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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出书版) 作者:林笛儿(出版日期:2014-10)-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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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会讲话,付了钱还这么客气,画尘不好拒绝,只得道谢。
  何熠风点了下头,接过画尘的包包,在一边安静地站着。
  “那天,我一晚都没睡好,担心邢程,宝宝又闹。”
  宝宝?难道她是于行长的……
  “是的,于行长是我公公,我和邢程是同学。你没给我回电话。”马岚笑着提醒。
  画尘没有忘记那件事,但邢程很清醒,她认为应该回电话的人是他。她模糊地笑了笑,不作解释。
  “男朋友呀,晚餐约会?”马岚挑起眉头,看了眼何熠风。
  “不是!”两人同时否认。
  “不是男朋友。”画尘加了一句。
  “是老公!”何熠风补了一句。
  啥?画尘和马岚,共四只眼,全瞪出了眼眶。
  “开玩笑。”何熠风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画尘差点犯心脏病。“开玩笑,要配上表情的。你简直像在宣布宪法。”
  “这样才有笑点。”
  “我笑点很高的。”
  “下次我会改善。”
  “不要有下次,我对红尘很留恋,会被你给吓死。”
  马岚含笑看着两人斗嘴,默默转身离开。
  这个晚上,何熠风没有熬夜,早早上了床。只留了床头柜上一盏小台灯,他打开《风景之下,心情之上》。
  书一共十二章,以月份作为章节名,他直接翻到十二月。
  “十二月一到,街上的每个橱窗,每棵树,每个人,似乎都在告诉你,圣诞节快到了。其实,中国人并不了解圣诞节的真正意义,只是随着商家的炒作而起哄。十二月,我记起的是一个隆重的节气:冬至。这一天,白天最短,夜晚最长。南方人会吃汤圆,北方人则吃水饺。我对节气很着迷,植物的生长,渔季的时序,鸟儿的留与候,气温的变化,都与之有关。很多人喜欢在冬天选择去热带岛屿度假,我觉得那是躲避四季。每一季的风景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一旦错过,便是一季。多么遗憾!我不爱热带岛屿,那里适合情侣去。有爱情作主线,风景只是衬托。那些沾染上商业气息的景点,他们能坦然接受,而我会心疼,会失望。冬天,我喜欢窝在家里。抱着胖乎乎的热水袋,趿着毛茸茸的拖鞋,穿厚厚的家居装,站在阳台上看星星。冬夜的天空最洁净,像洗过一般,星星也被擦亮了。如果下雪,拿上岩井俊二的《情书》,在柔和的灯光下阅读。那个故事很淡,多看几页,少看几行,没关系。困了,就熄灯,睡吧!”
  他躺下,把书放在枕头边,熄了灯,翻个身,睡了!
  这个晚上,马岚把孩子哄睡之后,陪婆婆看了会电视剧。丈夫去了迪拜,五天后回来。迪拜是沙漠里的绿洲,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城堡。那里有黄金筑成的酒店,景色迷奇,美酒佳肴,是人间仙境。
  要不是孩子小,我就带你一起来了。丈夫在电话里说。
  她相信这是一句真话。前年的三八节,妇联和电视台联合举办演讲比赛,她代表环保局参加,拿了个银奖。这次活动的赞助商就是丈夫的公司,给她颁奖的人是丈夫。他不说一见钟情,而是说一见如故。一见钟情,听着浪漫,一见如故,觉着温馨。
  她是个现实的人,被温馨感动了。
  丈夫非常认真,认识一个月后,就带她回家见父母。半年后,两人订婚。一年后,两人结婚。两年后,她给他生了个儿子。
  丈夫虽然自小在优裕的环境长大,却没沾染上任何不良习气。性格平和,待人真诚。疼爱她,尊重她的家人。
  她是这么的幸运,她是这么的幸福。认识她的人都这样说。
  日子应该过得非常舒心……她苦笑。现在的这一切,是她以“抛弃”邢程的代价换来的。午夜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抹,一掌的泪水。
  电视剧终于到了尾声,婆婆打着呵欠进屋睡觉去了。她关了电视,查看了下门锁,
  走向阳台。
  能见度不过五十米,对面的楼房模糊一团,楼下的路灯艰难地在雾中撑起一片光辉。她站了会,鼓起勇气拨了邢程的号码。
  邢程并没有和她交换号码,宝宝周岁那天,她给阮画尘留了手机号,实际上是给邢程的。她知道他的酒量,不会醉到不省人事。但邢程没有打来。自从分手,他们就无联系过。
  在周岁的酒席上,看见邢程,她挺意外的。不过,邢程看上去很好。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夸奖孩子,和丈夫,公公婆婆寒暄。要不是邢程喝成那样,她以为那是真的。
  邢程仍不能释怀她对他的“伤害”么?
