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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吗？”杨柳还是先开口了。
“姑姑离婚了。”吴江山想笑，可是一咧嘴，却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那么多年都忍了，怎么……”
“不是姑姑，是姑父。”吴江山道，“姑父出事了，为了不连累姑姑，一定要离婚。刚一开始姑姑还不知道，离婚一周后，姑父被抓，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杨柳想起那个看起来其实很和善的老是带着微笑的男子，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好于吴江山的姑姑吴敏。有一阵子她还在想，这么市侩的吴敏真是配不上这样一个男子，直到她知道这个男人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之后，才慢慢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个……”杨柳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来江念晴三个字，“江念晴的哥哥……”
吴江山的脸上神情古怪，好一阵子才说：“人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念晴的哥哥这个时候总是更要避嫌，也不好过多参与这件事。”
他话说的客气，然而却充满苦涩，杨柳默然，她已经猜到吴江山找她的意思了，大约是那次杨阳跟蓝志祥一起出现，想要她从蓝志祥那里得到点消息吧。
余绵绵匆忙赶到咖啡厅里，一眼就看到了杨柳，可是杨柳对面的吴江山却让她大吃一惊，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来给杨柳做保镖的，只是悄悄在他们旁边一个桌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外貌才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从前那个算得上风度翩翩的吴江山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而且又老又胖，整个人好像浮肿一样，那头过长而且凌乱的头发也在显示着他的不如意。
余绵绵喟叹不已，连韩至正和陶然到来都没有觉察，直到两个人在她对面坐下，才猛然醒悟，对韩至正道：
“看到没有，什么叫恶人恶报。当初那么不负责任地甩了我们咩咩，现在形象惨不忍睹，男人呀，做事要留有余地。”
韩至正笑笑，道：“放心吧，我们两个的将来，只有你甩了我，我再也不会先放手了。”
余绵绵呵呵笑起来。
“为什么见面？”陶然多少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两个人的打情骂俏。
余绵绵摇头道：“不知道，咩咩只跟我说吴江山要见她，我害怕会对她不利，所以才叫至正来的，哦，对了，陶总，你怎么也来了？”
陶然不理她的挑衅，直接起身往杨柳的桌前走去。
☆、第 52 章
杨柳见吴江山只是长吁短叹，心里早就不忍了，说道：“我唯一能帮上忙的，大约就是跟姐姐的朋友打听一下消息，你放心，我会尽快跟他问问。”
吴江山突然好像崩溃了一样，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极力忍耐，随即便干脆伏在桌子上尽情哭了起来。
陶然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杨柳正自尴尬，却见陶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立即就知道是余绵绵告诉了她，可是吴江山这个样子，她却不想让陶然这个时候出现，于是立即向陶然摆摆手。
陶然站住了，没有开口，只是示意需不需要自己留下。
杨柳猛力摇头，陶然点点头，转身又走开了。
杨柳顺着他看过去，正看到余绵绵和韩至正都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又暖又难过。
温暖是因为这么多人关心自己，难过却是为了面前这个哭泣的男子。她知道吴江山从小到大，万事顺利，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折，现在这样子在自己面前哭泣，大概真的是被逼的太狠了。
过了好久，吴江山终于抬起头来，虽然极力忍耐，仍然难忍悲伤，道：“出事到现在，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我肩上，好像不能喘气了一样。对不起，我失态了。”
虽然是前女友，可是这样的显露自己的软弱，有一霎那还是让吴江山觉得羞愧了，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杨柳了。
“人谁会不遇到点难事，你别给自己压力太大了，既然你姑父出事之前先跟你姑姑离婚，想来他自己对这件事早有预感和安排，他自己心里也早有准备，我觉得姑姑还是要先冷静，才能安然度过这个劫难。”
“现在全家都乱套了。你也知道，当初姑姑跟姑父结婚，多少有考虑家族利益问题，这么多年来，姑父一直在外面有人，我家里的人虽然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在他出了事，又不一样了，姑姑现在压力也很大，她到处筹钱，觉得有钱在手总是能好办事，可是……”
或许是看到杨柳肯倾听，吴江山把这些日子里憋着自己心里的话只想一股脑倒出来，杨柳却觉得有余绵绵、韩至正和陶然坐在不远处，不知道余绵绵这孩子什么时候会跑过来给她伸张正义，只想快点把吴江山给带出这个地方，于是，打断吴江山道：
“我先跟姐姐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联系到她的朋友。”她说着，已经开始拨电话。
