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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棘手的、难以处理的问题像魔咒一样纠缠着凌家姐妹;使她们彻夜不眠。……直到窗外现出了些微亮意;两个人才冷静下来。
“你要考虑好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是一辈子的事!”
“我想好了。他敢提出来;说明他有勇气。”
“可他比你大;大十几岁呢!”
“十几岁有什么了不起?名人、伟人;大二三十岁的也多着呢!”
“主要不是这个问题;主要是……他有残疾。”
“臧克家写过一首诗:‘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这你又怎么解释?——有残疾怕什么!”
“你跟我谈诗;我不懂。……反正;你征求我的意见;我不同意。”
“你应该同意!赵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桥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半天才说:“反正……要不;你再征求一下哥的意见。”
秀雯听从小桥的建议;去征求大憨的意见。
大憨说:“真是瞎胡闹!一朵鲜花;还、还往牛屎上插啊?!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秀雯气急败坏;直想扇他的耳光;说:“你才是癞蛤蟆呢!牛屎!一堆牛屎!”
这个夏天;因方远对凌家生活的介入;又因八里路以外有我的存在;所以北门区多了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平行发展;互不干涉。
小桥故事的总体基调是浪漫。
小桥本身就是一个果敢、浪漫的人;加上北门镇的一草一木都拥戴她;所以她行动起来得心应手。她只去黑暗隐秘的地方;只钻黑窝子。公园的最深处;江边最僻远的干苇地;以及老江口黑桥下那片幽深的草地。显而易见;那些地方更适于她的心境。黑暗使方远平添了勇气;方远摸索着捉住小桥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摩抚着;他甚至都敢把小桥搂在怀里了。同样;方远一遍又一遍地问小桥:“我们……这就……恋爱了吗?我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恋爱了?”
小桥不动声色地听他讲话;听着听着就笑了。小桥的笑既成熟;又矜持;像是老大姐对小弟弟的那种笑;关键是;她的笑还显得空洞异常。她的笑声使方远发蒙;使他茫然不知所措。
小桥会在幽暗中突然说:“小方你别想那么多;我不好;我真的……不好;你别……”
这样的句子没有来头;因没有来头而显得危险。有时候方远会逼问她;是不是已经正式开始恋爱了?逼急了;小桥就摇头;微笑着摇头。淡月下;她的脸部轮廓极其动人。
小桥的复杂心理;除了她本人;只有我知道。她已被方远搂过无数次了。其实;方远越是搂她;她越是失落;她需要的是一次真切的“浪漫”;是一次疯狂;她希望方远能把她压在身子下面;采取果敢行动;了却一件事。那样的话;两个人就可以在一阵紧张之中;含含糊糊地将某个细节一带而过了。神不知;鬼不觉。也只有那样;小桥才能同意和这个大学生恋爱;也才敢恋爱。
小桥心虚;心里有鬼;所以她笑得空洞;始终激动不起来。
秀雯故事的基调;则明显带着几分凝重;甚至抑郁。
第一次“回归”;第一个眼神;在我们之间至关重要;过了这一关;接下来的所有问题都不成为问题了。作出决断的秀雯;这以后;她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每天骑着小桥的单车往返于凌家和大姑家之间;乐此不疲。我和秀雯的故事虽然缠绵;但是干净;不含一点杂质。开始的时候我还心存戒备;害怕陷得太深。但秀雯给了我足够的信心;她的暗示如同黎明到来时的曙光;把我的世界完全照亮了。
当然我们仍有顾虑。确切地说;是我有顾虑。我们陷得如此之深;下一步;将如何面对世俗的压力?
