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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是纺织品公司的;刚到公司不久;想找厅长汇报汇报工作。”小伙子操着四川口音。
“厅长不管事了。”老王说。
“怎么不管事?小伙子说:“他思路清;魄力大;组织协调能力强;工作节奏快;效率高;办事果断;很有水平;厅里的事全靠他。”
老郑用手拢拢头上稀疏的白发;兴奋得涨红了脸;激动地站了起来;“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小伙子很认真地说。
“现在退了!”老郑拖着声音说。“用不上劲了。”
“退了?”小伙子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老郑:“怎么会退了;他才刚四十岁呀!”
老王这时才知道肯定是弄错人了;问:“你找的是哪个郑厅长?”
小伙子操着四川口音一字一顿地说:“曾——帆——曾——厅——长。”
“我们姓郑。”老王那有皱纹的嘴角朝外呶呶;“曾厅长住在对面。”
“哦……哦……”小伙子尴尬地笑着;连声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到公司才两年;不认识老领导;……我还以为曾厅长是你们的儿子哩。”他说着退了出去;那姑娘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跟了出去。
老王发现他们出门时候忘了带走包;忙把那包拎出去递给那小伙子:“唉;你的东西;别忘了。”
“不;不;东西就留下;算是看望你俩老人家。”他执意不接;一脸不好意思。
“那不行。”老王把包往门外一放;“咕咚”关了门。回到客厅;她自我解嘲地对老郑说:“他是四川人;郑曾不分。”
老郑不经意地说:“这种事常有。”
老两口又落座后;老王又接上那饶有兴趣的话题;“唉;老郑;你说那老画家还有没有那本事?”
老郑又是难为情地笑笑:“你就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
“那我听着。”
他俩就像在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厅里做“实话实说”的节目;很认真而又很幽默。老郑点着一支烟抽着;又呷了一口茶;咳了咳嗓子;样子像要说而又不说;好像是在有意卖关子;老王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怎么还不说呀?”
“好;我说。”老郑又咳了咳嗓子。
“那我听着。”老王又走过去给老郑添了茶。
“老画家有没有那本事?七十多岁的人了嘛;啊!你可想而知。”老郑又是难为情地笑笑;“我给你说说我在老干部大学听的一段顺口溜;你品味品味。”
“好;你说说;我品味。”老王微笑着。
恰在这时;门铃又“叮当叮当”响了。老王没有立即去开门;她想听老郑说完再去。紧接着门铃又叮当叮当响了第二遍;老郑嘴朝外挑挑;示意她去开门。
老王很不情愿地往门口走去。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个三十几岁的胖胖的女人;手里拎着水淋淋的两条鱼;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她一看见老王;很不自然地笑着:“啊;是王姨。我是赵玉娟。”
“哦。”老王想起来了;她原来是机关的打字员;那时可水灵了;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是这样说:“唉;你看我这眼;不管用了;认不出来了。”
赵玉娟哈哈笑:“不是你眼不管用;是我变样了;变老了。”
前几年;赵玉娟当打字员;老郑的很多讲话材料都是她打印的;有时她打印完就直接给送到家里来;自然和老王也很熟悉也很随便;因此;老王就让她快到屋里来。赵玉娟进到屋;把鱼放在地上;上去握了握老郑的手:“郑厅长;你身体好吧!”
“好!好!”老郑时间长没见到她;一见也很亲热;他仿佛一看到赵玉娟;就想起了当年;浑身来了劲;话也多了起来。问长问短;问机关这个同志那个同志;问她的家庭孩子;问单位的各项工作情况。说到最后;老郑嗔怪赵玉娟:“你看你;来就来吧;拿这鱼干什么?”说着他又示意老王;“玉娟不是外人;你赶快把这鱼放到冰柜里去;天太热。”
赵玉娟一听;慌了;忙说:“老厅长;你别见怪;这鱼不是给你拿的;是我要看曾厅长的。”
郑厅长不介意地笑笑;“那你应该先过去。”
赵玉娟连脸也不红:“我想找曾厅长说说;调调工作;现在上班的地方离家太远;不方便;孩子上初三了;她姥姥身体也不好……”
老郑点点头:“嗯;人到中年难呐!”
赵玉娟说着掏出一份简历:“郑厅长;你能不能帮我做做工作?”
