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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出书版) 作者:水阡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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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个床单,晚上您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
    白惜言如愿以偿,心里十分愉悦。
    “好,床单也不用换了,我也没那么计较的。”
    每天都要洗几十遍手的人,怎么能那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自己不计较的?
    他既然不计较,苗桐也懒得去折腾了。此时外面也没有饭店开张了,家里只有速冻食品和一把菜叶子,两个西红柿,让她觉得十分沮丧。她能招待他的,竟然只有这些东西。
    “你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能把自己照顾成这个德行。冰箱里都快跟你的脸一样干净了。”白惜言略微思考,开始拿着锅铲发号施令,“我做蔬菜汤,你烧水煮饺子。”
    苗桐英雄气短,只能懊恼地低着头脸羞愧得像个番茄。这不好意思脸红的样子,让白惜言越看越喜欢——自家的孩子,真是怎么都好看。
    等饭菜摆上桌,苗桐看着惨兮兮的青菜西红柿汤,焐住脸叹气:“为什么您在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总是这些不值钱的残羹剩饭?”
    不值钱的残羹剩饭,白惜言心里涌起酸楚,其实不是那样的,他给予她的那些才叫残羹剩饭。可即使是残羹剩饭,只要是他给的,苗桐再不稀罕也会照单全收。
    白惜言佯作正经:“……大过年的胡说什么呢,这叫翡翠珊瑚鸳鸯戏水汤,在五星级酒店里要一百多块。”顿了顿补充,“一小盅。”
    苗桐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不去抢?”
    白惜言大笑,其实跟抢也没有什么不同了。笑完立刻就冷场了,外面是热闹的鞭炮声,苗桐在很认真地吃饭,好像吃饭是一件多么庄重伟大的仪式一样。
    “谢翎和烟烟结婚了,上个月二十号。”
    “真好,烟烟该高兴了。”
    “我倒是看不出他们哪里高兴。”白惜言叹气,“其实谢翎喜欢的是你。”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苗桐只能“哦”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吃饭。两个人的筷子有时会碰在一起,白惜言去夹的菜,她就半天不肯去夹了。白惜言都看在眼睛里,说不出地堵得慌,他们已经疏远至此了么?
    这样简陋的一餐饭吃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烤脚边看联欢晚会。苗桐心不在焉,又有些累,某着名笑星在台上开始每年的开场白“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的时候,她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白惜言笑着笑着发现身边的人不动了,就那样硬邦邦地歪在那里,姿势别扭,绝对称不上舒服。他犹豫了一下,把她横过来抱到怀里,满怀柔软馨香,他看着苗桐的睡颜。她苍白了,也憔悴了,可还是那么干净好闻,就像秋天抱着一把晒松的稻草,迎面而来秋风扫落叶的味道。
    人生可不就是如此,一直在寻觅最美的风景。可什么是美,森林还是海洋?沮丧沼泽荒地也好,最美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停留的地方。
    这几个月白惜言过得很好,起码在几天前,他还能心平气和每日约朋友去打球。偶尔想起她便想想,想着她离开他便是海阔天空,在上海的工作如鱼得水,他也是很宽慰的。她必定能遇见个能陪伴她走下去的男人,不需要多英俊多有钱,起码年健康长寿的吧。
    而他自己,并不是多伟大。
    她是他喜爱的后辈,也是自己有些动心的女孩儿。动心这种事是很轻微的,就像落在袖口的灰尘一样,掸掸就没了。他只是在趁自己没有深爱某个人之前,趁早将那人推开而已,对他没任何损失。
    他只是个冷漠自私的灵魂外裹了件仁慈良善的外衣。
    白惜言俯身紧紧把她收进怀里。
    朦胧中,苗桐感觉到有些窒息,一双手伸进她的毛衣里,指腹划过腰部的皮肤在肚脐那里停住了。食指顺着那条小蜈蚣慢慢滑动,好似描绘它的形状。她一下子就醒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这是什么?”
    “……阑尾炎手术。”
    “阑尾炎是割这里?”
    “大概是我长偏了。”
    “那为什么小桐左边的肾不见了?”
    “要我切开肚子给你找找吗?”
    苗桐推开他,穿上拖鞋,淡淡地问:“您要洗澡吗?”
