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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心计-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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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洛陵忽然似是研判地看着她:“你不想知道慧姑是怎么死的?”

    “不想。”她的语气里已有些躁怒,“人已经死了,追查根源予我没好处。你若对我不放心,大可堵我的嘴。”

    苏洛陵轻声笑了笑:“谢谢。”

    她蹙眉:“苏洛陵,横竖你都觉得我这人不可靠,你为何又让我知道这秘密?”简直就是在她嘴上烫了个泡,又不许她叫疼。

    苏洛陵瞟向她:“宫内妃嫔间有种秘药,能使人肠穿而不肚烂,都是喂那些知道了太多不得不死的人,让众些秘密都烂在了肚子里。只是兹事体大,其中利害你必当清楚不可。”

    苏绾忍不住胃里翻搅,一阵苦辣辣的滋味:“慧姑就是因这种毒药而死?”

    “是的。”

    苏绾呼吸发紧。苏园上下,自宫内来的,不就只有一个楼御医吗?

    前后一想,才发现苏洛陵的良苦用心!

    楼御医是奉太后懿旨陪王伴架,眼下王妃的贴身嬷嬷却死于内宫秘药,纵然太后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这其中牵扯的,不光光是苏园,恐怕还有整个皇族。所以,慧姑的尸体是决计不能让王爷等人瞧见的,万一发现端倪,此事又真是太后授意的话,她老人家随便一个四两拨千斤都能教苏园背上这口黑锅,更甚或使临王起了异心,为求自保叛变也不是不可能。

    她看着苏洛陵,明白他既然将慧姑从驿馆掉了包,就再无换回去的想法。纵然让慧姑在飞鸢阁底下烂穿了,也不可能。

    他要保的,不仅仅是一个苏园啊!

    “不必了!”苏绾道,将那卷白布握得死紧,“你若不信我,咱们依旧井水河水两不相犯。”

    “我并非不信你。”

    “那是什么?”她有些咄咄地问。

    苏洛陵偏过头:“没什么。只是……我想你,该知道而已。”

    苏绾忽然觉着浑身气儿不顺,被人质疑的滋味从来都是她让别人尝的,这会儿风水全转苏洛陵那头去了。心觉他说话有些遮掩,实际还有所藏,忽然有些难受。

    西游记里,镇压孙行者的五指山上有如来佛的六字金贴“唵、嘛、呢、叭、咪、吽”,这六字镇压老孙五百年,将他初始的猴急猴躁猴性通通压没了。她仔细看着苏洛陵,总觉他也似被一座五指山压着一样,一道六字金符消磨了他的情绪,冷冷静静,心思沉重,而那双眼里无论何时都不变的平静异常,就是那道封符的结界。

    谁的手可以揭去金符,碎了坚不可摧的平静。她并非唐僧,自问素手平平,功能有限。

    压在心头的怒愤顿化成喟叹。苏绾的手一松,这回那白布从掌中滚落地,一路滚到了苏洛陵脚前。

    “对不起。”苏洛陵道,伸手拾起白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一直走到苏绾近前,静匿的黑瞳似在闪烁。

    他是对她有亏!

    苏绾理所当然地想道。

    苏洛陵抬起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下皮肤:“你昨夜没睡好?”

    她猝然躲过:“与王妃聊了半宿,过了时辰便睡不自在了。”

    “哦?”苏洛陵似乎不信,正想说什么,门外便响起一阵木质楼梯的“吱吱”声,他一伸手将苏绾往榻里拽去,“躺好。”

    苏绾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快,一下子跌进了榻内,来不及埋怨便飞快用狐毛盖住****,眼死瞅着敞开的屋门,心想这会儿谁会过来。

    苏墨领着楼御医一同出现在门口,在门槛外福了个身道:“二公子,绾姑娘。王爷王妃心疼着姑娘,差奴婢领了楼御医前来瞧瞧姑娘的腿如何了。”

    便是苏墨不说,两人见楼御医一道过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苏绾见自己才片刻之前的事,便已闹得如此,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忙伸手将二人招了进来道:“没什么大碍,过一天两天的便能行动自如了。”随后朝苏洛陵看了一眼。

    苏洛陵眸中含冷,只对她格外皱了皱眉,她就忽然意识到,苏洛陵这只白狐狸,将自己的腿裹得比僵尸还好,岂不就是禁足的意思?顿时恨恨瞪了他一眼,他终究是信不过她!难怪问他为何将她的腿裹成粽子,他急着岔开话题。真恼自己未当场揭穿,此时楼御医眼证即在,恐怕真得躺个几天了。

    楼御医道:“容老朽为姑娘瞧瞧,若真伤了骨头可是大事。”

    苏绾右手将狐毛一紧:“不必了。我是说,还能动,就是磕着了石头流了血,承二公子心细已包过伤口,没什么大碍。”

    苏洛陵“咳”了一声:“若无碍,我先过去了。”

    苏绾客客气气地点头,心知他是夹着尾巴走为上策。

    苏洛陵回眸对她笑了笑,清澈的阳光将他嘴边细细的绒毛照成透金:“楼御医,与我讲讲家兄的病情如何?”