老郑说:“退了;不掺和单位的事了。”
“唉;虽然你退了;余威还在。”赵玉娟说着把简历递给老郑:“他会尊重你的意见哩;他今天到这一步多亏你当年提拔他。”
老郑无奈地接过简历:“我可以转给他。”
这时;赵玉娟起身要走;她对老王说:“王姨;这两条鱼我也不想来回拎了;明早曾厅长家开门了;你代我送过去。”
老王嘴一撇:“噫;不行;曾家不收就弄我个长脸。”她坚持让赵玉娟把鱼又拎走。
送走赵玉娟;她对老郑说:“真是啥人都有。”
老郑没作声。
接着;老王又催老郑:“书归正传;你快说你在老干部大学听到的顺口溜。”
老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上床吧;上床再说。”老俩口上了床;老郑一本正经地说:“那顺口溜嘛;说男女房事儿;二十岁是更更;三十岁是天天;四十岁是周周;五十岁是月月;六十岁是年年;七十岁是摸摸;八十岁是看看;九十岁是说说;一百岁是笑笑。哈哈!你说那老画家还有没有那本事?”
这时;门铃又“叮当叮当”响了。老王满脸的不高兴。
她不愿起来去开门。紧接着;那门铃一阵比一阵响得急促;老王只得起来去开门;一问那人;又是找曾家的。躺在床上嘟哝道:“多烦人;老敲错门;真是人们常谈;能盼邻居买个驴;不盼邻居中个举。曾帆当厅长;搅得咱家也不安生。”
老郑沉默了片刻;说:“有办法。”
老王问:“啥办法?”
老郑说:“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晨;老郑让老王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个“本户姓郑”的条子贴在那海蓝色的安全门上。
从此;郑家又恢复了平静;老两口谈天说地再也没被打断。
西户拒绝家访
曾帆这小子也算官运亨通。他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就直接分到了省工业厅;三年后弄了个副科长;过了两年又弄上正科长;正科长三年就当上了副处长;当了副处长没耽误事又当上了正处长。正处长当了不足四年;副厅长出缺;他又登上了副厅长的宝座;而且还是常务副厅长。人们都羡慕极了;说他曾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弄个副省长当当是没问题的。中国的习惯是“夫贵妻荣”;人们自然也给他的妻子潘红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见了她也很是恭维;称她“厅长夫人”长短的。潘红却不以为然;她说;曾帆当官是她的罪;曾帆当官越大她遭罪越大。曾帆当科长时;成天写材料爬格子;顾不上照料家务;她得上照顾老;下照顾小;那时尽管如此;还有个星期天;也算可以。当了处长后;忙了;又是出差又是开会;没个星期天;没星期天也能行;他只要在市里;无论再晚;晚上都要回家住。自打当了常务副厅长;啰嗦事多了;又是北京来人了;又是市、地来人了;还有外省的人来;能三两天不见他的影;有时连个电话也没有。有时来个电话;一接不是他曾帆;却是找曾帆的啰啰嗦嗦要说好多的话;后来;她干脆把电话线拔了。更烦人的是;有时;他不回来却有些找他的人要到屋里来。来人了还得陪着说话;还得给倒茶让烟;什么时候在家坐着就得什么时候陪着;坐多久就得陪多久;……真把人给烦透了!
谢天谢地;这个周末曾帆回来了;上初中的儿子冬冬也回来了;三口之家大团圆了;潘红很是高兴;她是个利落人;半个小时就收拾了四个菜。她拿出一瓶法国白兰地;咕嘟嘟倒满了两个高脚杯。
潘红举起杯碰了碰曾帆的杯子;幽默地说:“祝厅长周末愉快!”
曾帆也碰了碰潘红的杯子:“多谢贤妻。”
喝了几杯;潘红说:“哎呀;当个二把手就不要家了;你要当个一把手能咋样;不要俺娘儿们?”
儿子冬冬马上接上说:“他屁二把手;我是二把手;你是一把手;爸爸是三把手。”
曾帆哈哈大笑:“我三把手也不是;我是四把手;咱家的猫是三把手。”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挺好。
突然;门铃叫了:“有——人;开——门”“有——人;开——门!”
“我去;看看是谁。”她隔着“猫眼”一看;本来红着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她没有开门;拐了回来;对曾帆说:“是那个叫赵玉娟的女人;来过两三次了;要求调动什么的。”
曾帆说:“她在办公室给我谈过了。”
“那还要来家?烦人!”潘红嘟哝着:“头一次她来还拎了两条鱼;腥烘烘的直招苍蝇。”
门铃又叫了;“有——人;开——门!”
