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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还特别懂行,他上去就把两只鸡翅都掰了下来,一手一只,苏云峰赶紧把两只鸡腿,一只夹给了刘妍的儿子,一只递给刘妍,算是对儿子的一种纠正。
苏云峰的儿子啃起骨头来也很有一套,这说明他比他爸爸的生活水平高,他啃完翅尖儿啃爪子,啃完爪子来鸡脖儿。总之,他单啃鸡身上那截最有滋味的地方,也就是单挑骨头最硬的地方来啃。一只鸡很快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小堆儿碎骨头。小家伙这时,才想起吃那一包“拉拉蛄”,刘妍的儿子告诉他,这不叫拉拉蛄,这是大虾。小家伙真是聪明,他只用嘴嘬了一口,就说好吃,这滋味可比香肠好多了。说完,就像吃鸡一样,头不抬眼不睁执着地闷头吃起来。
他妈妈是在他几岁的时候走的呀?刘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她下车时的那点幸福感和有了男人在等她回家的好心情,不堪苏云峰儿子这种吃相的一击,不但消失殆尽,而且忍无可忍。她这样问的含意,无非是说:这孩子几岁开始没人教养的?也可以理解成:他妈妈不在了你就不能把这孩子教育教育?
苏云峰用瞪了儿子一眼,算是回答了刘妍的问题。可儿子像没看见一样,碗里的米粥依然是一口没动,还在用两只手,顽强地进攻所剩不多的那包虾。刘妍的儿子也放开了手脚,他剥虾的速度可比苏云峰的儿子快多了,从技巧上看他也明显高于苏云峰的儿子。刘妍说,开开你要吃点饭,不能光吃虾。这话也是说给苏云峰听的,是请他能管一管他的儿子,苏云峰不傻,他从刘妍的脸色上已经看出来了,他又瞪了儿子三眼,儿子也没有停下手的意思。苏云峰用手到儿子的后脑勺上撸了一把,说你太不像话了。
小家伙此时手里正举着刚剥好的虾,对他父亲的动手,显然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气得顺手就把那只剥了皮的虾,掷到了他爸爸的脸上,很准,打得苏云峰眼睛眨了半天,才稳定下来。然后小家伙先声夺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说我妈都说了,你一有了臭娘们,就该虐待我啦!
苏云峰真是好脾气,他听了儿子的话,竟然大笑起来,是一种非常欣赏儿子才能的快慰的笑。在苏云峰的笑声里,是刘妍乌云般的脸色。
七
刘妍回到家,就给王玲玲打了电话,她说和苏云峰结束了,主要是因为他儿子,太不像话了。一点孩子样都没有。
王玲玲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就笑了,她说因为这因为那,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他儿子不像话,你又不跟他儿子过,只要他爸好就行呗。怎么样,我说你叶公好龙吧,想象中的男人一个样,真来到你面前的男人哪个不是杯弓蛇影?你们的关系维持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是你在捏着鼻子勉勉强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回怎么样,还找吗?
找,当然找了。
王玲玲说嘴还挺硬,想过日子,想当贤妻良母,可惜呀,这不是了那个时代!再说了,就你那脾气,真的结了婚,无论是贤妻还是良母,你都一天坚持不到黑,你根本就扮演不下来!
