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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快哉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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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凤山庄的主人姓柯,这柯府上却有一个奇特之处,向来是女子当家主事,家中的男子,只起到传承作用,许多时候是并不出头露面的,目前在江湖上一言九鼎的,正是柯家的当家人柯老夫人,她如今已是七十高龄,精神瞿烁,老而弥坚,处理家族事务与江湖事务毫不含糊,非常得人景仰。 
她的儿子柯承谨,今年已四十出头,却几乎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声名不显。倒是柯老夫人的几个女儿都嫁入了武林豪门,襟带关系颇广,她的儿媳才能出众、孙女儿、外孙女儿们也都是既有武功又有美貌,在武林中艳名远播。 
严子容口中所称的柯伯伯,正是柯承谨,他们小时候曾随父母前往起凤山庄拜访,柯承谨自己没有儿子,待他们如同亲生,对几个调皮捣蛋的十来岁男孩子非常亲切,不但陪他们玩耍,还亲自教他们一些起凤山庄的武功,这渡鹤功,便是那时见识到的。 
薛乘龙也摇了摇头,柯家与西域有关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安于江南,门下子弟几乎从不渡过长江,更别说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了。 
但那大个子使的确实是渡鹤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他是怎么学到的呢?他跟柯家的何人有关系呢?除此之外,他还会什么中原武功呢? 
这一切,都无半点头绪可查。 





第八章 




薛乘龙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艘船怎么样了?” 
“已经移到西岸停泊,距此六十里左右” 
“好。” 
原来昨夜的相遇并非偶然,他们事先探听到了西域人会乘这艘船顺流而下,故尔设计,半路上凿沉他们的船,再借机相救,原本是想创造个接触的机会,没想到对方防范甚严,竟然没有正面交流的机会,不过借此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也算一个不小的收获。 
“公子,我回来了。”齐正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道:“你们猜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昨夜严子容派人在船底凿孔,待船沉到一半时,又将孔堵住,这时船上人已全部逃离,那些水手就将船弄到岸边停泊,然后放出信号,齐正早带人等在附近,赶过去进行仔细搜查。 
在船上查了半天,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只是发现其中一间舱房布置得极为豪华,铺有上等的波斯地毯,镏金的香炉,连寝具、茶具等都极为精致,价值不菲,而且全部是西域风格,看来都是远道带来的。 
检查完毕,齐正命人将这里所有可能是西域人带来的东西全部运走,然后将船沉没,淹灭了一切证据。 
此时齐正命人将带回来的东西摆开,严子容拿起一只雕工精湛的水晶石小瓶,发现里面装的竟是几与黄金等价的极品波斯玫瑰油,忍不住道:“这些人说不定是西域某国的王公贵族,这般奢侈!” 
确实奢侈,他们不过是在船上暂时居留,竟然也把各种生活用品都搬了来,显是生怕那少年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薛乘龙仔细查看这些器物,只觉室内隐隐的浮着一股香气,说不出是什么香,但令人通身舒泰,他想起昨夜见那少年之时,也是隐隐嗅到一股香气,也不知是他身上的香气留在了物品上,还是这里有什么奇特的香料染在了他的身上。 
忽然严子容惊喜地叫道:“看,我找到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块白色布料。 
薛乘龙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块半透明的纱,拿在手里凉凉的,很轻,却垂感极好,最奇特的是从一面向外看非常的清楚,而从另一面向外看则几乎不透明,正是那神秘少年蒙在脸上的白纱。这些布料每块有二尺见方,整齐地叠放在一只描金的盒子里面。 
“这倒像咱们中原的精纱织法。”薛乘龙若有所思地道。 
严子容道:“正是,从前我在苏州曾经见过,只是没想到西域居然也有。”忽尔恍然道:“说不定就是从苏州买去的吧?” 
薛乘龙道:“命人去查一下,织法虽然相似,只是这质地却不像。” 




