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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的农人也是时隐时没的,他们散落在酡色的原野上。老的,少的,都弯腰下去,几个孩子奔跑在草垛中。沿着铁路的岸线,庄稼地边有垒起的土坯子,大约一米高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延伸着。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消失。昨晚,逝走的是星辰和风,今早,阳光和天空返回来了,一目了然。
从定西、海石湾,到东川,与我擦肩而去的何止是这些。说起来,我一夜之间竟错过了陇西、定西、兰州;错过了大风刮到兰州并一路刮向西宁的情形。即使第二天早上的天空又恢复了干净,我仍旧感觉自已的牙缝里还有甘肃尘土苦涩的味道。
妻子醒来的时候,火车进入了东川,满地的麦苗还没长出来。大片整齐的耕地上,只盛装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在上面。泥土是泛黄的那种。起初,我确实看到有人站在田垄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继续吐着烟圈儿。我老远就看见他吐了一口痰,可能“呸”了一声,但我没听见。像一幅水墨画那般的静止。
火车到来的声音早已把它覆盖了。
火车从他的旁边向西。他继续留在那里,与我们的火车越来越远。而我的前方,还是一望无际的田垄,没有一个人,早上七八点。
妻子问我,那老人站在那里,怎么就他一个人呢?
我随口说了旬:怎么会呢?还有我们这一车的人啊。
我们一车的人,在往东川的方向上赶,我们还没有跑出阳光照耀的大地。他一个人早就站在了那里。甚至早到在庄稼拔苗之前。聆听到了么?——泥土也有松动的时刻么?
——昨夜,我一直听着妻子一夜的鼻息。
在青海,在海石湾,或者东川、西宁,像我见过那位农人,他听着庄稼醒动的鼻息。我们都像他一样听着孩子和妻子在夜里发出的鼻息。
多么的宁静!
至爱
■ 屈洪波 雷桂莲
你装点了我生命的星空,/你照亮了我生命的旅程。/没有你我将永远在黑暗中徘徊,/没有你便没有我的精彩,/没有你我一片空白。/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至爱。/愁眉和泪水都已是昨日,/明天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未来!
——《至爱》
我双目失明,是二级残废,绝对的累赘。在我遭受巨大的灾难之后,是妻子用她那孱弱的双肩扛起了家庭的所有重担,她并没有像亲戚朋友预料的那样弃我而去,而是默默地为我煎汤熬药,端屎倒尿。五年来,一颗真诚的心陪伴在我左右,唤醒了我死去的心,给了我生存的勇气。在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照料下,在她爱的鼓励下我显得更加坚强,并有了精彩。她就是我心中的阳光,她就像一枝寒梅傲雪芬芳。我对妻子既感激又敬重,今以《妻》一诗略表敬意。
你这只辛劳的燕子,/又要出去觅食。/狂风暴雨难以阻挡你,/电闪雷鸣留不住你。/你时时地盘旋,/日目的寻觅。/待到归巢时,/已疲惫之极。/而我只会嗷嗷待哺,/无所事事。/你把肉喂到我的嘴里,/我咽下去的却是泪滴。/多想为你遮风挡雨,/但已无能为力。/命运啊,/对你是何等的残酷,/它让灾难抽打你,/让痛苦撕咬你。/可柔弱的你,/却是那样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你总是坚强地展着翅,/微笑着去衔泥。
