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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补起窟窿的泥土之褐，还有大漠黄沙沾染上的枯黄，在背光之处，透过阳光直射眯眼看去，竟觉得有些异彩斑斓，异样之美。
振威镖局二把手贺炜减慢速度，与朱晨桓平行而骑，见朱晨桓回头看着古朴的边境军镇，张开满是蟒须的粗犷嗓子，道：“沧郦城，沧桑而艳丽，伫立在这满是吃人骨头的荒漠中，能够北抵全民皆兵吃人不吐骨头的风云国，真他…娘…的是一个牛气啊！年轻的时候曾经走过一趟镖，途径此地，但那个时候年轻自负，自以为凭借近三十万大军守住一城又能算得了什么？给我三十万大军一样能够成事。但又活了十几年，大风大浪也经历过，还有两次差点死了，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座城池，只想说就算给我特娘…的五十万人，我也守不住啊！这沧郦城，名字起得真好，沧桑有了，艳丽也有了，可谁知道这艳丽的背后，却是不知道多少尸骨堆起来的？”
朱晨桓有些意外的看着魁梧大汉，却见贺炜笑着摇了摇头，道：“镖头说了，跟你这读书人交流，还是要装的肚子里有些墨水些为好，要不然张口就是粗言粗语，怕你听不惯。我这也是几天请教了好几个镖队里读过书的后生，自己琢磨了好一顿才来和你显摆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俺老粗一个大变样了？”
朱晨桓笑着点了点头，从沧丽古朴的城墙上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驱马前行，一边走，一边道：“变样了，变得比我这个读书人懂得都多了。”
“哈哈”贺炜仰头哈哈一笑，满脸蟒须不断乱颤，笑过之后，他却摇头说道：“老粗一个，记性不好，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就是能够显摆的全部了，现在再让我来说些什么，说不出来喽。”
朱晨桓晃了晃手中折扇，突然叫了一声“贺老哥”，贺炜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朱晨桓将手中折扇抛来，他连忙将板斧放于身前，伸手一接，不明所以的看着朱晨桓。
“贺老哥，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纯粹的读书人，我甚至做过掏鸟蛋、给人看手相、骗人下棋赚钱的勾当，肚子里的墨水也就不到一两，自己也不愿去做什么读书人该有的高风亮节的事，相比于那些开口闭口忧国忧民闭嘴诗词歌赋的仿佛放个屁都是书香的文人们，我还是更喜欢和老哥这种话粗理不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做兄弟。”
朱晨桓一手勾绳，另一只手指在马背上画着圆圈，大圈盖小圈，小圆接大圆，生生不止，继续道：“不是有句话说么，人要靠衣装才行，我之所以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不就是靠自己这一身衣装？但这衣服脱不得，我还要靠它继续骗人呢，所以就把这折扇送给老哥了，让贺老哥也过一把读书人的瘾，没事说话前别管他春夏秋冬，摇两下扇子，保准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贺炜闻言，打开了手中这看起来很是华贵的折扇，只见扇面有两字装蒜，扇背则是五个草书大字我是读书人。
贺炜虽然不读书，但是大字还是认识几个的，所以一见这五个字，顿时就不由得微微一怔，朱晨桓见状，嘴角翘起，摇头晃脑道：“我是读书人，如假包换，谁敢说我不是读书人？不认字吗？”
贺炜这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朱晨桓的神色也愈加热络，他小心的收起折扇，旋即向朱晨桓双手抱拳，真诚道：“和晨公子相见恨晚啊！”
第九十八章 宁杀不能放
第九十八章宁杀不能放
风云国地处东胜神州大陆中南部，南部与二等大国石玉国接壤，北部与同样是二等大国的南蜀国毗邻，三百年来位于两个大国中夹缝生存，不仅没有被强国吞噬，反而是如猛虎般扼守两国连通路途，更是有余力每隔十年便与石玉国来一场数十万生死的夺城大战，其国力之强盛、国民战力之强大也可见一斑。
