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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明白，〃他说，声音变得越来越稳定。〃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而且，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叔叔会伤害我……像你说的一样。〃
〃你不相信？〃达拉马看来很感兴趣。他的手移动到胸口。〃你想要看看你叔叔能够怎么样伤害别人呢？〃
〃不要！〃帕林转开目光，红着脸笨拙地解释道。〃我知道了。我已经听过这故事。你出卖了他——〃
〃所以这算是我的惩罚。〃黯精灵耸耸肩。〃很好。如果你下定了决心——〃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么我建议你和哥哥们告别，如果你听懂了我说的话，这是最后一别了。因为我认为你们此生应该都没机会见面了。〃
黯精灵用已知事实的口吻说话。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同情、眷恋。帕林的手抽动了一下，指甲深深地咬进肌肉中，但是他依旧勉强点点头。
〃你最好小心等下说的话。〃达拉马若有所思地看着正走向杰斯塔瑞斯的卡拉蒙。〃你的哥哥们绝对不可以起疑心。他也绝对不可以怀疑。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全力阻止你前往。等等！〃达拉马抓住年轻人，〃先把情绪平静下来。〃
帕林吞着口水，试着要湿润又干又痛的喉咙，捏了捏脸颊恢复脸色的红润，用袖子擦去前额的汗水。接着他咬住下唇免得忍不住颤抖，背朝达拉马走向哥哥们。
随着他的脚步，白袍在脚踝边发出唏嘘声。〃哥哥们，〃他强迫自己笑着说。〃我以前一直都站在旅店门口对你们两个挥手，祝你们作战顺利什么的。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帕林看见坦尼和史东飞快地交换个警觉的眼神，感觉喉咙仿佛被呛到了。我们三人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他们对我清楚得很。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他们？他苦涩地想。看见他们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哥哥，〃帕林伸出手柔声说。他抱住两个人，将他们搂近。〃什么都不要说，〃他低语道。〃让我走就是了！爸爸不会了解的。即使现在这样对他来说都够难受了。〃
〃我不确定我自己了不了解，〃坦尼严肃地开口道。
〃喔，闭嘴！〃史东咕哝道。〃就算我们不了解好了，这重要吗？当你第一次参战的时候，我们的小弟有 哩 唆的吗？〃史东用粗壮的手臂紧紧搂抱着弟弟。〃再见了，小弟，〃他说。〃小心照顾自己……不要……不要离开太久……〃他摇摇头，转过身渐渐走远，边揉着眼睛，嘀咕着〃法术药材让我想打喷嚏！〃之类的话。
但最年长的坦尼依旧站在弟弟身边，严肃地看着他。帕林抬起头，用恳求的目光望向他，但坦尼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不行，小弟，〃他说。〃你这次得听进去。〃
达拉马仔细观看着这两个人，看见年轻的战士将手放在帕林的肩膀上。他猜得到他们在谈些什么。黯精灵看见帕林退了开来，顽固地摇着头，脸上挂着一张达拉马再熟悉不过的面无表情的面具。法师的手移向胸口的伤痕。雷斯林和这个年轻人实在太相像了！但是，又的确和卡拉蒙所说的一样，像是白月和黑月一样的天差地别……当黯精灵注意到卡拉蒙看着儿子对话，并且往他们的方向踏了一步时，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纤细的手指按向大汉的手臂。
〃你并没有告诉儿子们叔叔的真实面目，〃当卡拉蒙望着他时，达拉马说。
〃我告诉过他们，〃卡拉蒙胀红着脸反驳，〃是他们应该知道的部分。我试着让他们看见叔叔的两个不同的面貌！〃
〃你得补救自己的错误，特别是对其中一个儿子，〃达拉马冷冷地回答，视线投向帕林。
