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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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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牢屠慕灵整个晚上,都没有特别感觉。心上只是很舒服、很舒适而已。
  这样子就够了吗?
  史云龙一直犹疑、挣扎。
  直到宋圣瑜度完第一个暑假,回了英国。史云龙就拿定主意了。
  一则是他父亲病逝,留给他的一盘生意,更需要他全神贯注发展,他不单需要贤内助,他还立即需要业务上的好帮手。
  二则是他风闻司徒家的公子司徒峰在追求宋圣瑜。史云龙不愿意打无把握的仗,这样太折损他勇往直前的英气。
  他决定放弃宋圣瑜。
  然,他发觉自己的选择在婚后显得并不高明。
  嫁进史家的屠慕灵,一天到晚,总是那副没有特别表情变化的嘴脸,谈话资料跟日间工作时完全一式一样,这个发现,令史云龙微微吃惊。
  其实跟屠慕灵走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长,婚后,彼此都自然地霸占着对方的无数深夜与清晨,相对时间一多起来,如果全无新意的话,那种沉闷,比预期要来得快很多倍,这不是不令人错愕而难过的。
  除了工厂内的那盘数,没有其他知识、时事、生活情趣,是屠慕灵喜欢及接受的。
  她甚至不像别的女人般热爱搓麻雀、逛街购物,或看电影、电视,当然也不阅读。
  整个人像一杯淡而无味的半暖开水,喝一两口还勉强能忍受,天天晚晚的大口大口喝,真的不好受。最无奈的是,史云龙不知如何开导她、教训她、投诉她、埋怨她。
  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根本除了日间工作岗位上的事务之外,什么也不做!
  史云龙在蜜月回来的一个月,已经欲哭无泪。
  他越来越想念宋圣瑜。
  圣瑜的娇嗔明媚,令他颠倒迷惑。
  圣瑜的博学多才,令他五体投地。
  圣瑜的善变爱变,令他神为之夺。
  圣瑜的若即若离,令他心为之醉。
  凡此种种,才是生活上最高的享受与调协。



三'梁凤仪'


  史云龙突然的发现,工作上的拍档,不能转移到私生活上来。
  这个感觉。令他追悔。
  入错任何一批货,可以退。
  做错任何一宗生意,可以亏蚀掉就干手净脚。
  但,娶妻不同,生子亦不同。
  一旦将别人引入而成为家庭的成员,就再不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个月,有更令史云龙震惊的事发生了。
  屠慕灵告诉他,将为人父母了。
  他整个的呆住。
  原本一直蠢蠢欲动的一个强烈思想,意欲跟屠慕灵离异的念头,立时间冻结冷凝。
  要跟一个人断绝关系,已经不易。
  放弃两个人呢,困难度不只是加倍,尤其其中一个是亲生骨肉。
  史云龙恨透了自己的懦弱,为什么在商场上如此能狠得下心,手起刀落,干净俐落,在私情上,却迷糊不清,拖泥带水,且力不从心地不顾感情,只眷恋肉欲?
  史云龙将为人父的应有喜悦,在妻子怀孕期间,竟完全起不到作用。
  他心里总有个预感,孩子一旦出生,就是他真正要跟屠慕灵永远双宿双栖的时候了。
  他不是不失望的。
  更失望的事还在后头,他听到了宋圣瑜的婚讯。
  花落谁家?已然有了答案,夫复何言。
  当满城传诵着宋圣瑜的婚礼之际,史云龙的刺激尤甚。
  商界中人,差不多没有不接到司徒家或宋家的请柬的。
  谁没有在嘉宾名单之内,谁就显得没面子似。
  人人都在歌颂着这次婚礼,认定这是最天造地设,金童玉女的配搭。
  差不多整整几个星期,那些商务午餐,一旦涉及轻松话题,就必以司徒峰与宋圣瑜为主角。
  像宋家小姐的才与貌,不配司徒公子又配给谁?”
  “司徒福笑得合不拢嘴来,开心过中马票。他们姓司徒的如今除了儿女婚姻外,有什么是不可以唾手而得?”
  “看看这长媳能否为他带来更大的福气?”
  “当然可以了,官官尚且相卫,财雄势大的家族一联手,必定所向披靡,谁人能敌?”
  “更何况,那位司徒公子是人才,不是二世祖。”
  “宋小姐也是剑桥毕业生呢!”
