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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第7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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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去路。

    两岩之间都是坚冰凝结。

    熊元献伸手一堆,巨岩纹丝不动,转过头来,问宝树道:“怎么半?”宝树搔头不语。

    群豪之中以殷吉最有智计,他微一沈吟,说道:“两块圆石相叠,必可推动,只是给冰

    冻住了”。

    宝树喜道:“对,把冰融开就是”。

    熊元献便将火把凑近圆岩,去烧二岩之间的坚冰。

    曹云奇、周云阳等回到外面,又拾了些柴枝来加火。

    火焰越烧越大,冰化为水,只听得叮钉之声不绝,一块块碎冰落在地下。

    眼见二岩之间的坚冰已融去大半,宝树性急,双手在巨岩上运力一推,那岩石毫不动

    弹,再烧一阵,坚冰融去更多,宝树第二次再推时,那巨岩幌了几幌,竟慢慢转将过去,露

    出一道空隙,宛似个天造地设的石门一般。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起来。

    阮士中伸手相助,和宝树二人合力,将空隙推大。

    宝树从火堆里拾起一根柴枝,当先而入。

    众人各执火把,纷纷跟进。

    一踏进石门,一阵金光照射,人人眼花撩乱,凝神屏气,个个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原来里面竟是个极大的洞穴,四面堆满了金砖银块,珍珠宝石,不计其数。

    只是金银珠宝都隐在透明的坚冰之后。

    料想当年闯王的部属把金银珠宝藏入之后,浇上冷水。

    该地终年酷寒,坚冰不融,金珠就似藏在水晶之中一般。

    各人望著金银珠宝,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洞中寂静无声。

    突然之间,欢呼之声大作。

    宝树、陶百岁等都扑到冰上,不知说甚么好。

    忽然田青文惊呼:“有人!”指著壁内。

    火光照耀下果见有两个黑影,站在靠壁之处。

    众人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万想不到洞内竟会有人,难道洞穴另有入口之处?个人手执

    兵刃,不由自主的相互靠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只见两个黑影竟然一动也不动。

    宝树喝道:“是谁?”里面两人并不回答。

    众人见二人始终不动,心下惊疑更甚。

    宝树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请出来相见”。

    他喝声被洞穴四壁一激,反射回来,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的甚不好受,但那两人既不回

    答,亦不出来。

    宝树举起火把,走近几步,看清楚两个黑影是在一层坚冰之外,这一层冰就如一堵水晶

    墙般,将洞穴隔为前后两间。

    宝树大著胆子,逼近冰墙,见那两人情状怪异,始终不动,显是被点中了穴道。

    这时他那里还有忌惮,叫道:“大家随我来”。

    大踏步绕过冰墙,他右手提起单刀,左手举火把往两人脸上一照,不禁倒抽一口气。

    原来那二人早已死去多时,面目狰狞,脸上筋肉抽搐,异常可怖。

    郑三娘与田青文见是死人,都尖声惊呼出来。

    各人走近尸身,见那二人右手各执匕首,插在对方身上,一中前胸,一中小腹,自是相

    互杀死。

    阮士中看清楚一尸的面貌,突然拜伏在地,哭道:“恩师,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埂*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惊,齐问:“怎么?”“这二人是谁?”“是你师父?”“怎

    么会死在这里?”阮士中抹了抹眼泪,指著那身材较矮的尸身道:“这位是我田恩师。

    云奇刚才拾到的黄金小笔,就是我恩师的”。

    众人见田安豹的容貌瞧来年纪不过四十,比阮士中还要年轻,初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

