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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和生命-第7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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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魔鬼把查拉斯图拉抓住了。他的弟子们却笑而不信;其中一个并且说:“我毋宁相信查

  拉斯图拉抓住了魔鬼。”但是他们的灵魂之深处却充满着悲哀与渴望:第五日查拉斯图拉又

  出现在他们中间,他们自然快乐极了。

  这是查拉斯图拉与火犬谈话之记录:

  “地球有一层皮;”他说,“而这层皮有许多病。例如,这许多病的一种名叫‘人类’。

  这许多病的另一种名叫火犬:关于这火犬,人类让自己互说了许多诳语。

  为着深究这秘密,我越过大海;我已经看见了裸体的真理,真的!从脚裸到颈的真理。

  我现在知道了关于火犬的真理,因而也知道了那些不仅是老妇人害怕的,推翻与反叛之

  魔鬼的真理。

  ‘火犬啊,从你的深处出来罢!’我这样喊,‘供认你的深度究竟多么深罢!你从何处

  取得你的吐唾物呢?’

  你丰满地饮吸着海:你的语言之盐性告诉看我!真的,你这深处的犬,取食于地面太多

  了!

  我至多把你当成大地之腹语者:而当我听到推翻与反叛之魔鬼说话时,我总觉得它们像

  你:盐性的,欺骗的,浅薄的。

  你们知道怎样叫吠和怎样用灰屑遮暗天空!你们是最上等的夸大狂者,你们充分地学会

  了使污泥沸腾的艺术。

  无论何处,你们必使污泥和腐烂,空洞而被压之物,跟随着你们:它们想取得自由。

  ‘自由’是你们最喜欢的呼声:但是当‘大事变’被包围在许多叫吠与烟雾里时,我对

  它们便失却了信仰。

  亲爱的地狱之善闹者啊!相信我罢,最大的事变——那不是我们最喧吵的,而是我们最

  沉默的时刻。

  世界不绕着新闹声之发明者而旋转,它绕着新价值之发明者而旋转;它无声地旋转着。

  所以供认了罢!当你的闹声与烟雾消散了的时候,所获的结果是极不足道的。一个城市

  变成了木乃伊,一个石像倒在泥里,又算什么呢!

  我再向石像之破坏者补说这句话。抛盐入海,推倒石像在泥里,那是最大的疯狂。

  石像躺在你们的轻蔑之泥里:但这正是它生存之原理;它的新生命和生气勃勃的美,要

  从轻蔑中诞生出来!

  它现在用更神圣的轮廓再站立着,那轮廓所表现的痛苦使它诱惑性更大些;真的,破坏

  者啊,它还得谢谢你们曾推翻了它呢!

  我把这忠告给帝王与教堂与一切年龄的或道德的衰老者:——让你们被推翻,而再返于

  生命,而使道德再回向你们罢!”

  我在火犬前如是说:于是它愠然地阻止了我,问道:“教堂?那到底是什么?”

  “教堂吗?”我答,“那是一种国家,是最作诳语的那一种。但是别多讲罢,伪善之犬

  啊!你当然最知道你自己的同类!

  国家像你一样,是一头伪善之犬;为使人相信它的话来自万物之源,它像你一样地善于

  用叫吠与烟雾发言。

  因为国家无论如何要做大地上最重要的兽;而一般人也认为它是的。”

  我说完了,火犬因妒而狂似地乱叫乱动起来。“怎样!”它喊道,“大地上最重要的兽

  吗?而一般人竟承认吗?”它从喉管里吐出多量的气体和可怕的闹响,我以为它会被愤怒与

  妒忌所窒息。

  最后,它终于平静下来,它的喘息也减轻了;但是它刚不出声,我便笑着说:

  “火犬,你发怒了:所以我对你的判断是不错的!

  为着使我维持我的有理,我向你说另一个火犬的故事罢:

  它倒是真从大地的心里说话。

  它的呼吸是金和金雨:它的心要它如是。灰屑、烟雾与热唾,于它有何用处呢!

  笑像一片彩云似地从它飞去;它反对你的逆气、吐呕与腹痛!

