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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眼儿到了水红的发廊,水红明白吊眼儿的意思,打发了客人就把门关上,两人一起爬到“阁楼”上去了。事毕,吊眼儿对水红说起了办户口的事。吊眼儿说我是刑警,不直接管户口,管户口的是户籍警察。找朋友办事,就得上点“态度”。水红不知道警察分工那么细致,她还以为是警察都管户口呢,不过,对上“态度”她还是明白的。她问吊眼儿上供(她老家管这样的事叫上供)需要多少钱。吊眼儿说一万吧。水红说人家办都是八千,你是警察,怎么还贵了。吊眼儿眨了眨眼睛,他说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价格,行情是变化的,再说,只是先准备着,到时候我见机行事,能少花就少花。水红问用什么方法办,吊眼儿说,这事儿由派出所的人办,有人死了,派出所不销户,不就剩下一个人的指标了吗?水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答应下午去银行取钱。
下午,吊眼儿拿到钱,就在一家酒店里请了两个下手狠的“小兄弟”,他说一个小子把哥们的老婆给上了,咱们给他出出气,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们每人一千元。那两个小兄弟说:没问题,把那小子的卵子籽挤出来,看他还敢不敢了。
罗序刚给吊眼儿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吊眼儿的手机一直关机,罗序刚失望了。罗序刚直接去了吊眼儿家,也没找到吊眼儿,罗序刚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如果找到吊眼儿,非得给他几拳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序刚的担心也越来越重,他估计吊眼儿已经采取了行动,而他又找不到吊眼儿,惟一的办法是通知童大林,让童大林有了准备,避免和预防一下,这样,一场危机就可以化解了。问题是,真的去通知童大林,罗序刚是不肯做的,他希望童大林化险为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为什么还安排吊眼儿去收拾他?自己凭什么保护自己仇恨的人?可是,如果不通知童大林,吊眼儿就采取了行动,而行动的方向并不能保证按着自己的意愿发展,如果童大林死了或者残废了,自己能逃脱吗?吊眼儿被抓起来,他能保证不把自己供出去吗?当然,如果自己不承认,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问题是,办案的人也不是傻子,一查就可以查出吊眼儿是自己的线人,而吊眼儿和童大林不认识没有利害冲突,有利害冲突的是自己……如果童大林不死还好办一些,如果童大林死了,谁也保不了谁了。
与此同时,罗序刚也这样想,任凭他去吧,怎么就知道吊眼儿能把童大林打死,人不那么容易就被打死的,况且,自己还交代吊眼儿,不要把童大林打死或者打残废了。即使自己让吊眼儿把童大林打死,吊眼儿凭什么就那么听你的话,吊眼儿才不会为你卖命呢,如果真的出了事,你罗序刚真能出头救吊眼儿吗?这一点吊眼儿心里有数,他很鬼道,自己知道给自己留条道儿,这样说来,别说你罗序刚没让他杀人,就是让他杀人他也不会真的去干的,出了事也会先把你扔出去。——即使这样想,罗序刚也不放心,一旦动起手来,谁能保证没有闪失,可能越不想出人命偏偏出了人命怎么办?这些年来,罗序刚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几乎没有不存在侥幸心理的,问题是,侥幸心理就像假币,到了关键时候就不好用了。
罗序刚找吊眼儿的路上,队里的内勤周倩给他打来了电话,通知他到队里开会,说有紧急任务。罗序刚掉转了车头,直接赶回了大队。原来,昨天晚上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发生了凶杀案件,村长出身的老板和老伴被杀死在家里,初步判断为生意场的纠纷,对方雇人行凶,犯罪嫌疑人已经外逃。这个案子不归罗序刚他们大队管,但由于案情重大,市领导亲自过问,市公安局领导非常重视,决定抽调罗序刚所在的大队力量,参与追捕工作。所以抽调罗序刚他们大队的人,大概是考虑犯罪嫌疑人住在罗序刚他们辖区,而且,这两年,他们大队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方面很有名气。
