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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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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手工。缝制各种衣物之外,还会各种的花样。有一个邻居家的大妈,给自己的女婿做了一个烟荷包,黑色的面上用各种花线拉出长长短短的直线,形成大小不等的花朵。解放脚的中年妇女,则跟上了时代的潮流,都会蹬缝纫机。有的手特别的巧,可以根据城市流行的式样,手工剪裁制作出精致的衣物。她们善于持家,利用各种下脚料,做出各种家庭用品。其中的一种是对布的图案,把各种花色的碎布片,铰成三角的形状,调整好对比的颜色拼成整块的布,在周围用统一颜色布料圈上边,通常是黑或蓝的深色厚布,在里面续上棉花做成椅垫。也可以用其它的花布,掩上荷叶边做成书包。因为没有正式的服装店,她们也承做一些零散的活计,从棉到单、从铺到盖,以及补衣服等等。记得有一家的老人突然去世,几乎院里所有的主妇都义务地帮助做寿衣。那是一个燠热的夏天,她们坐在房山的阴凉地里,在席子上剪裁黑白两色的布片,并很快地缝成夹袄夹裤。还做了一双尖脚的小鞋,因为来不及绣花,白底上用水彩画出荷花的图案,在对称中显出鲜活的姿态。她们使用的工具中,有一些也是自制的。比如,拉线的粉包,是绣着花的圆形小兜里装上白粉,一根线从中穿过。绗被子的时候,两个人拉着线的两端,对好被面需绗的位置,用手拉起线的中部再放下,嘣的一声,一条白线就出现在被面上。会打毛活的则是比较年轻的人,她们的着装更现代一些,基本不穿中式的衣服,夏天穿裙乃至布拉吉,追赶着城市的潮流。 
  我称年老的为大妈,称中年的娘或婶,称年轻的为阿姨。和她们的交往,使我从小就受到做女红的熏陶。尽管比起其她的孩子,我受到的训练是不正规的,更多的时候是偷艺。但是从旧到新,也可谓全面。盘纽襻是和一位老大妈学的,她是母亲同事的老伴儿。打毛衣则是跟一位年轻的阿姨学的,她是我家的近邻。一些母亲是家庭妇女的孩子,她们做女红的启蒙教育,是从摘线头开始。夏天的树荫下,她们抱着一堆拆开的旧衣服,顺着针脚的边缘,把上面的线头一根一根地摘下来。还有解乱线的工作,是把从旧棉被和棉袄上拆下来的旧线,从互相纠缠在一起的线团中,一点一点地解开,缕锊成一把准备以后再用。这不仅是为了节约废物利用,也是磨炼性情,目的是使女孩子们变得文静,训练成稳重的淑女。然后是搓麻绳,整把的麻擗出两小股,在腿上搓成绳,不时地要在手上啐上一些唾液。还要做的是糊嘎褙,用细的玉米面打好很稀的糊糊,找来大块的木板,至少是案板,把各种没用的破布展开,一层糨糊一层布地贴上去,放在阴凉处晾干以后揭下来做鞋用。多则五层,用作鞋底;少则三层,用作鞋面。前些年,城市里流行布贴画,大约就是起源于糊嘎褙的工艺原理。 
  我的母亲是一个职业妇女,而且生长于南方,她家乡的风气是请裁缝做衣服,女红除了缝补之外,主要是刺绣,所以她不擅长针线。但是,她一心要把我培养成革命淑女,向我灌输各种革命理论,还教我绘画绣花。记得她为我买了一尺宽幅的漂白布,对裁成一对枕头面。还为我买了一缕紫红的变色丝线,教我绣枕头。她用圆珠笔把图案画在白布上,一幅画的是一枝梅花,斜依在一角。另一幅是一支羽毛球拍子,把儿上有蝴蝶结系着花束。她把布绷在竹子的花绷子上,教给我用不同的针法绣不同的东西。第一幅比较简单,针法没有什么变化,第二幅则用了至少三种以上的针法。花瓣是平绣,花叶是用长短针插绣让出筋脉,羽毛球的拍子先用结珠的方法勾出轮廓,再用拉线织出网的效果。那是我一生做过的最艺术的女红,可惜做成枕头套以后,早就用烂了。母亲的审美观念和其她的人完全不一样,这使我觉得很奇怪。 
