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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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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玩得很开心,玩些什么把戏可无法再想起来,只是每当一大群孩子扰扰攘攘,争争吵吵闹着玩时,史俊文被人家欺负了,她就会得用很好听的声音叫道:
  “震哥哥,救我,震哥哥,救我!”
  司徒震心里头有一种很好受的英雄感,且很自然地认定自己是非常非常钟爱史俊文这小妹妹,应该尽所有能力去保护她的。
  这以后,每次母亲带他上那儿去玩,司徒震都会满怀希望地问:
  “妈妈,那位文文妹妹也会去吗?”
  司徒震伸长脖子希望见到史俊文,可惜总是失望。
  再见到史俊文时,是在自己亲妹子司徒巽的十六岁生日会上。
  司徒震走过去跟史俊文打招呼,说:
  “我是司徒震,你认得我吗?”
  还是那很好听、很细、很轻的声音,说:
  “是震哥哥吗?怎么会不认得,你只是长高了很多了!”
  文文妹妹认得了震哥哥。
  震哥哥记住了文文妹妹。
  是夙世的情缘吧。
  这以后的发展,也真是太顺理成章了。
  少男约会少女,司徒震有这份自由,胆色,甚至经济能力。
  司徒震与史俊文有过一般典型爱情故事内的风中拥抱、雨内轻吻,落日偎依,一切的一切,都如许美好,如许似诗又像书。
  直至暴风雨来临之前,他俩是相当相当幸福的。
  史俊文望住发呆的司徒震说:
  “看你,一生起气来,就是这副表情,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想我们小时候的情与景。”
  “不要多想,都过去了。”
  “文,过去的不想,那么将来的呢?”
  史俊文答:
  “将来的路蛮长,我们且走着瞧吧!”
  “你改一改这种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的品性好不好?”
  史俊文把眼光调到远处,看着一片繁华的香江海景,有无尽的感慨。居于此的人,有大半非要抱着过得一天是一天,过得一时是一时的宗旨活下去,自己只不过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司徒震像是看穿她的心事似,说:
  “问题是,文,你有选择,你可以选择,你需要选择!”史俊文回过头来望了司徒震一眼。
  “离婚在今天算不了什么事?”
  “你母亲……?”
  “她不会反对!”
  “她并不喜欢我。”
  “对,她可以继续不喜欢你,这是她的个人选择,跟我们无干。文,经过这么多年了,你还想不透那层道理,我们不可能要求任何人都喜欢自己,只要我们最紧张的人喜欢自己就已足够。”
  史俊文柔声地说:
  “我也只不过希望自己的亲人喜欢自己罢了,我不想你难做人。”
  司徒震干笑几声:
  “现今弄成这个局面,我可又易做人了是不是?”
  史俊文无辞以对。
  司徒震继续说:
  “好,把我搁在一旁,先不去讨论。你呢,你以为成全了各人,结果怎么样?你父亲根本上不介意你跟谁结婚,他的一门心思并不太放在儿女身上,除非下一代能成为他的继承人始作别论,否则,你的打算还真不在他热切关心之列。你母亲只是泄一时之气,你就为她那口气而误了终生,嫁给劳子均是绝大的错误,我坦坦白白的告诉你,这一阵子,他怕已经在航机上扭着别个女人亲亲热热的过年去!”
  “震,求你别再说这起无聊话,你根本不是这么尖刻的人!”
  “对某些人厚道,是完全枉费心机的事。”
  “事情发展至今天,最低限度,你我都没有批评子均花天酒地的资格,是不是?”
  说这句话时,史俊文的脸突然涨红。
  那副模样实在太可爱、太诱人、太令人想入非非。
  司徒震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紧紧握着了史俊文的。两个人的脑海都不期然地浮泛起多月前,司徒震与史俊文重逢后哀怨缠绵的一幕。是三生缘订?抑或是劫数难逃?只是当时已惘然罢了。
  “文,是他先对你不起的。”司徒震据理力争。
  “震,不能这样子就宽恕自己是不是?在某些事情上,我们不能以牙还牙。”
  司徒震无话可说,他就是爱史俊文的这一点厚道。
  律己恕人的胸襟,在现时代已宛如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司徒震既有缘遇上了,他不甘心放弃。
  “姓劳的要到外头多久?”
