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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回首当年,恍然如梦。
是啊,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到如今,梦已经醒了,而他,也该归去了……
平静的看着夜空,回顾着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顾长生轻轻叹息:
四十几年的人生,似一场大梦,他沉醉其中,为之晕眩、激动。一路多障碍,他遇神弑神逢魔屠魔,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
真的,只是一场空欢喜罢了:他以为得到了永远,却终于发现,这世上永不会有谁会为了情爱,不顾一切。当然,更不会有谁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从来没有,永远没有。
再次领悟这个事实后,顾长生奇怪的发现,这一刻里自己居然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与伤楚,有的仅是一种无由的落寞和惆怅。
然后他微笑着想起:早在很多年前,荣华皇帝兴起阅兵时,他就想知道,当皇权与爱情起了冲突时,十三会做何选择?
于是他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把自己的前途、性命以及爱情,统统压在了他对十三的考验中。
那年十三回头时,他以为自己赢了,他以为自己对十三而言是真正的无可替代的存在。没想到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最终让他输得彻头彻尾――天长地久只是一个幻梦,爱情,终究敌不过永恒的江山权势……
是的,这就是人性。人总是经不住考验的,情爱在权力面前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真的,曾经他以为,他与十三不会重蹈上官的覆辙,一定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他没有想到,人心难测,情爱易碎。权势啊,就有如惑人的罂粟花,美丽动人却也可怕无比,一旦沾染,就无法摆脱……
……上官如是,十三亦如是……
……上官……
……十三……
……上官……
想到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顾长生的神情不由一黯,片刻后,他笑叹出声:
和上官在一起时的自己,太年轻太任性,情感太汹涌,渴求着完全的独占、绝对的纯粹,容不得一点犹豫一丝过错……
因为自己是倾尽所有愿意换得长相厮守,所以对上官难免要求过苛――那个时候,太爱了,所以容不下一丝欺骗一点背叛,所以容不得自己不是他心上最重要的,自然完全无法接受被选择被割舍。因为自私因为只愿独占,所以不愿让上官鱼与熊掌兼得,固执的要求着上官能与自己归隐……
真的,那时的自己太单纯了,单纯的爱着,从不考虑其他,也从不顾虑其他。
后来和十三在一起,亦徒亦子亦友亦亲人亦情人,也许是因为对十三付出的情太多太复杂了,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考虑的东西多了,所以可以不再要求纯粹,甚至在明知他有杀己之心后仍能从容处之……
一口浊血涌上来,顾长生用丝巾接了,鲜红的血映在雪白的丝巾上,显得触目惊心。
不动声色的把丝巾收入怀中,遥望远方,顾长生的唇畔溢出一丝淡笑。
这破败的身体就要回归天地了,只有我死,你才能安心吧,我的万岁。当你得知我的死讯后,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愉悦?还是会痛苦?是高兴?还是伤悲?亦或是复杂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十三,你并不知道,这些年里有时候我也会怀疑:当年的诸般种种,你是真心为之?还是在精心算计?对我,你到底是真的陷入了狂热之中?还是在作戏?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亦或仅是你周密弈局上的一颗棋子……
只是现在,这些疑问,都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的我,只愿意记得你的好,忘记曾有的一切伤害。
昔日你曾对我许下“此生无侍寝,此生无子嗣,此生无背离”的承诺,这些年里,你确实也做到了无侍寝,无子嗣,只是那此生无背离的诺言,你无法做到。我很清楚,权力斗争,尤其是在夺取捍护君权的争斗中,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而每当你在那至尊的权座上多坐一日,你的心就更狠了一分。所以你能为了独享至尊的权力杀了任何人,当然,这包括我在内。
