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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说,“卡卡,过来拿钱。还有你喜欢的青团跟红富士苹果。这个小馋猫,怎么一次也没来吃过?不是最馋的吗?”
纸灰从瓦盆里飞出来,蝴蝶似地轻盈地飞升开去。
男子接著说:
“活着的话。该二十八了,大小伙儿了。”
盆里的纸钱很快燃尽了,火光渐渐地暗下去。男子站起来,拍拍手,又从友袋里拿出个亮晶晶的东西,看上去是件首饰。他把东西放在窗台上,说,“卡卡,给你重买的。哪年你都没来拿。今年会不会来拿?”
男子又站了一会儿,回身走向屋子,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笑着低声说,“记得来拿,私房钱买的哦。”
练离叹一口气,突然伸手贴上卡卡的背,一道光穿过卡卡的身体,卡卡伸出手去,这次,他投到了那男子,他的手在那男子的脸上贴了一贴。男子并不能知觉。
又站了一会儿,男子回屋去了。
卡卡转过脸来,对练离笑了,然后眼泪又流了出来,又急又快,一点声音也没有。
练离拥住他的肩膀,低声说:
“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能哭的鬼。再哭下去,阎王要罚你—辈子做条小鱼了。”
允诚在一旁看著这一切,忽然叫道:
“卡卡。”
卡卡走过来,允诚手指隔空轻镜,窗台上那条链子碾过来,稳稳地落在卡卡手上。一卡卡把那链子环在手中,允诚道:
“走了。”
薛允诚带著练离与小鬼卡卡,寻了一处僻静的树木茂盛的地方,地上有大片湿滑的苔藓。练离小心翼翼地走著,边说,“这就回去了吗?真的回去了吗?”
小孩的脸上,有些黯然,小小声地在允诚耳边说,“卡卡真可怜,这一辈子这么活得短,喜欢的人又跟别人结婚了。”
允城道:
“卡卡其实还活着。”
练离轻喊:
“啊?”
允城道:
“在那人心里活着呢。”
练离不再作声。
胡思乱想间,薛允诚捏了个诀,一手拉起练离,一平拉著卡卡。
四面树木隐去,黑暗越发深重起来,看不见任何景物,却只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突然下坠的势头停住了,人往前飘过去。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光亮,那就是地府入口的帆幕,眼前豁然开朗处,已是地府的景致了。
到殿前,黑君黎迎了上来,“王,小阿离。你们总算回采了。”
薛允城道:“辛苦你了君黎。”
练离叫了一声黑哥哥,有一点害羞。黑君黎上下打量他一下,“哦,小阿离,你去人间就是这么副样子的啊。短头发倒也精神得很。”
练离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未变回原形,忙忙地变化了,说,“君黎哥哥,这是我们从人间带回来的小鬼卡卡,你现在要出公差吗?”