  少年时代最经常做的针线活是补袜子,把木头的袜楦子装进破了的袜子里,找出碎布对照着破洞的形状剪出来,先用线绷上,再一针一针地把布边缝起来,最后一道工序,是在上面纳上一圈儿一圈儿的针脚,使布与袜子紧紧地连在一起。那时候的袜 子都是粗线织的,加上补丁就更厚了。好在鞋也多是宽松的布鞋穿起来也方便。后来有了呢绒袜子,穿破了时候,就经常把一双最破的剪开,补其它袜子的破洞。再后来,有了呢绒丝的袜子,它的好处是特别的结实,几乎穿不破,只是容易缩小,越穿越小。织袜子也是当年做得最多的活,先是用缝衣服的棉线织,两股合在一起,用铁制的针打。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不能熟练掌握线的松紧,铁针把手指扎得很疼。后来换成竹子的针就好得多,那多半是用竹坯批子削出来的,用玻璃片刮光,再把针头在砖头上磨秃。有的时候,也从旧的袜筒上拆下来的线织。后来有了机器拧的粗棉线,那是为平原地区女人纳鞋底生产的,因为土路省鞋,用不着麻那样结实的线,大大降低了成本。买一两粗棉线,缠在线拐子上放松,擗出三股,用来织冬天穿的线袜。后来又出产了一种呢绒绳,可以擗成许多股,也是用来织袜子。一直到旧毛衣拆出来的线,也是织袜子的原料。织袜子的技术在袜跟和袜尖,都是和邻居家的大姐姐学的。在这个基础上,又开始打毛衣。 
  有了缝纫机以后,所有的女孩子又迅速地学会了蹬缝纫机。从砸鞋垫开始,把嘎褙剪成一定的形状,垫在最便宜的原白布上,压在机器上,针脚挨着针脚,密密麻麻布满所有的地方,然后剪下来。一开始是砸直线,学会了拐弯则转着圈地砸。各家的鞋垫几乎都出自孩子们之手,这种自制的鞋垫比买来的要结实得多。我对缝纫机的迷变一度近于狂热,经常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把能拆的零件一件一件地拆下来,再试着安上去。顺便打扫了里面的灰尘,慢慢悟到它的原理,在后来远离城市的山居生活中,一些小的故障便可以自己排除,居然还有人求我修理缝纫机,应该说是童年的好奇带来的意外收获。缝纫机大概是六十年代财富的象征,同时也引领着女红的潮流。记得曾经到一个当地的女同学家串门,看见她的外婆用手工缝出机器的针脚,当时惊叹不已。 
  我的小学同学不少来自农村,加上支农劳动很多,经常有机会去农村,可以看见当地女红的特色。婴儿穿的红兜肚上绣着黄花绿叶,女孩子的鞋上绣着各种颜色的花草,有的还是蝎子一类具有避邪作用的毒虫,还有的是四季的各种蔬菜的花朵。用色的丰富与随意,当时只是觉得新鲜,不懂得这是民间艺术的特点。三十岁以后,才能比较深刻地理解这种艺术的想像力。特别是接触了西方现代派的美术作品之后,也格外地欣赏这种纯粹的民间艺术。 
   
  五 
   
  文化大革命对于女红的冲击是剧烈的,先是各种奇装异服被取缔,连发式都要统一。接着是革命的观念艺术盛行,随之而来的是以俭朴为美的时尚。各种旧的风俗都在批判之列,更不用说阶级成分的过分强调。夸富的晒衣不再盛行,代之而起的是装穷。穿打补丁的衣裤很时髦,近于十几年以前域外流行的乞丐装。即使是新的裤子,也要把裤脚挽上,类似牛仔服的故意作旧。女红的范围急剧缩小,只有红太阳以及与之相关的内容。而且形式也发生了革命,简单为美的潮流影响着技术的简化。双色木刻的图案,塑料窗纱上的十字绣,最复杂的也就是用多种颜色的丝线在缝纫机上砸,还有用红纸刻,用多种谷物豆类的颜色拼凑粘贴,惟一的主题是红太阳。我着实疯过一段,但是很快就烦了。对于单调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兴致,而对于各种工艺则生出好奇。这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弱点,老是为了细节而忘记主题。我尝试过各种工艺的制作,首先明白了木刻的基本原理,刻纸的技术也大有长进,绣十字花的针法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后来在东京,看见卖扎染的铺子里,有专门的工匠当场制作,顾客花一点钱就可以实习。这真是一个好办法,不仅生财有道,也普及了艺术的工艺技术。 
