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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节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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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许多个日日夜夜之后才咂摸出来的。

    当爷俩路过一个集市的时候,爷才开始活泛了。他停住步子,突然小心翼翼他
说:“金魁,爷喝二两吧?”小人儿停下来,诧异地望着爷,他发现爷脸上竟有了
一丝巴结的意味。爷说:“要不,一两也行?”俗话说麦熟一晌,人的成熟也是在
一瞬间完成的。李金魁从兜里掏出钱来,默默地递给了爷。爷接过钱,拿在眼前看
了,讪汕地说:“我只喝二两。”于是,爷俩在街边的小摊坐下来,爷要了二两散
酒,一小碟花生,“吱、吱”地喝着,爷的脸红了一小块,那红像补丁一样。爷说:
“酒是人的胆呢。”尔后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要盘煎包吧,我的孙子
还没吃过水煎包呢。”说着,他站起身。要了两盘水煎包,一盘放在了自己跟前,
一盘放在了李金魁的眼前,他先伸出二个指头捏了一个塞进嘴里,嚼了,又咂了咂
指头上沾的油,咽下去后才说:“吃吧,香着哩。”煎包太香,不顶吃,这么三下
五除二地就吃完了。爷看了看他,他看了看爷,爷又说:“罢了,一不做二不休,
既吃就吃好它,我孙子还没喝过肉胡辣汤呢。”说完,他站起身,又一人盛了一碗
胡辣汤……仍是爷先嘬了一口,问:“尝尝,辣不辣。”他赶忙也尝一口说:“辣。”
尔后,爷小声吩咐说:“金魁,回去可别给你娘说。”

    可是,一回到家,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进门就一蹿一蹿地嚷嚷道:“他姑奶
亲着哪,这回可让咱金魁见世面了!……”娘问,吃饭了么?爷就说:“哪能不吃
饭?不让走啊,他姑奶死拉活拉,就是不让走。看看,都看看,吃一嘴油!”爷进
屋后就像个小磨似的,转着身子吹嘘道:“闻闻,都闻闻。叫咱娃说吧,叫娃自己
说,他姑奶亲着呢!……”

    爷仅喝了二两酒,却又一次生动地叙说着城里的见闻,滔滔不绝他讲述“他表
姑奶”家的“神话”……这可以说是他们家的保留节目了,爷百说不厌。可是,当
爷说出一嘴白沫子的时候,却见孙子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站着。娘探头朝外看了说:
“这娃咋啦?”爷说:“轻易不进回城,他姑奶亲,怕是受不住了……临走时还塞
给他两块钱呢。快拿来让你娘看看。”

    可是,李金魁就是不进去。他站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像个小木桩似的立着,一
句话也不说。后来爷出来了,爹出来了,娘也出来了,三个转着圈问他,问他是怎
么了?可李金魁仍然一声不吭地在院子里站着,两眼呆呆地望着天空,人就像傻了
一样……爷摸了摸他的手,说:“不烧啊。”

    最后,他慢慢地嘘了一口气,还是说话了。他说了一句让三个大人都莫名其妙
的话,他站在院子里,望着眼前的茅屋,说:“窗户大小了。”

  
败节草                      败节草                                第三节

    只有两块钱。

    也正是那两块钱改变了李金魁的命运。

    两块钱不够封一刀礼,所以,李金魁最终也没有成为“李瓦刀”。然而,就是
这两块钱加上六个鸡蛋,使李金魁成了大李庄小学的一名学生。

    那时上学便宜,学费才一块六毛饯,书费五毛,加起来一共两块一,还是不够,
爷去代销点里卖了六个鸡蛋,三个鸡蛋一毛,算是交上了书费;剩下的三个鸡蛋,
爷死缠活缠的,跟代销点的洪昌费了半天嘴,才换了五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橡皮是
饶头。洪昌不了,洪昌骂道:“舅?俺舅,你又来了?把帐清了吧。你欠的帐还没
清。”爷说:“鳖儿,不救你你死牛肚里了!……这是这,那是那,两码子事。”
爷又说:“饶一块吧,饶一块。”洪昌板着脸说:“你今天赊一两,明儿赊一两,
一两一两可都在帐上记着呢……”说着,他又骂起来:“嗑爬子嗑出个臭虫,你算
个啥球仁!也敢来一回回蹭”爷脸上红了一小块,爷说:“饶一块吧。哄昌,将来
你瓜子不定结个果,要是……”洪昌哈哈大笑,洪昌说:“三岁看大,就这两筒鼻
涕……”爷趁他说话的当儿,伸手抓了一块橡皮……洪昌赶忙去夺,见夺不过来,
就在爷的头上狠狠地捋了三下,爷仍然笑着说:“又跟你叔乱哩?……”说着扭头
就跑,到底把橡皮赖下了。

