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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男儿膝下有黄金。”
“这迂人!”姚扬大乐,将第二只钓上来的蛄扔进锅中,松了踏住裴元成衣摆的脚,“迂得可爱!”
两只挥舞大钳的家伙在锅里爬得哗哗响,裴元成脸上红一红,乖乖折回来弯腰将锅端起。“姚兄故意拖我出来,到底是要与我说些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我要问你这往后打算怎么办?”姚扬往塘边的一块小石上坐下来,聚精会神地瞧着手中的钓线,“总不能就这么一路逃下去。”
“原本是指望这邻近镇上的名医医好太子,可惜未能如愿,现在只好另外去找个医士看看。”裴元成无奈答道。
姚扬托着腮帮子问:“要是那个医士也医不好,又该怎么办呢?”
长叹一声,裴元成满脸愁容:“真要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你迂你还不服气,”姚扬把打趣的眼光转过来上下打量裴元成,“有时真奇怪金枝是不是被我们这些师兄弟欺负过头,才会欣赏你这种老实木头?”
“这话什么意思?”
“天下最好的医士在哪里?”
“……”
“太子只要能归位,宫中的御医自然能医好他,就算医不好,也不再是我们的事。”
裴元成失笑:“若是能这么简单就归位,我何必带着他四方逃避?”
“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现在那个被人拥着的就是真太子么?”姚扬声音不高不低地提示。
叶子在泥塘旁的树枝上沙沙地响,早晨苏醒的林子开始又一天的喧哗,鸟在叽喳,虫也在鸣,一只又一只的蛄被扔进锅里,举着大钳无奈地顺着锅边向上爬,却总也爬不上斜斜的锅沿。
“……你是说玉玺?”好久,裴元成回过味来。
“我那个三师弟,做人靠不住,做代掌门却少有失策或看走眼的时候,在这一点上连应瑞都不如他。”姚扬不动声色地回答,“金蝉可发了话,‘门’的护卫认玺不认人。”
“这么说,金蝉是信我了?”
“那不一定。”姚扬摇头,“只是你若真的看到掉包的过程,定然也知道玉玺掉在何处,这不过是给你机会证实所言之事不虚罢了。”又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太子护卫第二日已将鸡笼附近细细搜过,什么都未找到。”
裴元成将提着锅耳的双手摇一摇,将一只踩着同伴堪堪爬到锅边的蛄摇回锅心去,“我们回四集罢。”
“回四集的路大概也不会好走,你曾说当日的刺客有四个,再往后,只怕对手不止血和尚一个。”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姚扬微笑不语。
一个钓蛄,一个端锅,一个站,一个坐。
过了一会儿,裴元成问:“这次你怎么不找我打架呢?”
“你想要我打你我就打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回答他的是好脾气的微笑,“就算你皮痒我手还不痒呢。”
“你应该知道我把金枝甩在后面自己带着太子逃了……”
沉默……
很快,半锅都是带钳的活物。
“其实,最委屈的是你对不?”姚扬开口,“你平日极好面子,我与你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也未见你临阵脱逃,这次为了护卫太子,你却一路什么都不要的逃掉,名声、面子、连金枝都不要了。”姚扬的脸上有几份悲哀,“说不想揍你那肯定是假的,可我这会儿不想揍,看着你这样子我倒是同情你多些。”
裴元成端锅的手抖了抖,觉得锅挺沉。
“不甘心是么?我没有当护卫的祖宗,所以没有你那种当护卫的自觉,不过我却知道那时候带着太子离开是比留下来陪金枝要更大勇气的。”姚扬继续说,“以护卫的身份来说,你并未辱了名声。”
锅越来越沉,有点端不住了。
姚扬突然呲着白牙一笑,伸过手臂来,“我不光是金枝的师兄,也是你的姚兄,如果委屈,可以借你一只手臂抱着哭。”
裴元成怒道:“我又不是女人!”
姚扬哈哈笑,复收了手臂去钓蛄,一边说:“你真该对金枝更好些。”
裴元成问:“你会让金枝嫁给我当妾吗?”