黑君黎点点头说是。练离说,“我也一起去。”
薛允诚道,“你去吧。”
练离答:
“哦。”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依依的,好生不舍,有一点心慌,特别地不想离开。却又不敢说出来。
又赶上去说,“其实,我有些话要对你说的。”
薛允诚细细地看了看他,“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你好好地去,等你回来再说。”
练离说,“哦,好。”
那一次,练离却没有能,好好地回来。
那一天,练离与黑无常去捉拿的,真的是一个很邪恶的鬼魂。此人生前是云南的一个大毒枭,是被当场击毙的,身上中了不少枪,看上去的确有些吓人。
隔着老远,练离他们便能感到他冲天的怨气。他的面容与一般的恶鬼一般青白,一双眼睛特别的阴沉,仿佛没有白色,只剩下一味的幽黑,格外的诡异。遇到这种鬼魂,黑君黎总会有意地走在前面,将练离挡在身后。
象往常一样,他拿了锁子上前去要锁住他,那恶鬼似乎也并不想挣扎,顺从地伸过一只手来。就在这个时候,练离看见他深黑的眼里有一线寒光闪出,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擎了一样乌沉沉的东西,冲着黑君黎的胁下而来。练离喊:
“小心!”身子已经冲上前来,用后背将黑君黎撞开去,那乌沉的东西便直直地插入了练离的前胸。
黑君黎只听见他短促地叫了一声,身体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悠悠地飞了出去。
黑君黎反应过来,知道不好,举起哭丧棒,对着那恶鬼的天灵盖用力地打了下去。那恶鬼的魂魄瞬间如同风中败絮,四下里飘散开,怨气如浓烟一般久久地积在头顶一方。
黑君黎快速跑到练离身边,伸手拉下他的帽子与面上那可笑又有些可怖的面具。练离的脸露了出来。
他还有一点意识,眼半睁着,脸上却已是退尽了颜色。好一会儿眼光聚拢来,看向黑君黎,然后,慢慢地慢慢的,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眼睛也闭上了。黑君黎看着他胸前,那乌沉的东西,原来是一柄匕首,连那紫檀色的木柄也已没入了练离的胸。黑君黎只觉浑身抖个不住,他把他抱起来,看着那鲜活的生命有形似地一点点从练离的脸上退去,他说,练离练离,你千万不能魂飞魄散。练离练离练离――
薛允诚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然后,看着地府的御医把那匕首从练离胸前一寸寸地拔出。练离发出一声痛极的叫声,很短,之后便也没有了声息。
并没有血流出来,那只是一个可怖的黑洞。允诚把手掌附上去,再移开时那黑洞已经愈合了。练离微微睁开了眼,好象并没有认出他来,却有细细的血线沿着他的口角流了下来,顺着他雪白的脖子流到领窝里,那血把他淡成一抹水色的嘴唇染成一片妖娆。他的眼睫颤一下,又闭上了。
那边御医过来,轻声地在薛允诚的耳边说,“王,情况有点不好。那匕首……”
薛允诚看向一旁小几上托盘里的东西,没有一般兵刃的寒光,它的颜色暗哑奇特。
薛允诚说,“那不是平常的东西。”
御医点点头,“它仿佛就是传说中的煞器,是人间通灵的恶人将普通的兵器浸在厉鬼腐烂的肉身里制成的,专门用于对付地府的仙家,枉图逃入阴阳界,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会让白大人碰上。”
薛允诚也不说话,伸手把练离抱起来,让他软软地依在自己胸前,双手抵住了他的后背。他知道自己有千年的修行,他想把自己的修行渡给练离。
御医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允诚和声地说,“你起来,不必这样。我是绝不会让他散了魂魄的。”
御医打着磕巴说,“不不,不是这样,王,你的修行太深,白大人如今元神受损,一旦冒然地渡给他,受不住这样的修行,他会立刻魂飞魄散的。”
允诚慢慢地扶着练离的后背让他重新躺下去,象捧着一个至宝。他说,“实话说,他会怎样?”
御医说,“首上的戾气会慢慢地浸入他的心肺,游走于他的全身,他受不住时便会化为原形,然后……很难说……能拖多久。”
允诚问,“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就这么看着他……?”
御医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有一点难度。”
允诚道:
“快说。”
御医道,“老君那里,有一种固元还神的丹药。只是,那药是为玉帝及重要的仙家预备的,数量极少,千年前孙行者打破了老君的练丹炉时,那炉里便练的是这种药。极其耗费时间与精力,没有千年,是不成的。一般的仙家,怕是不能得到的。”
允诚点点头,道:
“你先出去。我想一想。”
允诚用手轻轻地扶摸着那孩子的脸,触手处越来越凉,允诚低下头去,细细地看着他的面容。即便是元神将散时,他依然漂亮,美玉一般。额角很细的青筋渐显,乌黑的长发散在脸旁。
突然听他喃喃地说,“若是化做原形,你还留我不留。”
游丝一般的声音,固执缠绵地问着一个问题。
“你还留我不留,你还留我不留?你还留我不留?”