  但是它的金与笑,——它自大地的心里取来:因为,索性让你知道罢,大地之心是金

  的。”

  火犬听到了这些话,它再不能继续听下去了。它羞愧地垂下它的尾巴,失色地喊出几声

  “哇哇”,爬向洞里去了。——

  查拉斯图拉如是叙述。但是弟子们几乎不曾倾听他:他们迫切地想向他谈说水手们,兔

  子与那飞跑的人。

  “我应如何解释呢!”查拉斯图拉说。“我那时真是一个鬼魅吗?

  但是那无疑地是我的影子。你们当然曾听到过旅行者与他的影子罢?

  一件事却是无疑的:我必得更严厉地抓住它;——否则它终会损伤我的名誉。”

  查拉斯图拉又惊诧地摇摇头。“我应如何解释呢!”他重述着。

  “为什么那鬼魅喊着:‘现在是时候了!现在简直是时候了!’

  对于什么事情,——现在简直是时候了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卜者

  “——我看到一个无边的悲哀降到人间。最好的人物已疲倦于自己的工作。

  一个学说流行着,一个信仰陪伴者它:‘一切是空,一切相同,一切完了!’

  每个丘陵都回应着:‘一切是空,一切相同,一切完了!’

  不错,我们曾收获过:但是为什么我们的果实腐烂了,变成棕色了呢?昨夜作恶的月亮

  里落下了什么吗?

  我们的工作只是虚无,我们的酒变成了毒药,散布恶运的凶人萎黄了我们的田地和我们

  的心。

  我们都枯涸了;假如火堕在我们身上,我们便会灰屑似地变成微尘:——是的,我们也

  使火疲乏了。

  一切泉水为我们干涸了,海已经退去。整个的地要裂开,但是深谷不愿吞埋我们!

  ‘唉!我们可以自沉的海何在呢?’我们的怨诉如是说。而这怨诉只在平浅的泥沼上回

  顾着。

  真的,我们也懒得死了;现在我们还醒着而生活下去,在死穴里。”——

  查拉斯图拉听到一个卜者如是说;这预言直打入他的心坎而改变了他。他悲哀地疲乏地

  漫走着;他成为卜者所说的人们之一。

  “真的”,他向弟子们说,“这长期的黄昏不久就要降到人间了。唉,我将如何救助我

  的光明,度过这漫漫的黄昏呢!

  我如何使它不致在悲哀里窒息呢!它还得是辽远的世界与黑夜的光明呢!”

  这样查拉斯图拉因他在此地而到处漫走着;三整天,他不食也不饮;他不休息,也不发

  言。最后,他竟熟睡起来。但是他的第子们坐在他旁边,整夜地守着,焦急地等候着他再醒

  悟,再发言,和他的痛苦的痊愈。

  这便是查拉斯图拉醒后向弟子们的说教;但是他们觉得他的声音来自远处。

  “朋友们,倾听我所做的梦罢,帮助我猜透它的意义罢!

  这梦对于我还是一个谜;它的意义被藏闭在它里面,还不能以自由的翼在它顶上飞翔。

  我梦到我整个地抛弃了我的生命。我在死神之堡的孤独的山上,成了守夜者与守坟者。

  在那里我守着死神的棺木:黑暗的甬道里充满了它的胜利的锦标。消失了生命穿过玻璃

  棺望着我。

  我吸着永恒之杂着灰的气息:我的多尘的灵魂被重压着。

  谁能在这地方轻减他的灵魂呢!

  半夜的光明包围着我;孤独也坐在它旁边;第三还有断续地喘着气的死的沉默,我最坏

  的朋友。

  我携带着钥匙,一切钥匙的最锈者;我知道怎样开最会作恨声的门。

  当两扇门叶开的时候,它的声音如哑劣的蛙鸣似地,传遍了长的走廊:这夜鸟悻悻地叫

  着,它不愿被惊醒。

  但是当一切没有声响,而我独自坐在这不怀好意的沉默里的时候,这再来的寂寥才更可

  怖些,而更使我的心悲苦。

  这样,时间慢慢地蠕动着,假若还有所谓时间:我怎能知道呢!但是使我醒悟的事情终

  于发生了。

  门被敲击了三声,如雷响一样,甬道便也回应了三次:于是我走向门边。

  吓!我喊道,谁载着自己的灰上山来了呢?吓!吓!谁载着自己的灰上山来了呢?