时间在这个夏天不再从容;步履快捷;甚至仓促。尤其是小桥和方远;虽然浪漫;但是充满了虚幻;时间给他们留下的;仅仅是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本来方远打算在北门镇住上两个月的;因为这种不真实;他找寻不到爱的答案了。他颓丧万分;在北门镇只呆了一个月;就带着一脸惆怅;做回去的准备了。
小桥和方远恋爱故事的收场;我能想象到。
小桥骑着单车;样子很酷。小桥又把方远带到老江口黑桥下那片草地上了。但这回方远并不就范;不愿意再搂抱小桥了。小桥不能得逞;只好从草地上站起来;走上大埂;重又骑到车上;一脚踩着踏板;一脚搭在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样子更酷了。
两个人就立在树下;黑黑暗暗地讲话。
“你好像跟我……不像恋爱。你是不是……脚踩两只船?”方远痛苦地说。
“我没有脚踩两只船。”小桥踩着踏板;身子略微一歪。
“那你……是不是正式……跟我恋爱?”方远不放心地问。
“怎么不正式呢?当然正式。”小桥又笑起来;笑得既老成;又勉强。
“可我……可我总觉着;不像。”方远疑神疑鬼地看看四周。
“有什么像不像的?”小桥又笑起来;已经笑得很干硬了;“谈对象;还不就是这样的吗?……还要怎么样?”
方远看着小桥;仿佛不认识似的:“我的想法跟你不同。我觉得;两情相悦;就应该‘岂在朝朝暮暮’;我还认为;‘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你不这样认为吗?”
小桥不懂诗;听方远谈到了诗;只好简单地笑笑。
她的笑给方远以沉重的打击;她不仅笑得含糊;都笑出不屑一顾的味道来了。
方远说:“我们……回去吧。”
小桥感到诧异:“刚来;就回去啦?”
方远说:“我今天……心里不好受。我和秀雯……是痛苦;我和你……是累。你不知道;……我很累。我觉得;这个夏天……不属于我。”
方远说完这话;就一个人沿着大埂往回走。小桥目送着他。
过一会儿;小桥骑着单车驶到了他的前面;又把手搭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等他到跟前了;她说:“要不要我送你?”
方远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
小桥一脸怅然;看着月光下的方远那么惆怅地走着;在视野里逐步变小;变小;直到消失……
小桥没有想到;方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方远的不辞而别;使得小桥的故事更显得虚无缥缈了。失恋的小桥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已是全无主张了。她看着秀雯每天骑着单车;忙碌于两个家庭之间;毫无来由地便爆发出一阵愤怒。
“秀雯的事你真的不管啊?!”她对大憨发泄道;“你真想要一个瘸子妹婿啊?!”
因为小桥的支派;这个夏天;我和大憨终于见面了。
大憨以前一直怕我;可这两年;他忽然振作起来了。我想他的想法其实甚为简单:你腿都瘸了;我还能不如你吗?
大憨登门;老远地站着;开口便问:“秀雯呢?!”我说:“秀雯?是大憨吧?”大憨说:“谁是大憨;我叫凌强虎!秀雯呢?你把秀雯交出来!”我就觉得大憨变得滑稽了;把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也搞滑稽了。我说:“大憨;我行动不方便;你过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聊。”大憨一听此言;顿时被吓住了;不由自主地摆出防备的架势;朝后退着步;边退边说:“谁跟你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说滚;你给我滚!大憨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大姑和大姑父上楼来;谦卑地围着我坐下。他们一人一句;讲话拐弯抹角。大意是:大憨不好;太不懂道理了;小赵你是为了我们家才受的伤;是我们家的恩人;但是秀雯岁数还小;也不懂事;所以小赵;你千万别和秀雯一般见识啊!
大憨的话也许不值一提;可大姑和大姑父的话;我是不能不重视的。
是啊;秀雯还小;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不懂事;很正常;可我呢;我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还能再不懂事吗?!
所以;秀雯再来;我的态度就变了;不再那么热情和激动了。三十多岁的人;又有残疾;理智总会大于激情的。也不想跟她解释原因。——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难道她看不出来吗?难道大姑大姑父不跟她谈吗?即使她现在不知道;很快也会知道的。
我开始冷静地考虑这件事了。……考虑了三天;三个整夜未合眼。然后;我拄着拐杖下楼;对大姑和大姑父说;我想通了;叫大憨来一趟吧;我跟他好好谈谈。
这样;大憨第二次登门了。
大憨远远地说:“你说吧;你找我;到底要谈什么?”
我说大憨你进来;坐下来;我们坐下来讲话不好吗?