〃我能怎么做？〃卡拉蒙生气地问。〃当有关他的传说出现的时候：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自己，大胆进入无底深渊从黑暗之后的手中救回了克丽珊娜女士。我能说地开么？我告诉他们真正的情形。我告诉他们背后的故事。我告诉他们他对克丽珊娜撒谎，他诱惑她，引导她进入无底深渊。我也告诉他们到了最后，当她没有利用价值时，他抛弃了她，让他独自死去。我告诉过他们，坦尼斯也告诉过他们。但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部分……我想我们都是这样的，〃卡拉蒙对着达拉马投以指控的眼光。〃我注意到你们法师可没有挺身而出理清传言！〃
〃传言对我们是正面的宣传，〃达拉马耸耸纤细的肩膀。〃因为这些有关雷斯林和他'牺牲'的传言，魔法不再受到众人唾弃，我们法师不再为人所厌恶。我们的学校挤满了学生，每个人都迫切地要求我们的服务。卡拉曼甚至邀请我们在那边兴建一座新的大法师之塔。〃黯精灵苦笑着说。〃很讽刺，不是吗？〃〃什么？〃
〃由于他的失败，你弟弟达到了他最终的目的，〃达拉马露出扭曲的笑容。〃就某种角度来看，他已经成为了一位神……〃
〃帕林，我坚持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坦尼把手放在帕林的肩膀上。
〃你也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坦尼，〃帕林对正在和父亲交谈的杰斯塔瑞斯点点头。〃我们准备要传送到帕兰萨斯城的大法师之塔去，也就是时空通道座落之处。去……去看看……就这样而已。〃
〃是啊，那我就是溪谷矮人了！〃坦尼低吼道。
〃有些时候你的思考方式的确很像，〃帕林失去了耐心，把哥哥的千臂甩开。
坦尼的脸涨成猪肝色。坦尼和好好先生史东不同，他一并继承了母亲的卷发和火爆脾气。他也把自己大哥的角色看得很重，对帕林来说有时太重了些。不过，年轻人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我的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叹着气伸出手抱住哥哥的肩膀。〃坦尼，这次换你听我说。史东说的对。当你第一次出门远征的时候，我可没有 哩 唆的。至少在你看得见我的时候没有。但是我一整夜都孤单地在黑暗中啜泣。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的分离都有可能是生离死别吗？你们受到过多少的伤？上次牛头人的利箭差一点点就射中你的心脏。〃
坦尼黯着脸瞪着自己的脚。〃那不一样，〃他咕哝着。
〃泰斯叔叔会说，'脖子被扭断的鸡和脑袋被砍掉的鸡的确不一样，但是对鸡来说有差别吗？'〃帕林笑着说。
坦尼耸耸肩，试着挤出笑容。〃我想你说的对。〃他把手放到帕林的肩膀上，定定地看着弟弟苍白的面孔。〃回家吧，孩子！放弃这件事情！〃他口气强烈的耳语道。〃这不值得！如果你发生了任何事情，想想妈妈会怎么样……还有爸爸……〃
〃我知道，〃帕林说，即使他已经尽了全力，但眼眶依旧湿润。〃我已经想过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才行，坦尼。请你试着谅解。告诉母亲，我……我非常爱她，还有小妹妹们。告诉他们我……我会……带礼物给她们，就像你和史东一样……〃
〃什么礼物？一条死蜥蜴吗？〃坦尼皱眉道。〃还是皱皱的蝙蝠翼？〃
帕林揉揉眼睛，笑着说。〃是啊，就这样说吧。你最好赶快走了。老爸在看我们呢。〃
〃小心保重，小弟。还有注意他。〃坦尼瞄着父亲。〃这对他来说会很痛苦的。〃
〃我知道。〃帕林叹气道。〃相信我，我明白的。〃
坦尼迟疑了。帕林从哥哥的眼中看到了再一次的说教、再一次试图说服他不要前往的企图。
〃拜托你，坦尼，〃他柔声说。〃不要再说了。〃
坦尼猛力眨眼，揉揉鼻子，最后点点头。他碰碰弟弟的脸颊，拨弄他红棕色的头发，和史东一样走到阴暗的入口处等待着。
帕林看着他们走开，随即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朝向大厅和他的两位前辈告别。〃原来达拉马已经和你谈过了，〃杰斯塔瑞斯对走到他面前的年轻人说。
〃是的！〃帕林神色凝重地说。〃他把真相告诉了我。〃
〃喔，是吗？〃邓巴骤然问道。〃记住我所说的，年轻人。达拉马穿着黑袍。他野心勃勃。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他都相信这最后会对他有好处。〃
〃莫非你们两位能否认他所说的话吗？你们将我当作诱饵，想要捕捉雷斯林的灵魂，难道不是吗？〃
杰斯塔瑞斯瞄了邓巴一眼，后者摇摇头。
〃有些时候真相必须往这里找，〃邓巴伸出手，轻柔地碰碰帕林的胸口，〃在你的心中。〃
帕林的嘴唇不屑地一扬，但知道自己必须对这两名地位极高的法师付出对等的敬意，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达拉马和我父亲都还在等我。我先跟你们告别。如果神允许的话，我一年或两年后将会回来接受试炼，希望到时有荣幸再和两位见面。〃