一行人再回到洛阳已是次日中午,刚踏进客栈,掌柜的就跑来通报,说有人送礼给他们,也没留名字,只放下东西就走了。 
大家颇觉奇怪,进去一看,桌上摆着两个描金的盒子,打开来时,却吃了一惊,原来一盒是满满的黄金,另一盒全部是珍珠! 
严子容惊讶地拈起一块金子,跟中原的金锭不一样,铸成长方形,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倒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的标记,每块约有十两,一盒四十八块,便是四百八十两。 
再看那些珍珠,连缀成串,每串一百颗,颗颗都有小指肚大小,圆润光滑,的是上品,单只这一盒珍珠,便值上万两银子。 
“公子,这是菩萨显灵……呃,不对,是那些胡人给咱们的报酬呢!答谢咱们的救命之恩。”严子容笑眯眯地道,想到这件事的起因,不免觉得有点受之有愧。 
齐正咋舌道:“他们倒是好大方,怪不得薛神医出手就是上万两金银,原来有这么大的后台。而且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啊。” 
这正是薛乘龙感到不安的地方——虽然以薛神医的人脉,知道他们在此落脚并不难,可是在黄河上救人之时,他们并没有向对方通报姓名,而那些人如此之快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并将礼物直接送到了这里,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也许我们还是小看薛神医了。”薛乘龙淡淡地道,微微皱起了眉头。 
严子容一怔,刚想细问,忽然有人快步进来,道:“禀公子,那些胡人已经都离开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这回他们没有遮掩行迹,而是大白天直接从正门出去了,全部骑马,只是其中有四匹马连在一起,驼着一座像轿子似的东西,估计那个少年就在里面。” 
“哦?”严子容惊讶地问道:“他们发现你们了?” 
昨天他们去河上追踪那些胡人,另派了手下前往何大刀的庄院打探情况,因为知道那些西域护卫肯定都跟了出去,庄院里不会有什么人,可以探到一些情况。 
那手下道:“不知道,反正他们晌午才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出门了,全部的东西也都带走了,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院中情况如何?” 
“我们昨晚去的时候院子里没人,诺大的庄院竟没留一个人看守,黑漆漆的,我们找到后院的空地,才发现数个奇怪的帐篷,其中一座帐篷里头特别豪华,简直把我们的眼都看直了。” 
严子容微微一笑,心想,这些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竟然喜欢住在帐篷里,只不过帐篷也搞得那么奢华。 
“不过就在我们刚想进去查看的时候,突然蹿出了几条眼镜蛇!” 
“哦?”众人都吃了一惊,薛乘龙立即问道:“没伤着人吧?” 
“没有,多亏我们几个前天出去办事的时候要进山,都带了防蛇的药,还放在身上,那些蛇才没扑上来,只围着我们直吐信子,吓得我们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设法脱身出来,后来我和几个弟兄都不敢再进帐去,只从远处张望了一会儿,就溜出院子,在外面守着了。” 
“嗯,看来咱们还是打草惊蛇了。”薛乘龙皱了皱眉,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先放过一边,只命人留意打探薛神医的情况。 




又是山花烂漫之时,满山的芳菲熏人欲醉,夕阳西下,飞鸟往还,薄薄的暮霭浮动在山谷里。 
一条人影踉踉跄跄,正从陡峭的谷底向上爬,只是力不从心,始终攀爬不上去,脚一滑,掉进了谷底冰冷的溪水中,血色刹那间在水中晕染了开来。他挣扎着想爬起身,却被湍急的水流冲着,又滑倒了,溪中冰雪融化的水异常冷峭,一丝一丝冲走了他的鲜血和气力,英俊的脸上已是雪白透青,只凭一口真气支撑,没有昏劂过去。 
“还没死啊!”突然一个干涩的声音怪叫道,如金铁相擦,令人听了身上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一道黑影纵跃如飞,从山谷另一头蹿了进来,几个起落,来到水中少年的身畔,单脚立在一块大石上,嘿嘿怪笑道:“小子你命还挺硬的嘛!” 
水中少年冷冷张开眼睛看他,勉力凝聚真气,一言不发。 
“原来你就是薛乘龙啊,嘿嘿,薛大盟主的公子,真是没想到啊!”那人一身黑衣,却是满头白发,尖嘴猴腮,面目可憎,眯起了一双发红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薛乘龙。他手里拿着半截折断的剑尖,上面印有半条金龙,原来他正是从这断剑之上猜出了薛乘龙的身份。 
“杀了你,可就立了大功,这下教主可得好好赏我了!”他仰天狂笑,猛地扑过来,手中断剑直刺薛乘龙咽喉。 
“啊——”一声长长的尖叫划破了正在合拢的夜幕,凄厉声音吓得夜鸟惊飞,接着有挣扎拍水的声音,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水中两道人影紧紧纠缠地一起,一动不动,大股的血水正从他们身下涌出,半条小溪都被染成了暗沉沉的色泽。 