  “你好,马科长。”邢程的声音和外面的寒雾一样的冷。
  他记下她的号码……这个发现让马岚整个人颤抖起来,让她瞬间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和邢程相恋的过去,她任性地说道:“如果你再叫一声马科长,我就把这手机给砸了。”
  那边沉默如山。
  “我晚上吃饭时遇到了阮画尘。”马岚不想让山压得自己不能呼吸。
  邢程笑了,嘲讽的。“据说一个女人最得意的事,就是嫁得不错,而初恋男友又终生未娶。”
  “我……不会这般无耻。”喉间一窒,马岚连忙仰起脸,把夺眶的泪水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干吗说起阮画尘,不是想打听我和她的关系?”
  “她有男朋友,我看见了。”
  邢程又沉默。
  今天下午和晚上,邢程都不太顺利。印学文完全拒绝沟通,不管他是迂回还是直接。回市区时,机场高速关毕。任京不知找的哪条小道,坑坑洼洼,龟速。两人又冷又饿,找了家小饭馆,喝了点酒,四肢才缓了过来。
  酒瓶见了底,任京舌头打结,半醉半醒问他对画尘了解多少。
  画尘来荣发,宋思远之前没透露半点风声。宋思远飘了句,说二十七楼差个秘书,明天来报到。这很不合规矩,荣发招人,都得经过三道关。先是笔试,然后中层面试,最后他们高层定夺。如果预先为某个人保留某个位置,那也是暗箱操作,程序一样走的。
  画尘是个例。认识画尘后邢程才明白,画尘是真不能参加笔试,除了能把自己的名字写正确,那张专业性特强的考题,估计得缴白卷。
  他也曾好奇地试探过人事部长,问画尘的来头。人事部长是精明人,笑得滴水不漏。这不都是你们三个头拿主张的事,邢总你消遣我!
  他闻弦歌知雅意,就此打住。
  杭副总私下猜测,会不会是宋思远偷养的外室?他直接否定,宋思远和画尘相处的模式没有一丝暧昧,画尘也从不恃宠而娇。
  后来,宋思远自己说了,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爸妈在外地工作,他帮着照顾两年。也就是,迟早画尘是要走的,在这只是过渡。
  一切疑惑都解开了。
  怎么突然对阮秘书好奇起来,不会动什么坏念头吧?你可是有主的人,当心有报应。邢程开玩笑地对任京说。
  任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我家那位可是野蛮女友,再说,阮秘书也不是我这样的人高攀得上的。宋总的亲戚怎会是等闲之辈?