罗序刚坐在宋大队的身边,他在大队里是老二,一般外出追捕的事都由他亲自率队或者直接指挥,罗序刚想,这次他也跑不掉的。问题是,此时罗序刚的心境如同刚发生过地震的城市废墟,满目疮痍、尘土飞扬。宋大队叫他表态,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罗序刚目光躲闪,分心走神儿。宋大队介绍案情的时候,罗序刚恍惚地觉得跟自己有关,仿佛吊眼儿已经得手,童大林倒在血泊之中,自己虽然没用钱“雇”吊眼儿,可自己是幕后指使者,在定性上也可以说是“雇凶杀人”,要知道,雇有很多方式,并不一定要用钱的。宋大队说:序刚,看来你又要辛苦了,不过,事情也得辩证地看,这可是难得的露脸机会。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一政治学习就学习辩证法,尽管宋大队的文化水平不高,似乎对辩证法掌握得倒很坚实,所以,他每次讲话都用“不过”转折,大事小事都用辩证法。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罗序刚自然不想离开本市,或者这样说,在找到吊眼儿把事情解决之前,他不能离开。可罗序刚找不到更好的不接受任务的理由,无论他让吊眼儿去收拾童大林还是小秋跟他闹离婚的事,都不是可以拿到明面上的事。罗序刚支吾着,说:我没什么说的了,宋大队你来定吧。宋大队说我来定还让你说什么,不过,我该定的事已经定了,这次追捕,我的想法你就不要去了,你在家坐镇指挥,派谁去由你定。这话宋大队已经讲过了,只是讲的时候,罗序刚没听进去。
罗序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想了想,说:别我来定,你是老大,你决定我们服从就是。
会议结束,罗序刚彻底决定了放弃收拾童大林的计划,他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吊眼儿找到,实在找不到,他就想办法通知童大林,让他有所准备,以逃过这场劫难,童大林逃过了劫难,他自己也逃过了劫难,情形变化如此之快,是罗序刚自己始料不及的,现在,童大林面临的危机几乎成了自己面临的危机,有意思的是,导演这场危机正是他自己,所谓作茧自缚吧。
罗序刚所以这么果断地做出了阻止吊眼儿行动的决定,应该说跟会上讨论的案情有直接的关系,它起到了警示的作用,有的时候,典型案例不仅用于警示老百姓,也直接作用于执法者。罗序刚就是在分析案情过程中被震动并猛醒的。他可不想成为一起案件的幕后真凶,然后成为阶下囚。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是,他不能因小失大,因为一时动气而丧失了自己美好的前程。今天会上,宋大队向他做了明确的暗示,让他来做“决定”,这说明什么?说明前一段的小道消息兑现了。前一段,有人传宋大队要上调到支队当政委,罗序刚接大队长,宋大队肯定得到了明确的消息,不然,一向注意维护自己权威的宋大队不会“理直气壮”地让罗序刚做决定的。
从队里出来,罗序刚准备回家换换衣服,新任务来了,又得一阵子不能回家了,出差不说,不出差也得在队里指挥。回家的路上,罗序刚想,自己决定阻止吊眼儿还是对的,不能因为自己气愤、因为观念上绕不过弯来,就付出高昂的代价,这样,问题不但没解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的确,小秋是自己的老婆,可她不是自己的附属物,她只是和自己结婚了并没有卖给自己,她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她选择的权利。即使小秋是自己的附属物,他也得好好分析其中的利害得失,从这个角度讲,罗序刚突然意识到,其实,人的任何行为都是需要成本的,你的行为和要解决的问题是不是对应的,聪明人应该用低成本而不是高成本来行动的。想到这儿,罗序刚觉得困扰自己的一个大问题终于解决了。接下来,罗序刚感到自己放松了许多。他想,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很多人还被莫名其妙的观念所束缚,办了或者继续在办很多自己认为值得实际上非常错误的事情。幸好,自己把这一关过了。
