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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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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日两人完婚,没有亲朋,没有贺友,只是一家三口,摆上一桌宴席。云飞也硬着头皮叫了一声“爹”,邹非欢喜地轻抚云飞,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儿子。云飞终于离开了令他生恶的清心馆,搬进了新家。他们住在安田村,云飞想到再也没有尖嘴妇的挑衅,心中便乐融融的。继父每天卯时磨豆,辰时挑豆腐出门,也甚契阔。日子长了,云飞渐渐对他萌生了亲情。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母亲娴操家务,闲时种起果菜,家里虽然贫窭,却打点得井井有条。器具质,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精园蔬逾珍馐。转眼间,三人一起生活了一季,一家人和和睦睦,甚是温馨。 
  一日晚间,一家子都睡了。邹非突然在床上翻过来唉一声,倒过去嗨一气,反复了两三次,吴秀兰忍不住拍着他,问道:“你有心事?”邹非只是叹气,吴秀兰道:“我们夫妻一场,你心里有事闷得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邹非依然背对着她,犹豫了好久,好不容易说道:“其实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只是,只是我太胆小了,没有勇气面对你。”妻子感到诧异,道:“没有勇气面对我?为什么?”邹非道:“别人都在背后说我这副窝囊相竟然骗到一个天仙似的妻子,我作人连个自信都没有了……” 
  妻子没有吭声,他呜咽道:“我偷偷地照着镜子,瞧我这副德性,他们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娶了你,就好像做了一件亏心事。真后悔当初给银子彭婆婆,不找老婆一个人反而没这多闲气受。”他哭出声来,道:“我好难受,一点用都没有,芝麻小事都会哭,真不像个男人。”妻子拉他转过身,抚摸着他硬硬的脸,道:“对呀,这只是一件芝麻小事,何必太介怀呢。咱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妻子,只要我不讨厌你,你就永远是我的丈夫。别人有什么闲风谈就随他们嘴长罢,那些人饱食后不找两句长短说,又有什么事呢?”说完便凑在丈夫的怀里。 
  邹非摸着她的头发,道:“可是,我很丑。”妻子咬着他的耳根道:“男人要那么漂亮干嘛,勾引女人吗?”这话倒把邹非逗乐了,吁出一口长气,道:“谢谢你。”妻子点着他的鼻尖,道:“咱们之间还用说谢谢么,说‘嗳’就可以了。”“嗳!”他高兴地回答了一声。妻子双手按在丈夫的胸前,道:“瞧瞧你,身上这么结实,这还不叫男人么?”邹非心里火热,他感觉到,努力赚钱,好好照顾妻儿便是他生活的责任。 
  夜静得听不见别的声音,唯一的声音都被邻房的云飞听在心里了。 
  杀得光一伙专凭暴力,武断城乡,无事就经常去洗顾一些饭馆菜场,百姓见到他比见阎王爷还要怕上三分。杀得光有叁怪癖,一是喜欢在厕所里吃饭,二是喜欢在坟地里观光,三是喜欢把活生生的小动物解剖至死。 
  有其父必有其子,杀得光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叫薜豹,一味好吃懒做,走马放鹰,又兼性情暴虐,逆骜顽劣,搞得人不敢拢。这天偷别人的东西,身上只摸出四文钱,薜豹大怒,一巴掌打得那人一个趔趄,啐道:“这么一点钱,害老子偷了半天!”那人知其是个太岁,趴在地上不敢作声,手下鹰爪媚着眼道:“公子小心贵手,莫弄疼了。”薜豹解不得气,和同伴一齐把那人衣服撕开,原来钱都藏在贴身衣服的荷包内,共有数十文,他骂道:“老子偷个钱也偷得这等辛苦!”将之解了扇囊不说,还一阵拳打脚踢,那人躺在地上只是闷哼,路人都不敢看,尽找安稳地方匿身。 
  薜豹打得累了,便去小摊上拿热馎饦填肚,一外地的小贩甚不懂规矩,开口向薜豹索钱。薜豹两眼一翻,故意卖弄武艺,一拳把小摊劈成两半,手却肿得像个西红柿,反倒向小贩讹逼医药费…… 