曾帆嘴挑挑:“如果她没带东西;就让她进来吧!”
“这女人可能缠;可劲儿说;一说没个头;这顿饭就完了。”她把卧室门打开;说曾帆:“你先躲屋里;我就说你没回来。”
曾帆摇摇头:“不合适。”
“没啥不合适;要不;她能说得我头疼。”
她连推带搡把曾帆弄进了卧室;然后去开门。她想把赵玉娟挡回去;没等赵玉娟开腔;她就说:“老曾今晚没回来。”
“没回来算了;我是来看您的。”赵玉娟嘻皮笑脸地进了屋。
潘红那圆乎乎的眼翻她一下;意思说;我还不知道你来看谁。落座后;潘红不说话也不吃饭;意思是表示抗议;你不走我不吃。
“你吃嘛!”赵玉娟也有点不好意思。
潘红摇摇头:“不急;你先说吧!”
赵玉娟说:“没事;来看看。”
潘红说:“如果不方便说;你就在上班时间去他办公室说吧。”
就在这时;卧室里曾帆的手机“嘟嘟”响了;潘红生怕曾帆接电话;那就暴露了。响过两阵之后;曾帆没接;电话铃声自然停了;她才长舒一口气;她心里说;曾帆脑子还算够使。要不;可就傻眼了。恰在这时她身上的手机又嘀嘀响了;她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对赵玉娟解释说:“我还以为屋里是我的手机响呢;我竟忘了;老曾的手机一直在家放着。”
赵玉娟心里很明白;她不愿意看到再出现任何窘人的场面;起身告辞。
临走时;她掏出一张“提货卡”;塞到潘红手里说:“想给曾厅长买套衣服;怕买得不合适;让他拿着这张卡自己去挑选;就在立交桥旁边观奇洋服店。”
“不用;不用;他不穿这么高档的。”潘红推让着。
赵玉娟说:“曾厅长整天出入公众场合;有时候还要接见外宾;应该注意形象;穿得漂亮一点!”
潘红还是不肯收:“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个子像个汽油桶;穿什么都是那个样子。”
两个人拉扯不休时;曾帆“哗”地打开门出来了;他冲着赵玉娟说:“你的事按条件本来是可以解决的;你如果这样;就不办了。”
赵玉娟听曾帆这么一说;乖乖地将那提货卡收了起来;悻悻离去。
赵玉娟走后;曾帆和潘红又回归原位;边吃边聊。潘红嗔怪曾帆:“你真会给我难堪;我说你没在家;你却从屋里窜出来。”
曾帆说:“我要不冲出来;你就下不了台!”
潘红嘴一撇:“好;感谢你在关键时刻冲出来;你董存瑞;你黄继光。”
曾帆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在不正之风面前;真得有点董存瑞、黄继光的精神;否则真顶不住。”
潘红说:“你只知道在外边当官;可不知道我在家替你挡了多少驾;得罪了多少人。”
多烦人!门铃又叫了:“有——人;开——门!”“有——人;开——门!”
曾帆示意潘红去开门。
潘红嘴一撅:“不开!”
门铃仍在叫。无奈;潘红去开了门。
进来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进门就高门大嗓喊:“曾厅长;打扰了!”
曾帆认识他;他是工业品进出口公司的副总经理老汪;便说:“老汪啊;周末不在家和嫂子团聚;跑什么啊!”
“来摸摸门。”老汪说着;打开手里提的纸箱子;取出一只金光熠熠的帆船说:“这是我从澳大利亚给你带的工艺品;很适宜你;取个吉利;祝你官运亨通;一帆风顺;下一步当厅长;再下一步当省长。”
潘红嫌他说得肉麻;抢白了一句:“他可没那野心。”
老汪自我解嘲道:“唉;那不叫野心;叫事业心。曾厅长年轻有为;前程大着哩!”
曾帆说:“不绕圈子了;老汪;有什么事你说吧!”