大憨上回骂了我;自知理亏;始终不敢近前来。这样;我一肚子要他转达给秀雯的话;全都无从说起了。谈了一阵子;也不得要领;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这样吧;我写了一封信;你带给秀雯。我准备走了;回东北。我不想跟她打招呼了。”
大憨这才大着胆子近前来;接信在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主意已定。我决定离开北门镇了。但对于大姑和大姑父;我只字不提要走的事;他们是厚道人;谈了这话;他们一定放不下;不会放我走的。好在他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背;我在楼上翻箱倒柜收拾东西;他们竟然无所察觉。
我哭了;在夜里……我终于尝到了哭的滋味。
黎明时分;大姑和大姑父睡得正香;我起来;下楼;出胡同口;招来一辆三轮机动车;请车主帮我一趟一趟地上楼搬东西。我反复咛嘱车主;声音要轻;一定要轻。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我锁好门;把钥匙放在楼上的窗台上;然后再下楼;催促车主;加快速度;去码头。
我也不辞而别了。因了我的不辞而别;在小桥的故事中断不久;秀雯的故事眼看着也要中断了。——秀雯将会怎样;伤感万千;消沉下去;还是重新振作;去找寻新的爱恋;我都不得而知。我已经不敢再提秀雯了。
须要补充的;只有大憨一个人。
大憨怀揣着我的信;离开大姑家;骑着小桥的单车一路狂奔。但在半道上;他停下了。他好奇;他要看看那封信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我还能写什么呢?不外乎是一些世俗不容我之类的牢骚话。不过在结尾处;我留下了一点尾巴;我以毫不在意的笔调;把我在东北的大致方位写下来了。我想秀雯不傻;她能分析出来;除非她不想再找我;否则;凭着这封信;她能找到。
但是;连大憨都变得聪明了。大憨看了信;气愤地说:“贼心不死!滚去吧!”然后开始撕信;左撕一道;右撕一道;再撕一道;然后又撕了一道……直撕得七零八落了;才扬手一抛。小纸片们一阵轻盈;如冬天的雪花。
当然;这是我的想象。
大憨不会比我的想象更聪明。换言之;大憨逃不出我想象的这段文字。
那天大憨撕了我的信;豪迈得很;也冲动得很;一冲动;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婆。毕竟还没离婚;就大憨而言;双方也还是有感情的。于是大憨骑上单车;变换了方向;直奔老婆的娘家。到了地方;大憨老远就瞧见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坐着几男几女;正在打牌、看牌和聊天;其中一个女的;就是自家老婆;而一个男的;正是与她偷情的那位。大憨说:“你还敢来找我老婆呀?真不要脸!”男的坐在竹椅上;大腿跷着二腿;嘴上叼着烟;眯着眼;瞧一眼大憨;又看看手上的扑克牌;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大憨老婆却激越得很;站起来;把扑克牌往桌上一扔;指着大憨的鼻子说:“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呢!”大憨据理力争:“你是我老婆;应该归我;他来干什么?”老婆说:“归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憨拿手腕挡过老婆指向自己鼻子的手;然后把手移向前去;是想验证自己的胆量;去摸她的脸。老婆说:“正好!小桥欠我的债;你来还!”