    就要开学了,他还没有书包。上学的书包是娘连夜用碎布头缝的,作业本是他
自己用捡来的烟盒纸缉的。烟盒纸有的太皱娘给她在石头下压了一夜,总算平展了。
第二天背上书包上学时,老师点到李金魁时,他愣了片刻,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匆忙
站起身来说:“我、是我。”老师为此多看了他两眼,说:“你就是李金魁。”他
小声说:“是。”老师“哦”了一声说:“李金魁同学,你坐下吧。”

    上学了,知识是可以出思想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李金魁总是想起爷逃跑时的
情景。为了二分钱一块的橡皮,爷拧着身子一蹿一蹿的,跑起来像夹了尾巴的狗一
样,那样子引得村人们哈哈大笑代销点的洪昌没有真去追赶,洪昌只是做出一种要
追赶的样子,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使他刻骨铭心。以后爷每次撞见洪昌,那眼神总是
躲躲闪闪的,像偷了他什么一样。这种感觉是从物质渗到精神的,是一种时间中的
升华,是从一次次的咀嚼和品味中得来的。在时光中他发现了给予和索取的奥秘,
那就是无论多么小的事物,给予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像是洪昌的那张脸;而索取是
低贱的,索取在心理上永远处于劣势。你给了人家一点什么和拿了人家什么。那感
觉是绝对不一样的,这种关系有一种本质上的差别。这个烙印伴着他读完了六年小
学,在这六年里,他一边认字一边用这些字来体味和丰富感觉。他是蘸着感觉来认
字的,所以他认字认得很快,学字的能力也是超常的。

    在这六年时间里,他一共用了一万八千三百四十六张烟盒纸,香烟的气味伴着
他度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他的烟盒纸作业本在大李庄小学是独树一帜的,他的绰
号在大李庄小学也几经变换,有一段时间,学生们都叫他“红锡包”,又有一段,
又叫他“白抱” , 还有人叫他“白河桥”,也有人叫他“哈德门”,还有人称他
“飞马”,都是香烟的牌子。因此所有的老师都认识他,都知道本村有一个叫李金
魁的学生。他的烟盒纸作业本因为不合尺寸常常摆在一摞作业本的上边,每个老师
批改作业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先是翻过来看一看烟盒纸上的图案,然后
才去批改写在烟盒纸上的作业,改的时候也格外的细致。如有错处,老师第二天是
一定要在课堂上讲一讲的,每到这时,老师就显得格外兴奋,老师站在讲台上“哗、
哗”地扬着那由烟盒纸缉的作业本,高声说:“同学们,看看这道题是怎么错的?
为什么会错呢,二个小数点啊?!……”同学们望着那些在讲台上空飞舞的花花绿
绿的烟盒纸不由得又一次哄堂大笑!就这样,烟盒纸使他在大李庄小学成了学生们
的笑料,烟盒纸也使他在小李庄小学出了大名。毕业的时候,整个大李庄小学独有
李金魁一人考上了县一中。
    这是烟盒纸的胜利。

    那一年的夏天,发通知的时候,李金魁正在田里割草。捆一蹿一蹿地走来说:
“娃子,中了,咱考中了。”李金魁正赤条条地在玉米地里蹲着,手里握着一把小
铲,一身的汗水。他拾起头看了看站在田边上的爷,而后才从玉米棵上取下那条烂
裤子,匆匆穿在身上,腰一拧,欢欢地跳出来说:“爷,是县中吧?”捆扬着手里
的那张纸说:“是。光彩呀!就你一个。走,进城给你表姑奶报喜去!”李金魁愣
了片刻, 却又慢慢地把那裤子脱下了, 依然挂在玉米棵棵上,往地里一蹲,说:
“爷,我不去。”

    捆手搭凉棚看了看孙子的下身,笑着说:“咋?鸭娃儿大了?”

