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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初见时那场打斗中他所受的伤让他停止了进化。
“对了，史塔克。”我在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虚夜宫的那位王者最近再次派人过来了……不过这次不是示威——他希望我能归入他麾下呢。你说我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史塔克一脸严肃地把两个软软的肉爪子搭在我臂上，“为我虚圈的王效劳那可是非常大的荣幸哦——那是对实力的认同！”
“嗯……是吗。我会好好想想的，”我轻笑一声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伸手再度揉乱了他头顶的毛，“对了，去找莱恩吧？也许他需要好好谈谈。”
我把这极漂亮的大家伙轻柔地放在地上。史塔克轻呜一声低头舔舔我的手，摇着尾巴跑了。
我摇摇头目送他远去。
我和你是不同的，史塔克。
连第一次见面的莱恩都能感觉得到我既不像虚也不像死神，更何况那个统领这片荒凉大地的虚夜宫之主？
异类的下场通常都不会很好。对我这种身份可疑的外来人物，作为统治者的虚皇到底是会想要诱敌深入斩草除根以防节外生枝，还是收入麾下紧紧拿捏着这一点来驱使我为他所用？不，那位虚皇实力一定要比我强很多。所以在他看来我也许不过会是个不成威胁的小人物，邀请我过去说不定是想尝尝新品种的口味？
越想越乱了。
……啊，好麻烦。手头还有一个暂时被眷养的死神……也许在以后会有用，但至今为止他所能帮我的实在是太少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操心这种事情？
有些烦躁地抓起刀，我开始放出小部分念压感受着那些从我身体里流失出去的能量一点一点扩散在粗砺干冷的空气里，我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
有笨重而高大的漆黑生物正以与身形不合的速度快速聚拢过来。我伸展了一下手臂而后在枝条上一点跳跃在半空中——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大团窜出的炽热火焰以我为中心向下扩散开去，那些夜色一般的生物哀嚎着化为灰烬，并有新的在源源不断的围过来——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一团灰色烟雾弥漫开来，直使伸手不见五指……身旁景色一同神隐在了这片朦胧之中，伴随而来的还有看不清前路的仓惶感……
可这有屁用，虚攻击目标可不只是靠双眼的！
上百道白光破雾而来，我瞬身靠直觉向后跃去，然后一脚踩在了一个硬梆梆的脑袋上——好吧，还是用刀好了……我几乎能在耳边听到泽野抓狂的碎碎念。
我发誓一定要搞清楚怎么用这些法术！
……
不过说到底，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事我还是没能理出头绪——
我大为头痛地看着面前的这只相当傲慢的纯白孔雀。她那银白鸟眼里有着自持与骄矜，极为秀美的头颅高高扬起，其上顶着三根纯黑的翎羽——
“怎么，这几天还没考虑好吗？我认为陛下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愚民啊，须知为陛下服务是你的荣幸！”
多么动听的声音啊，比出谷的黄莺还要动人心神。可是这该死的态度……
我面上笑意温和诚恳，心里却是已经想到了万圣节的火鸡套餐，“潘莱笛小姐，请告诉那位尊贵的阁下，我还需要考虑一下怎样才能不失礼地向他展示自己……我会尽快给出答复。”
苏苏，你能忍受的，你能忍受一只患了白化病的鸟用一双白内障眼鄙视你的对不对！
白孔雀一扬脑袋，“哼，愚民果真是愚民……陛下需要的是你十二万分的忠诚以及敬仰！你可真是——”她从鼻孔里优雅地哧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迟早有一天会亲口“吃”掉你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习惯性收敛念压让她轻视了我？
这种时候就必须来硬的呢……
“这位可爱的潘莱笛小姐，”我逐渐将身上的念压释放开来朝她微微一笑，“您方才的作为就是跋•；扈•；愚•；蠢和自•；找•；死•；路。”一瞬我已在她背后箍住她身体用力揪起那根精致而华丽的头翎，“我替您的陛下除掉一两个不听话的部下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放、放开我！陛下不会饶了你的！你居然敢冒犯传令官——”孔雀小姐明显是吓坏了，她不断地挣扎着从口里放出虚闪。平日里哪有人敢如此对待她？