吴江山终于不再诉苦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杨柳。
却不料杨阳的电话竟然关机，这个时候，真的好像是故意一样。
杨柳受不了吴江山的眼神，虽然不情愿，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果不其然，接电话的是妈妈，自从上次她受伤妈妈要来却被杨阳劝阻了之后，妈妈一直很生她气，所以一听接电话的人是自己的妈妈，杨柳马上倍感小心，先问候再赞扬然后表示自己过两天就回去了，迂回了一大圈，才问妈妈杨阳的电话为什么关机了，平常她就是在手术室，电话也很少关机的。
杨妈妈道：“昨天半夜被叫去做手术，早上九点多才回来，正在睡觉呢。”
杨柳想了一下，忍住了让妈妈立即叫醒杨阳的念头，只让她一醒来就给自己打电话便挂了。
吴江山眼里的期望之光灭了。
吴江山一走，余绵绵他们三个便凑上来，余绵绵一脸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
不等杨柳开口，陶然已经道：“这件事你不要参与。”
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陶然道：“邓建和涉嫌贿赂，而且他和这次市政府最大腐败案有牵扯，所以你不要参与，也不是你能参与得了的。”
大家一至想起最近报纸上关于现任市委书记被双规的简短新闻，面面相觑。
“他姑父只是商人。”杨柳弱弱地辩解。
“是红顶商人。”陶然冷然道，“这件事牵扯到很多市政工程招投标和建设，现在是调查取证阶段，他们不会见到人的，叫他们稍安勿躁，过多的把自己牵扯进去，不是明智之举。”
“难道看着亲人锒铛入狱，什么都不做？”杨柳觉得说这个话的陶然简直冷血。
余绵绵最了解好友性情，只怕对陶然有什么看法，忙道：“是呀，咩咩，陶总说得对，从感情上来说，可能你觉得该帮他，可是从客观上来说，他犯了罪，就是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只是，只是想帮他家人了解一下情况，不是说要帮他逃避什么惩罚。”
余绵绵还想说什么，韩至正把手搭在女朋友肩上，顺势阻止了她的劝导，一边对杨柳笑道：“知道了，侠女！”
他“侠女”一叫，本来神情严肃的杨柳忍不住也笑了，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陶然这才说道：“你可以告诉吴江山，邓建和现在在看守所，家人是没有办法探视的，你也可以告诉他，邓建和跟他姑姑离婚，还把所有不动产和旅行社都交给他姑姑，却把自己公司都抓在自己手里，这不是自私，而是对他姑姑的保护，将来他的公司必定要大受牵扯，只怕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叫他姑姑稍安勿躁，别让人把视线转到她头上，就算是报答邓建和了。”
杨柳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陶然看着杨柳，眼神复杂，看的杨柳都有一点胆怯了，才说：“这个城市才多大，这个城市里的商圈才多大，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听说了这件事，也不算什么了不起。”
杨柳不说话了，却被陶然的眼神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要解释什么，却毫无头绪，不做出解释，却又觉得会让陶然误会，虽然她对陶然一直敬而远之，可是却打心底里不想让他对自己有所误会。
这真是奇妙而混乱的思绪。
可是，不等她再说什么，陶然已经站起来了，说：“你不要把这件事烦你姐姐了，蓝志祥的电话我有，回头我叫林秘书告诉你。好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不理会大家的反应，扬长而去了。
余绵绵担心的看看陶然，又担心地看看杨柳，看杨柳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时有点怒其不争地道：“咩咩，你不是发神经吧，还理吴江山干什么，尤其是他姑姑，她那么看重那位江小姐，这个时候不去找江念晴，来找你干什么！你呀，不要做滥好人。”
韩至正再次及时阻止女朋友激动的情绪，温和地对杨柳道：“我觉得陶总讲的很实在，这个时候，又是这个事情，不要再生事，安分地经营好自己的公司，把邓建和的儿子抚养长大，这才是邓建和想要看到的。而且……”他斟酌一下，还是说道，“你认为吴江山他们真的对邓建和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连我们这些外人都能知道这些情况，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杨柳被问得一愣。
韩至正又说：“人到了难处，总是病急乱投医，吴江山找到你，也许真的是走投无路，可是他如果真的只是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当然好，如果你告诉他出了什么事之后，他对你又有进一步的请求呢？你到时准备怎么做？”
杨柳真的彻底愣住了，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第 53 章
下午的时候，杨阳打电话过来，一听杨柳吞吞吐吐的解释，照例也是骂了她一顿，叫她不要管闲事，可是杨柳还是给蓝志祥打了一个电话。
蓝志祥给的消息跟陶然说的出入不大，蓝志祥说：“他们应该知道这些事，只是一心想疏通关系，也不想想这是什么事，杨柳，你不要过多参与，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了得事。”
杨柳唯唯诺诺称是，挂了蓝志祥的电话，想了想，还是给吴江山打了过去。
吴江山很快接起来，不等她开口便道：“姑姑想要跟你见一面，我去接你好不好？求求你了。”
杨柳不及拒绝，吴江山已经挂了电话。
到底还是赴了约，这次连酒店都没有去，直接去了吴敏的住处，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看到吴敏的刹那，杨柳的心里还是一震。