  “太羡煞旁人了!”
  是羡煞旁人,也恼煞旁人!
  史云龙的失望与懊恼,不足为外人道。
  直至宋圣瑜的婚期将近,他感受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睡在身旁的妻子,越看越不顺眼。
  史云龙是辗转反侧。
  屠慕灵却以为丈夫特别体贴,看她是有孕在身,也就不去骚扰她,让她安安宁宁的睡了。
  这一天,圣瑜在圣堂行婚礼,史云龙忍不住去观礼了。
  这一去,更不得了。
  九天玄女下凡尘,却挽在别家王孙公子的臂弯内,这使史云龙更心生不忿。
  他跟自己说,最低限度要在这最后关头,向宋圣瑜表明心迹。
  在他是一举几得,不可放弃。
  史云龙的如意算盘是的确敲得响的。
  当他在宋圣瑜大婚前,以这么一副情深款款的可怜模样出现时,纵使不能令宋圣瑜芳心缭乱,也最起码像投石于湖心之中,刹那间起了一阵涟漪。
  这算是他向情敌司徒峰最利害的报复。
像宋家小姐的才与貌,不配司徒公子又配给谁?”
  “司徒福笑得合不拢嘴来,开心过中马票。他们姓司徒的如今除了儿女婚姻外,有什么是不可以唾手而得?”
  “看看这长媳能否为他带来更大的福气?”
  “当然可以了,官官尚且相卫,财雄势大的家族一联手,必定所向披靡,谁人能敌?”
  “更何况,那位司徒公子是人才,不是二世祖。”
  “宋小姐也是剑桥毕业生呢!”
  “太羡煞旁人了!”
  是羡煞旁人,也恼煞旁人!
  史云龙的失望与懊恼,不足为外人道。
  直至宋圣瑜的婚期将近,他感受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睡在身旁的妻子,越看越不顺眼。
  史云龙是辗转反侧。
  屠慕灵却以为丈夫特别体贴,看她是有孕在身,也就不去骚扰她,让她安安宁宁的睡了。
  这一天,圣瑜在圣堂行婚礼,史云龙忍不住去观礼了。
  这一去,更不得了。
  九天玄女下凡尘,却挽在别家王孙公子的臂弯内,这使史云龙更心生不忿。
  他跟自己说,最低限度要在这最后关头,向宋圣瑜表明心迹。
  在他是一举几得,不可放弃。
  史云龙的如意算盘是的确敲得响的。
  当他在宋圣瑜大婚前,以这么一副情深款款的可怜模样出现时,纵使不能令宋圣瑜芳心缭乱,也最起码像投石于湖心之中,刹那间起了一阵涟漪。
  这算是他向情敌司徒峰最利害的报复。
  宋圣瑜面对旧爱,虽然镇静,但看见一向硬朗,从不低头的史云龙,能无视自尊,跑来相见。且一见,竟又刹的红了双眼,愁苦无告。她也不禁在心内轻叹,掀起了相当多的感触。
  “云龙,快快别这样!”她只能这么说。“你也是新婚燕尔,两个人相处,有很多事情需要适应,过一下子就好了。”
  这番说话的得体与成熟,令史云龙吃惊,且有点难以为情。说得更严重一点,他下不了台。
  情急之下,更不顾一切地捉住宋圣瑜的手。一旦有了这肌肤上的接触,史云龙更是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掉下。
  圣瑜不忍心看,故勿论对方的眼泪是否全为自己而下,不伤心的人不流泪,这是千真万确的。 
  “圣瑜,我此来只为求你一事。”
  “什么?”
  “你愿意细听?”
  “但说无妨。”
  “每年年宵,可否仍跟我一道去花市?”
  圣瑜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史云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的年代,这个要求是大胆的、赤裸的、有违道德、有辱礼教的。
  她怎么能答应?
  史云龙自她的眼神,看透了她的心事,立即穷追不舍,道:
  “发乎情,止乎礼!我不会稍越雷池半步。只以后的日子再艰难,只要我知道每年年底,总会跟你共叙片刻,我就要能力面对所有的挑战!”
  然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圣瑜,请你帮我!”
  叫圣瑜怎么说好呢?她只能答:
  “你会答应,也待你太太好吗?”
  “这是交换的条件?”