“我的实力比瓦史托德如何？”我轻轻笑着将她头顶翎毛一拔而尽，“虚圈的瓦史托德是很稀少的吧……日后我若投靠了您的陛下您说我会坐在什么位置上呢？”
孔雀小姐最后离去时听话了很多，态度变得非常恭敬——虽然怎么看怎么僵硬。
“哈哈，她也有今日！”莱恩事后听我说这过程的时候笑得极为爽快，像是终于解恨了一般神经质地在岩壁上乱抓起来。幸好我们已经从乌尔奇奥拉的住所里搬了出来，不然的话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只烤狮子了。
满地都是土渣子……史塔克无奈地朝我咧了咧嘴。
好吧，好吧，他需要体谅。
我耸耸肩一转身出了岩洞去看隔壁的泽野——继续请他教我死神方面的知识。
不过说来我真是非常失败。
到虚圈这么久以来我见过了野牛群一样来来往往的基力安，见过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群亚丘卡斯，围观过死神们怎样成为虚群的食物，甚至专门包养了一个以求了解尸魂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但就是没见过瓦史托德。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衡量他们的能力等级。
该怎么办呢？这种没底的感觉真让人不快。
我眯起眼举起一块棕色的皮毛努力地把用虚的面具磨成的骨针刺进去，线是从莱昂和史塔克身上掉下来的毛糅合我自己的念力搓成的……他们最近都开始脱毛了。我看着觉得很有趣，就一点一点都收集了起来——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在手感绵软的棕色绒毛上摸了摸，我心情极好地打量了一下细密而整齐的针脚，忍不住笑了起来。
虚啊，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就算和高浓度的念具现化出来的实体很像又怎样？就算他们总是很烦躁地四处寻找能填满自己的东西又怎么样？虚也是会掉毛的哦，虚也是会有虱子上身的小烦恼的哦，虚也是会有各种难以启齿的生理小烦恼的哦~
有时候我会觉得，在与自己相处的就是披着兽皮的人类。
我一抬头缝上最后一针，见得史塔克正和莱恩相伴而来，身畔萦绕着强烈的杀戮的兴奋感。他们的例行捕食结束了。
莱恩并没有受伤，虽然他脚步已经开始蹒跚……
金毛狮子白色狰狞骨质面具下，一双暗金色的眼眸正寒光烁烁。
第29章 005 来吧努力地尝试挽救
「自欺欺人。」
×××
片刻之后我才发现了异常……
一同向这方向移来的除了史塔克和莱恩还有大批亚丘卡斯，这些躲藏在枝桠之后的兽类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眼中露出了些贪婪的光——
我决定观察这状况不到最后时机绝不出手。
他们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我非常想知道……说到底我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们！
莱恩像个死物一样继续僵直而踉跄地前进，那眼中视线说是锐利不如称其为死气沉沉——他现在正是强弩之末的最佳写照。史塔克不知为何只肯远远跟在他身后，狠狠低声咆哮着竖起一身黑亮的毛，朝大群唧唧咕咕低声交谈着的虚们露出尖利的牙齿……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吼！——”
史塔克开始大声咆哮起来，那向来耿直得发亮的灰蓝色眼里泛起了重重杀气——
一瞬极为明亮的虚闪雨点一般朝围过来的虚群袭去，整座大虚之森刹时亮如白昼，惨叫声与哀鸣声绕过苍白如削的树梢直达岩顶——
“科泰雅•；史塔克！”
为首的蛇形虚恨恨地看着倒下的手下迅速被其他虚一哄而上分而食之。她那镶嵌着晶亮黄眼的蛇头摇摆着，仿佛随时准备用自己的毒牙让包围中心两头虚融化成灵子，“你何苦护着一个不能再进化的废物呢——既然你不愿意亲自吃掉他的话让给我们不是很好？”
“你会说的也就只有这种话……”
骨面黑狼闻言嘲讽地在鼻腔里哼了一声，再度俯低身姿摆开攻击的架势，“蛇姬莎耶•；克里希斯。莱恩他陪我从最初走到现在，这期间我失去了多少同伴，留下来的就只有着一个——只要我史塔克在就必定不会让他死！”
这坚决话语间史塔克口中已有大量虚闪再度极速被放出，蛇姬伸出翅膀遮掩身体，那尾部却因躲避不及而被轰得血肉模糊鳞片尽散——
我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里有个冷硬的区域被轻轻敲了一声。
莱恩仍是垂下头一动不动。他看来就连站立都很艰难。
“呜啊啊啊啊啊——”