  中学的同学不少来自镇上,男男女女都精于日常生活的知识,和我们这些所谓文化家庭出来的孩子大不一样。他们在混乱的教室里,大谈家常菜的做法,各种话题涉及姓氏、民族、风俗和两性关系等等,拥有丰富的文化含量。女同学更是在革命的热潮中,坚信一些基本的价值观念。比如厚道,比如本分,比如整洁等等。各种文化规范更是渗透在方言中,“张巴儿”是形容一个人好咋呼,“显奇儿”则是形容喜欢表现与众不同,两个词合起来连读,前者变成主语,主谓结构指涉好出风头的人。在女同学的私下谈话中,更是充满了生活的智慧。一个女孩子对我说,有钱吃了谁知道,要是穿在身上多体面。还有一个女同学嘲笑另一个女同学说,你看她表面穿得流光水滑的,里边的毛裤都突鲁得少了半条。她们穿的衣服都是手工家做的,整整齐齐非常合适,估计家里没有缝纫机。还有各种熟语,更是体现着民间的价值观念。比如,“买得起马配不起鞍”,是说用大钱慷慨用小钱吝啬。 
  有一段时间,因为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好,我基本上穿的是母亲的箱子底。棉袍剪掉下摆,略为缝一缝就是棉袄。春夏秋三季的衣服,则连改都不用改。记得有一件绿色大花图案的府绸棉布长袖衬衣,一件白底小绿花图案的套头衫,一件湖绿色暗花仿绸短袖,还有一件白丝的短袖,上面有深浅不同的菱角图案。一个当地的同学说,你们家真有钱,有这么多的好衣裳。这些衣服布料都不结实,在经常性的学工学农劳动中,很快就都破了。母亲的箱子底也空了,只好把一些早就淘汰了的衣服翻出来穿,还得有一件打着补丁的黑色列宁装,穿到学校以后,一个老师开玩笑说,这是哪个时代的衣服呀?!家境稍微好了一些之后,母亲立即张罗给我们做新衣。因为找不到裁缝,都是请人帮助裁,然后自己用缝纫机砸出来。母亲的同事学生,经常到家里来用缝纫机,这给我的偷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我看着她们熟练的工作,默默地记下各种程序。政治风潮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母亲又开始她的淑女教育,而且变得严厉。有一次,她疾声说,如果不学着做,冬天就别穿棉袄。没有办法,我只好又开始做各种针线活,主要是缝缝补补,没有做成过一件衣服。但是关于服装制作的种种经验之谈,却是记住了不少,比如“裤长不过寸,衣长不过分”。裁剪中式便服的领口,是一项难度很大的技术,口诀是“女枣核儿,男柿子”。是说,女人的领口要裁成枣核的形状,男人的领口要裁成柿子的形状。 
  后来,家搬到了山区,生活更加不方便。武斗刚过,当地的学校还没有恢复,无学可上。母亲去搞“斗批改”,我和弟弟妹妹们自己管理自己。洗衣做饭、拾柴搂草、赶集上店、买粮做煤,都要大家一件一件地去做。连弟弟们的头发都是我用推子理,发式自然是不成样子。邻居家经常有农村来的亲戚,半大不小的女孩子,针线活都做得特别好。有一个平原农家的女孩子,来伺候姨坐月子,她一有空闲就出来和我们玩儿,手里永远拿着活儿,一边说话一边做。她纳鞋底和当地山区的女人不一样,不用锥子也不用麻绳,只用顶针顶着粗针带着棉线穿过薄薄的鞋底,能够把线着纳出富于变化的花结。她纳鞋垫是把两只对在一起缝,用红红绿绿的棉线纳出各种几何图形,然后用薄刃的小刀从中割开,两只鞋垫图案对称,产生毛茸茸的效果。她告诉我说,这叫割绒,在俺们那可时兴了。在风气的影响下,我也开始学着做鞋。按从小看来的程序,从糊嘎褙开始到绱鞋,一道一道工序地做起来。只做了一双圆口的时候,以前的邻居大妈看我难,主动帮助我把弟弟的棉袄做起来。我在冰凉的井水中洗被单,手冻得通红发麻。那些小脚的家庭妇女老太太走过,感慨地称赞道,十几岁就可以顶门立户挑家过日子了!这让我感到自信。这是生活逼迫的结果,也母亲淑女教育的点滴成就,更是环境带给我的影响。 