风云国所处地理环境三分沙漠，一分绿洲，自风云国都城风云城向南，放眼望去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地带，但立于城端向北遥望，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原绿洲。自空中向下俯视，可见风云城正好地处青黄一线之处，青是芳草青青，黄则是大漠黄天，风云城就仿佛伫立在此的道门符篆或是佛门金刚一般，是控扼掠夺生命之荒漠继续北侵的唯一屏障。
风云国因其生存环境的影响，三分沙漠整日风沙漫天，毒虫猛兽层出不穷，百姓若想在沙漠中存活，只能与风沙斗、与毒虫猛兽斗，所以在物竞天择的毫无怜悯温情可言的挣扎求生中，风云国百姓几乎全民皆兵，身材魁梧强壮自不必说，就说那些稚童妇孺，也都可提刀与猛兽大战，且不落丝毫下风。
对于石玉国而言，风云国就是一直觊觎自己的豺狼，整日想要吞并自己，掠夺自己的粮食与土地。而对于风云国而言，石玉国又何尝不是求得存活的唯一出路？东西两侧环境更加恶劣，北部有更强一等的南蜀国虎视眈眈，所以柿子专挑软的捏，不去攻打石玉国又能攻打谁？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因为生存，所以无解。
又因为两国帝王都是难得的明君，所以更加难解。
风云国都城，风云城。
风云城非是四四方方，而是狭长如蜈蚣一般，南北宽度只有十里地距离，可东西宽度却长达近百里，可以说几乎横贯了风云国青黄交线的五分之一，因东西两侧遇山遇江才戛然而止。
风云国皇宫位于风云城最东侧位置，出得风云国皇宫，就可看到壁立万丈如被刀割直入苍穹的风云国境内唯一一座高山，云苍山。
云苍山上有三庙一道观，庙是和尚庙，观是仙家观，三庙一观平分云苍山大半面积，信徒无数，香火鼎盛，即便是在佛界不讨喜的道观也是不缺金不缺银，观在山顶，与云雾相接，仙风袅袅，倒真有一种仙人野鹤的缥缈之感。
民间曾传言，因苍云观观主曾救过风云国当今皇上性命，被皇上大力推崇，所以才会出现风云国境内道压佛一头的异常景象，不过其中曲折，真伪难辨，除了那些个熟知此事的关键人物，谁又能猜出分毫？
风云国皇宫，御书房内。
风云国皇帝年近五十，比之石玉国君主朱义天要年长十岁，他发有白丝，脸却没有一条皱纹，双眼炯炯有神，眼眸微眯，便会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压迫之感。
此时他正坐于摆满奏折杉木桌后，手中拿着毛笔在奏折上做着批示，桌旁放着一杯冒着白气的醒脑茶，一名身着红袍的宦官安静站于一旁，在桌前，则是有两名同样年近五十岁左右，一人身着文官饕餮服，一人身着武官蟒狮服的在风云国地位尊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各自手掌文武百官的权臣肃然伫立。
身着文官饕餮服的老者乃是风云国文官之首，位列宰相之尊的慕容江，慕容乃是风云国一等一的大姓家族，势力遍布风云国方方面面，曾有人戏言，若是慕容家撂挑子不干的话，风云国将会遭遇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上的巨大打击，当然这纯属戏谈，便是普通百姓都知道慕容江乃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谁叛乱他都不会叛乱。
而那名身着武官蟒狮服，面见皇上可腰间佩剑的男子，正是风云国五部之首兵部的兵部尚书，他执掌风云国大半兵马之权，可谓是风光无限，便是几位皇子见到他都不能不尊敬的道一声完颜将军，完颜赫昌。
两人半个时辰之前被叫来面圣，可伫立半个时辰，却也没有听到皇上说上一句话，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帝王心思难以揣摩，便是位极人臣的丞相与兵部尚书，也是不敢胡乱猜测。
似乎是批奏完了今日的奏折，风云国皇上耶律休奇才放下沾墨毛笔，伸手握住了旁侧的醒脑茶，却未将其抬起，笑着说道：“两位爱卿可知朕深夜找你们所谓何事？”
见两名权倾朝野的老臣半晌不言，皇上耶律休奇又笑骂道：“别藏着掖着的，现在无君无臣，我们又不是那种酸儒侵染之国，有一说一。”
慕容江沉吟片刻，这才弯腰说道：“回皇上，臣猜四字。”
“哪四字？”耶律休奇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吹。
慕容江低眉道：“十国大比。”
皇上耶律休奇闻言，顿了一顿，轻轻一抿水温正合适的茶水，放下茶杯，转头去看腰间佩剑的完颜赫昌，道：“完颜将军，你认为呢？”
完颜赫昌拱手答道：“回皇上，兵马已足，随时都可出兵。”