薛乘龙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体被包在温暖的羊毛毡子里,他心中吃惊,却不急睁眼,先迅速体会了一下身体的感觉,然后缓缓运起内力,通行全身,发现气血运行到几个地方便被阻住,当是受了重伤,但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痛楚的感觉已不像先时那么强烈。 
他默默考虑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眼来,见到一片昏暗的顶蓬,目光下转,原来这是一处帐篷,帐顶悬有一点灯火,照得帐内半明半暗。 
停了一下,他才发现那并非烛火,竟是一棵鸽卵大小的夜明珠! 
正在诧异间,帐帘一挑,进来一个人,高鼻深目,唇上两撇古怪的小胡子,活像一头山羊——原来是那个曾经见过面的会讲汉话的胡人。 
“啊,你醒啦,小主人叫我来看你,给你吃东西。” 
薛乘龙心中一动,他口中的“小主人”,岂不就是那神秘的蒙面少年么?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救了我? 
心里一喜,他想坐起来,却赫然发现全身丝毫动弹不得,胸口更被结结实实地缚着硬木板条。薛乘龙吓了一跳,那胡人笑嘻嘻地道:“你的胸口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动,不过很快会好的,小主人说需要七天。” 
他坐了下来,将薛乘龙的头扶起,靠在自己腿上,拿过一只皮袋喂他,里面好似乳酪之类,酸酸甜甜的,倒不难喝。薛乘龙早饿得狠了,一口气喝下了大半袋。肚里有了食物,整个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虽然动弹不得,薛乘龙还是向他感激地一笑,道:“多谢相救。” 
那胡人忙摇手道:“安拉保佑,是我们小主人救了你,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死得很完全了。” 
薛乘龙听他说话有趣,微笑起来,道:“你们怎么会救了我?” 
“我们正在山中游玩,忽然小主人不高兴,要我们顺着水流向上去救人,我们就找到了你,把你带回来了。” 
薛乘龙吃了一惊,问道:“什么?” 
“我们小主人知道有人受伤快死了,所以派我们去救。” 
薛乘龙满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他看到我了?” 
“不是的,我们离你还有好几里路呢,沿着溪水找了两袋水烟的功夫,才找到你。” 
“那你们是……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完全没有。” 
见他疑惑的样子,那胡人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我们小主人是安拉派来的先知,什么都能预知的。” 
见薛乘龙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解释道:“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神仙。” 
薛乘龙微微苦笑,心想这还真是天下奇闻,不过他又满心的疑惑,自己伤重濒死,而那少年竟然派人来救,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解释。 
难道说他真能未卜先知? 
那胡人却不再多说,扶他睡下,自行离去。 
薛乘龙满腹疑问,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内伤极重,心神不济,不多时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自从在黄河之上与西域诸人一别,便再没见过面,此后数月,薛乘龙东奔西走,代表自己的父亲武林盟主薛宋处理一些武林中的事务,一方面是为父分忧,同时也是薛宋借此机会为他树立名望。 
转过年来又到春末,薛乘龙来到黄山附近调查邪教青莲教敛财害人一事,不料一时轻敌,竟孤身误入了迷阵,被困在山中,与严子容等随从及众侍卫都被分散了。 
青莲教非常狠毒,凭借地利之便,设下了重重机关欲置薛乘龙于死地,多亏他机警异常,武功高超,这才数次逃过埋伏,只不过最后还是受了重伤,金龙剑被击断,他勉强逃入山谷,又被青莲教的副教主荀三通追上,险些丢了性命。 
当时情况危急,似已无法抗拒,只不过束手待毙可不是薛乘龙的作风,虽然全身软弱无力,但他手里本还藏着半截断剑,此时猛提一口真气,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使巧劲拨开了剌到的剑尖,顺势将断剑向上立起,那荀三通也是太过大意,以为薛乘龙已是强弩之末,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故而使力过老,不及变招,倒似是自己往他断剑上撞了上去一般,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而薛乘龙因用力过巨,也随之晕死了过去,万没料到再醒来时,居然被西域人所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次日起程,薛乘龙被包裹在毛毡中,悬挂在两匹马中间,倒似一个平稳的担架一般,快马奔驰,竟然没怎么震痛伤口。 
一整天他们都在赶路,那会说汉话的胡人时时照顾着薛乘龙,别的人对他却视而不见,那少年也并未露面。 
薛乘龙心中好生失望,他对少年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极欲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他本是极好交友的,这时更恨不得立即能跟那少年结为挚友。 
那会说汉话的胡人名叫买买提,是个很聪明而又守口如瓶的人,对待薛乘龙极其客气,照顾周到,然而一涉及到关于他小主人的话题,他便笑容可掬地闭上了嘴,决不多说半个字。 
薛乘龙向他提到希望面谢他的小主人,买买提笑道:“那请您一定要快马加鞭地好起来,就可以亲自向我们小主人道谢了。” 
薛乘龙微微一笑,知他狡猾得紧,便也不再提起,只是抓紧时间练功,以争取“快马加鞭”地康复起来。 
第三日的时候,已经来到黄山边缘的一座山峰,此处林壑优美,千亩翠竹铺满了山坡及山谷,鸟鸣间关,飞瀑流泉,美妙得如同仙境一般。 
薛乘龙虽在重伤之下,也被眼前美景所迷,叹息了一声,心想:人间竟有如斯美景,若能终老此乡,真是神仙也比不过了! 
一行人仍是迅速前行,进了竹林,东拐西绕,薛乘龙留神观察,心中暗暗吃惊,这竹林竟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有人刻意种植的!竹林按照奇门五行进行布置,而且变化巧妙、不循常理,以薛乘龙之能,也只看出了一二。 
这是什么地方? 