  “我希望你幸福!”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圣瑜点点头。
  这以后的岁月中,每回想起这一幕,她就觉得自己当时的言辞与思想幼稚,一如虚无缥缈的爱情小说般,跟现实距离太远,不可信!
  无论如何,那就是宋圣瑜、史云龙与司徒峰三人的往事与关系。
  也是每年年宵史云龙与宋圣瑜都一起去花市的来龙去脉。
  当然,在她婚后的第一年,年宵来临时,圣瑜曾为自己的承诺,跟司徒峰闹得不甚愉快,那是婚后的第一次嫌隙。
  没有一个丈夫会高兴自己的妻子跟别个异性行花市,特别是在如此一个具情调、有意境的年宵之夜。
  故此,当宋圣瑜提出这个要求时,司徒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他连连的发问。
  宋圣瑜其实是情虚的,但她故作镇静,淡淡然地说:
  “我今天黄昏时,到外头花市走一圈,这是个从小到大的习惯,且有良朋结伴而行,史云龙会陪我。”
  司徒峰说到底是出身于所谓书香世代,讲究门风的大家族,他不轻易在人前表露自己的脾气,更不容任何人目睹他有任何小家子气的表现。
  因而,他按耐住惊骇,似乎以平日说话的语调问他的妻子:
  “史云龙的家眷呢?也跟你们一道成行!”
  宋圣瑜在心内说一句好,自己丈夫的道行果然到家。
  她答:
  “不知道史云龙有没有把妻子也叫出来走走。”
  “那么,你呢?你会约我一道前去花市吗?”
  司徒峰立即回答,一针见血。
  宋圣瑜嘟一嘟嘴:
  “行花市不需要请柬,任何市民都有自由前往。”
  “不,圣瑜,结了婚的人是一定要牺牲某些自由的!今晚我并没有跟你行花市的自由,权操由你,你不愿意我去,我决不随行。”
  这番话大方得体,然,依旧把宋圣瑜迫到墙角去。
  不知她是不是自觉理亏,竟有一点点的老羞成怒。
  “我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要来,无任欢迎!”
  话一说出口,圣瑜又恐怕司徒峰真的锲随不舍。那可糟糕了,断不是她与史云龙会有什么越轨行动,但,如果司徒峰跟她双双出现,无疑是当众掴了史云龙一记耳光似,只有叫人尴尬!
  于是,圣瑜立即补充:
  “你的信心,比不上史云龙那平庸至极的妻!”
  司徒峰笑,没有造声。
  良久,他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书房去。
  圣瑜管自思量,是否应赴史云龙之约?
  终于,她还是决定前去。
  因为圣瑜心心不忿。
  并非不甘心于嫁给司徒峰,而是恨那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司徒福当年未南下香江,在上海是顶尖儿的金融巨子,大陆变色后,携了妻儿到本城发展,两三下功夫,又翻了身,依然在财经界一柱擎天。因而,集世家的架势与暴发户的风光于一身,自然有很多自定的家规,要家人遵守,以维护金马玉堂的威望。
  司徒福的太太劳佩莹,自然助丈夫一臂,把司徒家上上下下打点出威哉煌哉的味道来。
  唯其如此,他们家对媳妇也别有一套。简单来说,不论宋家如何跟自己门当户对,总之,一嫁进来,宋圣瑜就必须守司徒媳妇的各种规矩,上而孝顺翁姑,黄昏定省,视若神明,中而善侍丈夫,必恭必敬,下而礼待老臣,彬彬有礼。
  说起来,理所当然,做起来,真的要命。
  宋圣瑜几曾侍候过别人的嘴脸?