两人的回答仿佛驴唇不对马嘴，可皇上耶律休奇却是一脸的满意笑容，只见他再次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茶杯再放回桌子上后，整个人气势便迅速一变，他正襟危坐于黄色金沙龙椅之上，双眼微眯有如雷霆闪烁。
“慕容大人，陈勾准备的如何了？”
石玉国有蛛网，乃是病虎居士何德少一手勾织而成，遍布整个石玉国，上到庙堂下至普通百姓，蛛网共有蜘蛛三百零九人，乃是石玉国令人闻之色变的情报与暗杀机构。而在风云国内，没有蛛网，却有不弱于蛛网的陈勾。
陈勾共有勾魂一百八十人，魄手五百四十人，遍布风云国庙堂与草寇中，每日收集情报可堆积成山，每日死在陈勾手下的人头数也不少于三位数。
而陈勾的搭建之人，正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满脸儒雅的当朝宰相慕容江。
慕容江缓缓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皇上，近半旬时日，自石玉国边境进入我风云国商旅人员，共有三百七十八人，其中人数最多队伍有二，一者是百人武者护送的十人队伍，一者是镖队护送的三人商旅，而其他人员，最多成群不超十人，最少行走不短两人，共有三十波人。”
风云国皇上耶律休奇闻言沉吟了片刻，手指轻轻弹了弹桌前茶杯，发出叮咚脆响，兵部尚书手掌天下大半兵权的完颜赫昌仍是一手握刀柄，一手捏玉质扳指，不言一语。
少顷之后，耶律休奇才再开口问道：“爱卿以为该如何？”
慕容江声音轻柔，可话语中意却杀机凛然。
“为我风云国未来基业，当然宁杀不能放！”
第九十九章 被盯上
第九十九章被盯上
时间已是亥时，地处青黄交界的风云城气候也是极其怪异，白日暖如阳春三月，夜晚就会冰冻如腊七腊八，往往早上还穿着棉袄，中午就必须换上轻纱，再到夜间，又是厚衣加身，所以这也造就风云城百姓服饰区别于其他地方，手袖可随时换上挂起，供人随温度变化而不必麻烦换衣。
出了御书房，看起来更老一些的丞相慕容江紧了紧衣袖，抬起头眯眼看向漆黑的夜空，轻声道：“这天，真的是要变了啊。”
风云国掌管大半兵马，手握重权的兵部尚书完颜赫昌提了提闭剑的剑鞘，瞥了一眼一旁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丞相，撇了撇嘴道：“天变不变，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慕容江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完颜赫昌话中的嘲讽之意一般，只见他伸手放于空中，感受着夜风的吹拂，中午满汗淋漓，晚上就冰冻刺骨，收回已经冻红的手，慕容江摇了摇头，缩了缩脖子，道：“将军是在气我为什么不让兵部出马吗？”
“哼，几百人而已，我风云国大军一个碾压过去，全部都会死光，还用得着如此费力，又让江湖草莽动手，又让佛道出手。”
听到完颜赫昌略带脾气的话，慕容江抬起手来指了指南方的夜空，完颜赫昌随慕容江的手指看去，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闪烁着橙紫光芒的星辰。
“紫气南来，比之紫微帝星要光芒更胜，周边看似星辰隐没，实则只是被那不知名的星辰所遮掩一般，天机重重，帝星黯淡，此星象可不是什么大吉之兆。好在我风云国监天寺不是尸位素餐，以三人生命为代价，接引天穹，并求云苍山三佛一道相助，这才混乱中找寻到一条道路，此星该杀，但如何去杀，却是一个因果与气运的复杂事情，可不是如大将军这般，一刀下去咔嚓了事，气运若无，沾染因果，可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江转过头去瞧完颜赫昌，这风云国的大将军只是冷哼两声，脸色仍旧冷漠，但也没有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慕容江呵呵一笑，双手插袖，一边与完颜赫昌向皇宫外走去，一边笑着道：“大将军也不必担心没有用武之地，皇上责罚二皇子殿下进入军营，未尝也不是怀有历练的心思，更何况二皇子殿下本就具备大将的本事与风采，相信在大将军的教导之下，更能够风云展露。而这颗星辰和那些个该死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铲除的，总归会有几条漏网之鱼，到时候可就要看大将军的手段了。”
完颜赫昌突然停了下来，他双眼炯炯有神，隐有剑芒闪烁，只见他周身十步以内寒风不入，元气激荡而起，可处于元气风暴正中央的慕容江却仍旧是那种佝偻的如同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一脸和蔼笑容。
