏山请成铁冷找来工厂主要部门负责人开会,对今后的工作进行了部署。
柳屏山兴奋地说:
“大家都关注鲁师傅的官司,审判结果可能都晓得了。鲁师傅只判了三年徒刑,还是监外执行。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这是因为我请来南京有名的大律师殳楼,为铁匠鲁师傅辩护,殳楼是我的同窗,他晓得我们工厂的处境,还要为我们工厂寻求走出困境的途径。明天,我就要和殳楼律师去北京,解决轻轨问题。外国人用轻轨压垮我们,我们一定要挺着胸膛站稳!我觉得今后需要做的工作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将官司的结果告诉全厂职工,做好稳定人心的工作。第二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生产。”
听到大家发出一片惊呼,柳屏山说:
“第三,要大力加强销售工作,对客户可以做供应轻轨的承诺,并且写在合同上。第四,切实做好工厂保卫工作,注意安全。我离厂期间,由成铁冷负责矿车厂全面工作。成铁冷和詹姆斯负责生产,张金标、乔成章负责销售,许国华负责安全。宁守成负责财会。”
会议一直开下去,大家的情绪都很热烈。后来,柳屏山看见张金标不住地打哈欠,看了一下手表:凌晨一点,不禁自语道:
“这么晚了。就这样吧,散会。”
散会之后,柳屏山又和成铁冷谈了一个多钟头,将近凌晨两点才休息。
次日早起,柳屏山乘坐祝伯孚的汽车,取路东北,一路直奔徐州。中午,到达徐州,吃过午饭,将汽车停在市政府一个朋友家里,然后租车去火车站,买了去北京的车票,下午两点钟,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在列车上,祝伯孚和柳屏山对面坐着闲谈,他们很自然谈到了程万里。柳屏山对程万里有了概括的了解。原来闵先生比祝伯孚大二十岁,广东番禺人。京师大学堂化学馆毕业。前清时做过京师大学堂的教官,与祝伯孚有师生之谊。程万里离开大学,做京师铁路督办,民国后,任交通部次长、部长。两个人通过这个人的学问很大,不但写一手好书法,和京师大书家张伯高齐名。诗词作的也好,而且喜欢收藏。
柳屏山说:“走得匆忙,忘记给程先生带两幅字画了。”
“没有关系,到了北京,去琉璃厂转转。”
“最好。”
那日,列车进入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已是下午四点。两个到前门的全聚德吃了烤鸭,然后步行到琉璃厂选择字画,古街琉璃厂深邃博大,店铺林立,宝藏丰厚,使柳屏山和祝伯孚眼界大开。他们转了几个店铺,看到郑板桥、金农、何绍基的对联,还有王铎、付山等大家的书法作品,标价也不算高,一幅要大洋二百到三百不等。柳屏山觉得应该寻找更为珍贵的艺术品。最后在一家店铺里,掌柜的见他二人浏览挂在墙上的画,专门看书法。就主动打招呼。
…
第三十六章电文(2)
…
“两位先生喜欢书法?”
柳屏山问:“有没有价钱高一点的?”
“有。”
“拿来我看。”
掌柜的拿来两张书法:一幅是明代大书家倪元璐六尺书法的立轴,一副是明代大书家张瑞图的六尺书法立轴。问了价钱,掌柜的说:“两轴全要,您交六百大洋。”
柳屏山问:“有没有宋元大家的作品?”
“有一个黄庭坚的。”
“拿来我看。”
柳屏山看了黄庭坚的手卷,问了价钱,要一千大洋,柳屏山也不还价,交了银圆,掌柜的将画装进红木画盒。
“还有没有好一点的?”
“有宋代大书家张温夫的书法。“
柳屏山晓得,张温夫是北宋大书家张即之的字,和包拯一样,张即之的书法,存世极少。请店主拿来,确是真品,于是,以一千六百银圆买下。得到这两件墨宝,柳屏山十分高兴,对祝伯孚说:“琉璃厂声震遐迩,果然名不虚传,真有罕见的宝物。”
两个拿着画尽情逛了琉璃厂,傍晚找客栈休息了。次日吃了早点,直接去交通部。
交通部有士兵站岗,祝伯孚递上名片,守卫和里面通了电话,秘书请示部长之后,回说“请进。”二人穿过回廊,来到装饰考究的大厅。一个年轻的秘书微笑着迎上来,礼貌地问道:
“两位可是祝先生和柳先生?”