  且说云飞除了读书习武之外,也帮忙做些家事,这日申时,依旧去西街买菜,母亲多给些钱叫他称斤肉来。为何天都快黑了才去?邹非告诉他,黄昏时卖菜的等着收摊,虽然品种差一点,价格却便宜多了。云飞提一空篮,还未走到菜市,见一位老婆婆抱着一支竹筐,坐在路边埋头哭泣,她漫头白雪,两鬓堆霜,凹目皱面,穿一身破棉袄,哭如悲笳。云飞停下步来,怜悯地问道:“老奶奶,你为什么哭啊?”老婆婆抬头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自己是长辈,不好再哭,边抹泪边说道:“孩子,要不要辛夷,很香的。”原来筐里装满了辛夷,看情形,她今天没卖出多少。 
  云飞数了数钱,贴补着买一支也无妨,问了价钱,便选购了一支,老婆婆高兴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十岁。云飞再问她为何哭泣,谁知他这一问,老婆婆的脸上便添了几道皱沟,起初不肯说,越是吞吐,云飞越觉得她有天大的委屈。老婆婆见云飞心肠不错,遮掩不过,便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吐露出来了。 
  原来这些辛夷是她昨日到山上采来的,她已年迈桑榆,又要爬山逾岭,穿柯入棘,手上划了几道血痕,差点摔下山崖。没法子,这把岁数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只有干些不要本钱的差事,吃点苦也就算了。谁知今日只有三支离筐,家里又供着一个混世魔王,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嫖偷骗赌,样样有份,没钱花时就拿她出气,今晚无钱归家,不知又要遭受何等虐待。 
  云飞听得愤气充涨全身,若没这两个鼻孔出气,肚子都要气炸了,裂目叫道:“哪有儿子这样对待母亲的!”老婆婆无奈地摇摇头,道:“儿子是我十九年前在路上捡的弃婴,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的身世,他从不把我当娘看。”云飞道:“俗话说,生不如养,这畜生也太没良心了!”不禁动了矜怜之念,掏出所有的钱捧在手上,道:“老奶奶,你的辛夷我都买下了,您看钱够不够。”老婆婆怎不热泪纵横,跌身就要下跪,云飞抵着她的膝盖,不让她跪。 
  给她钱时,她却推手不收,道:“孩子,你的一片好意婆婆我心领了,可是,我不能行自家的方便而占人家的便宜,这一篮子你买去了有什么用?”云飞就临时编了一个藉口,说自家是做木匠活的,专替人打造辛夷香车,正好派得上用场。老婆婆还不全信,问他一个孩子家怎生带得这许多钱,云飞又搪塞是到客主家讨的工钱。老婆婆这才宽了心,小心收了钱,放在衣服最里层的夹插荷包内,还硬要拉云飞往家里坐坐方可。云飞眼看日已西沉,自己的菜还未买,老婆婆一片殷勤,又推脱不得,只好满怀心事地答应了。 
  行了一顿饭的光景,眼前有一排荆屋紧紧挨挤着,又在很背的胡同里穿插了一会,寻着一家矮屋进去了。老婆婆一人守着家,自己特好劳动,家内家外打扫得一粒砂子都不见,地砖也被扫帚刮得平亮如镜。十步大的屋里,壁破如花,屋漏瓦穿,落起雨来,还不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家室如悬罄,瓮中无积粮,堂前一张烂腿桌,两铺黄席,连个坐人的凳子都没有。云飞看到这里,才体会到自己的生活实在是优越至极了。 
  老婆婆一边烧开水,一边与云飞促膝谈心。云飞细瞧着老婆婆,老人的额头不皱都有皱纹,和老人们多忧的心态是一致的。老婆婆的希望全寄托在儿子身上,她尽全力干活,常常做一些连男人也不愿做的事,拖板车、扛浑木、挑粪,她用自己的血汗养大儿子,儿子却不争气,自图享乐,常常怄她。她只有守着碗吃饭的家计,哪有钱供儿子抛花,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家境每况愈下,度日维艰,有时候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又放心不下那个没心肝的儿子。 