    想,随即恍然。

    这两具尸体其实死去已数十年,只是洞中严寒,尸身不腐,竟似死去不过数天一般。

    曹云奇指著另一具尸体道:“师叔,此人是谁?他怎敢害死咱们师祖爷?”说著向那尸

    体踢了一脚。

    众人见这尸体身形高瘦,四肢长大,都已猜到了八九分。

    阮士中道:“他就是金面佛的父亲,我从小叫他苗爷。

    他与我恩师素来交好,有一年结伴同去关外,当时我们不知为了何事,但见他二人兴高

    采烈,欢欢喜喜而去,可是从此不见归来。

    武林中朋友后来传言,说道他们两位为辽东大豪胡一刀所害,所以金面佛与田师兄他们

    才大举向胡一刀寻仇,那知道苗……苗,这姓苗的财迷心窍,见到洞中珍宝,竟向我恩师下

    了毒手”。

    说著也向那尸身腿上踢了一脚。

    那苗田二人死后,全身冻得僵硬,阮士中一脚踢去,尸身仍是挺立不倒,他自己足尖却

    碰得隐隐生疼。

    众人心想:“谁知不是你师父财迷心窍,先下毒手呢?”阮士中伸手去推那姓苗的尸

    身,想将他推离师父。

    但苗田二人这样纠缠著已达数十年,手连刀,刀连身,坚冰凝结,却那里推得开?陶百

    岁叹了口气,道:“当年胡一刀托人向苗大侠和田归农说道,他知道苗田两家上代的死因,

    不过这两人死得太也不够体面,他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

    现下咱们亲眼目睹,他这话果然不错。

    如此说来,胡一刀必是曾经来过此间,但他见了宝藏,却不掘取,实不知何故”。

    田青文忽道:“我今日遇上一事,很是奇怪”。

    阮士中道:“甚么?”田青文道:“咱们今日早晨追赶他……他……”说著嘴唇向陶子

    安一努,脸上微现红晕,续道:“师叔你们赶在前头,我落在后面……”曹云奇忍耐不住,

    喝道:“你骑的马最好,怎么反而落在后面?你……你……就是不肯跟这姓陶的动手。

    田青文向他瞧也不瞧,幽幽的道:“你害了我一世,要再怎样折么我,也只好由得你。

    陶子安是我丈夫,我对他不起。

    他虽然不能再要我,可是除了他之外,我心里决不能再有旁人”。

    陶子安大声叫道:“我当然要你,青妹,我当然要你。

    陶百岁与曹云奇齐声怒喝,一个道:“你要这贱人?我可不要她作儿媳妇”。

    一个道:“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两人同时高声大叫,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竟听不出他二人说些甚么。

    田青文眼见地下,待他们叫声停歇,轻轻道:“你虽然要我,可是,我怎么还有脸再来

    跟你?出洞之后,你永远别再见我了”。

    陶子安急道:“不,不,青妹,都是他不好。

    他欺侮你,折磨你,我跟他拼了”。

    提起单刀,直奔曹云奇。

    刘元鹤挡在他身前,叫道:“你们争风吃醋,到外面去打”。

    左掌虚扬,右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了他手中单刀,抛在地下。

    那一边曹云奇暴跳不已,也给殷吉拦著。

    馀人见田青文以退为进,将陶曹二人耍得服服贴贴,心中都是暗暗好笑。

    宝树道:“田姑娘,你爱嫁谁就嫁谁,总不能嫁我这和尚。

    所以老和尚只问你,你今日早晨遇见了甚么怪事”。

    众人哈哈大笑,田青文也是噗哧一笑,道:“我的马儿走得慢,赶不上师叔他们,正行

    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从后面驰来。

    马上的乘客手里拿著一个大葫芦,仰脖子就著葫芦嘴喝酒。

    我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在马上醉得摇摇幌幌,还是咕噜咕噜的大喝,不禁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是田归农的女儿,是不是?』我道:『是啊,尊驾是谁?』他

    说道:『这个给你!』手指一弹,将这黄金小笔弹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打落了我的耳

    环。

    我吃了一惊,他却纵马走了。

    我心下一直在嘀咕,不知他为甚么给我这枝小笔”。

    宝树问道:“你认得此人么?”田青文点点头,轻声道:“就是那个雪山飞狐胡斐。

    他给我小笔之时,我自然不认得他,他后来上得山来,与苗家妹子说话,我认出了他的

    声音,再在板壁缝中一张,果然是他”。

    曹云奇醋心又起,问道:“这小笔既是师祖爷的,那胡斐从何处得来?他给你干么?”

