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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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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住,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归还这件私人对象?
  接着,他发觉丝绒套子里有一张薄薄卡片,原来是一个牙医的约会纸:彭祖琪,三月三十日中午十二时。
  他如获至宝,立刻跑上写字楼,拨电话到牙医诊所追查。
  诊所看护的答案:〃是,我们的确有这位客人,但是未经同意,不能透露他人地址电话。〃
  他又查电话簿,但并无彭祖琪登记。
  他又不舍得把盒子交到诊所去待领。是,不舍得,这个沿自佛偈,无法英译的形容词竟贴切地描绘了他的心情。
  他震惊了,迅速放下胭脂盒,当它是一块烙铁。
  彭祖琪根本不知道她丢了东西。
  这种玩意儿她整个抽屉装得x满满,时时流失,根本无所谓。
  约会仍然不断,许多邀请,帖子一叠叠寄到,要去的话,一天可以跑几次。
  祖琪在人群中有意无意寻找具可能性的人物,总是一无所获。
  他们的衬衫太花,头发过油,要不面白无须,要不男权至上,还有,虽无过犯,说话无味。
  她同祖琛说:〃现在,才知道你同祖璋是多么难能可贵。〃
  祖琛说:〃还有郁满堂呢,他不拘小节,疏爽大方,也是个潇洒的须眉男子。〃
  祖琪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有些人的好处,要慢慢发掘。〃
  〃祖琛,你总是帮着郁。〃
  〃是,我与他性格背景完全不同,但我欣赏他。〃
  〃你许久没有同他碰头了,他现在经营赌场。〃她把前夫的情况说一次。
  祖琛说:〃你我不是生意人,也许他们身不由主。〃
  祖琪笑了,仍然站在他那边。
  祖琛忽然问:〃同渡边那笔,终于结束了?〃
  祖琪默认。
  〃有人在雪梨见过他,他仍在大学教书。〃祖琪不出声。
  〃祖琪,劝一个女子守妇道并非封建,实是为了她福利着想。〃
  〃是,是。〃
  祖琛听到她敷衍的意思,不禁好笑。
  〃我看到志一照片,他眉宇间有点像祖璋。〃
  〃是,像足舅舅。〃再寒暄几句,谈话便告一段落。
  彭家的电话一向响个不停,祖琪从不亲自接听。
  那天下午,门铃一响,进来一个小小人儿,口齿清晰地高声问:〃妈,在哪里,我找妈妈。〃
  祖琪定睛一看,吓一大跳,〃咦,弟弟,你怎么会说话了?〃
  保母笑说:〃我们也觉讶异。〃
  祖琪蹲下,轻轻同他说:〃你还会说什么?〃
  保母提醒他:〃床前明月光。〃
  那两岁不足的孩子把那首著名的五言诗背诵出来。
  祖琪笑得流泪,〃还懂什么?〃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祖琪一听,忙说:〃这首不好,太悲伤了。〃
  接着,他跑上跑下玩耍,活泼调皮。
  保母追着阻止,祖琪说:〃你去吃点心,休息一下,别管他。〃
  祖琪愈看他愈觉得他似小小祖璋,十分欢喜。
  孩子已经近两岁了,她才有点做母亲的喜悦。
  那天,志一在母亲家里逗留了很久。
  郁满堂不放心,打电话来问:〃弟弟仍在你处?〃
  〃是,跟园丁学种花。〃
  〃那岂非一身泥?〃
  〃不怕,洗干净了才回家。〃
  〃像我,〃郁满堂忽然感慨自嘲:〃一脚泥。〃
  祖琪说:〃放心好了,他会回家吃饭。〃
  可是弟弟玩累了,洗完澡,不肯走,发一阵脾气,睡熟后,才由保母抱着让司机接走。
  他一出门,屋里顿时静下来,连佣人们都怅然若失。
  片刻,门铃又响。 
 


  
 
 
  
 

第6章 
 
  佣人不知多高兴,〃一定是他们忘记什么。〃奔出去开门。
  在门前说半晌,使得祖琪问:〃谁?〃她亲自走过去看。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年轻男人。
  他也看到了她,立刻说:〃彭小姐,我是第一书店的冯仕苗。〃
  祖琪茫然看着他,她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
  冯君咳嗽一声,取出一只小小丝绒袋子,〃彭小姐,那次,你在敝店留下这个,我特来归还。〃
  祖琪一看,正是她的胭脂盒,可是,怎么会在一个书店东主的手里!
