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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事情闹大了,传到中文系,传到整个学院,花冲的命运又是如何呢?
当然,他相信校方不会同样把他退回去,如果那样,一切都完了,他们没有理
由这样做。可是,真有些后怕呢!
花冲懦弱的天性泛滥起来,一遇到不快,就会夸大自己的痛苦和不幸。在责任
面前,他与许多文人一样,直不起自己的腰。
就这么坐着,无话可谈。悦悦已经完全平静。没事儿似的。仿佛只要与花冲在
一起,就觉得十分满足
女人们都是怎么回事,花冲不解地思付,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和风细雨,
来得匆忙,去得迅速,她们的心真是秋天的云,没有一点定准吗?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邹清泉回来了,看到花冲与悦悦在一起,赶紧放下长年陪
伴他的军用书包,到别的寝室去了,一直到凌晨一点,也没回来。
“我不回去了。”悦悦说。
花冲瞪眼看着她:“他会回来的,他从来就没有在外面留宿的习惯。”花冲的
“他”,指的是邹清泉。
“不会了,肯定早就在别的寝室睡去了。你是个胆小鬼!”悦悦撒起娇来。
这让花冲想起他们的过去,想起让人心碎的半月湖。他木头一悦悦走出来,校
园里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走动,惨白的路灯明明亮亮。
“你不该这样对待你伯伯。”样站着,定定地出神。
悦悦啪地关了灯,把花冲拉到床上。
他们睡的是冉旭的床。
“亲爱的,你为什么看到我的身体却无动于衷呢?”悦悦搂住花冲的脖子,凄
迷地发问。
花冲被悦悦鼓胀起来的乳房顶得痒痒的,一种原始的冲动慢慢冲破理性的缰绳,
在蛮荒的旷野上奔驰,但他立即敛神屏气,奋力抓住脱缰的烈马,认真地说:
“我们过早地偷食了禁果,无形中缩短了爱情的寿命。”
“看你说得多难听!”悦悦疑讶地撑起上半身,“为什么要把爱情和偷食禁果
对立起来呢?你是诗人,并不是一个柏拉图主义者呀!”
“虽然如此,但我首先认为,真正的诗人并不背离公众道德。”
“你去当一个道德家好了。按你的说法,我的行为就是不道德的了。”悦悦伤
感地说,几乎落下泪来。
花冲的“道德观”,让悦悦心头上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天啦,如果花冲知
道了那一天上午,他到女生宿舍来找我的前一刻,傅勤正柔情万种地抚摸我,进入
我,他不一脚把我踢开还要破口大骂我是妓女吗?!
以前,悦悦是不看重与傅勤的那次肉体交流的,她并没把傅勤当成独立的人,
只看成了花冲的使者。
现在她才明白:傅勤是傅勤,花冲是花冲!谁也不能替代谁。有好几次,悦悦
躺在花冲的怀里,都差点儿把傅勤与她的事告诉花冲,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说法:
“我有个秘密,现在不告诉你!”
看来花冲并不关心她的“秘密”,没有追问。如果花冲说:“快告诉我,不告
诉我我就不吻你!”悦悦一定早就告诉他了,也就是说,他们的爱情,早就又一次
没有开花就凋零了。
悦悦后悔极了,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背面一幢宿舍大楼的灯光,从窗口直射进来,一束淡黄的光圈,玉环一样落在
寝室的正中。花冲模糊地看得见悦悦脸部的轮廓。她的鼻翼微微抽动,楚楚动人。
“我的意思是,”花冲不愿意总有风雨在头上飘洒,他伸出一只手为悦悦擦泪,
“如果我们不保持一段距离,就会失去相互的吸引力。审美理论上有一个定论——
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由于有了距离,有了朦胧,也就有了无法穷尽的至美。”
悦悦猛地压上花冲的身体,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不!”她满眼泪水,声
音尖利,“我才不管那些放屁的定论,我爱你,我要贴近的爱你!我不要朦胧,不
要距离!你永远永远都吸引我,永远广
花冲感动了,把悦悦紧紧地抱在胸前。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处,真实地感
受着一种肉体的愉快。悦悦不再哭,在与花冲的摩擦中,只是幸福地喘息。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才稍微松懈下来。
“你还记得以前爱给我唱的一首歌吗?”悦悦突然问。
“记得。《月亮代表我的心》。”