  “过了年就回来,大概一个礼拜的样子。”
  “他这阵子有什么异样?”司徒震问。
  史俊文一听,心先着慌起来,抬头望住司徒震的眼神,无依而惶恐的,正正是最能感动司徒震的心的。
  “他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你少大惊小怪,我并不是指我们。”
  “那么……”
  “他的生意。市场上一直有传言,他的公司财政发生困难!”
  “没听他提起,根本上,他从不跟我说有关业务的一切,说也是白说。”
  “当年,你母亲认定他是条勇猛非常,震撼本城的过江龙,现今是否已醒觉到他原来不是商场上的白马王子,却是汪洋大盗。”
  史俊文虽是个极端厚道的人,但在谈及有关劳子均的生意手腕上头,她也不好意思再执怪司徒震出言不逊。
  的而且确,整个史家对劳子均都看走了眼,结成了这门亲事,拿她当作祭品,也很有点悔不当初。
  当初?真的只为一时之气。
  那年头,司徒家与史家分明的知道她跟司徒震过从颇密,宋圣瑜对这种关系的发展持续,抱一种非常负面的态度。
  曾有过一个暑假,司徒震回港来,刻意地安排了两家人见面。司徒峰与史云龙彼此在商场上有来往,心里头的刺一直遮掩得很好。可是,两个女人碰在一起,嫌隙反而更进一步加深了。
  记得宋圣瑜这样子批评史俊文:
  “太造作了吧!现世纪还有这种女人,也真令人难以置信。她这么羞怯的喊我一声伯母,我打从心里冷出来,像一把推了我进时光隧道似。”
  史俊文的母亲屠慕灵呢,平日是个木讷的人,这次聚面之后,也开了金口,说:
  “孩子要像父亲呢,也还过得去,坏在那做人的犀角,像足宋圣瑜,世家子的气氛又重,不是我们这种白手兴家的人所能高攀得起!”
  这番话听进了妾侍郭清湘耳里,立即反应,道:
  “要高攀也不成,人家的确财雄势大,这阵子我们云龙正跟司徒家交手,竞投那个在深圳的工业村权益以及在马来西亚的开矿专利,怕就要栽到他的手里去了。”
  别人说这话还未必惹屠慕灵上心,出自霸占了丈夫的女人之口,又意含侮辱,还拿另一个史云龙念念不忘的宋圣瑜压到自己头上去,此可忍孰不可忍,屠慕灵非常非常的介意。
  这上一代几个女人心头的酸风妒雨,打到荏弱的史俊文身上来,渐渐的使她招架无力。
  尤其是史家在深圳的工业村计划落败在司徒峰夫妇手上后,两家人的气氛益呈紧张。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商场上突如其来的一阵旋风,出现了个说是有强厚东南亚资金为背景的劳子均,手段的凌厉阔绰,震撼江湖。一时间风头之劲,使多个大家族与大集团都黯然失色。
  劳子均在股票市场内显身手,就像能权操任何一只股票的生与死般,听那间替劳子均揸盘的经纪行传出来的消息说:他要出货入货,只消一个电话搭到马来西亚去,以亿元为单位的资金就立时三刻电汇至他的股票户口来。
  当然不论劳子均的声势如何显赫,还算是个背景略为迷糊的江湖客,他需要本城名正言顺的家族予以扶持和认同,以增加在上流社会翻跟斗的本钱。
  于是,在一个偶然的社交场合,史云龙带同史俊文出席,结识了劳子均。真是天赐的千载难逢机缘,劳子均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包括极尽讨好史云龙夫妇的能事。
  最厉害的一招,还是摆名车马,以为史家取得马来西亚的开矿专利权为饵,交换一头政治婚姻。
  史云龙在这事上故意的知之为不知,任由妻子作主。如果当事人也无反对,反正女儿早晚嫁人,自己冷手执个热煎堆,何乐而不为。此外翁婿二人合力拓展市场,亚太区的业务怕是更唾手而得。
  屠慕灵刚在公私两方面都承受着司徒家的气焰,她还不赶快的抓着这个对她来说是大好的翻身机会,希望能够扬眉吐气。
  史俊文天天在家对牢母亲,所面对的压力不是她那种品性的人能忍受顽抗得来。
  最厉害的一着,还是屠慕灵说的一番话:
  “你们这起讲什么爱情的后生,也不想清楚前因与后果,若然真心爱那姓司徒的话,为他设想一下好不好?只怕你前脚踏入司徒家,对方的母子感情就要决裂了,长此下去,你这做儿媳妇的又怎会好过。再情浓的丈夫都要讲孝心,夹在你和宋圣瑜之间,如何做人了?回头看看自己娘家,为此而损失多少好机会,你父母要吞多少委屈,也且不去细说了。”
  就是如此这般的,史俊文抱了一个成全各人的心态,闷声不响地嫁给劳子均。
  所有人都看似是得其所哉了一阵子,只史俊文与司徒震要承受以后日子的相思难耐之苦。
  嫁后的时光,对史俊文真个是渡日如年。
  她根本无法依照自己的理想去整顿出一头强差人意的婚姻。劳子均需要的只是史俊文的名望,而非她的挚爱,故而就算史俊文本着上一代的保守情怀,努力培养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属枉然。
  劳子均在开头的一两年,还不致于明目张胆地花天酒地,无非是予岳父母天大的面子。
  日子一过下来,发觉妻子生性忠厚懦弱,胆子已经壮了,加上在香江的地位,日形稳固,于是也就更不把一头政治婚姻所带来的利益放在眼内。
  欢场中,谁不晓得新进财阀劳子均的大名?