  冯仕苗见祖琪完全想不起来,有点气馁。
  幸亏祖琪说:〃请进来说话。〃
  她顺手接过盒子,放在一边。
  冯君一看,懊悔不已,早知不送回来也罢,原来,她一点也不在乎。
  祖琪笑说:〃第一书店我时时去,它在都会是一个传奇,是沙漠中的绿洲。〃
  一听到这样的赞美,冯仕苗又觉没有来错,心里喜滋滋。
  〃为什么叫第一呢?〃仿佛不够谦厚。
  〃咦,顾客第一呀。〃原来如此,这又不同。
  〃真是一家好书店,学生流连、打趸、浏览,全部欢迎,很难做得到。〃
  〃他们才是将来基本顾客。〃说着脸红了。
  没想到这位标致的小姐对他的书店高度评价。
  祖琪又说:〃当初,大家都不看好一家占地两万平方呎,请顾客坐着喝咖啡的书店。〃
  他笑,〃家父也那么想,说明假使失败,永无机会。〃
  祖琪不由得钦佩起来。
  他忍不住说下去:〃家里做的是另一种生意。〃
  祖琪一时好奇,〃那又是什么?〃
  〃玩具,最获利的是豆袋娃娃。〃
  〃呵,我也有光顾。〃
  冯君平易近人,本身背景又多采多姿,话题不绝,祖琪这一阵子寂寥,有人陪着说话,求之不得,因此把他留住,一下子暮色合拢。
  佣人轻轻来问人客是否在家吃饭。
  祖琪晶莹双眼看着冯君。
  冯君说:〃打扰了。〃他受宠若惊。
  祖琪觉得他衣着舒适大方,因打理自己生意,不用西服煌然,十分潇洒;他肤色健康,剪了平头,神情儒雅,坐在那里,骤眼看,以为是祖琛。
  她喜欢他。
  冯君坐到饭桌才讶异,〃只你一人?〃
  祖琪一听,不禁黯然,〃是,〃她回答:〃父母兄长,统统不在这世上。〃
  冯君张开嘴,又合拢,无限怜惜。
  〃对,〃祖琪问:〃你怎样找到我?〃
  冯君忽然说:〃这城能有多大,真想找一个人,一定找得到。〃
  他对人的心理十分了解。
  有人居然说,相爱而要分手,最最痛苦;真正相爱,怎会分手?当然是爱得不够,否则,大可死在一起,永不分离。
  决心要做的事,泰半做得到。
  祖琪闲闲问他:〃你可有家室?〃这次,她学聪明了。
  〃我未婚。〃
  祖琪又问:〃为什么?像你那样的人才,应该多异性仰慕。〃
  他忽然腼,〃我不知道。〃
  祖琪一看时间,不早了,总不能把陌生客人留到深夜,那不合规矩。
  冯仕苗也知道到了时间极限,一定要告辞,他站起来。
  祖琪送他到门口,侧着头想一想,〃后天吧,五时正请来喝茶,跟着晚饭。〃
  他点头应允。
  合上门,祖琪又看到冯君带来归还的那只胭脂盒,奇怪,是几时失去的?仍然没有记忆。
  也真亏他无凭无据找上门来送还。
  她见过他吗?也不肯定。
  他不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可以看得见的瞩目人物,他中等身材,低调,需要额外留神才会愈来愈欣赏。
  那一个晚上,祖琪没有喝酒,也睡得很好。
  第二天,她亲自吩咐厨子做菜:〃清炒菠菜,醉转弯,糖醋鱼……〃
  厨子笑问:〃客人是沪籍?〃
  〃呵,不知道,〃祖琪很高兴,〃但是他全不像广东人。〃
  佣人放下报纸,祖琪打开,经济版头条是〃华府严惩垄断,司法部穷追猛打,微软股价急跌四美元。〃
  祖琪想一想,拿起电话,联络郁满堂。电话响了很久,祖琪刚想放下,他却亲自来听。
  〃咦,祖祺,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我见微软急跌,不知可有影响。〃
  他笑,〃难得你注意到民生,那已是昨天的事。〃
  〃有损失吗?〃
  〃还好其它科技股站稳,〃他停一停,〃祖琪,多谢你关心。〃
  他那边人声沸腾,显然忙得不可开交,祖琪识趣,〃改天再谈吧。〃
  挂上电话,祖琪想了一想,继续读报。正在享受清晨悠闲,忽然佣人匆匆来报告。
  〃小姐,厨子不舒服,想告一天假。〃
  祖琪跳起来,〃刚才还是好好的。〃
  〃他突然绞肚痛,司机已送他去看医生。〃
  祖琪掩住嘴,她今日要请客,怎么会碰到这种事,厨师肚痛!