    楼御医瞧苏绾并没什么大碍,便欣然允之,两人同出了逍遥居。

    苏墨定然看着苏绾,却并未离开。

    “墨姐姐还有事?”苏绾问道。

    苏墨敛衽:“回绾姑娘,大夫人特意嘱奴婢好生照顾姑娘。姑娘身子不便,端茶倒水的没个人不行。”

    寒翠微的耳目倒是灵通。苏绾拧眉,苏墨可是她派来的眼睛,只怕这眼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她支腮倚在榻上,眉眼半覆佯装安寝。

    一闭眼,梦中的大雪倏然如潮涌进脑袋里,她顿然张目,盯着那盆炭发呆。想着苏洛陵刚才说到苏泊生的病情,自己先问苏墨打探打探,于是道:“墨姐姐别站着,坐吧。”

    “奴婢不敢。”

    “你我何时如此生分的?”苏绾微笑,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卧榻,“来,坐这儿吧!”

    “谢姑娘。”苏墨似乎是极不情愿地过去坐下。

    苏绾笑着道:“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奴婢不敢。再说姑娘也并未有什么事让奴婢生气的!”

    “还说没有。姐姐的双面绣可练会了没?这几天我怕是要在榻上过了,不妨弄些有趣的东西耍一下,姐姐教教我吧?”

    苏墨眼皮一翻,脸色有些黑:“双面绣?奴婢手笨,可还未学会,怎么教姑娘呢?要不让二公子外头找个师傅,奴婢也好跟着手把手学学,为姑娘缝几件儿惹眼的帕子。”

    苏绾将她一瞬间的表情装进心里,也大抵猜到苏墨心中的那根刺是什么。拉住她的手道:“我学不学双面绣无所谓,整日温书也是件不错的事。但是姐姐的心事,我不能无所谓!墨姐姐,那日的事情是我迫于无奈,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与大公子一向止于礼,这次若非急着救他性命,我与他说话都得离了三丈远。”

    苏墨低头对她的话全然没听进去,闷声说道:“姑娘多心了。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会与主子吃味。”

    “哦?那就是——哦——那日害你挨了大夫人一顿打,我早想上你那儿赔不是来着,可巧就出了其他岔子了。姐姐若怪我,我现在就让姐姐打回来,这气儿也该消了吧?”

    “不不不……姑娘,没有的事。”苏墨立即起身退后,看了看苏绾便咬住菱唇不说话了。

    “墨姐姐……”苏绾也有些意外,“你是不是有别的事?”

    苏墨浑身战栗,抬眼惶恐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死咬住唇,将头硬生生别开。

    “墨姐姐?”苏绾直觉不对劲儿。除了刚才自己说的两样事情,难道真还有其他?但看苏墨一副慌张的模样,此事定然对她有极大的害处。她心生警觉,又问道,“姐姐就与我说了,再大的事,有两个人也好商量商量。”

    苏墨又退了一步,惊惧地看着她:“姑娘……惠嬷嬷发生意外的前一晚,姑娘——姑娘是不是问奴婢有没有见着惠嬷嬷了?”

    苏绾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所有的思维瞬间冻住,冷入骨髓。

    苏墨竟还记得这事?慧姑的事果真瞒不过去了吗?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十七章 恐吓

    苏绾开始锁眉,仔细寻味苏墨的话中她究竟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其实并非是怕惹火上身,横竖还有个苏洛陵给自己撑着,而是担心此事一掀出来,人人恐慌是小,惊吓了临王夫妇是大。届时朝廷若要怪罪下来,整个苏园百号人顷刻摘光脑袋还不是与割稻子一样的。她可不要死第二次还不能留个全尸。

    她思索再三,心觉这事就像苏洛陵说的兹事体大,稍且沾点儿边的人但求明哲保身,不会胡乱说话的。毕竟苏墨也并未亲眼瞧见什么,她也打可以一问三不知。

    苏绾当即便松了脸笑道:“姐姐莫不是疑心是我将嬷嬷推进池子里头的吧?”