“再给我唱一遍。”
花冲耳语似地给她唱。
窗外没有月。
“我好幸福!好幸福!”悦悦快速地用鼻子擦着花冲的脸,象发了春情的母猫。
“我也是。”
那一夜,邹清泉果真没有回来,他一到学校,黄教授就给了他一个选题,要他
十天之内写出篇论文,寄到北京,参加中日文化交谊活动,为此,他已熬了两个通
宵。
开学不久,学院宣布了对悦悦的处分:留级。
校园,依然是一派热闹景象。千余新生,给沉寂了近两个月的学府注入了新鲜
活力。
各协会的活动已经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这学期,“老年协会”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共有一二十人,每到天光初晓或夕阳西斜时分,便集中在中心花园旁边树林里
较大的一块空地上,一本正经地练“香功”,每告一段落,男男女女便舒展筋骨,
踢腿扭臀,嘻哈打笑,象一群孩子,之后,合唱起“养生歌”来:
布衣遮体胜丝绢 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粗茶淡饭饱三餐 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
悦悦曾做过的卖书生意,如今被张旗之流的女生发扬光大。张旗的营生比开初
的悦悦做得老道。她不卖书,而是租书。据说,要从市中区的降价书店里把书弄来,
毕竟要费不少力气,不如固定百十本畅著作,象信鸽一样放出去又收回来,从中渔
利,也落得个清闲。再说,她已经敏感地觉察到大学生的口味在变,他们已经不满
足于琼瑶三毛了,而是附庸风雅地去读《百年孤独》、《巨人传》等等,这些书是
不容易弄到手的。
除租书外,她还经营一些化妆品和首饰。掌握着世界经济命脉的犹太人说:要
赚钱,有两条门路,一是赚嘴巴的钱,二是赚女士的钱。张旗好象深悟其道。当然,
要开食店,对她来说,在现时的条件下还不允许,但是,女人的钱却是随时可以弄
到手的。课外活动时,就坐在自己的摊位上,忙不迭地收钱补钱。为了提高经营效
率,她想出了一个新的方法:上课时,用提包把化妆品提到教室去,课间休息时,
掏出来,在桌上一摆,又是几元十几元甚至几十元的收入。这事后来被辅导员李老
师发现,觉得实在太不象话,才加以制止。制止归制止,张旗依然做她的生意,只
是不象以前那样大张旗鼓。
她真真实实变成一个小富婆了,那些一天为饭菜票累得死去活来的男生,在她
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三分。
每当远远看见张旗摊位前晃动的人头,悦悦都要轻轻地埋怨一句花冲:
“要是……我就会比张旗还富,你也不会缺钱花。”
“我最见不得说这些,”花冲维护自尊,立即打断悦悦,“她得到的是物质,
我们寻求的是精神的家园。”
“那也不一定,”悦悦有节制地开导他,“有了钱,可以更好地享受精神,比
如,多买一些自己喜欢看的书,多去看展览、听音乐、参观名山大川。同学朋友有
了三灾两难,也可以立刻救急,象那次页子动手术。没有钱,行吗?连饭菜票都要
借呢。”
花冲无言以对,只能恨恨地瞪视悦悦。
“我是西周的伯夷、叔齐,饿死不食周粟!”好半天,才用这句话来作答,自
己都知道十分无力。
当然,张旗与食堂周围林立的餐馆老板比起来,又是小巫见大巫。
餐馆们好象一夜之间就长了出来,先前宽大的人行道,突然被这些餐馆挤得状
如羊肠,人们行路,只得从狭长的“餐巷”间侧身来去。地下,随处是一汪汪馊水,
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腐菜叶子味。餐馆的老板与雇请的小工一起在桌子之间汗水淋
淋的穿梭,他们大多是教职员工的家属。
明丽舒适的校园,变得拥挤和繁乱。
主要问题是,经商风深深地搅乱了学生的意识,一些人将大学校园当作浪漫抒
情的伊甸园,抛充昔日‘学海无涯’座右铭旁的秉烛苦读,而把大学视为学海求索
的终点站。许多人把正业当副业,副业甚至邪业则成了正业,一门心思专注于舞会、
电影、以及麻将上面,昔日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如今变成了“歌声、
乐声、麻将声,声声狰狞”。
这种现象,让老教授们深深忧虑。看来,学院几十年熬出来的声誉,就要毁在
一群不宵子孙的手里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积淀下来的优秀文化传统,就要被他们如
草芥一样轻松扔掉了。他们没有高远的理想,没有健康而坚定的信仰,作为大学生,
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龄,却那么短视,那么急功近利,预示着什么呢?预示
着整个文明无可挽回的衰落!