吴敏没有多话，看到杨柳的刹那便给杨柳跪了下去，不但她跪下了，还让一个小孩子跟着一起跪在了杨柳的面前。
杨柳这下真的被吓坏了，跳着脚往后躲，一边惊恐地看着吴江山。
显然吴江山也被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拉吴敏，却被吴敏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吴江山无奈地看着姑姑，想要劝说又不敢，只搓着手说：“别这样，别这样。”
吴敏又老又憔悴，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绝望和决绝，而身边那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小男孩惊恐万分，又不敢放声哭泣，只是一抽一抽地看看吴敏，又看看吴江山，再看看杨柳。
杨柳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弯腰抱起小孩子，说：“姑姑，您把孩子吓到了，姑父如果知道，会生气的。”
只这一句话，让吴敏一下子松懈下来，眼泪汪汪道：“我知道你认识人多，请你救救建和吧，别让这个孩子没有爸爸。”
杨柳给吴江山一个眼色，自己先抱着孩子到沙发上坐下来，吴江山也趁机把吴敏扶起来，到沙发上坐下。
不等吴敏开口，杨柳抢先道：“听说姑父跟最近一桩腐败案有关，这也就是我打听来的所有消息了，他们都说现在是在调查取证阶段，所以你们见不到姑父，过了这个阶段，你们应该都会见到了。”
“到了那个阶段，什么都晚了。”吴敏打断杨柳，“你姐姐挺有办法的，跟蓝律师也挺熟悉的，能不能请他帮忙让我们见见建和。或者请他给点意见。”
杨柳沉默了。
吴敏又道：“我知道，之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杨柳，你不要怪我，是我有眼无珠，我……”
“姑姑，过去的事情不要说了，只是我能做的，也只是这些，别的，就算我想帮，可是帮不到你，真的。我觉得这件事姑父早就有预感，所以……”
“你还是怪我，如果你不怪我，跟蓝律师只是一句话而已。”
杨柳再次沉默，她不知怎么应对，不知怎么拒绝。
余绵绵的电话拯救了杨柳，她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吴敏的家，身后吴江山叫她她都没有理会，简直一路小跑地上了一台出租车，坐在车里回头看到吴江山站在路边，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余绵绵站在路边等着杨柳，看着杨柳一边下车，一边抹眼泪，准备好的责备的话还是忍住了。
看到余绵绵，杨柳的眼泪流的更欢了，余绵绵叹了口气，抱住了好友。
公司的团年饭包了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酒楼，余绵绵不放心地把杨柳送到酒楼门口，再次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同平时公司里大家严肃的表现不一样，杨柳一进门便感受到了热烈的气氛。她在门口站了一下，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才慢慢走进大厅。
早有人看到了她，大声叫她名字。
杨柳看过去，却是他们项目组的施工方经理老秦。杨柳招招手，快步走过去。
老秦今天穿了身西装，大概也去理了发修了面，整个人看起来又年轻又清爽，杨柳忍不住笑道：“老秦，你不是要去相亲吧，怎么捯饬的这么好看？”
她这话一说，一桌子人都笑起来，纷纷开起了老秦的玩笑。
大家正热闹，却忽听公关部的张庆义宣布黎总讲话。大家都止住话头，抬眼往主席台上看，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最前头的是黎淦波和陶然，杨柳的眼睛看过去，好似陶然也正看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忙低了头。
黎淦波讲话，不外乎感谢大家一年来的努力工作，感谢友好企业的全力合作，然后便宣布年饭开始。他和陶然开始在公共部陪同下一桌一桌敬酒。
杨柳自出社会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上市公司参加年尾庆祝，之前看了很多小说，只当是这个团年饭一定也是衣香鬓影、美女帅哥成群，西式的华丽大堂，摆着香槟、甜点、鲜花的餐台……却不料眼见的团年饭不过是热闹的中国菜，而且老总不是举着红酒优雅向台下人示意，而是一手握着二锅头酒瓶一手端着酒杯跟人拼酒，杨柳真是又意外又惊诧。
桌上的众人却早已习惯了这中国式的团年饭，趁着领导还没有敬酒到自己桌，各自纷纷找熟人聊天的聊天，拉关系的拉关系。杨柳的资历最浅，也不好意思去跟人聊天喝酒，只是闷坐在桌前。
却不料她不理人自有人来理她。一个娇小女子握着一杯酒走到她身后道：“杨柳，认识一下，我叫陈荣，财务部的。”
杨柳一震，其实不用她自报家门，一开口杨柳便听出了她的声音，当下努力让自己神情正常地回头看着陈荣，笑道：“你好。”
陈荣不客气地在她旁边空位上坐下，说：“一早听说你的大名，就想认识你了。”
“哦，原来我在公司这么有名呀。”杨柳笑嘻嘻说。
“当然，风华的售楼冠军，被黎总破格提拔到工程部，韩副总的师妹，一来便被委以重任，深得宋帆工程师和陶然总裁的信任，您的大名在公司里可是无人不知呢。我一直想跟您取取经，怎么做到的呀？”
杨柳再怎么也想不到陈荣这样无所顾忌，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可到底还是忍住了，道：“有的人看起来像颗夜明珠，可是挂起来就是不发光，有的人看起来像颗石头，可是埋在地下也会有光芒透出来，也许我就是一颗看起来像石头实际却是夜明珠的那类人。”
杨柳话一完，就听有人笑道：“没错，杨小姐就是颗深藏不露的夜明珠。我来敬夜明珠小姐一杯。”
杨柳回头，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只看他一脸善意微笑。
“我是周游。”他自我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