  史俊文固然不是个动辄怨天尤人的女子,对父母,更多敬畏,回娘家去绝口不提外头的风言风话。
  史云龙基本上有偏袒男人逢场作庆的心理,免得过无谓自任儿女判官,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屠慕灵,心知肚明,是谁一力撮成的结果,女儿不提不嗟不怨,就更不必自揭疮疤了。
  史俊文经年的抑郁,就在早些时到英国去散心,跟司徒震重逢于雾都,才再压抑不住而爆发出来。
  一段如此这般的婚外情,就拉开了序幕。
  司徒震是为史俊文而突然重返香江的。这使史俊文既惊且喜。
  至于会不会弄到有朝一日,劳子均知悉真相,史俊文想都不敢想。
  她正正如司徒震所言,无法舍弃那鸵鸟式生活,一日有什么解决不来的事,就一头钻进沙堆里,实行眼不见为净。
  下意识的,她连丈夫的生活与生意都不管不理。故而对司徒震所提及有关劳子均财政出问题的情况,真个不知不晓。
  她茫然地问:
  “会吗?”
  “你以为他真个财雄势大?”
  自从接触了商场,司徒震已经很感染了那种看对手不顺眼的语气。
  别以为人前,个个企业家都称兄道弟,携手合作,背后互相抵毁攻击的言语,绝对有机会多过市井之徒,只不过讲出来比较斯文而且一针见血而已。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叫没法子的事。
  况且司徒震有很深的心理障碍,对劳子均更不放过。他向史俊文解释:
  “这年头,商场上一定大起大落,太多人要趁乱世淘金,于是把一信本钱当成百倍来做生意,一下子周转不灵,或是经过什么风浪,就立即从云端摔下来,跌个头破血流,肝脑涂地。”
  史俊文摆摆手,道:
  “震,不要在年三十晚说这么得人惊的事!”
  司徒震只好耸耸肩,住了声。
  史俊文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于是又忙着逗他欢喜,说:
  “我刚来这儿会你之前,给冼翠平摇了个电话,她说如果我们不嫌时间晚了,不妨到她家里去渡岁,冼伯母弄了很多糕点,要给你尝尝她的厨艺。”
  冼翠平是史俊文自小到大的好同学,情同姐妹。因翠平的家境不怎么样,还是由守寡的母亲一手带大,苦学成才的。大学毕业后,考取了本城首屈一指的财经报章内任记者,赚的钱不算多,然,她满足,且觉得工作具挑战性,因而干得十分起劲,两年不到,就升为采访主任。
  翠平与俊文是那种从小就躲在被窝内讲秘密的姐妹,故而,她和司徒震的来龙去脉,在冼家是公开的。
  这对史俊文与司徒震而言,是莫大的助力。
  一重愿意公开而不能不便公开的关系,能有一个人前舒展喘息的机会,使他俩觉着那冼家八百多呎的平民式小公寓是天堂。
  在那儿,他们甚至可以随时亲昵,而得着支持与羡慕的眼光,抚慰着两颗苍茫无奈的心。
  冼翠平性格尤其开朗幽默,在她的观念上,天下间似乎没有解决不来的困难,平息不掉的纷争。
  每当史俊文忧心戚戚地向她诉说心中烦恼时,冼翠平就会拍拍她的大腿说:
  “老友记,别担心,如果你不能跟司徒震白头偕老,我来替你捱这义气!所谓肥水不流别人田,对不对?”