  正是讲到悲切处,连茶水都忘记上了。一壶开水烧成了半壶,她才发觉失礼,连忙赔了一个不是,用一个黑色破角的硬泥碗装了白开水,递给云飞。自己又粗咳起来,脖子上的血管突出皮来,面部和颈部都咳得通红,一声一声拉扯得难受,云飞听得心胆发战。老婆婆吐了口黑痰,方才喘平和了,云飞便从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对着碗里的开水喂给她喝。她平了气后,又给云飞重倒了一碗水。此时已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云飞喝水时一望黑色的门外,心中猛地一跳,慌忙告辞。临别时,老婆婆倚门向他挥手道:“孩子,没事到我这儿坐会子,啊!”云飞应了一声,提着一篮子辛夷就往家跑。老婆婆望着云飞远去,想到这么晚了,儿子还没落屋,又不知在哪里游手,叹着气去烤番薯,做野菜汤,等儿子回来吃。 
  云飞耽误了不少时间,菜也没钱买了,在路上就琢磨回家怎么交差。一回到家,发现桌上摆着饭菜,三副碗筷,都凉了。母亲劳顿了一日,侧躺在床上休息,见云飞回来,惊得弹起身来,三步并作一步走过来,拉过云飞,抚摸他的脸庞,用那双饱含苍桑、充满巨大母爱的眼睛左瞧右看,生怕在儿子脸上找到伤痕,双手在他的衣服上四处轻掸着,焦急地问长问短:“孩子,你没事吧?”云飞放下篮子,挤出笑脸道:“我不过晚回来一点,能有什么事啊!”母亲道:“你把我们可急坏了,天都黑了也望不见你,还以为你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云飞笑道:“没事的,我在路上贪玩了一会子。”随意一顾,见父亲不在,问道:“爹呢?”“他出门找你去了。”母亲边说边出门观望,不见人影,便进屋对云飞道:“以后别玩耍太久,到吃饭的时候记得回来,娘会惦记的。”云飞答应了一声,心里酸酸的。 
  菜是中午吃剩下的,云飞看得愧疚,问道:“娘,你还没吃吧?”母亲又转首望向屋外,轻点着头,道:“等你爹回来再一起吃吧。”他们伏着桌子对坐着,中间点着一盏煤油灯,云飞觉得不应撒谎,便一五一十把碰见老婆婆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母亲听得眼角湿润,什么都没说,灯光衬在她的脸上,从不同的角度看,明暗变化都不一样。云飞以为娘在怪自己,心里难过而不说话,便深深地责斥自己,今后决不在娘面前说一句假话了! 
  邹非回来后,吴秀兰便去烧爨热菜,云飞又把情由重对父亲说了一遍。邹非看着一篮子辛夷,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道:“这些东西教我们怎么处理啊,难道不是钱吗?”云飞也没什么词来辩解,邹非又道:“作人哪,适当帮助一下别人是好的,但也不能太过份了。”母亲从厨房里端菜而出,脱口说道:“你不要急,我可以拿到彭婆婆那儿去,托她代卖,她是作租房生意的,一定有法子销出。”邹非一听如此,才略为宽心,归了坐。母亲虽然替云飞解了围,但她又要重新踏进那根丑陋的门槛,不知里面的婆娘们又要编出何等难听的风语来,云飞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吴秀兰拍着云飞的肩膀,道:“凡事要思前顾后,做到恰如其分,知道了么?”云飞点点头,吴秀兰一边盛饭一边自言自语:“咱们一家三口,求得平安就是福。” 
  云飞接过母亲手中的饭碗,痴看着晶莹的玉粒,尝了一口,好纯正!有谁曾仔细体味过米饭中的爱,平淡中更透出一股甘甜。 
  云飞只要没事便去探望老婆婆,得知她叫凤仪,便称呼她为凤奶奶。她年岁已大,来日无多了,云飞尽力说些她爱听的话,每次去都带一些微不足道的礼物,只是还未与她儿子逢过面。 
  过了梅雨时节,吴秀兰身子不适,头昏沉沉的,又有些发冷。丈夫卖豆腐去了,吴秀兰今日睡久了些,起床时头沉目眩,眼冒金星,幸得及时扶住床沿,差点栽了一跤。云飞侵早读书,母亲一边熏炉子一边咳嗽,云飞倒没发觉有什么不妥;母亲一边给汆子里加水一边咳嗽,云飞只当她坐炉旁久了,也没在意;母亲一边扫地一边咳嗽,云飞查觉不对,急忙从卧房跑至堂屋。见母亲脸色白卡,分明是害了病,问了两句,不敢耽误,匆匆跑出门去请大夫。大夫诊了脉,查了色,开了方子,说是换季的寒病,无甚大碍。虽说如此,但也不能轻视病因,云飞伺候母亲睡了,并关上门窗熏醋。 
  第二日,父亲早上起床,发现背后生了一些红疱,是簟内长的小虫所叮,便将草席用江离熏了熏。两病一次算,云飞则去药铺买药。 
  话说云飞到街上买完药返家,却瞧见药店门前的青泥道上躺着一吊钱,虽然黑黑乌乌的,但比起其他东西,就显得耀眼多了。此地偏僻,鲜有路人,云飞自幼受母亲教诲,从不晓得占人寸丝半粟的便宜,将之拾起收在怀中,忖道:“不知是谁粗心掉了这许多钱,如果此钱有急用却被别人捡去,失主岂不悲惨。不如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也许失主会寻到这里,我再交给他,免得误了人家大事。”心里计议已定,便揣着药和钱,坐在路旁一块黑石上静静等着失主的到来。 