快到家门口儿,罗序刚又尝试着给吊眼儿挂了一个电话,吊眼儿的手机开机。听到震铃声,罗序刚的心突突直跳,他那么急切地希望听到吊眼儿声音。奇怪的是,吊眼儿不接电话,罗序刚一连挂了五六次,吊眼儿还是不接电话。罗序刚想,也许吊眼儿在蒸桑拿,手机放在衣物箱里。
罗序刚给吊眼儿打电话时,吊眼儿并没在蒸桑拿,而是和他找的两个帮手在饭店里喝酒。那是一个中低档饭店,里面的人挺多,闹闹吵吵,有意思的是,饭店还学大宾馆放音乐,只是,所放的不是背景音乐而是流行歌曲。在这样的环境里,吊眼儿根本听不到手机的铃声。即使饭店的环境不嘈杂,吊眼儿也不一定能听到手机铃声,他和两个小哥们都喝过了正常的“水位线”,说话一个比一个嗓门高。
借着酒劲儿,吊眼儿吹起了大牛,他对两个小兄弟说:你哥的后台硬着呢,你们放心,只要不出人命,我都可以把你们保出来。其中一个叫大黄的问吊眼儿:真的假的?吊眼儿说,我操,我跟你们吹有意思吗?现在,在道上混的,没后台行吗?……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交给你们的事儿就是刑警队头儿的事儿,有些事警察自己能干有些事不能干,就得哥们去干。这么说明白了吧?两个小兄弟眼巴巴地瞅着吊眼儿,大黄说:你的意思是,姓童那小子把警察头儿的老婆干了?警察头儿让我们替他出气?吊眼儿神秘地点了点头。另一个叫荷兰猪的小兄弟说,这么说,还是我们厉害。大黄问:什么厉害?小兄弟说:你想,警察的头儿让人欺负了给戴了绿帽子,最后还不靠我们给摆平。大黄想了想,说对呀。吊眼儿说对个屁,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像我们玩的酒令,老虎、小鸡、虫子、棒子。说的时候,吊眼儿还用酒杯、盘子和筷子什么的摆在桌子上,作战参谋一样指点着:警察是老虎,可警察的老婆是棒子,棒子可以打老虎,姓童那小子是虫子,专门吃棒子,我们是啥?小鸡呗,专门吃虫子。到了最后,老虎还吃我们,我们还得听警察的。社会就这么回事儿。两个小兄弟听傻了眼,那工夫,吊眼儿成了他们眼里的哲学家。愣了好一会儿,大黄问吊眼儿:你说的警察头儿,是公安局长吗?吊眼儿含糊其词,说差不多吧。
大黄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掺和这事了。
“为啥?”
“警察的事儿,我们不沾边儿。”
“错。”吊眼儿有力地一挥手:“正因为是警察的事儿,我们才要管,不仅要管而且还要管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你们想一想,你们敢保证以后不犯事儿?敢说求不着警察?要是平时,你想近乎他们都近乎不上,送钱行吗?人家稀罕你这点钱,况且,你去送,人家敢要吗?……现在不同了,他有事需要我们做,不是送上门的生意吗?”
大黄说:“哥你单纯了点吧,警察翻脸比翻眼珠子都快。出了力不一定讨好。”
吊眼儿说这个我还不知道,我跟警察周旋了这么多年,什么不了解。社会上不是说吗?什么关系最铁,一起分过赃的,一起嫖过娼的。关键要看什么事儿,办这样的事儿,就把警察拴住了。明白吗?
吊眼儿巧舌如簧,把两个小兄弟给说服了,他们纷纷给吊眼儿敬酒,并表示以后要跟吊眼儿混。大黄说哥你放心,我们肯定把姓童那小子给作了,全当练手儿。到时候功不功的无所谓,出了事儿你保我们就行。
吊眼儿说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但是,不要把他弄死,本次行动的要求是,既不要把人弄死,还要狠狠地教训他。说一说,吊眼儿还有了领导的口气:关键在于把握好这个度。
两个小兄弟相互瞅了瞅,大概觉得这个“度”不大容易掌握。
他们仨人事儿没办,酒没少喝,一喝就喝了三四个小时,一箱啤酒喝没了。吊眼儿摇摇晃晃去卫生间,他刚进去,就传来了女人的叫声。原来,吊眼儿走错了方向,进了女厕所。吊眼儿回来,两个小兄弟乐得前仰后合,大黄说老大,要不这样,我们打电话叫两个妹妹来,一起喝花酒。吊眼儿乐了,他说好啊,你哥就好这口儿。
吊眼儿拿起自己的电话,这时,他发现手机上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这期间,罗序刚继续给吊眼儿挂电话,除了罗序刚之外,水红也在给吊眼儿挂电话,挂得不比罗序刚的次数少。
水红的电话吊眼儿自然不能回复,两个小兄弟正给他找“妹妹”,他可不希望水红出现给撞上,而罗序刚的电话他就不能不回了。