克里希斯叫得惨烈，快速恢复起来闪耀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粗壮尾部击打在尘土上使得地面一阵摇晃，晶黄蛇眼里满是怨毒，“实力不足我认输认得心甘情愿，但是能力所定我起码不会再退化！看看你的伙伴吧，他那样子正是退化的迹象！”蛇姬发出森冷笑声，“他和你在一起最终下场不是退化成基力安就是承受不住你的压强而消散——记住我的话，科泰雅•；史塔克！”
蛇姬还没来得及反应七寸就被莱恩咬住一口甩到极远的树枝上，“滚！”大狮子怒声咆哮着，然后开始支持不住往地上倒去。
“莱恩！”史塔克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却始终不敢近莱恩身去——蛇姬一言击中了痛脚，对于现在的莱恩而言他的灵压就是毒药！
越来越多亚丘卡斯向踉跄着努力爬起来的狮子围去——
风沙拂面。
这气流冷彻心底。
它扬起白得萧瑟憔悴的烟尘，带着呛人的尘粒穿过我额际蓝色发丝，连同颤栗感与血腥气一起直达天际……
莱恩一双眼阴沉压抑如死水，仿佛正颤抖着起身的是一具尸体。
他那本是灿烂如阳光的皮毛此刻黯淡成败落色泽，连带着身上灵压混乱得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般，似乎随时会成为背景里那惨淡石壁里一枚看不清轮廓的泥块。
越来越多的亚丘卡斯聚近来，史塔克发了疯一样发射着光芒越来越暗的虚闪……
我叹息一声，扔下手中皮衣抽刀瞬身到莱恩身前一挥而过。
所及之处那些形体各异的虚们都从中间开始带着腥膻的气味和粘稠的液体开始快速融化——
“快逃啊！是那个怪物，那个怪物啊！”虚群一哄而散。
怪物。也是，在这样满是怪物的世界里，我才是那个怪物……
我冷笑一声抬起手来，“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闪动着电光的气浪连带着灼热的火焰横扫了大部分虚，除了少部分中上级亚丘卡斯之外大部分虚都受到了严重的灼伤，皮肉的焦糊味窜进鼻头而后快速远离……
“你们自己的部下呢？我记得他们数量不少，”我回过头拍拍粘在衣摆的沙砾望向他们，“你们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我们平时狩猎的时候是不会带上他们的，没想到他们这次几个群体一起联手……”史塔克看起来体力似乎也几近透支了，他灰蓝色眼里带着少有的恨意和杀气。
“是吗……”我蹲下身来想要查看大狮子的状况，“你还好吗？”
大狮子闻得我近身来便身势略退。
他一探头，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陌生与戒备，张了张嘴忽是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史塔克？”我忙瞬身过去将右手从莱恩两只前爪下穿过把他抱了起来，却免不了这狮子好一番拼死拼活的挣扎；我不由皱起眉来，勒紧了莱恩的肚子开始往住处走，“他今天到底干什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灵压还好好的。
“不清楚，”史塔克垂首，小心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耷拉下耳朵看不清眼中情绪，“也许是因为刚才他吞食了一只和他灵压相差无几的虚……”
——也就是说消化不良吗。
也是。当灵压上限停滞之时，一下摄入过大量的灵力是会出问题的吧？
“你知道在虚圈有什么相当于泻药的东西吗？”我一掌劈在莱恩颈后示意史塔克加快速度，“也许我们可以试一下。”
莱恩失去了意识，难得乖顺地趴在我肩头。
史塔克的脚步顿了顿。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灰蓝双眸再度晕染上了些带着点傻气的可爱味道，“泻药？那是什么？”
……
我难得地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来。
……请原谅我的词穷。
我该怎么说好呢……史塔克那就是使你减肥成功的神奇药物，还是史塔克那是可以使你腿脚绵软的糟糕处方？
见鬼。对着一只心焦地眨巴着湿漉漉大眼且在我面前越来越向卖萌家犬靠近的狼……我觉得我说不出这囧台词……那毕竟是他看重的伙伴。
“你就在这里照看他好了，”将他们送进住处之后我拍拍史塔克的脑袋，“我去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言罢我就抱起已经大功告成的皮衣朝洞口处走去。
临离开前我回头，看见史塔克抖抖耳朵闷闷地将脑袋搭在两只爪子上，灰蓝的眼睛闪烁在暗色里是淡淡的孤寂……
莱恩的身体瘫倒在洞穴深处用皮毛与石块搭起来的窝里，长尾连同上面黯淡皮毛一齐耷拉在地上……而史塔克远远地望着那儿一起一伏光芒璀璨不再的友人。
……我还是去找泽野先生吧。
我低下头突然觉得不忍再看。