“哼，所以本将军不喜欢你们这帮一肚子坏心眼的读书人，什么话都让你们给说了，夺了本将军的功劳，还要让本将军向你感谢。”
完颜赫昌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说完也不再等待这个仿佛被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家伙，腰间挎剑，大步就撇下了慕容江。
慕容江见状也不恼不怒，脸上仍然是和善的笑容，他双手伸入袖中，背脊佝偻，就跟一个普通的乡间老人一般，哪里有半点风云国满朝文官之首，更是那令整个风云国都闻之色变的陈勾之主的样子？
走出皇宫红漆大门，再回头去望这巍峨的宫殿，慕容江嘴角不经意间翘起一抹弧度，但又迅速归于平静。
“老了老了，做事就瞻前顾后的太多了……”
…………
离开沧郦城，躲过风云国大军驻守之处，从偏僻小径绕路而走，前行三天，振威镖局一行人才到达风云国最边陲重镇莽恒城。
莽恒城与沧郦城一样，城墙都是又高又厚，这种城墙在建造之时都是用巨石先堆砌而成，在缝隙处填补碎石尘土，并用米浆鸡蛋等物胶合拌在一起，从内而外灌溉浇筑，使得百年都不会出现一丝裂痕。
这种劳工费力的城墙一旦建成，不仅能够抵御外敌入侵，也能够抵御风沙，给城内居民一个还算相对安稳的居住环境，所以对于这种涉及自身安危的工程，便是莽恒诚所有百姓全部征调为民工，也无一人有所怨言。
这三天行程，众人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见识到异域风情的民风民气而充满好奇，再到入眼处皆是黄沙大漠而神情木讷，最后到现在能见到一个活的生物都要上蹿下跳跟个疯子一样，可谓是心境一变再变。
此时一起抬头去看这座伫立在茫茫大漠中彷如一尊与南方沧郦城隔空相对的古朴巨兽，心中百感交集，双眼由木讷无波动，慢慢恢复微亮生气，最后几个年龄较小的镖师已经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颤动，想哭想笑又不敢引起太大的变动。
韩霜陇清了清嗓子，吐出了一口带着沙尘的吐沫，转身向镇威镖局一众人说道：“按照之前的计划，在莽恒城停留一日，补充水源和食物，此地不再是我们熟悉的石玉国，所有人除了外出采买的人外，不许随便出入驻扎的客栈，也不许随意惹事，能忍则忍，现在采买的人跟随贺镖头前往，其余的人先跟我去客栈。”
镇威镖局近百人的镖队向守城兵士出示通关文牒并让兵士检查车上物品后，倒也没有怎么受到莽恒城兵士的为难，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莽恒城中。
朱晨桓仍旧是一袭白衣读书人的打扮，手上的折扇三日前送给了贺炜，便两手空空，没有了把玩的物件。
他跟随马车行走在最后边，刚刚前行两步，忽然轻咦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守城兵士突然快马离去，而且在他的感知中，也发觉城墙上有三处目光是聚集在自己这镖队中的，这让他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手指勾了勾马背上的缰绳，却也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转身加快速度，追上马车，敲了敲马车外的挡板，红鸾的容颜便出现在车窗中。
朱晨桓脸上带着浅笑，就仿佛在与红鸾讨论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般，可他的话语却是：“我们被盯上了。”
第一百章 螳螂捕蝉？
第一百章螳螂捕蝉？
进了莽恒城，在一家位于繁华地段且人气很旺的客栈暂时落下了脚，虽然这种客栈的价钱都不会太便宜，但对于出门在外的镖队而言，有三住三不住，不住偏僻之地，不住人气凋零之处，不住青楼勾栏之畔，这是整个镖局无数次生死存亡中拼活下来才得出的珍贵经验，自然是被韩霜陇等人严格的执行着。
放下行囊，朱晨桓与陆擎天找寻了一个无人打扰的空挡，进行了一番密谈，密谈内容为何，便是连红鸾都不知晓，但密谈结束之后，朱晨桓的神色就不再是那般轻松潇洒了。
他从陆擎天房间出来后，眉头就紧皱不开，站在客栈房前小院中，抬头望向黄苍苍的天空，只见空中满是黄沙阵阵，但因为城墙高厚，据说还有佛门中人念佛祈祷，树立佛法符阵十二，才让外界黄沙无法蔓延进入城中。
半空中有苍鹰低飞，苍鹰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