  我转动了钥匙,我推着门,我努力地推着而力竭起来。但是那门一点也不曾开。

  那时候,一阵大风暴扑开了两扇门叶:它尖锐地呼啸着,狂刮着,抛给我一个黑棺:

  在呼啸中,在喧闹中,黑棺自己裂碎了,而吐出了千百个笑。

  千百个孩子的,天使的,枭鸟的,疯人的,和大如小孩的蝴蝶的丑脸对着我大声笑骂。

  我怕极了:我被推倒在地下。我骇呼了,我从不曾那样骇呼过。

  但是我自己的呼声惊醒了我:——我恢复了知觉。”——

  查拉斯图拉说完了他的梦,便沉默着: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个梦应如何解释。但是他最得

  意的弟子立刻站起来,握着查拉斯图拉的手说道:

  “啊,查拉斯图拉,你自己的生活给我们解释了这个梦。

  你自己不就是那阵风,锐呼着扑开死神之门吗?

  你自己不就是那个黑棺,充满着多色的恶与生命之天使的丑脸吗?

  真的,查拉斯图拉如千百个孩子的笑一样,走到每个死者的室里,去笑一切守夜者守坟

  者和叮当作响的管钥匙者。

  你用你的笑使他们恐惧而推倒他们;昏迷与醒悟证明你对于他们的权力。

  即令那长期的黄昏与致命的疲倦到来,你不会从我们的天空消失,你这生命的肯定者!

  你曾使我们看到新的星球与夜间的新光耀;真的,你把你的笑像多色的幕帐一样张在我

  们头上。

  现在孩子的笑将永自棺里传出来;现在一阵烈风会来,它会克服了那致命的疲倦:你自

  己便是它的保人与卜者!

  真的,你梦见了他们,你的仇敌:这是你最痛苦的梦。

  但是,既然你从他们那里醒来,而恢复了知觉,他们也会自己醒来,——而来就

  你!”——

  这弟子如是说;其余的弟子便紧绕着查拉斯图拉,握着他的手而想劝他离开他的床与他

  的悲哀,而常态地跟他们一起生活。但是查拉斯图拉目光陌生地起坐在床上。他像一个久别

  重归的人一样,凝视着弟子们,而考察他们的面孔;他还不能认出他们。直到他们扶起他站

  着,他的眼睛才突然变了;他弄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抚着长须,用洪大的声音说:

  “好罢,这一切都会合时宜地到来;朋友们,留心给我们快快地预备一顿美餐罢!我想

  这样赎回我的恶梦!

  但是那卜者应当与我共饮共食:真的,我将告诉他一个可以自沉的海!”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接着他很久地注视着那释梦的弟子的面孔,而摇摇头。——

  赎救

  有一天,查拉斯图拉经过大桥,残废者与乞丐围住了他。

  一个驼背者向他说:

  “看啊,查拉斯图拉!一般人都向你请教了,信仰你的学说了:但是为使他们完全相信

  你,另一件事是必要的。——你必得也说服我们这些残废者!这里有一个很好的选择,真

  的,有一个可以多方面把握着的机会!你可以使盲者重见太阳,跛者再跑路;你可以轻减那

  背上负担太重的人:——我相信这将是使残废者相信查拉斯图拉的真方法!”

  但是查拉斯图拉向这发言者如是答道:“谁取去了驼背者的驼背,同时也取去了他的精

  神:——一般人这样说。如果盲者重获光明,他便会看见大地上许多坏事:因此他诅咒那使

  他病愈的人。谁使跛者跑路,便给跛者以最大的损害;因为他刚知道跑路时,他的恶便会自

  由地走出来:——这都是人们对于残废者的说法。当人们汲取查拉斯图拉的意见时,查拉斯

  图拉为什么不也汲取一般人的意见呢?