他其实是没有意识的,他也并不知道他在他身边,那不过是他灵魂里下意识的执念。
允诚把嘴唇贴在练离的脸上,冰凉却依然细滑柔嫩,他说,“放心,小傻子。你是仙也留你,你是鬼也留你,你是鹭也留你。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留你。”
有一滴泪水,滚烫地落在练离的脸上。可惜他不能感知那热度。允诚走出偏殿。殿前聚了很多人,判官,宫商角征,各殿的侍者与小鬼。黑君黎还跪在殿前的台阶上,自把练离送回来,他就一直跪在那里。
允诚过去把他挽起来,“君黎,不要这样。一切还要拜托你。”
他站起身,对众人说,“我要去老君那里一趟。”
太上老君是天宫极尊贵的神仙,他的宫殿,在云雾最盛处,是仙境最为幽静清雅之处。
薛允诚到的时候,早有仙童报给了老君。薛允诚进到老君日常起居的殿前,还未及行礼,就见老君怡怡然地踱了出来,伸手携了他的手哈哈笑道,“原来是大侄子来了。我是有几百年没见着你了。上次见着你的时候,你还刚刚去十殿做阎王,一脸的不情愿,拉了你娘的衣襟不肯走。这一晃,你就这么大了,倒是越来越象你父王年青时候的样子,老阎王这些年是发福了不少,都因为你们这几个儿子太省心了……”
薛允诚说,“老君,我……”
老君打断他的话道,“来来来,既来了,来陪我下两盘棋,多少年没有好对手,闷得紧。我记得,你的棋艺还是我亲传的呢,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薛允诚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只好坐下来,与老君对起奕来。
透明的玉石的棋子,还是多年前用过的,手感越发的温润,落在白玉的棋盘上,细细碎碎的声响。薛允诚心里如同油烹火燎一般,落子越来越没有了章法,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老君掀起眼笑眯眯地看着他,薛允诚手里的棋子再捏不住,叭地落下去,然后,他人也跪了下去。
老君赶紧上来要拉他起来,边说,“这是怎么啦?输了棋师傅又不打手板子,起来说话吧。”
薛允诚哽了脖子说,“不,今天,我是来求老君一件事的,如果老君不能答应,允诚就不起来。”
老君捋捋胡子道,“哈哈,真是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大侄子你这副样子了,倒底是什么事,这样叫你上心,我倒要好好地听一听。”
薛允诚道,“求老君把那固元还神的丹药赐我一枚。”
老君道,“哦,你要那个,做什么?”
薛允诚道,“我殿前的白无常,被厉鬼的煞器所伤,他……快要魂飞魄散了。”
老君慢慢道,“哦,是你的白无常,不是叫练离的孩子么?”
薛允诚诧异道,“怎么老君居然知道他?”
老君笑道,“可不是,他去你殿上任职还是我向王母提的呢。那孩子,倒好个模样。”
薛允诚道,“求老君成全。”
老君道:
“哦,我的固元还神丹么?还从未给过除了玉帝与王母以外的人。自从那猴头儿打翻了我的炼丹炉之后,把我的那一份炼药的心也给冷了,这些年,竟从未炼过那药,剩下的,是给玉帝与王母专备的,大侄子你今天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薛允诚深深地拜了一拜,再拜了一拜,“求老君赐药。”
老君点头说,“啊,是这样。药,我可以给你,你得拿两样儿东西来换。”
允诚急忙道:
“两百样都行。”
老君道:
“师傅我哪里那样贪心。就只两样。”
他竖起两根手指。
允诚说:
“师傅请讲。”
老君道:
“无情之木,无根之水。”
允诚道,
“师傅容我去去就来。”
薛允诚回到地府十殿,众人都围了上宋,允诚简单说明情况,大家七嘴八舌,允诚请他们在殿外稍候,独留下了黑君黎。
黑君黎说,“王,那无情之木倒不难,冥河边千万棵离恨长,离根离恨,不就是无情之木?”允诚道:
“我也是这样想。只是那无根之水,要从哪里弄来?”