    李金魁脸一红,不由得又嗑巴起来,说:“不、不去。”

    捆说:“你看这娃,你看你这娃……”捆只说了两句,就再也不说了,孙子的
眼正望着他呢。阳光下,地边上,一个黑黑的小泥人。眼很毒,那光蜇人,看着看
着就把爷看小了。捆挠了挠头,讪讪他说:“不去就不去吧。”过了一会儿,他又
说:“头前队上出了咱两棵树,作价八十,还没给呢……”

    在那个夏天里,捆一直跟在新任队长李大牙的后边,絮絮叨叨他说:“队长,
那树,那树可是好树,还不该给哩?”

    李大牙最喜欢的事就是敲钟,他每天都站在村头那棵挂有一口旧钟的老槐树下,
用力敲响那口锈迹斑斑的大钟,让人们下地干活。李大牙敲完钟只给了他一个字,
李大牙说:“虫!”

    捆说:“结了吧,那树,你给结了吧。”

    李大牙还是一个字:“虫!”

    捆巴结地笑着,磨着身子给队长说好话,再敬上一支烟,说:“明明说好的,
说是麦罢给,那树……”

    说急了,李大牙就龇着一口黄牙说:“虫!!闹什么?队里没钱。”

    捆急了,说:“不是有烟款么,说过要给钱哩,咋就不给呢?”

    李大牙扔下一句话:“你告我去吧!”说了,扭头就走。

    捆仍笑着跟在队长的屈服后……

    就在那个暑期里,割草娃子李金魁一直不敢在村街里走。他背下草捆回家时总
要绕一个很大的弯,他是怕在村街上跟爷爷碰面。他自从碰上了几次之后,就再也
不从村街里过了。他不只一次看到队长李大牙在捋爷的头,爷总是像孩子一样弓身
站在身材高大的李大牙跟前,而队长一次一次地捋爷的头,一边捋一边说:“捆,
你个老虫!你个酒眯瞪。我还不知你么?你欠洪昌的酒帐结了么?”爷个儿小,爷
被他捋得像陀螺一样在他身前转着,可爷仍然笑着,爷总笑着说:“别乱,别跟你
叔乱……那树,还是结了吧。”

    后来他才知道,爷的确欠着洪昌代销点里的酒帐。他总是偷偷地在洪昌那里赊
酒喝,是那种五分钱一两的红薯干酒,他一两一两地赊着喝,喝出了脸上的那一小
块红,也欠下了一笔一笔的酒债。洪昌跟李大牙是儿女亲家,洪昌不说话,李大牙
是不会给的。

    在夏日的村街里,李金魁眼前一片刺痛。他眼前总是出现爷的那白苍苍的头,
爷的头一垂一垂的,就像是一蓬乱划……他觉得李大牙捋的不仅仅是爷的头,李大
牙捋的是他的眼泡。他眼疼。他不敢去看。可为了那八十块钱,爷仍然不屈不挠地
跟在李大牙的身后:爷总是不厌其烦地说:“这是两码事,洪昌是洪昌,队里是队
里……”

    于是:李金魁哭了,一个人儿因为没有办法在偷偷地哭泣。他躲在麦场上默默
地想了一个晚上,满脸都是伤心的泪水,头上有月亮,不一样的月亮,月亮很大很
圆,可月亮一点儿也帮不了他,月亮离他太远了。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悄悄地掉到
了爷住的牲口棚里,对正起夜撒尿的捆说:“爷,那钱,你别再去要了。咱不要了。”

    捆背对着孙子,一边撒尿一边说:“咱不要?树是咱的,咱凭啥不要?”说着,
他系上腰带,转过身来,很自信他说:“金魁,你放心,爷能要回来,误不了你开
学。鳖儿答应过的,就是拖拖……”

    李金魁轻轻地吐了口气,默默他说:“爷,我去要吧。”

    捆诧异地看了看孙子:“你?”

    李金魁说:“我去。”

    捆怔了怔,说:“要不让你娘出面?娘们家好说话。”

    李金魁重复说:“我去吧。”

    捆说:“你想试试?试试也成,你已是县中的学生了,对不对?”

    捆又说:“他要骂,就让他骂两句,骂骂也长不到身上。他要打你就哭,打滚
哭……”

    李金魁不语,他垂下眼皮,像个小鬼魂似的飘出去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风凉凉的,当队长李大牙趿拉着鞋,大声地咳嗽着,匆匆
赶到村口敲钟时,却见老板树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小人儿,人下是一
双脚,脚尖下点着一摞碎碎,那砖头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倒了……李大牙吓了一
一跳,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捆家孙子——李金魁!