姚扬楞住。
鸟儿叫,虫儿跑,有蛤蟆在泥塘对面咕咕叫。
姚扬跳起来,甩手一掌拍向裴元成后脑,打得“啪!”一声脆响。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姚扬骂道,“你我交情好归好,你敢打金枝的这种歪主意,我一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裴元成也不还手,弯腰把锅放地上了,“这就是了,连你都一跳三丈,那我还能象以前那样对她么?”
“就算我答应,金枝也不一定答应啊。”
“所以我以后要对女人好些也只能是对内人,金枝这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裴元成郁闷地看着别的地方,“你该看出来了,现在她对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活该!”
“我是活该。”裴元成转身往林子走,“我去看看能否采到果子,你自个儿钓吧。”
走两步,歇住脚,又走回来。
姚扬已经坐回到石头上,就听见裴元成站在身后象要说什么,半晌又没说出来。
“还有什么事么?”他懒得回头。
裴元成的声音并不大:“你也别和她那么近乎了,不是回去也要娶妻了吗?”
“我怎么近乎了?”
没回答。
“怎么我闻到一股酸味儿呢?”姚扬呵呵笑,“知道了,你昨儿看她抱着我的胳膊哭,喝醋了是吧?”
裴元成抬腿,狠狠的一脚踹在姚扬后背上,掉头走人。
好半天,姚扬才能动一动被踹到疼得没感觉的脊背,坐直了。
“原来这么小气的,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居然用脚来踢!”他愤愤抬头,“我以前怎么会看走了眼,还想着把他收成妹夫呢?”
从肩膀上伸过手去拍背上被踹的地方,可正在后心,够不着,想一想,仍然愤愤:“男人的友情,还真是靠不住呢!”
再想一想,还是愤愤,终于破口大骂:“混帐!”
10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2:36 PM《香蝶作品集》 2007。8武侠系列·第十章
无名第十一章
水纹细起金明灭,烟草粘飞蝶。这般上乘的景境,原是最合与一两个知心朋友相邀,寻一小亭品茶论酒的。裴元成心下十分遗憾地叹口气,再留恋地回头看看岸芷汀兰,拎好手中荷叶包着的米饭,一步步往林子中走回去。
朋友,不是没有,一个是损友,每每见面打架比聊天多,还美其名曰为“切磋”;另一个是旧友,曾有过几次月下饮酒敲棋相娱,如今虽然还能有说有笑,可终归隔上了一层薄纸似的东西,轻易是不敢再去碰触了。
剩下的,是个顶他在头上怕摔着,扶他走路上怕跌着的娇气主子——还不是一般的娇生惯养,不过是一块儿吃了几只那两位钢肠铁肚的朋友做出来的爬虫罢了,居然就上吐下泻,这两日就东倒西歪得不象话了。这爬虫早饭的始作蛹者倒是很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说富贵命就得富贵病,金肠银肚的自然不习惯乡下的泥沙,不过是吐吐嘛,吐啊吐的就吐习惯了。还是女孩子的金枝心软,实在看不下去,说吐得太恶心,去林子里拔了一把草回来熬成很臭的一锅汤捏着太子的鼻子灌下。看热闹的始作蛹者很不以为然地问师妹你怎么每次治人都用这么损的方子呢?结果换回一记直拳加白眼。话说回来,这汤虽然臭不可闻,药效却是极佳,太子的病居然就被金枝给治住,只是这一折腾亏了太子的身子,两日间只走了一日的路。
离四集镇还有一程路要赶,站在山腰上能看到山脚林子边的一个小村子,姚扬说元成你去弄点吃的吧,说不准太子腿发软是饿出来的。裴元成怎么想都觉得是被姚扬那一锅泥里的虾子整的,可他也知道姚扬天生是个懒鬼,有两个大男人在当然也不能让金枝去奔波,只好听话的让三个同伴在林子里歇着等着,自个儿往山下跑一趟。
小村子里没有什么店铺,自然也找不到卖吃的地方,这时正是做晚饭的时分,裴元成便拿钱去一户人家商量能否卖些米饭与他。那家主人纯朴热情,见这后生长相好看,说话也斯文,十分地喜欢,很爽快地一口应了,去锅里舀了两勺米饭出来,又从菜碗里夹出两大块腌萝卜来,家贫没有多余的碗,主人吆喝家中小儿去把夏季里摘下晒好的荷叶拿一片过来,包成一个小包,从灶边抽出几根生火的草,用厚茧的大手随便搓两下就搓成了绳,扎在荷叶包上结结实实地递到裴元成手上。
裴元成闻见手中小饭包中隐隐散出荷香,再看看递饭过来的主人一脸的憨笑,心里颇有些感动,走出门的时候,那小儿在院子里搂着狗的脖子笑着滚成一团,一边偷偷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外来人,眼睛里满是好奇,眼神儿干净天真。
裴元成想:如果不是在逃命,能在这地儿住一阵子该多好?