据说临死的人心中都会一片空明,他们总能在最后的时分里领悟一切看清一切。我想这话也许是真的。因为在此刻,我能够清晰的预言你的未来:你,将成为帝王里的传奇。你会孤独,也会痛苦,但那些孤独那些痛苦不过是你早就愿意付出的代价。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会把我埋葬。不经意间你会想起我,不过叹息数声后你又会将我重新封存。也许只有在你生命的最终时分,你才会允许自己真的忆起我……
没有上前打扰顾长生,顾永炎远远的守于一旁,静静凝视着顾长生,在这一刻里,顾永炎看到,亮王那冷峻的、线条分明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种似释然又似怅然的复杂表情。
一阵风吹过,顾长生不由拉了拉衣领,然后轻声吩咐着,“永炎,我们进去吧。”
回到帐内,顾长生解下裘衣,坐在书案边。温存的看着顾永炎,他和蔼的说道,“永炎,你是进过宗学的人,这几年又跟在我身边,你该清楚:顾家,迟早会交到你手上。”
在顾长生当年决定不再恢复功力、一切顺其自然后,顾家家主顾侍舜就在年轻一代中选了顾永炎入读宗学,而在顾长生将叶明远外放做官后,他就让顾永炎接任长史,随侍在身边以便指点调教,可以说,顾永炎就是顾长生和顾侍舜共同选定的下任家主。
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顾长生明确的说出来时,顾永炎的眼中仍难免闪过一丝惊喜,但他随即就恢复了常态,低声应道,“是,永炎清楚。”
“我这个做伯父的,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一说。”
顾永炎立时严肃起来,他恭敬的说道,“请伯父指点。”
顾长生想了想,沉吟道,“做为家主,你一定要以家族为重,任何事情必以家族利益出发。”顿了顿,他又道,“你不要学我,凡事都任意而为。作为顾家之主,你必须冷静、理智的盘算一切,凡事以家族需要为重。绝不能任性纵情、肆意妄为!”
顾永炎静静听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说这番话的时候,伯父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苦涩。他沉重的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试探着问道,“……若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产生了冲突……”
“国家为重!”顾长生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慢悠悠,一字一字的说道,“我知道家里有人盼望着能一步登天,但是在今上的治理下,你以为会有任何机会?”
“……”顾永炎双膝跪下,只是垂头不语。
“起来吧……”顾长生叹息一声,缓缓的闭上眼,他有些疲惫的说道,“当然,并不是要求你们愚忠皇室,若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我也不会反对……不过,那时我根本看不到了,那至少也是在我身后的事了,我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永炎,你好自为之!”
霍地睁开眼,顾长生目中厉芒毕现,脸色也变得冷酷异常,“――永炎,我只要你答应我一点:今后的家训中要写明任何时候都必须以华夏的根本利益为重!绝不能因为家族的蝇头小利就损害华夏的大利!”
顾永炎慨然应允,“是!伯父请放心!”
顾长生死死的盯着顾永炎,似在辨别他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即使是面对着那双锐利无匹的眼睛,顾永炎依然没有表现出半分惧色,他夷然无畏的跟顾长生对视着,眸中尽是坦诚与坚定。良久,顾长生点点头,张嘴正欲说什么,但突然的,他的手剧烈的痉挛起来,猛然张口,就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见此情景,顾永炎慌了,“太医!龙太医!”他大声叫唤着,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众人听了声音后立刻一拥而入,团团围住了顾长生。
顾长生皱着眉头,倦倦的道,“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别白忙了。”
“伯父!”顾永炎哽咽着,“您……”
顾长生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大限将至,人力怎能胜天……”
顾永炎闻言浑身一颤,一股浓浓的悲怆之情无声无息的在他胸腔中蔓延,而顾长生只是静静凝视他,不再说话。
“伯父!”顾永炎颤声叫道。
顾长生的目光投向远处,声音渐渐低微,“记着我之前给你说的话,凡事都要以华夏为重。”
“伯父!!”顾永炎凄厉的叫着,泪水自目中涌出,“您的话,永炎一定牢记在心,不敢违背!”