  他一怔,就失了神。
  见他久不说话,马岚以为他不相信,具体描述道:“是个戴眼镜的英俊男人,气质偏冷。”
  何熠风?邢程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可能么,画尘看着自己时,眼中荡漾的迷恋清澈如镜。难道是何熠风为上次头条报道的事向画尘道歉,不然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谢谢你特地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在冬夜的十一点。”
  这句话成功击中了马岚,她哽咽了。“邢程你就有本事欺负我。你只是想认定我抛弃你,从而成就你的高尚。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如果我们结婚了,真的会过得开心吗?”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然后一片死寂。
  马岚的口才一向比他强,很擅于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如同一个高个子总是用坐下来帮助矮个子找到高度。
  他恨她的自圆其说,更恨自己居然认为她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这个事实让他的心如刀剜般疼痛。
  其实,他对马岚的爱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或者讲,和她一起,根本无关爱,而是适合。
  他们是同乡,一起从乡初中考入县中,又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家中都是世代务劳,两人都是家中老大,他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下面是两个妹妹。
  在五彩斑澜的城市里,他们只有在彼此面前,才无须隐藏着自己的卑微,才能高高地抬起头,用力呼吸。
  他的外表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也曾有女生主动向他示好。那种如镜花水月的爱情,更加衬托他骨子里寒酸的丑陋,令他十分恐惧。
  他们同时放弃了保研。为了他们的学业,家中已经倾其所有。接下来,应该他们为家中作出贡献。
  毕业前,她说,我俩,一个进企业,一个进机关,这样子安全。机关工资不高,但稳妥。企业薪水高,却有风险。
  即使他们的言谈举止和街上人无二样,但是行走在喧嚣的街头,他们仍有着忐忑的不安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座城市驱逐出境。而为了将自己融入进来,他们历尽了艰辛。
  他考进了农业银行,她考入了环保局,一如设想。他们的一生是透明的,先租房,经济好一点时,想办法买套二手房,然后,把弟妹们带进城里,或者上学,或者找份工作。爸妈身体好,是他们的福份。如果不太好,还得挤出一笔让他们养老看病的钱。
  这样的日子,不叫生活,而叫活着。
  没去想过别的,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但直行的火车也有脱轨的时候,四季有时也会反常,日子出现了插曲马岚遇见了一位官二代。
  官二代爱她,疯狂的,真挚的。而爱可以掩盖一切“丑陋”,可以包容一切,直接为她的素年绣上繁花。
  马岚向他提出分手。
  他惊恐,很奇怪,不是撕心裂肺。他以为他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像绳索般,生死都绞在一起,永远不会弃对方而去。
  可他无权阻止马岚,官二代能在顷刻之间,把他们三十年都有可能完成不了的目标实现。换作他,也会这般做。
  他一开始在农行下面的支行工作,两人分居两地,他说等调回市里再结婚。调回市里,又没房。有了房,他去了北京培训。就这么一拖再拖,两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午夜独坐,细想,自己的潜意识里是藏着一些念头的,他也渴望有这样一个契机,让他挣脱命运的恶性循环。
  他和马岚真的很像,很像!
  马岚抱着他,哭得像生离死别。她说,婚姻好比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我们没有选择,而第二次,我们以为我们没得选择,实际上,我们忽视了,我们已强大,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挑一块肥沃的土壤。邢程,给你一块肥沃的土壤,你可以长成一棵茁壮的大树,让森林里其他的树木都对你仰目。别随意糟蹋你的人生。
  他看过舒意的《在这里,长成一棵树》,是印学文硬塞给他的。看看吧,人,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最美的时光在路上。你忙,就让灵魂去旅行吧!听印学文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很诡异。
  看了几页,他讨厌上了这个作者。在他的笔下,越发对照出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邢程当然旅行过,荣发每年都有安排。有时出去开会,会议都安排在名胜风景区。他从来没有注意那些美景,他随时都在接听客户的电话,随时都在想着接下来的工作。
  他还是把舒意的书硬着头皮看完了,那是为了印学文。书里的内容,他差不多都忘了。唯一有点印象的是在西藏的一个湖边,远处是雪山,连接湖与雪山之间的是草地与花海,对岸,金黄的青稞如江水般在阳光下涌动。舒意写道:不走了,就在这里,长成一棵树。宁静,向光,安然,敏感的神经末梢,触着流云和微风,窃窃地欢喜。
  舒意的这棵树,完完全全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他若长成一棵树,就长在高峰上,云端里,那将是一道最炫目的风景。他发誓。
  和马岚分开后,慢慢的,他平静了。只是,偶尔有点失落。从那时起,他不再束缚于眼前的小世界,他看到了远方。

第四章/风过之后
  风过之后
  即使只是这瞬间的停顿和踟蹰
  想必也包含了  许多
  我自己也无法辨识的理由
  席慕蓉
  第二天上班,邢程有些心不在焉,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声音。二十七楼,一般是荀念玉来得最早,画尘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差五分就九点了,他还没听到画尘的声音。
  宋思远今天从香港回来,下午照例要开个会,邢程稍微准备了下要汇报的内容。尽管不会照着稿子念,但心里有了谱,汇报起来行云如水。这是让杭副总不得不佩服他的地方。
  马岚和任京的话,昨天晚上走马灯似的轮番在他脑中闪现,他凭空多了点烦躁。起了床,就迫切地想看到画尘。看到后,要问什么,干什么,他没去想。再一次看了下手表,画尘今天迟到了。他记得她昨天在机场打了好几次喷嚏,感冒了,请假了?