走着走着便走回到林子中去,枝叶茂盛的林子黑得早,这时分已是昏昏然一片,裴元成紧走慢走往回赶,他想眼瞅着太阳要落山,若是再继续走的话,说不准今晚又得露宿在林中,要不和姚扬他们说说,晚上到那村子里去投宿?
林中的小路是村人用脚踩出来的一条土径,杂草直长到路中间,路旁边伸过来的低矮树枝时不时就把人的衣角钩住,裴元成弯腰去解开钩在一处带刺小枝上的衣角时,隐隐听见树丛的后面有人声阵阵传来。说话的两个人乡音甚重,似在商量什么买卖,裴元成想那大概是路过的商贾,在此处交换些货物。裴家世代做着商人,买卖一行自是极熟,他想这里地方偏僻穷困,大生意是没得做的,大抵应该是些以物易物的小件买卖。
做商人的,偷听人家商量买卖着实不是厚道的作为,裴元成把衣角解下来,准备继续赶自己的路,正欲抬脚,忽然听见那商量着买卖的一人叫道:“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白月子?怎么也要这个数!”
“梁上的白月子,哪里就值得那么多?”另一人又将价还了回来。
也亏这次出来找米饭的是裴元成,若是换了金枝和姚扬,大概是听见也不往心里去的,裴家的少主平日不做护卫的时候掌着一门的生意,也没少和人去讨价还价,各类乡音和道上的黑话懂得还真不少。前几年裴家的绸缎庄往这边送过几批布,裴元成和这里的买卖人打过交道,这会儿听见这边道上的一句黑话便一个机伶,竖起了耳朵。
“白月子”是这边生意人的黑话,指的是玉石,“梁上的白月子”,指的就是偷来的玉石呢!
裴元成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没来由地觉着有阴风往背上吹过来……
弯下腰,小心地拨开枝枝叶叶,向说话的那边看过去,见有两个人正将手笼在袖中,远望去似将手握在一起,裴元成却知在那袖笼之中,二人正用指头交换着价码。其中一人另一手中握着一颜色润泽之物,定睛一看,裴元成只觉头大如斗,耳边嗡嗡作响。
忽听见背后有声响,回头看,见姚扬懒懒散散地笼着手走来,正欲开口招呼自己,忙做个噤声的手势,姚扬一楞,也就不开口,踮着脚轻声走过来,也弯腰看看,小声笑道:“我道你怎么这半天不回,怕是半途遇了刺客,没想到竟在这里偷看他人买卖。”
裴元成急急拖住姚扬的袖子低声道:“你家是作金石买卖的罢?你可认得玉?”
姚扬得意满满:“那是自然。”
裴元成一把将他脑袋按下来,指着枝叶那边问道:“那你仔细看清楚了,那人手上可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姚扬闻言忙将头伸到枝叶松开处,瞪大眼睛向那边瞅。
“怎样?”
“虽看不太清,不过那样的玉色和形状,也差不太远了。”姚扬瞅得一眼,倒吸口冷气。
“不如走近些去看看。”姚扬直起腰,提起衣服下摆直接就从枝叶丛中穿出去。
那边的两人吃得一惊,慌慌把手收回,握玉的那个将手里的东西慌忙揣回到怀中去。
姚扬走上去,对握玉的那个客客气气做个揖,道:“这位老板,在下是做金石买卖的,刚才好象听到有好生意可做,可否也算我一份儿呢?”
“我们是乡下种田的,哪里有玉可卖?”那两人转身欲走。
裴元成迎了上来,也做个揖道:“在下刚才已经听到两位老板的谈话,实不相瞒,有贵客托在下帮他寻块好方料刻印,若是老板有好料的话,在下将以重金相求。”
听到重金二字,握玉的人果然就犹豫起来,旁边那人已急了,叫道:“你先前已与我说好做买卖,怎可又另外卖与他人?”