  祖琪连下个都不会,看样子约会要改地方。
  她不甘心,在家吃饭多舒服,她不愿意到外头去人挤人。
  祖琪碰到了难题。
  半晌,司机回来,向女主人汇报:〃厨子脸色发青,浑身冷汗,已送院观察。〃
  祖琪只得说:〃下午再去看他,叫他好好休息。〃
  门铃响,她亲自去开门。
  〃咦,你怎么走得开?〃
  是郁满堂脱下外套进来,一边说:〃华人说得再对没有:富不与官斗。〃
  祖琪心一动,〃你今晚在什么地方吃饭?〃
  郁满堂一怔,〃你有计划?〃
  祖琪不置可否。
  他说:〃我约了行家,可以推掉。〃
  祖琪却说:〃你不在家吃饭,可否把厨子借我一晚。〃
  郁满堂凝视美丽的前妻,〃你请朋友?〃
  祖琪点头。
  〃那人很重要?〃
  祖琪默认。
  〃是男客?〃
  祖琪不悦,〃你问太多了。〃
  郁满堂立刻说:〃我叫阿廖尽快来你处。〃
  祖琪展开笑容,〃你来找我有事?〃
  〃对,弟弟的出生证明书可在你处?〃他随便找个借口。
  〃校方需要登记。〃
  〃一早已经交给你,不过,我有副本。〃
  祖琪到书房去把副本交给他,他取过外套走了。
  祖琪纳罕,他匆匆赶来,到底是为着什么呢?
  来不及细想,便催司机到那边去接阿廖。
  谁知阿廖到下午才赶到,门一开,祖琪楞在那里,同行的还有弟弟与保母。那孩子淘气地咚咚咚奔进来,坐到书房,开启计算机,大声要玩游戏机。
  祖琪问保母:〃你们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保母只是嘻嘻笑。
  〃今天我请客。〃祖琪顿足。
  保母说:〃我们躲在书房,不碍事。〃
  分明是郁满堂吩咐他们来搞局,祖琪啼笑皆非。
  她拿起电话查问郁君:〃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你干吗还管那么多事?〃
  〃是!〃郁满堂很镇定,〃我俩确已离异,但是你没同弟弟分手,你如果真嫌他碍事,你叫他走好了。〃
  祖琪怒道:〃你这人不可理喻,我可有干涉过你与众多女秘书的好事?〃
  〃我从不把街外人带回家。〃
  祖琪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与他吵架,连忙摔下电话。
  那边保母与女佣一齐哗一声叫起来,祖琪赶去一看,只见书房乱成一片,私人计算机所有电线已被弟弟拔出来拉着跑。
  祖琪一把拦住,捉牢他,大笑,〃顽童,你像一架小小轰炸机。〃
  像足祖璋,从未停止叫人头痛。祖琪与孩子在地上打滚。
  这时阿廖出来说:〃太太,厨房什么都没有,只得半只鸡一斤菜,我出去买点作料。〃
  祖琪看一看时间,〃都四点了,你随便做锅吧。〃
  〃只得年糕,没有,不如炒年糕?〃
  祖琪颓然,〃干巴巴怎么吃?〃
  〃那么,做汤年糕,太太,巧妇难为无米炊。〃
  〃好好好。〃祖琪摆摆手,那郁满堂就是要看她尴尬出洋相,怎么会叫他借厨子,她太天真,简直是与虎谋皮。
  接着,那位重要的客人到了。
  是她请他早点来,好聊天。
  冯仕苗捧着一件大型礼物,一进门便微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祖琪正想回答,弟弟已经冲出来,看牢陌生人,问他:〃你是谁?〃
  冯仕苗大奇,忍不住问:〃咦,小朋友,你又是谁?〃
  祖琪说:〃让我介绍,弟弟,这位是冯先生,弟弟是我的儿子,他叫郁志一。〃
  弟弟老练地与客人握手,保母连忙把他带走。
  冯君一点也不觉意外,他先把礼物放在一旁。
  祖琪这才发觉还未补妆更衣,真糟糕,她喃喃道:〃郁满堂,你的奸计完全得逞。〃
  她到寝室去梳理头发,添些粉,再下来时,发觉一片静寂。
  〃弟弟呢?〃
  保母笑着用手指一指书房,原来弟弟与冯先生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正在玩计算机游戏,祖琪听见冯君轻轻说:〃我们漫游太阳系,看,穿梭机自地球出发了……〃
  半晌,弟弟累了,保母哄他,他却想回家,闹半天,把母亲的约会气氛全扫个清光,他任务完成,打道回府。
  祖琪问:〃这一大件是什么礼物?〃
  冯君拆开花纸。
  〃咦。〃祖琪讶异。
  是一张织锦面子小巧可爱的古董椅子,背垫特厚,冯仕苗坐上去示范,原来可以反坐,手肘枕在背垫,双手舒舒服服托着腮凝望窗外。