    等白惜言从浴室出来,她正在客厅的沙发上铺被子。
    “您早些休息吧。”
    “晚安。”
    除夕夜里并不是那么安静,老旧的空调的轰隆声,楼上的住户在打麻将,而远处的鞭炮声一直都没停。突然,苗桐想起卧室与阳台的风门没关,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进去关门。风卷起来,吹散了满室的暖。白惜言坐起来:“小桐。”
    “……门忘记关了。”
    “嗯,我有些冷。”
    “门关了就不冷了,我把空调调高几度。”苗桐说着到床头去摸遥控器,手腕却被抓住了,黑暗中白惜言的眼黑得发亮,“你不冷吗?睡这里吧。”苗桐愣了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任白惜言凑上来从背后密不透风大抱住她。刹那间所有的噪音都离她而去,只有耳边温热的呼吸和后背处铿锵有力的心跳。
    这样抱着睡下,苗桐竟然没几分钟就睡熟了,没有挣扎也没有疑问,在白惜言看来这孩子是没心没肺过头了。
    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
    他走了,苗桐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初四去上班,跑新闻做采访通宵赶稿。人生偶尔是要做梦的,可人不能活在梦境里。
    苗桐总是觉得,说不定这种被工作所装满的人生,某天一大早醒过来,发觉自己累得起不了床,扭头看衣柜上的穿衣镜才猛然想起已经老得苟延残喘,这一辈子已经要结束了。
    这样的想法摄影师李小花听了,觉得匪夷所思:“喂,女人不是都怕老吗?你都不怕的吗?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好怕人到中年发福啊,肥胖和年龄是美男杀手……想到会有那一天就不想活了!好吧,我决定明天就去健身房!”
    李小花原名李小华,虽是男人却比女人还爱美,每天干干净净香气四溢,故此得名李小花。而且李小花有个彪悍的口头禅,是因为编辑部某位大龄剩女相亲相得都快疯了,某天神志不清地拖住李小花说:“小花,我不嫌你娘炮了,你娶了我算了!”
    李小花一把推开她,嫌恶地吼:“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没男人要,我可是有男人要的!”
    苗桐提醒他:“从我刚进社里,就听你叫着要去健身房。”
    “俗话说,把明天的事情交给后天去做嘛。”
    “谬论。”苗桐伸了个懒腰,言归正传,“总算采访顺利,我已经做好被火锅店老板恼羞成怒地拿棍子群殴的准备了。”
    冬天火锅店是最走俏的,过年后社里接到群众举报,一家火锅店用口水油和地沟油做底料,虾丸和鱼丸都是超市退给厂家的过期食货。社里派了人来暗访过,发现确实有此事。别的姑娘惜命不敢来,也只有苗桐这个愣头青二话不说便接了。
    李小花抱紧相机,也舒口气:“是啊,我也怕我老婆被他们蹂躏了。这群暴发户没上过学,觉得法院是他们家开的,不懂得人民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你放心,比起你的老婆他们应该更愿意蹂躏你。”
    “幸好我保护了老婆和我自己的贞操!”
    “为了庆祝你保住了贞操,请我去食堂吃个盒饭吧,六块钱啊。”
    “小苗你就是欺负我,每次都让我请盒饭。”
    “没办法,我养着七八个孩子嘛。”苗桐笑道,“你以后就知道啦。”
    两人说着便去爬楼梯,中午下班这会儿是电梯最忙的时候,而且食堂也只是在六楼而已。只是苗桐没想到会撞破别人在楼道里拥吻偷情这种尴尬事,与李小花面面相觑一瞬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赵芳菲略慌乱地整理凌乱的衣服,程飞推开她若无其事地回办公室了。
    “……小赵,好巧啊,去吃饭吗?”李小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镇定地打招呼。
    苗桐也扬起嘴角,附和着:“是啊,一起吧。”
    赵芳菲冷冰冰地看着她:“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再见。”
    在食堂里打了饭坐下,李小花还在义愤填膺地碎碎念:“自己亲热不找好地方,还给我们甩臭脸,谁欠了她?”