恰在这时,社会舆论有了转机,几种全国性大报,开始抨击大学经商的弊端。
于是,以方教授为首,“公车上书”院党委。
于是,院党委召开了宣传一条线的紧急会议,结论是:压制是不行的,因为蔚
蔚然已成气候。放任自流更不行,将导致学生的毁灭。唯一的办法,是加强疏导。
母部长亲自来到广播站,激动地面对花冲下命令:“赶快组织文章,宣传院党
委会议的精神。你就领会两点;一,大三、大四的重在引导!二,主要是针对大一、
大二的新生,新生是我们学院的未来,是我们学院明日的希望!”说着,把一份院
党委会议的简报,啪地甩在花冲桌子上。
花冲不喜欢母部长,这次却对部长的焦急以及院党委会议的决定深表赞同,因
为,这符合他自己的根深蒂固的思想。
物质是过眼烟云,他想,精神长生不灭。
除了自己亲自撰文大造声势之外,再请邹清泉写一篇。小个子朋友行,他与自
己永远持同一观点。
两天后,邹清泉的稿子送来了,题目是:《船未靠岸车未到站》:
“每值新生入校,常听到这样的话:‘船靠码头车到站’。言下之意,
一足迈进大学的门槛,便可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六十分万岁’和
‘铁饭碗’的口号蒙蔽着双眼,于是学风日下,理想坍塌……
“同学们,我们是跨世纪的一代,站在2000年的门槛上,我们应该感
到肩头的沉重,因为,我们不再幼稚,不再无忧无虑,而将成为时代的真
正的主人,将接过先辈交给我们的火炬,继续向前冲刺!是呀,能扛起后
人的,才是前人,能在前人肩头站起来,才是后人!古人云:‘前车覆,
后车诫。’新生朋友,愿你们牢记前车之鉴,不要在新世纪的晨钟里彷徨
四顾,在伟大的时代面前无所作为,让我们以‘船未靠岸车未到站’共勉吧!”
花冲看完文章,心潮起伏,更加崇敬这位小个子朋友。在他博大的灵魂面前,
自己是多么渺小,理想,信仰,这些抽象的概念,又显得多么具体,因为它可以用
来毫不留情地评判每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每当他回到故乡,站在山风猎猎的石头上,
呼吸着干燥的阳光的气味,含泪看着两鬓苍苍十指黑黑的父老乡亲,一种童年就萌
发的辉煌的想法就鼓荡着他的心灵,那不就是属于山鹰博击长空的理想吗?
然而,在灵魂深处,无可辩驳的,他肯定与故乡渐渐疏远了。
他同时想到了悦悦。她属不属于邹清泉文中举到的那一例呢?花冲不知道。他
们的爱情,起起伏伏,算起来,时间不长,也不短,然而,把过剩的精力。都用到
接吻、拥抱和轻悄私语当中,什么时候,才是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脱离肉体地诱
惑,象朋友一样,一边呷着散发着清香的淡茶,一边谈论人生理想的呢?想起来,
基本没有过。悦悦不提她游泳池里的英勇,花冲偶尔提及,她也笑着打断。连那次
参观“中美合作所”的激动,都恍然若有隔世之感。
每每思虑到此,花冲就感到大的悲哀。
然而,又越来越离不开悦悦,仿佛吸毒者知道毒品的害处,上了瘤却无法脱离。
两人三顿饭都在一起吃,打饭的时候,花冲还主动担当起男朋友的义务,在高举碗
筷蜂拥而上的人潮中奋力挣扎,泼上一身一脸的菜汤也在所不惜。而且,两人早就
把钱合在一起使用,生活水平也有了明显提高,有时,还可以买一份狗肉汤,弄一
份小炒。
为此,冉旭还取笑过花冲:“田夫,那天打饭,悦悦正准备排队,我看见你马
上抢过她的碗,高喊:‘我去!我去!’一会儿就弄来一份鸡蛋汤,一份结鱼,我
都直流清口水。看来,你是先富起来了!”说完,又低语道:“男人真真可怜,一
交上女朋友,就变成奴隶了,连田夫也不例外!”