老汪嘿嘿笑笑:“也没什么事;你也知道;公司正在搞竞争……担子放重点;我保证能给你挑起来。”
曾帆心里明白;他是为竞争公司总经理一事。他没想到老汪说得如此直白又如此含蓄。他既不能答应;又不能批评;他说:“公司竞争嘛;你就积极参与。”
老汪又嘿嘿笑笑:“现在这事嘛;人人都清楚;竞争是竞争;最后还是领导一句话。”
“噫;可不是这样。”曾帆很认真地说:“厅党组很慎重;一定要体现公开、公平;防止任何形式的暗箱操作。”
“公开也好;不公平也罢;你一定要替老哥说句话。”老汪拍拍胸脯:“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指到哪打到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曾帆说:“不要说了;老汪;我们是共产党员;不是青红帮!”
老汪见话说到这个时候不能再往下说了;就刹住了。又从纸箱里掏出两瓶香水说:“这是法国香水;给弟妹用。”
“她从来不用这东西。”曾帆让他将那工艺品帆船和香水一块拿走了。
送走老汪;潘红将门铃拆了。
曾帆笑笑:“拆掉了门铃;也挡不住来人啊;以前;打电话的人多;你拆了电话;不是照样来人嘛!”
潘红生气地说:“我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有事不去办公室说偏要到家里来说。”
曾帆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方步;若有所悟地说:“我发现了;凡来家的人都要拿点什么东西;假若到办公室是不方便带这些东西的。再之;到了家里说话;似乎可以不讲原则;可以随便些;放肆些。在办公室说话都程式化的;一是一;二是二的;此风不可长啊!”
话音刚落;又有人“咚咚”敲门。
曾帆看看潘红笑笑;意思是说;没门铃不解决问题吧!
潘红说:“烦死了;这回我是不开门了。”
曾帆说:“不开门;他骂你娘;屋里亮着灯;他知道屋里有人。”
潘红犹豫着走到“猫眼”前看了看对曾帆说:“又是那个操四川口音的年轻人;还有他老婆也跟着;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一疙瘩。”
曾帆摆摆手:“门不开了。”
潘红望着他:“你刚说的;不开门人家会骂娘的。”
曾帆说:“骂就让他骂一次吧!”
潘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个人骂一次;那个人骂一次;你娘可就受不了啦!”
曾帆没有作声。他思忖了半天;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个“拒绝家访”的纸条;让潘红贴在那朱红色的安全门上。从此少了敲门声。
责任编辑何子英
伊塔洛·卡尔维诺:“飞鸟般的作家” 作者:邱华栋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飞鸟的身形
伊塔洛?卡尔维诺属于那种飞鸟型的作家;他可以很轻盈地就飞到文学想象的天空中;用文学的游戏精神和特殊的趣味;带给了我们想象的甜蜜。而观察我们的身边;大部分的作家都在写着镜子般、甚至是透明玻璃般映照现实的作品;了无趣味。相比之下;伊塔洛?卡尔维诺则给我们贡献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说世界;一个轻盈的文学想象的世界。
在“二战”之后的意大利文坛上;享有世界声誉的杰出小说家至少有三个人;他们是莫拉维亚、伊塔洛?卡尔维诺和翁贝托?埃科。现在;莫拉维亚和卡尔维诺已经先后去世了;翁贝托?埃科还老当益壮;还在不断地推出新作;并且依旧能够在欧洲和世界范围内引起巨大反响;他的作品也成为了雅俗共赏的畅销书。这使我觉得;意大利文学虽然给我一种越来越衰弱的感觉;但是;他们似乎是出来一个就是一个;就是那种惊世骇俗的大家;使很多人望尘莫及;因此;对意大利文学同样不可小瞧。
伊塔洛?卡尔维诺和翁贝托?埃科之间有很相似的地方;我觉得他们都是那种非常有想象力和文学趣味的作家。他们的作品都把高深的和奇怪的知识与有趣的想象结合;创造出一个十分奇特的文学世界;丰富甚至改变了20世纪的世界文学版图。虽然一些评论家认为卡尔维诺和翁贝托?埃科是“后现代文学”的代表作家;但我觉得这个标签可能这两个作家都不会认同;因为他们并不会认同“后现代”这个狭窄而模糊的概念。但是;比起莫拉维亚的带有心理现实主义、内心独白和意识流风格的新现实主义小说写法来说;伊塔洛?卡尔维诺和埃科的小说风格实在是走了一条相反的道路。传统的文学理论在面对他们那十分复杂的作品时;会突然丧失了判断力。其实;从文学史上来看;那些具有创造力的大作家;总是能够不断突破已有的人类文学的疆域的;伊塔洛?卡尔维诺和埃科就属于这样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