    “小花,这事我们俩知道就行了,得保密。”
    “啊?凭什么,是她不要脸。”
    苗桐无语地扶住了额头,她就知道,李小花这个八卦王的嘴巴绝对闲不住,以后若有流言蜚语再传进她耳朵里,她也脱不了干系。
    下午与赵芳菲在茶水间碰面,苗桐多了些尴尬,可赵芳菲照样和隔壁部门的几个姑娘谈笑风生,连表面伪装的友好都不再给她。苗桐明白,她们之间这段火花般的友情已经转瞬即逝了。
    自从口水油火锅的报道出来以后,由于卫生部门的重视,那家火锅店已经停业整顿。之后苗桐接到过几次威胁电话,内容大多都是“自己做事之前想清楚,小心遭报应出门被撞”。仔细想来,也只能是因为那个报道了。
    社里的一个老牌记者拍着她的肩膀说,有人威胁就是你要走红挑大梁的前兆啊。想当年我走红时,啧啧,那才叫一个轰轰烈烈妇孺皆知啊。话虽如此,对于苗桐的安全问题主编庄叔还是很重视,指派了个与她住得近的男同事每天送她回家。
    过了两天苗桐调休,这天中午刚去社里就听见编辑部里挤着十几个人,领头的男人扛着棍子在跟庄叔叫嚣着什么。李小花看见苗桐进来了,拼命使眼色。被吓坏的前台姑娘也看见了苗桐,带着哭腔说:“苗桐来了,你们找她去啊!”
    苗桐还在云里雾里,领头的男人已经冲上来拽住了她的马尾。李小花要冲上来被人揪住扭打在一起。编辑部里七八个人没有人敢再动,只能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男人吼道:“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婊子勾引我姐夫,我姐姐自杀躺在医院里,都是这个婊子害的,我要这个婊子给我妹妹磕头道谦。”
    苗桐突然想起年前那个扯着自己的又哭又闹的女人,被扯住的头皮疼得发麻,气急败坏地喊:“你姐夫到底是谁?谁告诉你姐姐是我?你搞清楚了没有?”男人一巴掌挥过去,苗桐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她耳朵嗡嗡响,只听男人叫道:“你他妈真不要脸?我妹妹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不承认吗?”
    “我没做的事没办法承认!有本事你就给我说清楚!”苗桐疾言厉色,“你可以打我,因为我打不过你!但你不能这样抹黑冤枉我!”
    其他部门的人也来了,外面围了一圈人都在静静看热闹,突然有个人扒开人群,嘴里喊道:“小俊,你来这里干什么?!”
    苗桐看着来人,一脸的尴尬和被人拔光了衣服的羞愤,是程飞。她顿时明白了,可是又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妻子和妻弟都以为是苗桐?
    “程总,这是你的家人?”
    程飞不理她,支吾着拉着自己的妻弟:“回家再说,你在这里闹什么?”
    这下他奇怪的态度,苗桐是明白了。定是程飞的妻子发现他在外头有女人,在逼问下只得承认是下属缠着他,他又不能说真话,只能谎称是苗桐。旁人也看明白了,可是谁也不敢跟这群气势汹汹的人说,你们搞错了,其实程飞的女朋友是赵芳菲。程飞是有名的小人,又得势,没人敢惹他,只能暗叹是苗桐倒霉。
    苗桐苦笑:“程飞,你可以保护你的女朋友,可是你不能这样害我。”
    “小苗,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明天跟你解释。”程飞仗着旁人不敢多嘴,硬着头皮继续让苗桐背黑锅,“……那个小张,你送苗桐回家休息。”
    那个男人更愤怒了:“你还护着这婊子,我今天就划掉花这婊子的脸!”
    苗桐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反抗了,这群来寻仇的人已经愤怒到没有理智,而且还有程飞这样红口白牙的栽赃,她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古往今来被栽赃陷害或者屈打成招的还少吗?