    苏墨愣住,接着便明显放松下来,摇着头道:“不是,奴婢怎么会这么想。奴婢只是一时还未从嬷嬷的死当中回过神来。”说着已经主动坐到了苏绾的榻边,“姑娘的腿真的不碍事吗?”

    苏绾本也是心胸坦荡,有道是“水浊则无鱼,水清亦无鱼”。一个人但凡受了冤枉,大抵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拼了老命地喊冤,另一种就像她,干脆将话说出口,坦坦然然给人一个问心无愧的模样。虽说两种各有弊端,也并非是绝对的,但对苏墨如此性情傲然的人就应该拣后者说话。

    幸好吹糠见米立竿见影,苏墨已主动扯到旁的话题了。

    “不碍事。”她答道,马上转了话头,“不知道大公子如何了?若非我强要他给我解释那本《扶苏传》,他想必也不会如此。我心里对大夫人挺是内疚,心想大公子若然好一些了,我定要奉茶赔罪去。”

    苏墨叹了一声,苏绾顿生一些不好的念头。她道:“大公子已多年未发作地如此厉害了。楼御医说是大公子若非救地及时,此时恐怕早已仙游去了。”说着两眼开始泪汪汪的,“大公子待奴婢极好,若他有什么不测……奴婢……”

    “大公子前些年也发病吗?”苏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苏墨点头:“偶尔有过发作,可未有这回厉害的。不过楼御医总算说了,此刻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再不能守殿,要好生静养方可。”

    苏绾心道,这回可让苏洛陵吃亏了,平白没日没夜地守殿去!

    苏泊生的事她不便多问,聊了几句便打算收住,免得让她与寒翠微各自生疑:“劳姐姐在书架那儿取几册书我瞧瞧,打发打发时间。”

    “是。”苏墨应着就取了几本书,又下去弄上来一些点心便立在一旁不说话。

    苏绾余光偷偷瞟她,知道她虽嘴中说无事,心里多半还是恼恨自己的。便也不说话了,所谓说多错多,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路遥方能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啊!她也并不指望能融入苏园,只是别将她扯进更加荒诞的事情里去就行了。

    翻了几页书,她便有些困乏,想是夜里没睡好,这回子瞌睡虫全部吹起冲锋号了。就不勉强,搁了书兀自补眠。

    白日里睡觉,在她还是于蓝的时候就没这习惯。虽说身子是华云英的,但这么久了也有些同化了,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里,便又做起了梦。

    这回却没下雪,一条宽阔碧绿的运河在她脚畔。河壁砌的是矩形条石,泛银的色泽里头隐隐有层蓝色杂糅,每块条石还都刻有繁复的纹路,风格大起大落浩淼雄浑。整条河如一条莹绿的巨蟒躺在迷雾中的大地上,蛇身滚滚,蜿蜒无尽。

    忽然河中水花一冒,从里头露出个人,伸出湿漉漉的手递与她一张黄帛,她便飞快俯身去接。黄帛一到手,那人便朝她露出白牙腼腆地笑笑,一头扎回河水里。她迅速展开黄帛,却看不清上头有些什么字。她竭力张大眼睛想看个细究,这一用力忽然眼角冰凉,她便哗然睁眼,发觉自己整个身子竟俯在榻上,眼角触到的冰凉正是那日被苏洛陵摔成四截的灵簪。

    灵簪她未舍得丢,知它已碎,纵然于蓝的身子仍旧好好地在,恐怕也是回不去了。正像打电话一样,通讯公司跨了,小市民还不如拿对讲机爽快。女娲炼石只剩余最后一块五彩石,雕琢成一支这样的灵簪,没有后备,是真正的天下无双。电话跟对讲机,她是一个都捞不到的了。

    无声叹息,将簪子再度包好放入狐毛底下,她回首见苏墨已支着额打盹,自己睡意也消去,便仰着脸思索起刚才的梦来。

    这梦,周公也无折吧?就算有折,她也记不得了。

    细细回想,除却那张黄帛上的东西像糊了层泥一样不分明,其他倒也还好。只不过永兴王朝她是初来乍到,那条河是什么河也猜不出来。倒是那送黄帛的人有几分眼熟,临了竟还对她傻笑。

    苏绾勾唇,心觉这梦里的人真是可爱。忽然脑中一记闪光劈入,她差点滚下榻去——那人——那人竟是哑巴黄!

    她,她怎么会梦到哑巴黄?