吊眼儿给罗序刚打了电话,他说哥你找我了吧,我正安排这事……话没说完,就听罗序刚在里面骂上了。罗序刚说你他妈的没死啊为什么不接电话。吊眼儿怔住了,刚才还处于兴奋状态下的他,如同晴朗的天空下载歌载舞的人群突然遭遇了雷雨大风,浇得浑身冰凉。吊眼儿还没解释,罗序刚说:交代给你的事不办了。吊眼儿觉得自己更加被动,他说我马不停蹄,现在已经安排好了。如果着急,今天晚上……
“你没听明白吗?我说不办了。”
“为、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不办就是不办了。”
“可是,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立即停止。”
“可是……”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有时间我跟你联系。”
就这样,罗序刚把电话放下了。吊眼儿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大黄问他什么事儿。吊眼儿说没什么事儿。“不对吧,”大黄说:“是不是警察头儿来了电话,不让咱们干了。”吊眼儿想了想,说:“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上午刚交代,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我感觉他说话不方便……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大黄说是啊,人心隔肚皮,况且,警察的想法你能整明白就怪了。
吊眼儿的眼睛不停地眨着,眨了一会儿,突然挑了一下他的吊眼梢儿,大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两个小兄弟都凑近了他,问他明白什么了。吊眼儿说:他所以让我们停止,并不是不想干,是怕我们出事连累了他,你想,他是警察,还是头儿,他最怕什么?
大黄说:怕棒子。
“什么他妈的棒子?”
“不是你说的吗?就是他老婆。”
“我那不是比喻吗?其实我知道,他最怕出事。所以……”
“所以这事儿就不办了……”
“错。”吊眼儿说:“这事儿不仅要办,而且还要办好。”
“这我就不明白了。”荷兰猪说。
吊眼儿有点神秘地说:你脑袋肯定让傻子摸过。……你们想,你老婆让人干了,你能不生气不想收拾让你戴绿帽子那个人吗?(大黄点头,荷兰猪默许)所以呀,我的委托人并不是不想干,而是怕出了事连累到他。我们只要干得漂亮,不连累到他不就行了。
大黄说那我们可不干,干好了没功劳,干不好责任全是咱们的。
“错,”吊眼儿大声说:“这样就更得干了。他说不让这么干,咱们干了,那才够意思,既帮他解决了问题,又不是跟他要人情。”
“不要人情怎么扯啥?”荷兰猪说。
“错,”吊眼儿说:“不要人情是最大的人情,你们不懂。”吊眼儿这样说,大黄和荷兰猪相互瞅了瞅,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什么又都没明白。大黄说:得了,我们不管人情不人情的,反正我们也不认识那个警察、头儿,我们只认识大哥你,只要你满意,别亏待了我们兄弟就行。
吊眼儿说这就对了,现在是组织上考验你们的时候到、到了。来,拉弓没有回头箭,就一个字:干!
吊眼儿给罗序刚回电话时,罗序刚正在家里。让吊眼儿猜着了,罗序刚讲话的确不方便,小秋就在他旁边。罗序刚毕竟是刑警,他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应急事件,他和吊眼儿通话时并没有借故离开,就当着小秋的面讲完了电话,小秋毫无察觉。
罗序刚收拾衣服的过程中,他和小秋都没讲话,等他要离开家的时候,小秋说:“就这样走吗?”
罗序刚说又出了起大案,我要急着处理。等这个案子处理完,我答应跟你讨论离婚的事……但是请注意,我说的是讨论,并没有答应什么。
小秋还想说什么,罗序刚已经推门出去了。
这样的话是罗序刚事先设计好的,他觉得在眼下的“关键时刻”,离婚不是件好事情,光阻止了吊眼儿的行动还不够,还不能离婚,如果真的离了,也要等他的大队长令下来再说。而这些,他都不能对小秋讲,他惟一的办法就是拖。拖是一种智慧、一种谋略。没有人说拖是不道德的,也没有任何法律说拖是违法的。
水红从未对吊眼儿产生过怀疑,可自己把5000元钱交给吊眼儿,尤其是她给吊眼儿连挂了六七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