一首《妻子对我说》、一首《妻》、一首《致爱》。丈夫在用心歌唱,歌唱爱情,把我赞美,让我激动,让我欣喜。欣喜的是丈夫虽然经历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但他没有就此消沉下去,而是坚强地站起来了,用事实证明了身残心更坚。对于丈夫,作为妻子的我只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一切,尽了一个妻子应该尽的义务,我想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女性都会做得到,我们是因爱而共枕,那就应因爱而携手,更应因爱而扬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弃他而去。思前想后,把真情写在纸上,今生只此一首,赠与丈夫。桂莲已把真情融入血液,爱不必言谢,有爱足矣。我们将永远携手人间,白发婵娟,并希望所有姻缘和谐美满。
为你我披星戴月。/为你我何惧艰险。/为你我卧薪尝胆。/为你我理所当然。/真情永远,/无悔无怨。/与你同行寒与暖,/与你同行苦也甜。/与你同行是良缘,/与你同行是夙愿。/携手人间,/白发婵娟。
——《为了爱》
女儿在隔壁唱歌
■ 鲁文咏
在新居装修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小小的女儿在电话里总是兴奋而又好奇地问这问那,爸爸,咱那个新家里有厕所了吗?做饭还是在卧室吗?我在哪儿写作业呀,还用垫纸盒箱吗?听着女儿这些简单而又近乎荒唐的问题,想着电话那端她痴痴的模样,想着她和妈妈目前还住着的那个只有九个平方的家,我总是笑,笑得很温柔很开心,直笑得热乎乎的泪水爬满寒夜里我冰凉的脸颊……
与她的同龄人相比,女儿拥有并失去过的“家”可算不小。女儿出生在我的苏北老家。那时候我还在银行上班,住的是公房,不算太大,里外两间,有个小院儿,有个厨房。院里种些我喜爱的花草,还有几畔韭菜、芜荽和葱。春天里,猩红的月季、娇黄的迎春点缀着满园葱绿,一身花衣的小小的女儿蹒跚其问,犹如一只练翅的彩蝶,那情景至今想来依然烂漫而温馨。女儿在这里长到七岁,随着我的毅然辞职,女儿也和我们一起失去或者说是“抛弃”了她的第一个“家”。
初到省城南京我们在安怀村菜场旁边租了一处两居室,橱卫俱全而且有热水器,女儿欢喜得不得了。但是好景不长,当阴险卑鄙的老总炒了我的鱿鱼,我们便也失去了这个”家”。为了节约房租,我们搬到了小市街一处低矮的违建民房,就是房东在正房靠马路的一侧搭建的小屋。屋顶一头高些,另一头陡然斜下,只比女儿的个头高~点点。面积只有几个平方,没有窗。东就在屋顶的斜面开个口嵌了块玻璃,做成了天窗”,从这个天窗望上去,就是房东那正房的屋檐了,正缘于此,才有了我后来的作品《城市屋檐下》。那段时光是我人生的低谷,许多作品都是在这半间小屋里诞生的,一如这小屋的逼仄与阴晦,那些文字便也显得凄清、冷寂,却也纯粹。
。
值得一捉的是,这小屋靠近火车站,离铁轨仅一墙之隔。不论白天黑夜,即便哪列火车怀着善意不予鸣笛,那由远而近的轰响依然让你心惊肉跳。而火车几乎每三分钟就要过往一列,弄得地动屋摇,床板直颤,、那火车就仿佛是从这小屋的顶上或者中间轧过或者穿过一样,别说小小的女儿,就连我和妻在这样的氛围里,一度也是怀着恐惧的。因为屋子太小,几箱子书没地儿放,就干脆给女儿“造”成了床。但几包衣物还是轻而易举地就把小屋塞满了。女儿和我们之间,甚至连块帘子都没法拉,那夜晚的尴尬就可想而知了。我每每会望着墙角的蛛丝和漏雨处隐隐的苔痕发呆:我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住在这里?我将要到哪里去呢?但是感谢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肉体乃至精神一次次的碰壁与摔打中,我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野百合》。
命运的转折有时就在一夜之间,一个偶然的契机让我来到了北京。我拼命写作,几经挣扎之后,一度贫穷得连挂号信都寄不起的我,居然买了属于自己的新居!办房产证签字的时候,望着自己的名字我竟有些发呆:这个叫鲁文咏的人他真的是我吗?后来一边忙着装修我还在一边想:上帝啊!别骗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由于太忙,我三个月都没能回一趟南京的“家”,但几乎每天我都要同女儿和妻通一次电话,尽管为了省钱每次大都不会超过三分钟。女儿的问题总是很多很傻,傻得让你心酸。“爸爸,我真的是自己一个屋吗?你真的给我买小床了?什么样的?天啊,我真的不用再睡那种‘书床’了?!”