  约摸候了一炷香的光景,有一人将手叉着裤兜,垂目四顾,似在搜寻什么。此人看起来二十往上的年纪,骨瘦如枯竹,皮肤没有一点光泽,满脸痤疮,长着一副酒糟鼻子,嘴角有一颗黑痣,一对三角眼嘀溜溜地乱转。云飞见他神情举止极似失主,待他走近身前,便起身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你是否遗失了什么物件?”那人听得出云飞话中有意,急忙转身切问道:“我半个时辰前,不小心在这里掉了买肉的钱,用绳子串成一吊,小哥看见没有!”云飞一听,知他正是失主,便将那吊钱交于他手心,就要告辞。 
  那人见云飞老实,遽然翻着乌珠,扯住云飞就叫:“你这个臭小子,老子掉的是两贯钱,你怎么只还老子一贯?”云飞道:“我不知道啊,地上只有一贯钱,至于那一贯,可能是被别人捡去了吧!”那人喝道:“放屁!哪有人捡钱只捡一半的!给老子交出来,不然揪你去见官!”云飞急道:“大哥冤枉我了,我真的只捡了一贯钱!”那人拽着云飞,再不放手,生怕跑了金娃娃,两人拉拉扯扯,拖到县衙里争讼。 
  这奉节县的太爷便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娄锟,他作此县的太爷,真是青天高出了九尺。咦,青天怎会高出九尺?是因他为官清高吗?才不是哩!要知道,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刮地皮了,今天刮、明天刮,今年刮、明年刮,活活刮了十余年,地皮越刮越薄,向下矮了九尺,青天不就自然而然的高出九尺来了么! 
  且看娄锟正坐早衙,刚把闹事的宗贼五十多人锁入囹圉,正与师爷计较赃物的处理问题,闻得堂口传板声敲,又报上一案。娄锟便叫衙役问争讼的姓名,哪个告哪个,衙役跑出去问后回话道:“一个叫奚绍启的告云飞。”娄锟道:“云飞这个名字倒蛮顺耳的,只是那个奚绍启叫起来太难听了,叫他改了名字再来。”衙役向奚绍启传了大人的话,奚绍启一听,哪有这种父母官呀,报案还要改名的?为了钱,没法子,只好改名为“奚绍”,娄锟还不满意,又改为“奚启”等等,一直换了七八个名,叫“奚有钱”,娄锟这才传他们上来。 
  公堂上高挂金匾“明镜高悬”,左右红牌上分别漆着“回避”、“肃静”,背后有一幅彩画,画着一片海浪托起一轮红日,桌上右角放一黄绸布包的官印和一个大口的筒子,里面装着令签,两排立着执仗的衙役,虎目严严,大叫“威武”。 
  娄锟高坐于堂,鞫讯云飞和奚有钱的案件情由,待他们各陈其说后,娄锟便托着下巴思度。云飞已明白被人诬骗,愤气难平,指着奚有钱叫道:“我一片好心,你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是何道理?”奚有钱佯怒道:“你真是漫言无当!明明捡了我两贯钱,还有脸在公堂上抵赖!”娄锟眉毛一耸,叫道:“两人休得争吵!” 
  他们住了斗嘴,等着知县判别是非。娄锟问云飞:“你果真是捡了一贯钱?”云飞道:“大人明查,小人的确只捡了一贯钱。”又问奚有钱:“你果真是掉了两贯钱?”常言道,人逢绝处难逃,心到贪时最硬。奚有钱想着美事,便铁着嘴道:“大人明查,小人的确掉了两贯钱。” 
  娄锟再次问了一遍:“你们说的可都属实?”两人齐声道:“句句属实!”娄锟稳了心,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奚有钱一听出来了,脸上乐得绽开了一朵鲜花,双腿也不自觉地蹭着地。娄锟道:“你掉的是两贯钱,他捡的是一贯钱,这就说明,他捡的钱不是你掉的,这一贯钱充公。本案已结,交出钱来,退下!”云飞闻言大喜,谢了老爷便拍灰而去。奚有钱则听得傻了大眼,好像心里被挖去了一块肉。 
  衙役踏步过来,就要抢钱,奚有钱伏地大哭道:“清天大老爷啊!小人记错了,小人委实掉的一贯钱,求清天大老爷开恩!开、开、开恩哪!”娄锟眉目翻云,怒气盈面,又把惊堂木狠命一拍,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公堂,来人啊,把他拖出去打一百大板。”话出令行,堂内的惨叫比产妇叫得还要大声,打得奚有钱皮开肉绽,叫苦不迭,拖出门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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