当天晚上,刘妍生了大病,她高烧了,烧得她脸是红的,眼睛是红的,浑身也都红了起来。儿子要给姥姥打电话,刘妍阻止了他,刘妍不愿意这么晚了劳累母亲。她让儿子端来一盆热水,用毛巾放到额头上降温。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体温还在上升。刘妍发现两只胳膊上,已经起了一些红点子,自己可能要死了,这分明是一种什么有毒的东西。刘妍只觉得自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要烧成一块炭了……火红中,她忽然看见了苏云峰,苏云峰向她走来,来到了她的床边。
苏云峰把刘妍送进了医院,因为是公费医疗,接下来的手续没有让苏云峰现出花钱时的窘迫。一个星期下来,苏云峰累坏了,他担起的是给自己儿子做好饭,再跑来照顾刘妍的任务,刘妍的儿子已送到了她母亲家。在这桥东桥西大对角的路线里,苏云峰每天都跑得满头大汗。看着苏云峰那一脸一脸的汗水,刘妍真的很心疼,她想,苏云峰要是没有那样的儿子,就好了。多穷她都能将就。
想到这儿,刘妍又想起有些人找对象的先决条件是不要带孩子的这一条,那时听了还心生反感,忿忿不平,现在明白,有些孩子,确实是太讨厌了。供吃供喝不算,每天都供一个活冤家,搁在谁身上谁也不干。
刘妍病好后,她特意宴请苏云峰,在一家挺名贵的酒店,吃了一顿饭。苏云峰的一腔子学问,在大酒店面前,显得那么愚昧无知。刘妍怕他窘迫,不停地找话说,力求谈笑风生。对这一点苏云峰心里清清楚楚,他心怀感激,两只手一直捧着啤酒杯,无论是刘妍跟他碰,还是他敬刘妍,都只用嘴在杯沿儿上沾一小口,非常客气。宴请结束时,刘妍还从包里拿出一件礼物,送给苏云峰,说这几天让你受累,咱们只是朋友,却让你这么照顾我,这是我的一点谢意。
刘妍还说,苏云峰,咱们朋友一场,我要对你进句良言,你的孩子真该好好管一管,不然你受罪的日子在后头呢。真的,不是我不将就,你儿子这样,找了谁也够呛。不过以后有适合你的,我会帮你介绍的。
敢情人家请我这顿饭是和我结束关系啊。苏云峰走出酒店的脚步有些颓唐,刘妍看到,在苏云峰骑车离去的一刹那,他好像还用一只手,左一下右一下,去抹了两只眼睛。苏云峰哭了。刘妍病好后,依然上班,依然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跟王玲玲说话的次数,也由过去的一星期七次减为七天一次了。回到家里,她更显得落落寡欢,哄睡孩子,写完小报的稿子,她就一个人,早早地躺下来。想找个男人过日子,怎么这么难啊?刘妍对黑夜叹息了一声。
这天,苏云峰来电话,他说他病了,很重,问刘妍能不能来看看他?
看是肯定可以看的,只是刘妍这一次,是空着手去的,她没买任何看望病人所需的水果和补品,刘妍在心里暗暗地算了一下,从和苏云峰相识,几乎所有需要花钱的时候,都是由她来付。需要交两毛的时候,苏云峰掏出十块的,需要十块的时候,他又掏出一百的,这些伎俩还是后来稍要面子的时候做的,在开始,他干脆就是来个瞪眼装傻,无动于衷。上次去他家,光吃的,就花去了那么多钱,结果是惹了一肚子的气,最后临别,刘妍是在小家伙“我长大了要杀了你们狗男女”的誓言中逃掉的。
真是吃孙喝孙不谢孙啊。
见到了苏云峰,刘妍的心里有点难过,苏云峰是真的病了,一个大男人,两颊烧得面似桃花,眼睛里的血丝都变成了灰黄色,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一声接一声,像个肺结核病人。他看到刘妍的第一句话,是说,刘妍,我改,我教育我的儿子,让他也改。你别和我拉倒,你给我点时间。
刘妍当时就心软了,她还后悔自己没买东西,她像个贤妻一样马上就去厨房给苏云峰烧了一壶热水,用毛巾给他热敷,吃药,然后转身下楼,她忘记了她再也不给苏云峰花钱的决心,她直奔超市,买了乌鸡活鱼,还有上好的水果,她像权威医生一样,劝苏云峰现在第一要多吃点儿好的,补一补,第二,吃水果,败火。
然后,刘妍看着苏云峰这个仓库一样脏乱的家,有点不知从何入手。刘妍再一次看到,在苏云峰儿子睡觉的地方,墙壁上抹满了已经变黄变绿的鼻涕,还有苍蝇蚊子的血迹……刘妍赶紧低下头来,她头晕得要呕吐了。从床上到地下,乱七八糟的除了纸和书,就是鞋子,果皮,抹布和一支长长的玩具冲锋枪。刘妍痴呆一样看着,这鞋哪跟哪是一双呢?这书和本子怎么能在地上踩来踩去?抹布为什么不放到桌上?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刘妍放弃了收拾房间的打算,她想还是先给苏云峰弄点吃的吧,她就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地上的两个西红柿,已经长了白毛,几根香菜,蔫在那里,刘妍试图找个大一点的盆,把菜洗一洗,可是找了半天,只有一个脸盆,还是塑料的,这些她上次已经领教了。刘妍把饭菜弄好后,在那个叫桌子的长条木几上,把它们一一摆好,刚弄齐,苏云峰的儿子回来了。