杰斯塔瑞斯没有忽略掉对方的讽刺，以及对方年轻面孔上的悲愤神情。这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年轻人，三十年前来到了大法师之塔……
〃愿吉力安与你同在，帕林，〃大法师将手收拢进袖子中，柔声说。
〃愿帕拉丁，也是你的名字所纪念的神祉，指引你的方向，帕林，〃邓巴说。〃想想这件事情，〃他漆黑的面孔上划过一道笑容，〃预防你万一再也见不到这个老海法师；请你记得，只有'我为人人，'才能够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帕林没有回答。他再度鞠躬，转过身离开了众人。大厅仿佛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变暗。他觉得自己仿佛孤单一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人都看不见，哥哥、爸爸、达拉马全部都隐身在黑暗中……但随着黑幕的落下，他身上白袍的光耀反而越来越强，仿佛黄昏天边的第一颗星辰。
在那一瞬间，恐惧包围了帕林。他们都离开他了吗？他是不是孤单待在黑暗中？然后他发现身边有一道金属的闪光：那是父亲的盔甲，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加快脚步走向父亲身边，大厅似乎亮了起来。他可以看见黯精灵达拉马站在父亲身边，苍白的面孔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中。帕林可以看见哥哥们、以及他们举手告别的样子。帕林正开始举起手，但达拉马开始念咒，仿佛一朵乌云遮住了帕林白袍的光芒、掩蔽了卡拉蒙的盔甲。黑暗变得越来越浓，在他们身边不停地回旋，直到变成大厅阴影中的一个黑洞为止。然后一切都变成虚无。冰冷、怪异的光线重回塔中，填补起这个空隙。
达拉马，帕林和卡拉蒙都消失了。
帕林的两名兄弟肩起背包，开始穿越威莱斯森林的漫长、奇异的旅程。一想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红发、脾气暴躁的母亲就让他们觉得心情无比沉重。
在他们身后，杰斯塔瑞斯和邓巴站在巨大石椅的两边，神色凝重地看着。然后，两人各自念了一句咒语，也跟着消失了。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就再度陷入阴影之中，只剩回忆不停地回荡。
第五章
〃他在深夜中来到此地，〃达拉马柔声说。〃天空中的月亮只剩那神秘的黑月。〃黯精灵从兜帽的黑暗深处瞪着帕林。〃这就是有关你叔叔回到塔中的传说。〃
帕林什么都没有说：这些语句早就烙印在他脑海中。到了他们开始做梦的年纪时，他们曾经秘密地溜到那里去。现在，他敬畏地看着遮挡住入口的巨大铁门，试着想像叔叔站在门口，命令大门为他开启的景象。当那扇门开启的时候……帕林的目光投向了黑色的高塔。
在帕兰萨斯城现在是白天。当他们离开南方数百里的威莱斯大法师之塔时天刚亮不久。现在天色依然，他们这场魔法旅程所经历的不过只有一瞬间。太阳还刚跳出地平面，阳光照在高塔上。高塔顶端的两座红色小尖塔之间夹着一颗金球，像是沾血的饥渴手指贪婪的捏着一枚金币。从太阳所散发出来的暖意来看，它也与一枚金币相差不远，因为没有任何的光芒可以温暖这邪恶的地方。这巨大的黑色石塔是被魔法从地底硬生生扯出来的，矗立在魔力强大的修肯树林暗影下。即使每棵橡树都换成千百名骑士，也无法比这诅咒更周全地防卫这座高塔。这可怕的结界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除非拥有合黑护身符的保护，否则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走出来。
帕林转过头，从白色兜帽的缝隙瞄着树林中高大的树木。树木静静地矗立着，但他可以感觉到强劲的海风阵阵吹在脸上。传说中大灾变的强烈飓风也无法让这树林落下任何一片叶子，但当时帕兰萨斯城中却没有任何剩下一棵站立的树木。在橡树之间流窜着隐动的黑暗，伸出冰冷的雾气化成诡诈的触角想要穿过铁门，缠绕门外众人的身躯。
帕林因为树木不断溢出无法控制的冰冷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但也让他对父亲产生了新的敬意。卡拉蒙过去曾经因为对孪生弟弟的爱，大胆闯进修肯树林，也差点为了这付出了他的生命。