  做女红的实惠贯穿了我的一生,帮助我渡过种种难关。在乡下的时候,许多女工的针线活都很出色,一块补丁也要缝得平平展展的。就连来自大城市的知青,做鞋的水平也很高。手工做出的布鞋,穿着确实比买来的鞋舒服得多。那里的棉花好且便宜,在风气的影响之下,我托人买了一些给自己做了两床被子。因为不会续棉花,就和当地的一个女工换工,她给我做棉被,我给她打了一件线衣。由此带给我更深的影响,是毕生对于技术与工匠的尊敬。后来在一本内部参考的苏联小说中,看到一句话,要么艺术要么技术,立即产强烈的共鸣。在“文革”后期,因为不愿意求人,我摸索着做过各种东西。在断断续续的偷艺与偶尔向女伴儿的请教中,我已经可以做大件的全活儿。从裁剪到索扣眼,从棉活到毛活基本都可以独自完成。只是需要做的东西太多,经济又不充裕,活计比较糙。耳闻北京的一些正经的程度。记得有一次,为远方的家人做衣服,因为要赶着让人带去,一个星期做了七件,白天还要上班。有一段时间,我做衣服的兴致近于狂热。父母的衣服、兄弟姐妹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和朋友们的衣服,全都做过。而且对于服装样式的简单变化也非常敏感,看一看就可以琢磨着做出来。至于打毛衣,更是驾轻就熟,走路也打,看书也打,简单的针法连看都不用看,一个冬天打七、八件毛活是经常的事情。而且那时候打毛衣主要是用旧线,拼拼凑凑加上一点新线,尽可能地艺术一点。父亲有一件银灰色的旧毛衣,我把它拆开为弟弟打了一件毛衣,在流行的大鸡心领上织出黑色的宽窄条纹。他穿着出去,不少人问,这么漂亮的毛衣是哪买的。就是考上大学最初的时期,还把毛活带到学校里打。放假回家的第一件事,也是把全家的被褥拆洗一遍做上,连弟弟的游泳裤都是借了别人的样子,比量着做成的。在时间和精力都有余裕的时候,我还绣枕头套。那时流行的图案和针法都是简单的,以单一的花色平绣,为了有立体感,先用粗白线绷上芯,最后用金、银线乱针缝,有一种简朴的雅致。而抽纱一类的精细技术,我在山沟里是无从学习的,补花的做法受到原料的限制也没有尝试过。还有一个遗憾,是我不会钩花。在一个思想没有空间的时代,技术便是智慧得以实现的最佳途径。而做女红兼有实用与艺术的双重性质,也使女人的精神得以舒展。 
  世道是混乱的,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薄技在身。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有一天没有了饭辙,就可以做女红养活自己。上了大学以后,由文论课懂得,艺术的希腊语词根就是技术的意思。突然明白对于技术的推崇其实是具有人类性的,而艺术与技术原本也是分不开的。做女红最直接地体现了这一点,这就难怪著名的女作家残雪,原来是一个熟练的裁缝。对于布料的全面规划与对于生活的整体把握,大概有着相通之处;而寓言式的整合能力更显示着剪裁技术的完美,细节的丰富也和工艺的细致密切相关。 
   
  六 
   
  考上大学以后,我最大的感受是可以摆脱做家务的负担,其中也包括缝缝补补。加上学业的繁忙,也没有时间做细致的女红。偶一为之,也都是比较像样的衣物。有的时候,还有男同学求我缝补衣服,特别是军队下来的同学,把军裤改瘦是他们摆托枯燥军营生活后最初的自我调整。因为没有缝纫机,经常是到同学家借用。去的次数多了别人不嫌烦,自己也不好意思。意识到时间比金钱更宝贵,城市里裁缝也好找,干脆到服装店做。也有技痒难熬的时候,多是因为对于新布料的喜好,而又买不到用它制作的服装。而且,八十年代初的北京商场,还出售裁片,就是裁好了的服装半成品,曾经买来,借用别人的缝纫机做。 
  就是上到北大,女同学中做女红的风气也很盛。不用说一般的拆洗缝补,就是各种流行的款式,也都琢磨着剪裁缝制。因为是穷学生,多数是买棉布。有的还要改旧为新,比如把裤子改成短裙。你教我,我教你,各种式样迅速流传。当年,流行连衣裙,一个同屋住的同学,比量着自己的腿说,膝盖下面三拳,是正合适的长度。同学之间彼此换着穿衣服,也是经常的事情。机械转变的时候,把各自穿着不合适或者不喜欢了的衣服拿出来交换,戏之为“服装展销会”。在我结婚之前,同学极力撺掇我做好衣服,还陪着我到著名的服装店,挑选面料做了一身西装。对于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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