  一脚踏进司徒家,由上至下的,人多势众,全部漠视她的娇贵身份,一于实行初归新袍,落地孩儿的原则。
  老实说,圣瑜自成司徒妇之后,很受了点气。
  初期,除了把脾气发到丈夫身上之外,就是回娘家哭诉。
  宋家太太一听,女儿受委屈,这一惊非同小可,竭力安慰之余,情不自禁地完全站到圣瑜的一边去,认定理亏的必是司徒夫人。
  两亲家在这一年之内,已生了好些嫌隙。
  最厉害的一次,还是中秋佳节,司徒福把亲家老爷奶奶请过来做节。
  男人围拢起来,自然是谈生意。女人呢,搓其四圈。一边摸牌,一边借题发挥,论尽天下是非。
  司徒夫人说: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牌要怎么打,一定得讲清楚规矩。输赢等闲事,但原则一定要遵守。”
  宋太太立即敏感接腔道:
  “来你们司徒家搓牌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要守呢?讲明讲白好得有个预算。所谓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难,我试试自己的运气,看今天能赢多少。”
  司徒夫人自然听出对方的语气,忙道:
  “我们家的牌规很简单,只要有半点智慧的人就能明白。”
  宋家太太一听,立即还击:
  “哎呀!这可不得了,若然我连最简单的规矩也不懂,岂非连半点智慧也没有了,圣瑜,妈妈帮不到你的忙,倒要你来帮帮妈妈的眼,以免触犯牌规。”
  “妈!”圣瑜很不耐烦,她坐在麻将台旁边,对两个老人家一唱一和,简直是活受罪。“你别紧张好不好?我要到另外一边去帮司徒峰招呼客人!”
  “真是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是丈夫才是至亲!”宋太太是笑着,非常轻松的说这句话:“没生女儿的人,不知道这个苦。其实嘛,有女儿还是宁可她丫角终老,被闲杂人等说什么老姑奶奶有什么相干,最紧要家里头养得起,终日跟老人家作伴,已价值连城!”
  司徒夫人听得面孔刹那变成铁青。
  任何情势之下,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撕我的脸皮,我必揪你的后腿。
  以后的日子,真是太够这位才洗手作羹汤的新妇受了。新婚燕尔的生活,都被这司徒家的气氛与难缠的人物,害得七零八落,难堪重重。
  很多时,圣瑜在向丈夫哭诉而得不到预期的效果时,心里头会得不期然想,早知如此,嫁史云龙好一点点。这个不甘不忿的怪念头,久不久会滋扰着她。
  下意识,她要反抗,要背叛。
  当然不致于严重到有什么有违身份礼教的实际行动做出来,但,宋圣瑜迫切地证明她还是有独立自主的权力,这个权力自出娘胎就应保存至今,不可能因为冠以司徒姓后,而消失分毫。
  于是,在年宵佳节,跟史云龙见个面,依旧去行花市,重拾一点点往昔宋家小姐的生活与心情,她是愿意的。
  这个示威的行动,使圣瑜心理上松了一口气。
  第一年跟史云龙行花市,两人都有着拘谨,不过走了半小时功夫,说了一些家常便话,就各自打道回俯了。
  司徒峰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跟妻子讨论,心里头的不高兴,酿成冷战,未过新十五,在闺房内脸色没有好过。
  幸好,新春一过,圣瑜就传出梦熊有兆的好消息。
  司徒峰立时间平伏了不快的情绪,回复了对妻子的骄纵宠幸。圣瑜嗔道:
  “怎么样?发完你的少爷脾气了?”
  “当然发完了,都要升级变老爷了,还怎么发少爷脾气?”
  还是那句老话:床头打架床尾和。
  少夫妻尤其如此。
  自此之后,也就奠立了每年有史云龙与宋圣瑜之约。
  回首前尘,宋圣瑜不胜唏嘘。
  当年,大儿子司徒震在婚后第二年出生,一幌眼,就已经三十多年了。
  一念及司徒震,宋圣瑜眼眶忍不住湿濡。
  她连忙低下头去,怕眼泪快要掉下来,被史云龙看见难为情。
  年三十晚,是家家团叙的良辰吉日。
  今年呢,司徒震独尝铁窗风味。
  怎叫这个做母亲的不心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回事?
  如今,走在花市内的一对旧情侣,竟在那片刻的沉默之中,想到同一个问题、同一个人物。
  史云龙轻声问:
  “有去看司徒震吗?”
  宋圣瑜竭力的眨眨眼,驻足在花档之前,凝望一棵盛放的桃花,答:
  “昨天去看过他。”
  “精神还好呢?”
  “还可以。”
  “有没有问起谁的情况?”
  史云龙口中指的谁,宋圣瑜自明所指。
  也许千错万错,都错在她当年对史云龙的长女史俊文的偏见,才造成如今的悲剧。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喜欢过史俊文这个女孩子,绝大部分原因是她太像屠慕灵,尤其那样貌与身段,差不多是两母女一个模式。
  大错已然铸成,现今还在根查那些远因与近因,也不必了。
  宋圣瑜问:
  “震儿没有问起谁,倒是我主动提起了。”
  “你怎么说?”史云龙相当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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