第九章 




愈走林路愈窄,马匹已不通过,众人下马抬着薛乘龙前行,来到一处林间空地。 
这里约有两丈见方,修竹壁立,高达数丈,顶部枝叶互接,几乎遮天蔽日,形成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又像一个圆顶的竹室。 
薛乘龙被人轻轻放在地上,买买提走上前来,微笑道:“薛公子,请在这里休息,自然有人会给你治伤。”说罢不待薛乘龙询问,转身便走,其余诸人也一阵风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薛乘龙愕然地望着遥远的一线蓝天,满腹疑窦。 
和风微拂,天籁呢喃,薛乘龙独自静静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昏沉沉睡了过去。他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浑身被禁梏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一会儿如同火烧,一会如堕冰窟,时而身轻如羽、飘飘欲飞,时而如泰山压顶、喘息唯艰…… 
……梦境好沉,怎么也醒不过来,身体好象不属于自己,完全的无能为力…… 
……有灵巧的手在为他疗伤,他甚至听到了刀子刮在骨头上的声音…… 
……雄浑的内力缓缓进入体内,引导他散乱的内息归纳于丹田气海,又如潮水般循经而行,为他疏通脉络…… 
……恍忽中,似乎觉得有白色的人影在看他,纯净的白,从头到脚…… 
……什么也看不清楚…… 
…… 
黎明的一线清辉照射在薛乘龙脸上,暖洋洋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重伤之后的灰败之气,透出一抹健康的血色,英俊的面目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视线所及,仍然是昏迷之前的那处竹林空地,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晨鸟儿的啼鸣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竟然还在这里! 
那梦中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暗运内力循经运行,已经完全没有阻碍,活动一下四肢,也随心所欲——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在梦里…… 
薛乘龙不忙起身,将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着,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景,半晌,微笑起来。 
他一跃而起,开始四处检查,这里杳无人迹,一片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象,林间满铺着厚厚的野花与青草,看不出任何有人走动过的痕迹,竹子生长得极为茂密,粗如手臂,将这一小块林间空地围得密不透风,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竹子都几乎毫无二致,也没有任何通道可以穿入林中,只有来时那一条仅容一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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