帕林认为，父亲现在一定正想到这件事情，因为他的面孔变得十分苍白凝重。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前额冒出来。〃我们快离开这边，〃卡拉蒙黯哑地说，双眼小心地避开眼前这被诅咒的景象。〃不管是走进去或是怎样都好……〃
〃好吧，〃达拉马回答道。虽然黯精灵的面孔又再度被黑暗所遮掩，但是帕林很清楚对方在笑。〃我们其实不急。必须等到日落。在帕拉丁的爱子，银月索林那瑞，黑暗之后的宠儿黑月努林塔瑞，吉力安的红月全部都出现在天空的时候，雷斯林才会从黑月吸取他需要的力量。其它的人如果作出决定，则可能需要吸取索林那瑞的力量……〃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帕林，但是年轻人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阵燥热。
〃吸收什么力量是怎么一回事？〃卡拉蒙抓住达拉马，愤怒地质问道。〃帕林还不算是法师。你说过你会处理所有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说过什么话，〃达拉马打岔道。他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或是念诵任何的咒语，但卡拉蒙突然间痛苦地抽回手。〃我会处理……必须处理的问题。但是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诡异情形。我们最好做好准备。〃达拉马冷冷地打量着卡拉蒙。〃不要再干扰我。来吧，帕林。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助才能走进这扇门。〃
达拉马伸出手。帕林回头看着父亲，注意他的双眼紧盯在自己身上。不要进去，父亲痛苦的眼神恳求着。如果你进去了，我将会失去你……
帕林困惑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那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讯息，转过身迟疑的将手放在黯精灵的手臂上。黑袍摸起来十分柔软光滑。他可以感觉到底下结实的肌肉、精灵纤细的骨架，虽然一时间会让人产生脆弱的错觉，但实际上却是十分坚实、稳定的。
一只不可见的手打开了这扇门。许久以前，这扇门曾经是由精工打造的金银所铸造的，但现在只剩下漆黑扭曲的一片，由黑影耐心地守卫着。达拉马拉着帕林，走过这光与暗的边界。
撕心裂骨的疼痛击中了年轻人。帕林捧着心口，痛得弯下腰。
达拉马凌厉的目光阻止了奔来的卡拉蒙。〃你无法帮助他，〃黯精灵说。〃这黑暗之后对外人踏上她圣地的处罚。抓紧我，帕林。不要停下来。我们走进去之后这痛苦就会减轻了。〃
帕林咬紧牙关照着对方所说的话蹒跚走向前，双手死命抓着达拉马。
幸好黯精灵引领着他，如果只有帕林孤身涉险，那么他可能会立刻逃离这黑暗之处。在因痛苦而迷 的意识中，帕林听见了轻柔的耳语声，〃为什么要进来？只有死亡再等待着你！你这么急着要晋见死神吗？回头吧，愚蠢的东西！快回头。这不值得……〃帕林哀嚎出声。他怎么可能盲目到这种地步？达拉马说的对……代价太高了……
〃鼓起勇气，帕林！〃达拉马的声音和耳语声混杂在一起。
魔塔用它黑暗的妖力不停吸取帕林的生命力。但他依旧不停走着，但眼前的一片红雾让他连地面都看不清楚。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帕林痛苦地自问。不对，当然不会。雷斯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上了黑袍。他是以最颠峰的力量，以掌握了过去和现世的强者身份来到此地。门为他而开……所有黑暗，无形的，居住在塔里的生物都恭敬地低下头。传说是这么说的……
门只为他而开…………
帕林啜泣着倒在塔内。
〃感觉好一点了吗？〃达拉马询问脑中一片浑沌，正试着爬起来的帕林。〃来，先喝点酒。这是精灵酿的好酒，年份很不错。我设法把它从西瓦那斯提运了出来，当然，那些西瓦那斯提精灵根本不知道。这是在那里被恶梦盘据之后第一批酿造的酒。它有种阴沉、微苦的味道，就像是眼泪一样。我听说，有些我的同胞每饮必拭泪。〃达拉马倒了满满一杯暗红色的液体，递给帕林。〃即使是我自己喝的时候，也发现有一种哀伤的感觉笼罩着我。〃
〃思乡之情吧，〃卡拉蒙摇头拒绝了达拉马递给他的酒。帕林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很不高兴，正在替儿子担心。不过，他试着打直腰杆坐在椅子上，假装毫不关心。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