  冯仕苗把椅子放在窗前,〃法国人叫这椅子『凝视』,少女坐着它在窗前观景,坐多久都可以。〃
  祖琪笑,〃多么别致,也只有法国人想得到。〃
  〃我觉得它适合你,你总像是在沉思。〃
  〃我?〃祖琪叹口气,〃我孩子都已经那么大,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沉思少女。〃
  冯仕苗微笑不语。
  祖琪轻轻走过去,坐在小椅子上,将手肘枕到椅垫,觉得很舒服,她回过头去嫣然一笑,只见冯仕苗举起一部小小照相机,把这剎那捕捉下来。
  〃请允许我拍照。〃
  祖琪有点感慨,不知多久没拍生活照了,谁还有这种情趣。
  这时女佣出来咳嗽一声,祖琪知道终于可以吃饭。
  汤年糕还算滋味,饭后的水果盅却意外的清甜。
  祖琪以为他即刻就要告辞,一些男人听见女友有孩子会立刻打退堂鼓。
  但是他没有。
  祖琪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取出相簿介绍家人。
  父母的结婚照,兄弟与亲友的合照,大学里演舞台剧,毕了业到欧洲旅行……
  〃慢着,这是出什么戏?〃
  〃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
  〃你演女扮男装的宝霞?〃
  〃正是。〃
  〃咦,这是在一只船上。〃冯仕苗说。
  〃是,与同学游地中海,背景是直布罗陀海峡。〃祖琪说。
  〃这同你长得极其相像的必定是你哥哥。〃
  〃是堂兄祖琛,这才是祖璋。〃
  〃都不在了?〃
  〃不!祖琛生活得很好。〃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一定是累了。〃
  祖琪本身已折腾得相当疲倦,冯君识趣地告辞。
  他才出门,电话铃响了起来,祖琪以为他还有话说,连忙取起话筒。
  〃客人走了吗?〃
  祖琪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当心请客容易送客难。〃
  〃当心杜琼斯明日跌五百点。〃
  彼此咒诅一番之后,郁满堂忽然惊讶地说:〃我们竟吵起嘴来。〃
  〃对不起,我从来不会失礼。〃
  祖琪扔了电话上楼更衣,她一时没睡着,看牢天花板上影子。
  祖琪一直睡在小房间,知道自己躺在祖屋里少年时期的床上,真是一种安慰。
  她用钱比从前小心,决不取超过每月家用,祖璋的错误教育了她,祖琪不会问郁氏要额外的钱。
  她约会异性,他竟来搞局。
  这也好,一夜之间她向冯仕苗交代了历史,他如果觉得不妥,可速速退出,祖琪可不怕,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
  想到这里,心安理得的睡着。
  近天亮时做梦,看到自己在草地上奔跑,小径两旁种满深紫色的郁金香,风景上佳,她朝一个小男孩追去,快追到了,她有点喘气,小男孩一转过脸来,她轻轻叫他:〃祖璋〃,是她哥哥小时候。
  剎那之间,他又变了,五官重新组合,〃呵,是志一!〃她过去拥抱他。
  梦醒了,祖琪想端详梦境,但生活琐事逼了上来。
  厨子休息过一个晚上已经无恙,下午复工,郁家那边派人来找弟弟忘记带走的玩具,冯仕苗约她会见伯母。
  〃我怕应付不来。〃
  〃只是吃顿便饭。〃
  〃我从未见过伯母。〃
  〃总有第一次呀。〃
  祖琪也想了解他多一点,〃那么,几时最方便呢。〃
  〃就今晚吧。〃
  也好,免得愈拖愈紧张,过了今天,所有繁文缛节就可搁到一旁。
  〃我五时许来接你。〃
  今晚,即使弟弟又突然来玩,也得请他走路。
  祖琪换上舒适大方的套装配平跟鞋,不戴首饰。
  她没想到冯家那么富裕。
  与郁家不同,他们拥有的是老钱,利息的利息的利息已经够用,目前大可以选择性赚钱,辛苦、难堪、琐细的利益大可放过,因此雍容许多。
  两老一早在等他们。一进门,祖琪就觉气氛异样。他们对她太热情了,尤其是冯老太,几乎泪盈于睫,欢喜得有点手足无措,对祖琪小心翼翼,说不出的重视。
  为什么?见惯世面的他们为什么对儿子的新女友那样郑重?
  他们谈一会儿,大家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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