祝伯孚回答:“是的。”
“请到后面小客厅等候会见。”
二人进入小客厅等候,将近十五分钟,程万里满面笑容进入客厅。和祝伯孚亲切握手,看着柳屏山亲切地问:
“这位便是柳屏山先生?”
“在下柳屏山,给誉龙先生鞠躬了。”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程万里忙和柳屏山握手,一手拉着柳屏山,一手拉着祝伯孚,请二人坐下。有人献上茶来,说了几句路上辛苦的话,祝伯孚拿出两个手卷来:
“誉龙老师,有两幅画请过目。”
程万里面带喜色,当即展开书法来看,程万里的脸上带着欣赏的神情,目光专注,反复展读,良久赞叹道:
“再看看这幅宋代书法大师黄庭坚的自作诗帖,通篇都是大草,结体雄放奇崛,笔势意闲神逸。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恣肆任意,真是神来之笔!正如祝枝山所言,黄山谷书法,如捕龙蛇,博虎豹,乘风霆而上下太清!”
程万里兴致炽烈,自管说下去:“你看,这里有乾隆皇帝的三个玉玺:你看这个‘乾隆御览之宝’,这个‘古稀天子’,这个‘御书房藏宝’,单单这三个玉玺,便知道这卷书法是多么珍贵了。”
看过庭坚的,卷上,又兴致勃勃地的打开另一个卷轴,程万里大为惊愕,沉默半晌,叹道:
“好,好!这个手卷是宋代大书家张即之书《苏文忠公谢翰林学士表》,张即之字温夫,号樗寮,温夫一生不得志,怀大才做区区小吏。告老特受直秘阁致仕。是名满天下的大书家。对其书法,金人尤宝之。樗寮传世作品极少,只有《华严经》和这卷墨宝。这里有几个大收藏家的题跋,其中以陈宝琛的评语最为贴切:东坡之笔,僚轭之书,千古双绝。樗寮豪放不羁,其书恰如其人,恣意奔放,不拘一格。殳楼你看,这幅字既有苏东坡的雄沉渊厚,又有黄山谷的郁拔苍劲,还有米元章的飞扬潇洒。这幅字整篇气势贯通,体态磅礴,张弛任意,能看出书者行笔疾迅,从头至尾,不见一丝迟疑懈怠之处,好字,好字。这是难得的稀世之宝!”
程万里反复观赏,爱不释手。
“难得,真是难得呀!”看见程万里先生对两张书法特别干兴趣,柳屏山心里高兴,他看了一眼祝伯孚,祝伯孚会心地一笑。良久,程万里将书法卷好,放进画盒里。祝伯孚说:
“这是我给老师的一点心意。”
程万里没有回答,似乎仍然沉浸在欣赏的愉悦之中。祝伯孚又说了一句:
“这两张字画是我送给老师的。”
程万里正色道:“这个我绝对不能接受。”
祝伯孚红了脸说:“你我师生之谊,又是多年朋友……”
程万里说:“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如果没有屏山先生的事,我可以收下你的书画,今天赶巧,就不能收了。”
祝伯孚看着柳屏山说:“只好从命了。”他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话锋一转,问道:
“当前正修建胶东铁路,不知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
提谈起铁路,程万里的话便滔滔不绝。柳屏山听了在心里叹道:这才是真正的能人呢,既有专业知识,又有学问,他对这位部长心悦诚服。
祝伯孚抓住时机问程万里:
“毅行兄的事,先生是怎样安排的?”
“我已经和供应司说好了,我觉得支持民营企业是好事。争取轻轨全力供应,我们与德国合作修建胶东铁路,德国政府已经基本答应了。”
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摇了两下,说:
“请挂供应司。”
“喂,你是郝司长吗?我是程万里,昨天说的那件事,对,轻轨的事,今天江苏来人了,下午到你那里去谈,好,好。”
中午,程万里请祝、柳两位在部里的餐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