顾长生淡淡一笑,慢慢闭上了双眼,低低道,“痴儿,伤什么心?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的,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任你豪情盖世,任你纵横天下,到头来,终是一坯黄土掩白骨。什么丰功伟绩,什么爱恨嗔痴,最后仍是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昔年怀远大师曾经告诫自己:尘世一切尽皆幻象,任你良辰美景,任你如花美眷,终是过眼云烟,终会色身化无,尽归虚空。更提醒自己:只要能看开、放下,就可以活得自在。
可是自己终是凡子,无法斟破,更舍不下人间情爱。于是在苦乐渗杂的人生中,载浮载沉。但现在,不管看不看得开放不放得下,却是终于要告别这世间了……
顾长生的手脚一片冰冷,烈火在胸口燃烧,滚烫的热流咆哮着要往上涌,当热流终于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后,他嘴里立时全是铁腥的味道。他心下明白,大限即至。但奇怪的却是,他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与恐惧,他的心中只有平静,如水的平静。
刹那间,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缓慢了,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张张脸:面无表情剪掉嫁衣的母亲,老泪纵横的父亲,笑得阳光明媚的红衣少女,有着清冷双眸的俊朗男子,和他携手观花的十三……
这些人,每一个他都爱过,每一个他也都恨过……
生命中的一幕幕旧事走马灯似的浮现了出来:本宅里的孤苦岁月,初见红衣少女时的惊艳,明月下初遇上官时的震撼,与上官的十年爱恨纠缠,战场上跟十三并肩作战,叶明进生日宴上闯进来的十三……
一幕幕往事尽上心头,喜悦的,悲伤的,愤怒的,甜蜜的……明明灭灭后,又尽都淡去。
是的,都淡去了。似水的流年、将至的死亡让一切都淡去了,再看这些脸,他不再爱、不再恨、不再要求,他们对于他而言,只代表了生命中曾经流过的那一段段岁月。
他这一生,可谓是多姿多彩不可思议之至。他曾是人人羡慕的无缺公子,却在转眼间承受着世人的唾骂鄙夷与耻笑,他曾经隐为南武林之主,也做过明教的护法使者,他曾经是杀手,后来却置身庙堂之高,到如今,更与皇帝一起被人尊称为“二圣”……
四十六年的人生,大起大落,福祸无常,荣辱无定,只是,虽然痛过哭过,却也爱过笑过欢乐过。
顾长生的眼中一片清明,脸上也渐渐浮现出微笑,那是一种发自真心的平静微笑,一种了悟的微笑,看清一切、放下一切后的微笑。
是的,他这一生,虽然很苦,但,他爱过、期盼过、努力过、荣耀过、欢笑过……这一辈子,已经够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顾长生终于放下了所有牵绊,一切的一切,都已不能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曾经的轻狂、曾经的激情、曾经那么在意的、曾经舍弃一切去追寻的,到如今都只付诸在这淡淡一笑里……
经历过痛苦、快乐、落魄、荣耀,爱过、恨过、笑过――还有什么不满足?――此生,不枉。
来到这世间,多姿多彩的活过,――此生,无悔。
微笑着,顾长生闭上了双眼……
(本番外完)
(番外。待续)
秘密(修)
秘密
他的心中一直有个秘密,这秘密折磨他十余年之久,让他寝食难安痛苦不堪。
他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但他却背离天职,摒弃良知,屈服于强权之下。即使罪恶感一直缠绕于心,但他仍然咽下秘密,将黑暗的真相禁锢于心……
他叫龙行健,出生在杏林世家。父亲最开始其实是不想他也从医的,父亲总想让他参加科举,出人头地。他不喜欢那种需要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勾心斗角的生涯,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继承家业。很幸运,他在医学上极有天分,二十三岁的时候,他已经被世人毕恭毕敬的尊称为“回春妙手”,誉满天下。后来他被召入太医署,再后来,他成为了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太医令。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的人生就只会是单纯的治病救人,但他没有想到,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令,只要身处宫中,那就注定了他同样也会陷入阴谋诡计诡谲权谋中……