  继而哈哈大笑。
  冼母在一旁就会说:
  “翠平这孩子就是太心无城府,幸好你俩是一起长大,有如骨肉,否则人家不知怎么嗔怪了!”
  冼翠平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她怎么会是胸无城府?只是暂时未想到方法去解老朋友的心结,也就轻松地带过,但求气氛融洽,彼此都好过一点而已。
  司徒震也很喜欢冼翠平,这一晚在她家渡岁,趁俊文跑进厨房去帮冼伯母的忙,司徒震就即央求冼翠平说:
  “你冼大姐帮帮忙,催俊文早早作个决定。事不宜迟,我心上老是不安了,怕迟则有变。你也闻风这姓劳的不是善类。”
  “兄弟,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你知我知,史家大小姐是个慢热的家伙。她若不是这几年来受尽了劳子均的龌龊肮脏气,怕如今还不曾肯跟你复合。”
  “今日,离婚是极普遍的一回事了。”
  “对普通人家而言,是的。”
  这句话是说到关节儿上头了。
  司徒震一怔,随即双眉皱在一起,他已意识到可能牵涉的严重问题。
  到底是局外人头脑清醒。
  一则,劳子均不是容易商量的人。一字般显浅,他这种人只会觉得男人花天酒地是天公地义之事,女人红杏出墙,肯定是杀无赦。
  二则,牵连的三方面都是在社会上有名望的家族,这要在多少犀利条件之下,才能得到各人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不言而喻。
  若论如今的财势,司徒震的实力在劳子均面前,仍是弱不禁风的。
  除非司徒峰答应支持,父亲会不会义助一臂已是一个疑问。他就算肯了,怕还要过母亲的一关。
  史俊文是黄花闺女之际,尚且不得宋圣瑜的欢心,何况现今的环境?
  再往下想,更是不寒而栗。
  司徒震忽然气馁得低下头去。
  倒是冼翠平拍拍他的肩膊说:
  “别担心,你若是这副样子,叫俊文更没有信心撑下去。在今时今日,不适宜打草惊蛇,既要从长计议的话,你更需要与俊文冷静对人对事。”
  司徒震握着冼翠平的手,重重地谢了她。
  难怪史俊文如许珍惜冼家母女的情谊。
  在这个小小的窝内,他们这等富贵中人经历到无比的温馨友爱,非金钱所能买得到。
  冼家伯母的过年糕饼,不知做得多好,比起司徒家的大厨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司徒震非常挚诚地表达这重意思出来后,冼伯母笑得见于不见眼,忙道:
  “司徒震,你得每年都跟俊文来我这儿来渡岁啊,你令我太高兴了。”
  冼翠平向他们霎霎眼,俏皮地说:
  “这才真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母亲抓住你们捱义气了。”
  这个年因为司徒震兄妹的归航香江,对司徒家的人来说,是的确喜气洋洋的。无人会预测到往后陆续发生的天崩地裂式变动。
  司徒震固然暗中跟史俊文快快乐乐地过得一时得一时,再徐图后算。就是司徒巽,也觉得在本城渡岁,别有一番难以言宣的刺激与滋味。
  这个感觉,其来有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年夜饭之后,司徒峰夫妇着司徒巽到小偏厅陪他俩闲话家常。然,司徒巽只是不肯,推三挡四的说要回到自己睡房去候电话。
  司徒峰好莫名其妙地对妻子说:
  “全屋都是电话分机,有什么必要躲在睡房里呢?”
  宋圣瑜白了丈夫一眼,笑吟吟地答:
  “你如果命好,早已经抱了孙子了。女儿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女,她要交自己的朋友,讲几句私话,你也不明白吗?”
  “可是……”司徒峰仍想据理力争。
  宋圣瑜连忙补充:
  “说私话也得有适合的环境气氛,在这儿,当这我俩老面前跟年青男友耍花枪不成?”
  “巽儿已经有男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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