    她慢慢抬起头:“好,你们可以冤枉我。今天要么你们冤死我,要么明天我就去告到你们坐牢,这个黑锅我不会替程飞背! ”
    程飞的妻弟小俊愣了愣,揪住她的衣服松了松,稍微滇定了些:“那好,你说 老子冤枉你,那你说不是你是谁? ”
    程飞见状推搡着苗桐,口气不善:“小苗你别乱说话了,先回去……”
    苗桐厌恶地打掉他的手,冷笑:“程总你放心,我不会多这个嘴。我可不像她眼睛那么瞎,即使我瞎了八辈子我都不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被这样奚落,程飞有些恼火。他自以为风度翩翩,平时也有不少姑娘不顾他有家有室公然示爱。苗桐在他的眼里,整日素面朝天,穿着灰突突的大衣,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那头垂到腰下天然黑发。简直是一盆连个油星子都看不见的清汤寡水。可现在他被这盆他看不上的清汤寡水给讽刺了,他打量着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讽刺道:“看不上我?你这副尊容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
    苗桐敛下眼:“你没办法跟我喜欢的人比,那是侮辱他。”
    场面顿时滑稽起来,来寻仇的反而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两个所谓的“当事人”互相讽刺水火不容。明白的人是大觉过瘾,不明白的人是雾里看花。
    程飞“哈” 了一声,颇瞧不起的样子:“那你说是谁啊?你说啊?你叫他来啊。我倒是要看看比我好在哪里? ”
    苗桐盯着地面,闭上嘴,不再言语。
    程飞有了胜利感,早就忘记自己是罪魁祸首,居高临下:“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编辑部的人都不愿多事,可程飞一家欺负人欺负到这个程度,派出所的人还没到,有几个男编辑终于忍不住了,互相看着对方还是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小桐。”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苗桐抬起头,有两个人走进门,白惜言三两步走过来蹲下身捧住她的脸,肿高的脸,狼狈的被扯乱的发辫。且不说白借言那个从古画上走下来的世家公子,连跟随他的秘书都太干净体面了,让众人都猜疑纷纷。
    “谁打的? ”白惜言问。
    那个叫小俊的男人壮着胆子:“是我打的,是她不要脸,勾引我姐夫! ”
    “你觉得我哪里不如他? ”
    白惜言轻蔑地看了程飞一眼,好似在看一堆恶心至极的垃圾。苗桐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自己这个样子也的确难看,被他可怜,让她觉得羞愧异常。无论是在众人面前被打被冤枉被羞辱,她都没这么委屈。可是让白惜言看见她的丑态,一瞬间,所有的羞耻心席卷而来,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是不是很疼? ”白惜言用嘴唇摩擦她的额角,“难受吗? ”
    她摇了摇头,顺从地把脸埋进他的围巾里。
    白惜言环视一周,对着她朝夕相处的同事和外头看热闹的人说:“这种没有人性的地方,出个畜生也不奇怪,我们待不起,跟我回家。——锦之,准备律师函, 我要告到他们全部坐牢! ”
    刘锦之点头:“您先带小姐去医院验伤,这边我来处理。”
    去医院的路上,苗桐把脸埋在白惜言的怀里,说不怕是骗人的,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在力量悬殊下她仍脆弱得像个孩子。白惜言也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他恨自己怎么不早一天来,或者如果今天依旧在犹豫而没有赶过来,会发生什么事——当然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再去怨恨也没有用,他都知道,可这世界上总有些明知道没用也忍不住去做的事。
    “苗桐,跟我回家吧。”
    白惜言在她心上拴了根绳子,他可以赶她走,可是他拽了拽,她就得回来。她就好像走在水草肥美的水泽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踏进沼泽地再无法回头了,或许她早就无法再回头了。
    “为什么不说话? ”
    苗桐把脸从他胸前移开,揉着太阳穴:“……我签了用工合同的,还有,还有我的房租还没到期,不能退的。”
    这都不是理由,她像蜘蛛网上的蝴蝶困惑地挣扎,白惜言懂得她的挣扎。他其实也困惑,他原本打算给她一个自由徜徉的花园,为何自己会在每朵花上编织了一张网,铺天盖地。
    车子里升着隔音板,静静的,两边只有飞逝而过的捂桐树。
    “小桐,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表白。就算没有奢华的烛光晚宴,山顶上星空下,至少也是在有火炉的屋子里,郑重地向你道歉和表白。我得让你知道,找有多认真。”
    苗桐扭过头去看他,他看着窗外,双手交握着,好似在自言自语般,声音平淡没有起伏。那个从来都能轻易操控她的人生的男人摆出随意的样子,却说出那么动人的话。
    “我今天本来是来跟你表白的。”白惜言扶住额头,有些羞涩似的抿起嘴角。“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时间宝贵,没时间浪费。所以我把戒指都准备好了,你看,我慎重考虑了这么久,我就是这么认真在对待你。”
    “除夕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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