    田青文对别人说话温言软语,但一听曹云奇说话,立时有不愉之色,全不理睬。

    刘元鹤道:“那胡一刀既曾来过此间,定是在地下拾到,或在田安豹身上得到此笔。

    只是他死时胡斐生下不过几天,怎能将小笔留传给他?”熊元献道:“说不定他将小笔

    留在家中,后来胡斐年长,回到故居,自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寻著了”。

    阮士中点头道:“那也未始不可。

    这小笔中空,笔头可以旋下,青文。

    你瞧瞧笔里有何物事”。

    田青文先将洞穴中拾到的小笔旋下笔头,笔内空无一物,再将湖斐掷来的小笔笔头旋

    下,只见笔管内藏著一个小小纸卷。

    众人一齐围拢,均想若无阮士中在此,实不易想到这暗器打造得如此精巧,笔管内居然

    还可藏物。

    只见田青文摊开纸卷,纸上写著十六个字,道:“天龙诸公,驾临辽东,来时乘马,归

    时御风”。

    纸角下画著一只背上生翅膀的狐狸,这十六字正是雪山飞狐的手笔。

    阮士中脸色一沉,道:“嘿,也未必如此!”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胡斐的本领,又想

    到他对天龙门人的行踪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禁栗栗自危。

    曹云奇道:“师叔,甚么叫『归时御风』?”阮士中道:“哼,他说咱们都要死在辽

    东,变成他乡之鬼,魂魄飘飘荡荡的乘风回去”。

    曹云奇骂道:“操他奶奶的熊!”天龙门诸人瞧著那小柬,各自沈思。

    宝树、陶百岁、刘元鹤等诸人,目光却早转到四下里的金银珠宝之上。

    宝树取过一柄单刀,就往冰上砍去,他砍了几刀,斩开坚冰,捧了一把金珠在手,哈哈

    大笑。

    火光照耀之下,他手中金珠发出奇幻夺目的光采。

    众人一见,胸中热血上涌,各取兵刃,砍冰取宝。

    但砍了一阵,刀剑卷口,渐渐不利便了。

    原来众人自用的兵刃都已在峰顶被左右双僮削断,这时携带的是从杜家庄上顺手取来,

    并非精选的利器。

    各人取到珍宝,不住手的塞入衣囊,愈取的多,愈是心热,但刀剑渐钝,却是越砍越

    慢。

    田青文道:“咱们去拾些柴来,融冰取宝!”众人轰然叫好。

    此事原该早就想到,但一见宝树珍宝在手,人人迫不及待的挥刀挺剑砍冰。

    可是众人虽然齐声附和田青文的说话,却没一人移步去取柴。

    原来人人都怕自己一出去,别人多取了珍宝。

    宝树向众人横目而顾,说道:“天龙门周世兄、饮马川陶世兄、镖局子的熊镖头,你们

    三位出去捡柴。

    我们在这里留下的,一齐罢手休息,谁也不许私自取宝”。

    周陶熊三人虽将信将疑,但怕宝树用强,只得出洞去捡拾枯枝。

    九雪山飞狐

    胡斐与乌兰山玉笔风杜希孟庄主相约,定三月十五上峰算一算昔日旧帐,但首次上峰,

    杜庄主外出未归,却与苗若兰酬答了一番。

    他下得峰来,心中怔忡不定,眼中所见,似乎只是苗若兰的倩影,耳中所闻,尽是她弹

    琴和歌之声。

    他与平阿四、左右双僮在山洞中饱餐一顿乾粮,眼见平阿四伤势虽重,性命却是无碍,

    心中甚慰。

    当下躺在地下闭目养神,但双目一闭,苗若兰秀丽温雅的面貌更是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

    出现。

    胡斐睁大眼睛,望著山洞中黑黝黝的石壁,苗若兰的歌声却又似隐隐从石壁中透了出

    来。

    他叹了一口长气,心想:“我尽想著她干么?她父亲是杀害我父的大仇人,虽说当时她

    父亲并非有意,但我父总是因此而死。我一生孤苦伶仃,没爹没娘,尽是拜她父亲之赐。我

    又想她干么?”言念及此,恨恨不已,但不知不觉又想:“那时她尚未出世,这上代怨仇,

    与她又有甚么相干?唉!她是千金小姐,我是个流荡江湖的苦命汉子,何苦没来由自寻烦

    恼?”话虽是这般说,可是烦恼之来,启是轻易摆脱得了的?倘若情丝一斩便断,那也算不

    得是情丝了。

    胡斐在山洞中躺了将近一个时辰,心中所思所念,便是苗若兰一人。

    他偶尔想到:“莫非对头生怕敌我不过,安排下了这美人之计?”但立即觉得这念头太

    也亵渎了她,心中便道:“不,不,她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岂能做这等卑鄙之事。我怎能