    “哟,妹妹醒着呢?”寒翠微的声音豁然撞入。她自外头扭腰进门,一眼瞧见打盹的苏墨,正想发作,苏绾先她一步道:“姐姐怎么来了?快来坐。”

    嗓音故意拔高了些,支额的苏墨一惊就醒了,看到寒翠微“哗”一声撞开凳子,局促地起身:“大夫人。”

    跟随寒翠微一同进门的是苏湄,那双媚态百生,瞧一眼都能将闫爷那档子人的魂勾走的凤眸有些张扬地冲苏墨眨。苏墨触到也回了个过去,彼此谁都不肯吃点儿亏。苏绾无奈,眼神劲儿逼来逼去,这是练斗鸡眼呢,还是已经成了斗鸡眼。

    两人对过一阵,显然都想休战再备。苏墨过来将苏绾扶起,在她背后垫了软垫,苏湄则默默跟在寒翠微身后,像影子似地,动静同步。

    苏绾心中哀叹,寒翠微这会儿过来又是干什么来的?

    “什么风将姐姐吹过来了?”她道。

    苏湄搬了条凳子,寒翠微便敛裙坐下:“一早便听人讲妹妹的腿伤着了,可惜泊生那头我放心不下,就先差了苏墨过来。”说着边已向苏墨抛了凌厉的一眼,转过头却又笑吟吟地道,“这不一得空就心急着来探望妹妹了。妹妹的腿好些了吗?王妃可心拧了,若不是姐姐劝住,恐怕早已过来了。”

    苏绾陪着笑了两声:“王妃的身子要紧。姐姐也是,有身孕怎么还能两头跑?妹妹过一阵便能下床走动,不碍什么事。届时还得去烟波阁与姐姐下棋解乏,让姐姐指点指点妹妹。”

    寒翠微掩帕笑着:“妹妹哪儿的话,你的棋艺可比姐姐高明多了。不过妹妹的身子骨也真是娇弱,这才进苏园多久呀,便是大病小病大伤小伤的不断。哎呀……妹妹可得多注意了,这万一真到了忧及性命的时刻,可是谁也帮衬不了的。自个儿的身子骨自个儿最知道,好歹也是自己熬着煎着,旁人心疼也是白搭。”

    寒翠微这番话直说得苏绾心凉。她抬头看着寒翠微,忽然觉得她话里说的,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恐吓!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十八章 特殊爱好

    素知大宅院落里头的高门贵妇,向来一张嘴尖得厉害。这可以说不是女人的错吧,而是时代迫使,女人必须为难女人!

    苏绾清瞳如水,一眨不眨看着寒翠微。这人说不上城府,反倒有些耐不住性子。若沉笃如苏湄,傲烈如苏墨,清纯如苏棋的话,想必苏泊生一生都会被她吃得死死的。只不过肚子里多出块肉便就这样迫不及待盛气凌人了,她究竟有没有想过,这块肉,纵是有心人动动手指,便可将之化为一滩血水。

    她又看了看苏墨,见她眸子里波光闪闪,黛眉微蹙,心里为寒翠微叹了口气。这是苏园的家务事,她打死也不会去掺和,且看个人造化吧!

    寒翠微这趟子过来,应该是昨儿个被临王妃数落的缘故。与临王妃固然不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能在明里做了个让步,不过这口心气想是不出不快,于是现在就跑过来了。无论是来威胁摆脸色的也好,还是听闻她摔了腿来取笑的也罢,冷嘲热讽的,她从小领受多了。皮够粗肉够厚,除非寒翠微的嘴巴里装的是步枪子弹,否则她一概作耳旁风就是了。

    她的底线如今可谓是无限大。

    寒翠微坐了一阵子,见话也到了,气儿也出了,一股子委屈皆数倒光,心里舒畅多了。扭着腰肢摆着丰臀告辞着要离去。

    苏绾忽然想起什么,忙追问道:“姐姐别急,妹妹还有个不情之请。”

    寒翠微嫣然笑道:“何事说来听听,但凡姐姐能做的,定然给妹妹办得妥妥当当。”

    “倒不是什么大事。”苏绾道,“只是上回在姐姐的阁子里见着那本《扶苏传》,妹妹想再仔细看看。”

    寒翠微脸色微变:“就是妹妹与泊生一同探讨的那本册子?”

    苏绾听闻她这么问,心里便有些后悔去讨那本书了,应该叫人去外头买一本才是。便摇头道:“妹妹也只是闲来无事,随口问问的,姐姐别放在心上。”

    “哟——妹妹这话可不对。”寒翠微踩着莲鞋转回来,“妹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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