  拿起电话,正要向人事部询问。
  阿嚏…声音来自电梯口。
  不一会,门口多了张脸,鼻头红红的,看着他,抿嘴一笑,像朵含苞的花,在春日微风中,扑扑地绽放。
  他的心突地一动。不是心动,是风动!
  小小的一个银行副总,看似一块稳固的踏脚石,一不小心,踩个空,就落到水里了。任京讲得不错,阮画尘家境优裕,又有宋思远这层关系,谁和她在一起,就搭上荣发的高速列车。但列车再快,下了车,他还只是一个旅客,哪怕身份尊贵。他现在贪心了,想要一列专车,速度是光速,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可是,就这么抽刀斩断画尘对他的迷恋,让画尘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他又不太甘心。万一遇不到比画尘更好的呢?
  以前没生出这样的念头,那是他的骄傲。一个优秀的上司,和下属演绎出办公室恋情,听着浪漫,形象却不光彩,另一个原因,是他与画尘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
  不,他不能让画尘对他死心,他要给她一丝希望,缥缈的,虚无的,但主动权交给画尘,使自己成为被动的一方。这样,他进也可以,退也自然。
  想到这,邢程亲切地点了下头,说:“早!”
  画尘不好意思地走进来,“吃了颗感冒药,我睡过头了。”
  “好点没?”
  “嗯!邢总,昨天印经理没有因为咖啡豆迁怒于你吧!”
  “印经理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把这种小事放心上!”画尘肯定是记恨印学文讲的那个“秘书”段子,到底单纯,因为单纯,血冲头脑,立马就做了蠢事。画尘那个手法只是小儿科,何熠风才真的把印学文将住,特别那个百分之十的分成。
  莫非……何熠风是为画尘出气?邢程神经倏地绷住。
  画尘放下心,“那就好,我做事去啦!”
  邢程拿起笔,轻轻说了句:“多喝点水!”他是和蔼的上司,平常也会这样关心下属,只是此时话中多了点不同,仿佛很是不舍。
  画尘是敏感的人,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他的目光充斥着深邃,关心,真诚,却又不多带一丝暧昧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但无力抵挡。
  平静的湖面“咚”扔进了一枚石子,力度不大,却已是满湖涟漪。
  邢程对这一切很满意,他专注地开始工作。后天就是新年,这两天是银行最忙碌的时候,营业大厅的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龙。也没察觉过了多长时间,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发觉午饭时间到了。
  他走出去,走廊上很安静。“怎么只有你?”他问呆坐在电脑前的画尘。
  画尘腾地站起来,两手背在身后,娇羞的目光满屋乱蹿。“他们……出去有事了。”
  这是他的安排,另外,杭副总早晨也要去参加个活动,二十七楼只有他和画尘。“那去吃饭吧!”
  “我马上就去。”画尘胸闷,盗汗,快不能呼吸了,她抓住桌沿撑住自己。
  邢程笑了笑,走开。
  画尘关了电脑,抓了包准备出门。桌上的内线座机响了,又是邢程,让她等个两分钟。不一会,邢程端着两个餐盘下来。“天气冷,别出去了,将就吃点,下午事情多。”
  热腾腾的饭香,温柔从容的笑容,画尘陡地愕住,这是幻觉?
  他把画尘的办公桌作了餐桌,用一次性纸杯倒满热水,烫了烫筷子,又抽了两张纸巾,一同递给画尘。他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却非常熟稔,仿佛每天都做。
  他当然看出画尘很紧张,于是,他故意说些出差时的笑话给画尘听。慢慢,画尘放松下来。“不吃鱼?”他看到画尘没动鱼,生菜也拨在一边。
  画尘头都埋进餐盘里了,“我吃鱼容易被刺到。”
  他抬抬眉,把鱼夹过来,头和尾留给自己,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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