不过是兽类而已，不过是兽类……
苏苏，不要再想了，那些都已经是过往——
你连……他们除了尸骨外留给你的最后一点纪念都留不住呀。
……
“泽野，我有话跟你说。”
此时泽野正赤膊挥刀凛凛作势，起手间是锐气逼人，招式优美一如春日花见樱花飘零，仿佛他身上着的不是简陋皮袍而是精致典雅的狩衣——
“苏桑？”
泽野抬头见是我一收刀就要习惯性往腰间挂，结果那一刹他勉强系在腰间的毛皮倏然滑下，露出了仅仅挡在腰间和身前的白色布料，侧面露出半个浑圆的臀瓣——
啊……爷们儿的兜裆布。
于是这男人在我戏谑目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毛料狠力一围，脸红到了脖子根窘迫地侧过头去，“我失礼了苏桑，这真是万分抱歉！”
然后便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除去在教授我时他脾气会火爆些偶尔口不择言之外，平日里相处时他一直都是这守礼到头发丝的模样。
“泽野，这个先给你吧，”我不由忍着笑垂下眸去轻勾嘴角，将手中衣物抛了过去，“至于谈话什么的穿完之后再继续好了。”
言罢我就转身走了出去，顺着石英质地树干直直望向灰败呈钟乳石地貌的岩顶，靠在石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尖轻划着地面沙砾，开始捂着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是有了些许涩意。
——即便落难如此，泽野仍是难掩那些沉淀在骨子里的傲气。我稍微能理解他在提到家姓时那种凌人的自得了。还有史塔克和莱恩，我之前一直对他们持着的不过是消遣和利用的心态……现在却忍不住真的起了怜悯之心。
——最近我竟是变得这么容易感慨了么？
“苏桑，找我有什么事么？”
泽野低沉的声音自我身后移近，听来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
我转头一看，见得这有一双浅蓝色微微上挑细眸的男子周身裹在柔软的棕色皮毛里，赤脚执刀稳步走出——
好气概。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道他能接受几分？
“泽野，你知道虚是有开黑腔的能力的吧？”
我俯下身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让那些苍白的颗粒从指缝间滑过，“越是强大的虚对黑腔的掌控能力就越好。而据我推测……若你想要毫发无损地借助某只虚的能力，打破各个空间层面间的屏障到达准确地点且尽量不被人发觉的话，对方最好是瓦史托德级别上下的虚。”
“你是说……”泽野闻此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想让我借助瓦史托德的能力回去？”
“嗯，没错。”我翻转手心，看着掌中细沙迅速流失殆尽，抬头深深看入他眼中，“等待虚圈和尸魂界的空间重叠实在是太难了些，而且你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送到未知层面彻底迷失……所以这是最好的方法。”
闻此泽野表情看来十分矛盾，他眉目间闪过一丝痛苦。
我只看他挺直的背脊在颤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也是，作为一个向来以灭虚为己任的死神和贵族……为了回去而使用这种方法，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对自己所走道路的否定和背叛吧？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办法，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难道相信尸魂界方面会张开怀抱亲自来尸魂界接人么？泽野，你甘心么？”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寂。
沉重呼吸淹没在寒风呼啸与远处虚群的嘶鸣声中……
“如果能一雪前耻东山再起的话也未尝不可……”片刻之后泽野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满是苦涩，“我要一笔一笔地讨回那些帐。”
他双目寒如积雪。
非•；常•；好。
他能这样想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嗯，那么接下来我有个请求……泽野，”我举起手中早已备好的粗糙石杯微勾唇角，“我能取你一点血吗？”
……
莱恩喝过血之后明显好了起来。
这大狮子神志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