    李大牙吓坏了,忙说:“金魁,娃子,你、你你你……这是干啥呢?!下来,
快下来吧。”

    李金魁苍白着一张小脸,轻轻地吐一口气,说:“给我树钱。”

    李大牙说:“娃子,有话好说,你先下来……队里确实没钱。”

    吊着的李金魁喉咙里“咕勾”了一下,两手拽着绳套,再吐一口气,默默他说:
“我知道你不想给……”说着,只见他脚尖一踢,脚下那摞碎砖头“忽啦”一下倒
下去了,一个人整个吊在树上……

    这时,李大牙的脸都白了!眼看就到了上工的时候,村人们马上就要涌出来了,
到了那时候,一村人都会说,是他在逼一个小娃上吊!真到了那时候,他就是浑身
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他忙扑上去抱住了李金魁的两条腿,连声说:“我给我给我
给……我立马给!”

    李金魁身下有了依托,又吐了一口气,喃喃说:“你真给?”

    不料,李大牙竟哭起来了,他张着大嘴,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我真给。我
不给我是孙子,你是爷,你下来吧!”

    李金魁又说:“你别捋我爷的头……”

    李大牙说:“我不捋,我再也不捋了,你只要下来……”

    李金魁说:“你要再捋我爷的头,我就死在你家大门口。你信不信?”

    李大牙忙说:“我信。我信了!”

    此刻,李金魁呆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事情竟然解决了,就这么简简单单
地解决了?!……

    事后,使他感到惊讶的是,一根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爷跑了整整一个
夏天都没把钱要回来,眼看着没有办法了,他没有任何办法。天不能帮他,地也不
能帮他,爹、娘、爷,谁也帮不了他,他已无路可走了。其实,他是非常怕李大牙
的,他怕他已经怕到了极限,他的心也已经抖到了极限。李大牙野得就像得红头牛
一样。在村里没有人是他不敢骂的,没有人是他不敢收拾的。在大李庄所属的十个
队里,他是最厉害的一个队长啊!可是,可是呢,一根绳子就产生了一个办法。那
只是一根草绳,是捆草用的绳,绳在这里好像是没有一点用处,绳是无势的,绳也
仅仅是圈成了一个套,挂在了树上……于是,没有办法也就成了办法。这个梦幻一
般的过程是他一生都受用不尽的,只是在事过之后,他才发现,一根绳子可以产生
一种定力,一根绳子也可以产生一种办法,这是一种从无到有的认识,也是一种从
死到生的体验。于是,十三年的时光,十三年的感觉在这一刹那串了起来,串出了
一种对人和对自然的再认识,串出了一种生的顿悟。那时,他一口气跑到田野里,
躺在草地上,眼望蓝天,满含热泪地高声喊道:“草啊,那生生不灭的草啊!”

    夏天过后,当李金魁背着铺盖卷,兜里揣着他自己要来的八十块钱,兴冲冲地
到县城中学上学去的时候,他也背走了一种无畏的豪气。

    一路上,捆唠唠叨叨地对孙子说:“到城里要小心些,城里人怪哪,要是有难
处,就去找你表姑奶,你姑奶家阔着呢……”

    李金魁一声不吭,只默默地走着。来到了城里的集市上,李金魁突然说:“爷,
你坐下歇歇脚吧。”捆说:“我闻不得香味,那味烧眼。”李金魁拽了他一下,说:
“你,你坐。”捆说:“歇歇也干歇歇。”说着,他就在一个饭铺前坐下了。只见
孙子堂堂地走过去,片刻时光,就端来了两盘水煎包,两碗肉胡辣汤,四两烧酒,
一碟花生米, 捆愣愣地望着孙子, 正要说什么,只见孙子重新背上铺盖卷,说:
“爷,你慢慢吃吧,我去了。”

    捆呆呆地望着孙子,眼里泪汪汪地叫道:“金魁呀……”

    李金魁回过头来,说:“爷,钱我给过了,你吃吧。”
败节草                      败节草                                第四节

    李金魁略显口吃的毛病,是上中学时才开始明朗化的。

    那是因为一个叫做李红叶的女同学。

    在记忆时红叶首先是一种声音,童年里的声音。那声音是从三国的娘幺婶嘴里
吐出来的,带有一股高粱米的气味。在夕阳的红烧里,高粱地像一蓬铺天盖地的火
焰,火焰在风中“哗哗”响着,忽红忽绿,飞舞着一个橘红底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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