苏云峰说,你不是在外面吃小饭桌吗,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再说那都交了钱的呀。一顿饭折八块呢。
儿子没回答什么理由,就是说想回来吃饭。
苏云峰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有了变化,和上次明显的不同。他好像真的为他的儿子犯起了愁。他向刘妍苦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就是为了让你少生气,才派他吃小饭桌的。没想到他这么不听话,说回来就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时,不让他听到就好了。
刘妍笑了,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家里一来了客人就高兴,放学会早早地回来。因为不论是客人买,还是家里招待,都要比平时吃的好出许多,过年一样。所以小孩子贪吃的心里都一样。
苏云峰的儿子没在意他爸爸的脸色,他为自己的准确判断而暗自得意,以至于眼睛都笑起来,他顾不得洗手,上来就吃。刘妍劝他去把手洗一下,小家伙因为有吃的诱惑而勉强遵从了,但他只是到水管上把手湿了一下,手背和手指缝儿上还有泥灰。刘妍看他小小的手抄起筷子就搅拌乌鸡汤,他在找鸡翅,还奇怪这鸡怎么是黑的呢。看是黑的,他还算挑剔,就放弃了。再尝一口鱼,嗯,味道不错,挺合他的胃口。接下来,小家伙就不屑吃别的了,只吃鱼,手上有了油他没有像他的父亲那样,用嘴舔,而是用他自己的衣服,用衣服当抹布,正反抹了两抹,就继续吃下去了。
从始至终,苏云峰都用眼睛盯着小家伙看,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兑现他的诺言,他都答应好了,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吃东西了。可是现在,小家伙把这一切都忘了,他根本就没把他的爸爸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他的肠道出了问题,他还会继续吃下去的。
小家伙用衣服前襟擦一擦手,就跑向了卫生间,苏云峰想说点什么,可他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是劝刘妍,多吃点,多吃点。
刘妍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心里那块有点变软的地方,又正在一点一点变硬,像冷却的烛泪。苏云峰是个正经人,是个想过日子的正经男人,可生活里常常是这种想过日子的男人,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苏云峰说,刘妍,你可真救了我一命。今天你不来,我都支撑不起来了。说着,他又一声接一声地咳开来,刘妍上去用手给他轻轻地拍后背,好一会,才停了下来。苏云峰不吃了,刘妍扶他躺到了那叫床的破板子上。
小家伙从卫生间出来,没有再上桌,他碗里的饭,基本是一口没动,碗边一堆鱼刺。小家伙说歇会再吃,就歪在床上看起了《机器猫》,两只穿着鞋子的脚,就一撇一捺地支在了墙上。
刘妍收拾桌子,当她去卫生间想倒掉那剩的半碗汤时,她终于哇地干呕起来:厕所的便池里,小家伙的大便还没冲。
八
刘妍再和王玲玲到一起开会的时候,她们也依然没有避开男人的话题。刘妍说你说怪不怪,现在干什么都实行捆绑销售,买一送一,要不要都得强塞给你,否则就别买。你需要一双靴子,他非同时搭给你一顶帽子,不要都不行,非给你不可。你看苏云峰那个德行,开始的时候呀,我也嫌他穷,干什么都抠抠唆唆,还不如一个要脸的娘们儿,我要不是将就他的年龄,早不哄他玩了。凭什么呀,一个男人,就因为年轻,就可以光着屁股打天下。你还没看他那个家呢,那也能叫家?跟你说吧,都不如你家的厕所干净。这些也都罢了,我后来也想开了,他穷,他总还有一份工资吧,他得自己养他自己吧,这些我都忍了,也认了。可是他家那个孩子,那也叫孩子,活冤家,一点教养都没有,苏云峰拿他当祖宗似的供着,可能他对他祖宗,也没那么孝心过。苏云峰要是没有那个儿子,他穷他抠我都认了。可是现在,心里堵死了,一天都过不下去。