  自从我住在人群里,我便发现:有人少了眼睛,别一个少了耳朵,第三个人没有脚,还

  有许多人失去了舌头或鼻子,甚至于失去了头颅。但是,我认为这只是最小的恶。

  我看见,我曾看见更坏的可怖的事情,我不愿全说,但我又不愿全不说:——有些人缺

  少一切而一件东西却太多,——有些人仅是一个大眼睛,一个大嘴巴,一个大肚子,或是别

  的大东西,——我称他们为反面的残废者。

  当我离别了孤独,第一次经过这桥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再三地注视着,最

  后我说:‘这是一个耳朵!这是一个与人等高的耳朵!’但是我更迫近去审察:不错,耳朵

  后还蠕动着一点可怜的衰弱的小物件。真的,这大耳朵生长在一个瘦小的茎上,——而这茎

  便是一个人!谁在眼睛上再戴着眼镜,便可以认出一个妒忌的小面孔;并且还有一个空洞的

  小灵魂在这茎尖上摇摆着。但是一般人告诉我:这大耳朵不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伟人,

  是一个天才。不过一般人说起伟人的时候,我从不相信他们。——我坚持着我的信念:这是

  一个‘一切都太少一件东西却太多’的反面的残废者。”

  查拉斯图拉向驼背者和驼背者所代表所辩护的人说完以后,他很不高兴地转向弟子们说:

  “真的,朋友们,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人类之断片与肢体里一样!

  我发现了人体割裂,四肢抛散,如在战场上屠场上似地,这对于我的眼睛,实是最可怖

  的事。

  我的眼睛由现在逃回过去里:而我发现的并无不同:断片,肢体与可怕的机缘,——而

  没有人!

  大地之现在与过去——唉!朋友们,——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如果我不能预知那命定

  必来之物,我简直不能生活。

  预知者,意志者,创造者,未来之本身和达到未来之桥。唉,在某种意义上,站在这桥

  头的残废者:这一切都是查拉斯图拉。

  你们常常自问:‘查拉斯图拉对于我们是什么呢?我们怎样称呼他呢?’如我一样,你

  们把问题作自己的答语。

  他是允诺者吗,或是完成者?征服者吗,或是继承者?收获吗,或是犁刃?医生吗,或

  是新愈者?

  他是诗人吗,或是求真者?解放者吗,或者克服者?好人吗,或是坏人?

  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未来之断片里一样:这未来是我看见的未来。

  我整个的想像与努力,是组合断片与谜与可怕的机缘的统一之物。

  如果人不是诗人,猜谜者与机缘之拯救者,我怎能忍受为人呢!

  拯救过去的人们,而改变‘已如是’为‘我曾要它如是’:——这才是我所谓赎救!

  意志,——这是解放者与传递喜讯者的名字:朋友们,我曾如是教你们!现在也学得这

  个罢:意志自己还是一个囚犯。

  对于一切已成的,无力改变:所以它对于过去的一切,是一个恶意的观察。

  意志不能改变过去;它不能打败时间与时间的希

  望,——这是它的的最寂寞的痛苦。

  意志解放一切:但是它自己如何从痛苦里自救,而嘲弄它的囚室呢?

  唉,每一个囚犯都变成疯子!被囚的意志也疯狂地自救。

  它的愤怒是时间不能倒退;‘已如是者’——便是意志不能踢开的石块。

  所以意志因恼怒而踢开许多石块,它找着不感觉到恼怒的人而施行报复。

  这样,意志这解放者成为一个作恶者,它对于能忍受痛苦的一切施行报复,因为它自己

  不能返于过去。

  这才是报复:意志对于时间与时间之‘已如是’的厌恶。

  真的,我们的意志里有一个大疯狂;这疯狂之学得了精神,成为对于人类的一切的诅咒!

  朋友们,报仇的精神:那是直到现在人类之最好的思考;

  而痛苦所在的地方,便也应有惩罚。

  ‘惩罚,’这是报复的自称:它用一个诳字藏着一个好心。

  既然意志者因不能向后运用意志而痛苦:所以意志与生命应被认为是惩罚。

  现在一片一片的云堆积在精神上:直到疯狂说教起来:

  ‘一切死灭,所以一切值得死灭!

  ‘这时间之律:时间必得吞食它的孩子,却正是正义’:疯狂如是说教。

  ‘万物是依照正义与惩罚而道德地安排着的。啊,何处是万物之潮里和“生存”惩罚之

  潮里的拯数呢?’疯狂如是说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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