冉旭的低语被花冲一句不漏地听到了,心里怪不舒服,冉旭太尖刻,但又不无
道理。
是的,与悦悦搭伙,毕竟改变了一些生活境遇。考上大学,家里每学期给他八
十元,除去二十多元学杂费,还剩下五十多元,就是说,每月的生活费,只有十元
左右!加上学院发放的助学金,也不过二十多元,生活在八十年代末期的重庆,其
困难可想而知。好在能写诗,时不时地收取十元八元的稿费,即使是这样,也常是
吃了上顿愁下顿,更不敢奢望象其他同学一样,什么时髦穿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
了。到重庆读书的第一个寒假,他穿着露出大脚趾的网球鞋回到家乡,在热闹拥挤
的乡镇上走着,人们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学生,纷纷侧目而视,他却害怕这种
眼光,尽量掩盖着丑陋的脚趾,还是被一个小学时的老同学看出来,疑疑惑惑地问:
“花大学你、你都大学了,还这么子样子呀……”
他当时恨无地缝可钻。贫困给他添加着奋斗的动力,但也给他带来着耻辱。
他自尊,但对自己的智慧缺乏足够的自信。那些家境富裕的同学,如果能与他
平等相处,他便对他们十分友好,格外尊重。如果有人贱看他的贫穷,他会对他们
也鄙视。他相信,张旗、陈多多、甚至那个从未接触过的自视清高的江雨夜,都在
暗地里可怜着他的贫穷。
现在与悦悦合伙,经济宽裕了一些,两条细水合流,毕竟会变得稍加宽阔。开
始一段时间,他们基本上可以一天一天地平稳度过,这是他从生活上体验到的最大
的幸福,这种幸福,与小时候深更半夜饿得哇哇啼哭时,妈妈从坛子里摸出一块布
满筋脉的青菜片给他塞在嘴里多么相似,为此,心里多么感激悦悦。
那么,管他娘的冉旭,管他娘的张旗,管他娘的陈多多!老子就要高举饭碗与
悦悦一起吃饭。
心里一平静,收回对悦悦生发的感慨,便专注于邹清泉的文章。他在邹清泉的
稿子上作了许多符号,哪些地方需要重读,哪些地方要放慢速度,都详加注明。在
稿子的后半部,邹清泉用近五百字谈对校园商潮的思考,愤激之词,象一颗颗炮弹,
炸向经商的同学。花冲的笔勾勒到此,反而颇费踌躇。按他的本性,十分赞赏邹清
泉的论点,可悦悦在页子病中慷慨解囊的义举,自己以前在月底没有饭票而生出的
种种苦恼,此时却一古脑儿跑进脑海。
清泉对钞票的攻击是不是太过分了呢?还是应该留一点余地吧?
犹豫再三,他终于把某些愤激之词删去了,尽管内心深处深表同意。
他决定让几个播音员反复播它个三、四遍,他要利用这点小小的权力,向道德
堕落的同学杀上一枪。
处理完这些紧要事情,花冲转移心绪,将视线投放到暑假之行的笔记上去。
他打算写成系列散文。之前,页子已有六十行的诗歌在院报上发表,他不能落后。
十天之内,花冲的一批散文几乎脚追脚地在市内几家报纸刊出,在整个重庆高
校掀起了一股“花冲热”。他的文笔是生动的、富有韵味的,他营造的气氛是特殊
的、令人浮想连翩的。与河乡长的遭遇,引得多少文化人啼嘘感叹,而那个叫“来
儿”的姑娘的故事,更是赚取了许多女读者内容丰富的眼泪。
《两江潮》也出刊了,这基本上是页子一手操办,质量可说是上上乘!
然而,院团委的资金却显得越来越紧张,刊物付印前,页子跑来通知花冲,说
院团委谢书记要他去一趟。
花冲急忙来到团委办公室,结果书记是要告诉他,随着物价指数的逐年上涨,
每期花几千元钱来扶持学生刊物已经难以为继。以前每出一期,花冲他们就全国赠
送,主要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