说话间;巴掌已经跟到;不偏不倚;正对着大憨的左右脸;啪啪就是两下。
这两个耳光打得脆响;打牌的人和看牌的人;以及门口乘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责任编辑向午
上访 作者:阎 刚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万云这一次看到王会玲;他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形象依然娇好鲜亮。
万云从县委大院走过来;与王会玲打招呼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王会玲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呢?万云只好笑了笑说:当然能来;当然能来!万云说这话时;他自觉嗓音也起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王会玲也能感觉到。王会玲说;我大老远来;你中午至少要请我吃顿盒饭吧!万云还没来得及回话;代生明从后面抢着说;这有啥问题;求之不得。王会玲一双凤眼盯着说话的人;万云回过头来;介绍说;政策研究室的代主任。王会玲松弛了果肉般的面颊;随口说了声;代主任好!万云见代生明盯着王会玲白皙柔润的脖子;就感到很不痛快。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万云借口上厕所;给王会玲打了个电话。他开始还担心王会玲原来的电话还能不能打通。万云在走道上拿出了手机;翻出了王会玲的号码;拨通了;但没人接。万云就想;也许她已经走了。他这样想着就去了洗手间。当他再回办公室时;王会玲早到了。王会玲端着一杯茶姿态雍容地坐在那张三人沙发上;代生明则侧坐在她旁边。让万云更不痛快的倒不是代生明与王会玲靠得那么近;而是代生明转而又盯上了王会玲的侧脸。万云很早就听人说过;一个女人的最大魅力也许就在她的侧脸上。代生明见万云进来了就说;客人自己来了;你总得让女人保持一点矜持吧。王会玲知道这是代生明在有意讨好自己;王会玲马上说;他早就给我打电话了;我就是冲那电话来的。如果顾得了矜持;我还上访干啥?王会玲说这话;叫万云和代生明有些错愕。
万云此时不好直问王会玲。王会玲就起身拥着万云的肩膀;说;我俩找个地方细说吧;今天中午我请客。王会玲显得从容;她回头对代生明说;代主任;不好意思啦。王会玲还侧过头来很不屑地斜瞟了他一眼。王会玲从代生明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愠怒。但万云始终不敢与代生明对上眼。临下楼梯时;王会玲才愤愤地说;什么德行;是饿死鬼呀。万云只好笑笑说;不错;人家正在饥饿着呢。王会玲说;那也不能打老娘的主意呀;真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王会玲又侧瞟了万云一眼。
王会玲和万云来到紫云宾馆;他们进了一个包间。王会玲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红酒。王会玲现住在洋河镇;万云对她这次上访很感兴趣。
酒斟满后;王会玲举着杯;与万云碰了一下说;我男人被抓了;就是前天的事。万云本能地怔了一下。他想;你男人进了号子与我有关吗?王会玲以这种方式告知;万云不知是悲是喜。王会玲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说;你不信是吧?这可就是事实。万云不仅认识王会玲的男人;他还曾经诅咒过他。王会玲说;陈泽生很不靠谱了。你也早听说了;他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样治他一下也好;但不想这是有人指使的;他们是另有图谋;真正目的是想把那煤矿经营权弄到手。你说;这一手黑不黑?万云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样劝慰王会玲;或者说该不该介入这件事。万云以为既然人都抓了;他介不介入已是无所谓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摆平的。
万云问王会玲;既然这样了;你打算咋办?王会玲笑了笑说;我能咋办?还不是一级一级找人呗。我不上访太便宜他们了。万云部分赞同王会玲的说法;只是他认为;既然公安都插手了;不找对相应的人物;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万云直到这时还不知道陈泽生是为何被抓;又是谁授意的。王会玲也没有明说;万云猜测陈泽生不可能是经济方面的问题。王会玲显得很轻松;她似乎对自己丈夫的命运还十分乐观。在万云看来;这是王会玲能力的表现。吃过午饭后;王会玲说要去看守所打听打听;看陈泽生是不是在里面撞墙。她还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要交给他;即便自己不能亲手交给他;请看守转交也行。
万云与王会玲分手后;他没有回家;就直接去了办公室。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代生明与小李在下象棋;两人激战正酣。代生明见万云回来;就对小李说;你先出去一下吧;我与万主任有事要说。小李收拾了棋盘出去了。代生明就对万云说;这下她真的遇上麻烦了。你们走后;我到信访办打听到了;你那美人的男人被抓;犯的啥事你知道么?万云首先不赞成代生明说你那美人;因为王会玲并不是自己的女人呀;他知道代生明一向先入为主。代生明接着说;陈泽生强奸幼女。万云其实已知道了;但他却被代生明的渲染震住了。他想;如果真是这样;王会玲又有什么必要还东奔西走呢?王会玲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万云只是晃了几下脑袋。
几年前;陈泽生承包了镇上一座煤矿。当时;煤还没有现在这好的行情;每吨也就三十元左右。镇上之所以把这矿承包出去了;也是缘于煤炭处于低迷的行情;企业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加之;这一带的煤层都是高瓦斯矿层;开采的风险又大;说不准眨眼就会死人。这样的企业;有哪个承包人会护着不放?陈泽生敢承包。他为了说服镇政府的头头们;还专门做了一个规范的标书;镇政府对标书很满意;于是就与之签了10年的承包合同。合同的最后一款还注明;在同等条件下;续约者优先。陈泽生在承包后的第三年;适逢全国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