他清楚的记得,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是在光明二年,九月乙巳。
那一天深夜,他被宫里的人从家里叫进了太医署。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原来就在当夜,刚从西边回来的辅国大将军顾长生遇剌,危在旦夕。
身为太医令,又是署里医术最高明的人,他自然得领着同僚们立即救治顾大将军。经过两夜一天紧张的救治,他们终于挽回了顾长生的命。
出了救治室的门后,他才知道:从他们一开始施治时,皇帝就一直守在外面。
他一边恭敬的向憔悴不堪的皇帝回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皇帝:两夜一天的不眠不休,使皇帝的状态极差,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那样的皇帝,让他的心里不由微微一动:原来,在身边的人面临生死危机时,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和常人一般,会担心,会挂念……
四天后,顾长生醒过来了。从那一天开始,他就领命随侍在顾长生身边,专心为他调治身体。那时,对于顾长生的身体,他有十足的把握:伤势虽重,但只要细心调养,虽不能恢复武功,但自然终老却是可以的。
十天后,皇帝秘密召见了他。皇帝对他下了一道密旨:对于顾长生的身体,他只需要维持虚弱的现状,不用治愈。
说那番可怕的话时,皇帝的语调低沉而平静,但却让身为医者的他感到刻骨的冷:辅国大将军顾长生,平定三郡之乱、驱逐倭寇、令印河人闻之丧胆……如此汗马功劳,皇帝居然如此对他……
但是转念,他旋即释然:声高震主者,危!
这本来就是这个时代铁的定律。
――越是得人心者,就越不得君心。因为帝王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的威望高过自己。
即使顾长生立下再多功劳,但犯了这一条,任他功劳盖世,也是枉然。
见他久久不语,皇帝问他,“莫非爱卿只是欺世盗名之徒,并不能从心所欲控制药物?”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淡淡的温柔,但听着这个温柔的声音,猛然间他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艰难的思考了良久,医者的良知让他说道,“皇上,臣没有十足的把握。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治病也是同样的道理。臣实在没有办法只是维持现状,既不令其痊愈又不令其恶化。”
皇帝冷笑一声,凌厉的眼光随即扫了过来,让他心头又是一阵发寒,终于恐惧令他屈服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回答,“皇上,逆水行舟,或进或退。而控舟之法,全在人为……”面对强权的无力,他不得不识时务的选择了妥协。
皇帝笑了,意有所指的说道,“那,朕就期待着‘回春妙手’的‘妙手’了。”
他愈发惶恐不安,一语双关的答道,“卑职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很清楚,接下如此重任,事成之后也只有以死报效君王了,他根本不敢奢望自己最后能够全身而退。他连连用力的磕着头,只盼着皇帝看在他这份知趣上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家人。
皇帝起身,亲自扶了他起来,颇为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道,“忠良之后,朕断不会叫他落了没下场。――龙卿,你好自为之。”
得到皇帝这个承诺,他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管怎样,家人是保住了……
就是在那一天,他终于知道:原来帝王之所以能成为帝王,就是因为他们心性非比寻常,他们能够摒弃一切人的情绪,一心一意只为江山着想。
在那之后,他以后皇帝会逐渐对顾长生冷淡,但他毕竟不是皇帝,他根本猜不到皇帝的心思。在光明二年十月的时候,皇帝下诏公告天下:封顾长生为亮王,舆服皆与帝同,并与自己共治天下。
那时,他一边与同僚们一起感叹帝君的浓情厚爱,一边暗暗心惊:帝王心术,果然莫测高深……
后来的日子里,亮王果然参与到政事中。那时,亮王既要处理军务,又要协理政事,常常是通宵不眠。即使明知道亮王最需要的就是长期静养,不得妄动神思,但他绝口不提,仍然依照皇帝的吩咐,费尽心思将亮王的命维系着,但绝不治愈。
在亮王参与内政的那些年里,他曾看到亮王清查赋税、惩治贪官污吏;也曾跟着亮王下江南,治理水道……亮王为这个国家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