姚扬在一边笼着手鼻子里哼一声,扭头对裴元成不屑地说:“先前我已经说过这样的两个人哪里会有什么好玉的买卖可谈?你偏不信要来看!还是回去大镇子的玉店找找罢,重金与这些乡下人,怕只能买到石头。”
握玉的人越发犹豫。
裴元成见状叹口气,颇有些遗憾,“似乎被姚兄说中了,这样的话,只好去大镇子看看。”
两人转身作势欲走,那握玉的人沉不住气,一把将玉从怀中掏出道:“这块玉岂不是上好的吗?”
姚扬与裴元成停住步子,走回来看玉。
原来先前见这二人谈买卖,是用手笼在袖子里掐价码儿,真做金石买卖的,哪有这般谈价的?这分明是卖驴卖马的讲价法子!姚裴二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个是外行,果然连哄带逼,一会儿就让对方乖乖进了套子掏出玉来。
姚扬说:“好不好要鉴过才知道。”
那人便让姚扬上前来看。
只看一眼,姚扬面如死灰,抬头狠狠盯着那卖玉的,牙缝里挤出一句问话来:“这印上的字呢?哪里去了?”
那人奇道:“你要买的是方料罢?没字的不是更好么?”
裴元成听见,如一声惊雷劈在头上,急急上前一看,只见那玉玺底部被凿出几道粗糙的刀痕,原来的文字竟是整个儿的被凿去了。
原先要买这玉的那人上前扒开姚裴二人,叫道:“不懂买卖就不要在这里凑热闹!我们本来就是在买石方料子,要买有字的到镇上买去!”
裴元成已成木胚泥胎,姚扬的脑袋里亦是一片白茫茫,半晌回过神来问道:“那容我再问一句?你可记得这玉上原来刻了些什么字么?”
“没有字!”卖玉的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祖上传下来的就是这么一块整石头,哪里有什么字呢?”
姚扬使劲在裴元成肩上捶一拳将他捶醒,沮丧问道:“你看如何?”
裴元成定定神道:“先收了再说。”
握玉的那个将袖笼子伸过来,先前要买的那个不依了,卖玉的说:“你也过来一块儿谈就是,谁给钱多我卖谁。”先前那人忙伸手进那袖笼里,两个人都拿眼睛盯着姚扬和裴元成。
姚扬苦笑:“这个我不在行。”
裴元成不吭声走过去,熟门熟路地把手腕子伸进那袖笼里去了。
姚扬看不见那袖笼子里面三个人是怎么掐来掐去的,就见先前要买玉的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卖玉的那人笑得得意,裴元成的脸上则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忽然那买玉的人叫道:“你也太黑心!怎么坐地起价呢?”
卖玉的语气极横:“既然有贵人重金相求,你也该知道我这传家之玉是极宝贵的,自然就不能再用以前的价码。”
那买玉的人愤愤然从袖中脱出手来,甩手离去。
卖玉的与裴元成还在袖子里比划。
姚扬打个呵欠,用手摸摸先前裴元成交给他的荷叶包,发现米饭已经凉了。
卖玉的说:“再加点儿罢?”
裴元成冷笑一声:“不能再让。”
“怎么越出越低?”
“那人已走,不卖与我你还能卖与他人吗?”
“我不卖了,下次再卖别人!”
“由不得你不卖,”裴元成不动声色地说道,“当我不知道你这是梁上的白月子么?若不卖于我,信不信我告到官府去,打你个申行掌爱句?”
卖玉的脸色大变。
姚扬把凉了的荷叶包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左手换回右手,瞅瞅象斗败公鸡的卖玉人,再瞅瞅气定神闲的裴元成,冷眼旁观中挤出一句话:“奸商!”顿一顿,又点点头,“好过直接动手做强盗。”
回去的这一路上两个人都不怎么想说话,裴元成把残损的玉玺还用卖玉人的那块旧布包着,捏在手里怎么捏都觉得不自在,姚扬拎着荷叶包跟在后面,怎么看裴元成都觉得他的样子怪落魄的。
“也许还有别的法子……”走了好大段路,姚扬说,“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嘛。”
“最后一条路也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