你自己不也带着个儿子吗?你这不是强行搭配呀。
我儿子不那么讨厌呀,再说了,我如果结婚,就会把我儿子送到我妈那儿,我可不会羊肉硬往狗肉上贴,贴不住。活活给别人添腻歪呢。王玲玲说揭你短的话我也不说了,当初我说你是叶公好龙,你不承认,怎么样,还是不行吧。你都三十多岁了,找男人又得年龄相当,又得长相还好,还要身体健康,还得单蹦儿一人儿——等着吧,上帝还没给你捏好。
九
苏云峰病好后,他在电话里请求到刘妍家里来拜访的愿望,没有得到批准。他提出到公园去坐一坐的建议,也没被刘妍采讷。刘妍有时说有稿子要赶,有时就说儿子没人看管。总之,都给回绝了。这天,苏云峰电话里突然提议请刘妍吃饭,就是刘妍曾请过他的那家大酒店,刘妍忽然就有了兴致,她想,就是一般同事,苏云峰你也该破费一次了。
苏云峰结账时,无论是拿出一百的,还是十块的,刘妍都没有再和他客气。心安理得地吃完了这餐宴请。回家的路上,走到刘妍家楼下,苏云峰仿电影上的男士那样提出: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刘妍说,咖啡没有,绿茶倒是可品一杯。
说心里话,刘妍对苏云峰的好感,除了他的年轻,还有他的幽默。相识以来,苏云峰适时地送了她多少好听的话啊。
回到家,就像戏剧故事一样,刘妍的儿子又高烧了,因为临时决定出去吃饭,刘妍对儿子才没有事先的安排。一个晚上没管,这孩子就病了。刘妍想都是自己平时对孩子照顾得太多了,孩子一点自立能力都没有。苏云峰没能喝成咖啡,也没品上绿茶,帮刘妍抱她的儿子累出一头汗。直到物理降温有效,苏云峰才向家赶去,他的家里还有等他照顾的儿子呢。
苏云峰走时说,再不行就呼我,我整夜开着呼机。
半夜,儿子退下去的高温,又上来了。看着孩子那烧得猩红的小嘴,刘妍心疼得落了眼泪。到了下半夜的两点,刘妍怕把孩子烧出毛病,就给孩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拥起孩子——她已经抱不动也背不动这么高的儿子了,打的来到离她家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晚上急诊,费用加倍。在交钱的窗口,刘妍正心疼这一只药就要一百五的时候,窗口里递进去另一只手,说,收这个。
刘妍一看,是苏云峰。她高兴得眼泪哗哗地流开了。
苏云峰说,我儿子睡着后,我挺惦念你们,也睡不着。后来跑到楼下小卖部给你家打电话,想问问孩子怎么样,没人接。我一想可能坏了,大发了,我就打的赶来了。
刘妍感动极了,她笑着哭得满脸泪花。要知道,苏云峰家里连个电话都没有,大半夜里,他是下到楼下打的电话啊。还有,苏云峰平时连两角钱的看车费都舍不得给,却打的赶来。刘妍一下子就抱住了苏云峰的肩膀,要知道,他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两个正当年的男女,还没有过一次生理上的亲热。
睡得迷迷糊糊的收款员接了苏云峰的钱,一看是两张一百的,就叫拿零的,大半夜的,找不开。苏云峰又到兜里翻找十块的,他说我知道孩子住院得花钱,特意从卡上取的。说话间,刘妍把零钱凑上,款交完了,苏云峰替刘妍背上孩子,去输液了。
这一针的钱没白花,天亮前,孩子的烧就完全退下来了。刘妍看着苏云峰,苏云峰看看刘妍,说,我也太困了,要不,我也在这床上歇会儿?
刘妍笑了,说,那就请吧。
十
时间很快,转眼,又是春天了。
这个时代真是越来越宽容了,同居的男女,再也不叫流氓和破鞋了。刘妍和苏云峰,现在就是住到一起的夫妻了。可惜的是刘妍贤妻和良母不能兼顾,苏云峰的儿子,暂时由他前妻领走,放在姥姥家寄养,因为苏云峰已经没有父母,也没有姐妹。刘妍的儿子,也暂由他姥姥带着生活。
夜晚的生活,总是很好过,简单,暂短,也愉快。只是黎明一醒,曙光到来,一天的烦恼就像黑夜,沉沉地压来。
苏云峰的前丈母娘来电话了,她告诉苏云峰,他儿子每月那点钱不够花。同时邀请苏云峰有空来家一趟,她给云峰织了件毛背心。
苏云峰的前妻来电话了,他们的儿子学习成绩下降,问他这个当爹的还管不管。不管就再去法院重判一下吧,让孩子别姓苏了。
苏云峰儿子的老师来电话了,去开家长会,给孩子写保证书。
这天,刘妍在十二小时之内,接了苏云峰前妻家三个电话,因为电话,她挨了苏云峰两个嘴巴,一个是早上,一个是晚上。早上的嘴巴是因为刘妍骂了苏云峰的前丈母娘。前丈母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