春节前夕我回到南京,再看到那个留有我太多伤痕、太多泪水的小屋,竟恍若隔世。一些过旧的衣物,妻扔掉后又捡回来,捡回来又被我扔掉了,我说那边什么都有,能扔就扔吧。女儿小心翼翼地把墙上那些奖状和画儿揭下来,宝贝似的。墙壁上那些原本盖住的漏洞就重新显现出来,这个本来就十分晦暗的“家”一瞬间又黯淡了几分。搬家临行前,在军区当团长的舅舅为我们饯行。女儿在他们家的楼房里拘谨而好奇地参观一番,附我耳上怯怯地问:“爸爸,我们北京的新家有舅姥家这么好么?”我大声回答她:“比舅姥家好多了!”女儿眨着大眼睛,笑意里满是疑惑。,
打开家门的片刻,妻和女儿都愣在那里。女儿急忙换上拖鞋,忙不迭地跑来跑去,把所有的灯都掀亮,挨个房间看过之后,她一把抱住我,说了到家后的第一句话:“爸爸,好爸爸,你没有骗我……”
夜深了,妻说她睡不着。为什么呢?我问她。妻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噢,是因为没有火车声了耶!”忽然听见隔壁女儿在有节奏地拍手,那歌声也隐隐地传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妻一把搂住我,无声的泪水瞬间淹没了两双眼。几天后我把这段经历写成了诗,题目就叫《女儿在隔壁唱歌》……
女儿在隔壁唱歌
这是2003年元月27日
从南京到北京
从租住的小屋到新买的楼房
十岁的女儿和妈妈以及那几箱子书
刚刚坐完九个小时搬家的火车
多少沉重的记忆想扔又有些不舍
女儿小心地揭下她的奖状
揭下她的太阳、月亮以及星星
生活的漏洞重新显现
那九个平方的家园顿时失去颜色
上楼。开门。换拖鞋
推开所有的门揿亮所有的灯
女儿的表情一半是水一半是火
那绣着玫瑰的落地纱帘
她合了又开开了再合
“咱们真的不用在卧室烧饭了?
早上也不用排队去挤那破厕所?”
女儿突然扑进我怀里
一缕疼痛在答案里哽咽
“好爸爸——你没有骗我……”
其实不必再提起那些风那些雨
以及那些风雨中流泪的花朵
——巨大的幸福有时竟是那么微小
譬如此刻。与妻相拥。含着泪
听失眠的女儿在隔壁唱歌
2003.2.23于北京
灵魂的塑像
■ 王太文
这首题为《我把许多,托上高处的一个平台》的诗,发表在《诗刊》下半月刊2002年第10期上,它是组诗中的一首。
1993年春,向往祖国的山水,我幻想走遍祖国,把远方的美丽满满地装在眼睛和心里。我乞丐一样忍饥挨寒,迎受风雨。我染上了皮肤病、慢性胃炎、忧郁症。两年后,饱经风霜身心憔悴的我返网故乡时,父亲和母亲苍老了许多。我的外出深深伤害了他们疼爱我的心。父亲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目光滞钝,他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个秋天的上午,医院检查父亲患有肠癌,经手术和几番化疗,我终没能留住他。
这段流浪和家难的经历,是我萌发写这酋诗的背景。
这首诗是粗线条的、坚硬的,没有我别的诗里拥有的轻盈和灵动。但这首诗是一座雕塑,是我不屈的站立着的灵魂的雕塑。从我的手臂上跌落的“一枝玫瑰”,“两枝玫瑰”,是我不曾接触过的尘世中的纤指。我的忧郁和冷漠,迫使她们转身向诱惑和快乐奔跑。一个没有爱情的人,一个仿佛不需要爱情的人,忧郁地傻傻地有力向上托举着,脸上是凄苦和昂奋重叠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我苦苦地托举着什么。我天真地以为把它们放在“高处”,就避开了地面的污染;放在“平台”上。就会很平衡,不被污秽的手指摇晃下来。我脚踏的大地,赠予了我绵绵不息的向上的力量,穿过我的双腿,支撑着我手臂上的沉重。