    以小人之心,冒犯于她?”眼见天色渐黑,再也按捺不住,对平阿四道:“四叔,我再上峰

    去。

    你在这里歇歇”。

    他展开轻身功夫,转眼又奔到峰下,援索而上。

    一见杜家庄庄门,已是怦然心动。

    进了大厅,却见庄中无人相迎,不禁微感诧异,朗声说道:“晚辈胡斐求见,杜庄主可

    回来了么?”连问几遍,始终无人回答。

    他微微一笑,心想:“杜希孟枉称辽东大豪,却这般躲躲闪闪,装神弄鬼。

    你纵安排下奸计,胡某又有何惧?”他在大厅上坐了片刻,本想留下几句字句,羞辱杜

    希孟一番,就此下峰,不知怎的,对此地竟是恋恋不舍,当下走向东厢房,推开房门,见里

    面四壁图书,陈设得甚是精雅。

    于是走将进去,顺手取过一本书来,坐下翻阅。

    可是翻来翻去,那里看得进一字入脑,心中只念著一句话:“她到那里去了?她到那里

    去了?”不久天色更加黑了,他取出火摺,正待点燃蜡烛,忽听得庄外东边雪地里轻轻的几

    下擦擦之声。

    他心中一动,知有高手踏雪而来。

    须知若在实地之上,人人得以蹑足悄行,但在积雪中却是半点假借不得,功夫高的落足

    轻灵,功夫浅的脚步滞重,一听便知。

    胡斐听了这几下足步声,心想:“倒要瞧瞧来的是何方高人”。

    当下将火摺揣回怀中,倾耳细听。

    但听得雪地里又有几人的足步声,竟然个个武功甚高。

    胡斐一数,来的共有五人,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三下击掌,庄外有人回击三下,过不多

    时,庄外又多了六人。

    胡斐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听高手毕集,转眼间竟到了十一人之多,心下野不免惊疑不

    定,寻思:“先离此庄要紧,对方大邀帮手,我这可是寡不敌众”。

    当下走出厢房,正待上高,忽听屋顶喀喀几响,又有人到来。

    胡斐急忙缩回,分辨屋顶来人,居然又是七名好手。

    只听屋顶上有人拍了三下手掌,庄外还了三下,屋顶七人轻轻落在庭中,迳自走向厢

    房。

    他想敌人众多,这番可须得出奇制胜,事先原料杜希孟会邀请帮手助拳,但想不到竟请

    了这么多高手到来。

    耳听那七人走向房门,当下缩身在屏风之后,要探明敌人安排下甚么机关,如何对付自

    己。

    但听噗的一声,已有人幌亮火摺。

    胡斐心想屏风后藏不住身,游目一瞥,见床上罗帐低垂,床前却无鞋子,显是无人睡

    卧,当下提一口气,轻轻走到床前,揭开罗帐,坐上床沿,钻进了被里。

    这几下行动轻巧之极,房外七人虽然都是高手,竟无一人知觉。

    可是胡斐一进棉被,却是大吃一惊,触手碰到一人肌肤,轻柔软滑,原来被中竟睡著一

    个女子。

    他正要一滚下床,眼前火光闪动,已有人走进房来。

    一人拿著蜡烛在屏风后一探,说:“此处没人,咱们在这里说话”。

    说著便在椅上坐下。

    此时胡斐鼻中充满幽香,正是适才与苗若兰酬唱时闻到的,一颗心直欲跳出腔子来,心

    道:“难道她竟是苗姑娘?我这番唐突佳人,那当真是罪该万死。

    但我若在此刻跳将出去,那几人见她与我同床共衾,必道有甚暧昧之事。

    苗姑娘一生清名,可给我毁了。

    只得待这几人走开,再行离床致歉”。

    他身子微侧,手臂又碰到了那女子上臂肌肤,只觉柔腻无比,竟似没穿衣服,惊得急忙

    缩手。

    其实田青文除去苗若兰的外裳,尚留下贴身小衣,但胡斐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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