黑君黎叹道;
“是,要去哪里弄来?”
允诚走到里间练离的床边。
练离安安静静地躺著,气息微薄,漆黑的发铺了满枕。允诚摸摸他的额头,低声说。
“我真想念你的呱噪啊。好孩子,等我救你。然后醒来跟我说话,好不好?”
忽有小童来报,地府七殿阎王驾到。
这是这许多年来,董允诺第一次来到十殿。他是极爱允诚这个小弟的,只是,他无法面对这里的一个人,无法面对那一段往事。
允诚迎了出来,叫道:
“七哥。”
不知为什么声音竟然哽咽了。
允诺道:
“我都知道了。说是老君要两样东西?”
允诚道;
“无情之木已经找到,只是,无根之水—”
允诺刚要开口,君黎亲自墙了两杯茶进来,生生与允诺打了个照面。
允诺低下眼,君黎把茶杯轻轻放到他面前,说,“你的雪岭青碧。八分滚的水。允诺望着别处,微笑道,“有劳。”
黑君黎微微一愣,有劳,允诺他说,有劳。君黎仿佛听见多年前,一个小小少年说,这茶,叶子都黄啦。重新泡过。
刹那间,往日的记忆清晰的从岁月的底版上浮现出来。
允诺定定神说,“小弟,依我看来,这水,你还得去老君那里去寻。”
允诚道:
“我不明白。”
允诺想,果然人陷入情爱中时是会完全的失了智慧的。
允诺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妨再去—试,或许到了那儿,便有答案了。”
允诚点头,“真的可以?”
允诺揽一揽他的肩,额头与他轻轻相碰,“我聪明的弟弟啊,爱的时候也会这样的笨拙。”
天宫老君宫殿里,者君拿了离恨长的枝条,用手慢慢地捋著,道:
“大侄子,还有一样哦。”
允诚长揖到地,“师傅,我七哥说,无根之水的源头还在您这儿,请您赐药。”
老君摸摸白胡子,小七糊弄你呢,我若有,还用问你大侄子要?这固元还魂丹这样贵重,自然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大侄子,不急,一天找不到,可以两天,三天。依大侄子的聪明,不出三天,定能找到。”
允诚喃喃道“三天?”
三天,那孩子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在他以后的数百年的岁月里不会再有他的欢声与笑颜。他还有话没来得及跟他说呢。冥冥中好像有人在叫他。“允诚,允——诚,我——要走了。”
“仙家在魂魄飞散前是可以以最后的修行隔空传音的,以和亲人做告别。”
允诚怔怔的,有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再见。宝贝。百年后,请魂魄体来我的身边。小糊涂啊,你可能记得回来的路?
却见老君伸出手来,接住了那滴泪,说,“谢谢大侄子。我那一只相思鸟儿,双双得了病,需无情之木,和无根之水来做药引。大侄子,大侄子?”
允诚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原来……我可以拿到药了?”
老君道,“是。只是,万事都有个由头,他不过是一个小仙,即使化为原形或是魂飞魄散,在这天宫地府也算不得什么。为什么你一个阎王会为他如此苦心求药?”
薛允诚垂下头去想了想,拾起头来,认真地说,“理由是因为,我极爱他。”
老君微微笑道,“哦,终于肯说了。有多爱?”
薛允诚道,“愿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老君道:
“哦,好,好。”
薛允诚突然红了脸,吃吃艾艾地说,“老君,那个,练离,是——是个男孩子。”
老君吹一下胡子,“笃,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男女都分不出来了吗?,这孩子。”
薛允诚头垂得更低,“不是……我以为……因为……我们——都是男的——我以为……”
老君又大笑出来,说,“我是道家出身,今儿,却要给你讲个佛的故事。来来来。坐一下。”
允诚道:
“老君,练离他!!”
老君道:
“放心放心,那孩子,命里注定有此一劫,他得经历满罗,多一时,少一时都是不行的,来,听一听师傅的这个故事,与你有益的”
老君拉了薛允诚在棋桌旁重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