我把它们放在洁净的稿纸上,安置在诗里;举在空中,像举着一面旗帜。我想它们站在诗里,就不会倾斜或消失,就会永恒地照耀无垠的大地。而我知道,这个社会弥漫着利欲和自私,我托举在高处的“孤独的正义,忧郁的纯真”,只会是夜空中的星星,炫目又高远。我把许多.托上高处的一个平台从童年我仰望蓝天时,我心的手臂开始上举我托举的东西,一天天沉重有时,大风摇晃我的手臂我托举着的我喜爱的东西,跌落下来譬如:一枝玫瑰我仿佛要把许多,托上高处的一个平台我的双腿向上传递着大地的力量
困累时,我寻找片刻的轻闲那些我举起的东西
譬如:孤独的正义,忧郁的纯真我已用诗歌把它们固定在空中,它们在夜空闪烁,像一粒粒星星
繁星与萤火
比雪还白的是什么(外一首)
姚元霞
有什么比雪更白
比雪白的是什么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某月某
冀南平原上那名新婚少妇
面对雪野中冻僵的战士
毅然解开饱满的胸脯
温暖了一个垂危的生命
雪下得好大好大
天地间一片纯洁的白
白得无法比喻
白得让人闭上了眼睛
六十多年了
再也没有下过那么白的
雪夜的眼泪
我们看到的黑夜
只是黑夜的一部分
无论你凭借什么
也看不到它的全部
闭上眼睛
感觉夜的神秘
用心倾听
来自夜的窃窃私语
破晓的鸡鸣从远方传来
我抓住了大把潮湿的露水
这无边黑夜的眼泪
中国汉字(组诗】
任 真
已
这个字
三十岁以后才能看懂
一个人跪着
脖子腰腿都是直的
微翘着脚后跟儿
多么简单直接的姿态呵
跪天跪地跪父母
微翘着脚后跟儿
穿行在千年文字中
没变样儿
别
易水河边风寒
荆轲负剑而行
用力扛住
一颗方正的头颅
他走了千年之久
我眼里还含着泪水
乡
拐了一个弯
又拐了一个弯
回家的路
曲折着去了
胸膛里的泪
徘徊,徘徊
冲过遥望的高岸
顺着脸颊的坡滚下
生命的响动(二酋)
张 云
一个诺言美丽一生
当我们离得越来越远
燃烧的心如同绳索
把你我拉得越来越近
等待就像火炬
点燃骨髓里的激情
这世界静候着和平与奇迹的降临
实现一个美丽的诺言
足以美丽一生
从舂天走到夏天
从春天走到夏天
季节自然而然地变换
成熟的心情在快乐和忧愁中轮回
轮回着二十四个节气轮回着如梦如幻
春天与夏天之间
花朵都藏起了娇颜
饱满的目光膨胀每个角落
不知不觉又经历了一段月缺月圆
春天到夏天并不遥远
遥远的是过去了的时光
当我的心海扬起一片风帆
突然发觉眼前就是目夜企盼的彼岸
诗二首
鬼 金
暗 示
我看见案板上的鱼吐出最后一个气泡
它在刀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死了
丢失了水、河床,水草
在这一月的夜晚,提着的刀
无法落下。那死鱼的眼睛
映出一个人恐惧的面孔
镜像碎裂
在午夜的地下室里
我看见夜晚拒绝
淹没鱼的死亡
僵镜头
“一朵火焰穿过血。
绕过死亡,走到对面。”
这是别人说的或者是那些文字
从白纸上走进我的梦境,喊叫着
——老虎的悲观,老虎的悲观
我沿着那火焰的方向
看见火车开过来
一个人
绕过时间,回到母亲的子宫
我又一次看见了火焰
看见了诞生,抑或一个人的命运
灯(外一酋)
阿 斐
它照亮了一部分
隐藏了更多的部分
人们辨不清灯光的真伪
一昧朝灯的方向聚拢
一些巨大的阴谋盘踞在黑暗中
分不清敌友的猛兽
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以酒鬼、烟鬼、色鬼的形象
在舒适的光明里
或躺或坐或立
幻化成木乃伊
黑暗中有鬼一声干笑
像野风拂过沉默的森林
简单的世厚
一种简单的情感
几句简单的话
两个简单的人
生活是简单的童话
外面下着简单的雨
树叶发出简单的响声
男人抽着简单的烟
女人露出简单的笑
在一间简单的屋里
上演一场简单的戏剧
有时也会有简单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