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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汉群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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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同样受不了浓烟的熏呛,猛地一声狂嘶,发起疯来冲入路右的树丛,几乎把他掀落马
下。
跳下地拉住了不安的坐骑,突然发现用腰巾掩住口鼻,固然可以减少一些浓烟入肺,
却嗅到另一极特殊的异味,三重腰巾也滤不尽这种气息。
“砰!”健马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一阵抽搐。
一怔之下,感到头脑一阵昏眩,也呛得实在受不了。
在腰中上撒了一泡尿,顾不了骯脏重新掩住口鼻,昏眩感消减了些。
他眼前一片灰暗,定下神回到路上,向前探索了十余步,这才发现有点不妙。
假使坐骑晚片刻遭殃,连他也要遭殃了。
是一座大型陷坑,宽与路相等,长约丈二,翻板上面布了土,并不精巧,但用来陷
在烟中奔驰的人马,威力就惊人了,必定人倒马陷,万无幸理。
“天杀的!”他心中咒骂:“他们在那儿弄来这许多焚烧时,可发如此巨量浓烟的
东西。比迷毒雾更霸道可怕,狗养的真不惜工木呢。”
迷香毒雾都有药可解,这种焚烧所发的浓烟可没有解药,唯一可自救的方法是赶快
离开,或者盼望老天爷帮忙来上一阵风把烟吹散。
烟通常此空气轻,可是没有风,伏在低处更危险,浓烟在树林草丛中聚积不散,支
持不了多久的。
路上危险,可能还有更可怕的机关埋伏。
除了用尿浸腰巾掩口鼻之外,他毫无办法,愈走动需要空气愈多,他不能用轻功狂
奔,那会死得更快。
定下心神,他向东北摸索而行,当然无法分辨方向,他只能凭本能,像个瞎子一样
徐徐在树木草丛间摸索,尽量减少浪费体力,以最缓慢的吐纳术减少空气的需求量,希
望能穿越这浓烟大阵。
最简单的东西,也是最致命的东西,浓烟就是例子,可以大量使用,不像迷香毒雾
只能控制极小的空间。
他记得女人所说,漳河在东北十里外。
他不相信浓烟会散布在十里范围,有河就可能有风,有风他就死不了。
胜利永远属于临危镇静的人,假使他漫无目标地乱奔乱窜,决难支持片刻。当他发
现烟已经逐渐淡薄时,昏眩恶心感也正加快地减弱,重生的喜悦令他鼓舞,定下心神一
步步向烟淡处走去,原已沉重的双脚,也变得有活力了。
但在刚脱离烟阵时,他却昏倒了。
同一期间,廿里外的毛冈口村。
这座小村原来有五六十户人家,这两年有些家破了,有些逃入太行山当强盗去了,
有些……总之,剩下的只有卅户左右,而且都是一些老弱人丁,靠原已不足的粮食,加
上一些野菜茍延残喘。
村西史家,本来是大户兼粮绅,农户缴不出粮,粮绅也跟看倒霉,史大爷一急就上
了吊,田地因欠粮而充了公,一家子受不了饥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间,突然全部失
了踪,生死下落不明。
唯一留下来的人,是长工头子翟日高。这位翟工头在史家受雇七八年,粗粗壮壮的
一个老实单身汉,农暇期间,会冒着大雪到府城找朋友混一段时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
在府城混些什么,反正他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一座大农庄,目前就由他一个人看管,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管的,村子里的人几乎把
他给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平时不受人注意的人。
当这位粗粗壮壮,长了一张朴实面孔的长工头儿,发现后院天井里出现两个穿劲装
的美丽大闺女时,朴实的面孔出现奇异的阴森表情。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沉着地问,本能地紧了紧土青市外袄的腰带。
“从上面。”张蕙芳指指屋顶。如果是乡愚,一定误会是从天上下来的。
“你们是……”
“我们花了一个多时辰,辗转打听追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里。这附近的人,都
知道你叫翟日高,我们要找的人叫翟阳,难怪找不到。”
“你们找翟阳有何贵干?”
“阁下是翟阳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阁下是阴差翟阳,那就对了,我们要找你。”
“为何?”
“阁下该知道我们的来意。”
“正相反,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我叫小芳,她叫小孤,逍遥公子的侍女。现在,你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蕙芳
一面说,一面接近至八尺内:“你是阴差,阴司的事你知道,当然也知道阳世各种事故
的结果,所以应该知道。”
“所谓阴差,只是欺骗愚夫愚妇的把戏,你能相信?”阴差翟阳一听是逍遥公子的
侍女,自然心中有数:“不过,你们找错了人。”
“阁下否认是阴差翟阳?”
“我不否认。问题是,李大妖神的行事与我无关,我与他只是道上的朋友,甚至算
不上同道。他学的是障眼法,和一些必须藉工具才能使用的小邪术。而我,却是以修炼
来作法的正宗道术。碰上稍高明的人,他就会作法自毙,而我不会,他差得太远。不要
来找我,小丫头,你们不够份量,我对小鱼小虾毫无兴趣,你们走吧!”
“不是你派人把我家公子约来了吗?”
“不是我约的,所以找说你们找错了人。”
“那阁下知道是谁约的了。”
“知道,但我不想多管闲事。”
“我请求你说。”
“办不到。”
“我已经无所抉择,你非说不可。”
“哼!你想……”
“抱歉,我准备强迫你说。”
“大胆!小丫头,找上我,你们本来已经死了一大半,再敢对我无礼,你们死定了。
但我不屑杀你们,以免有损我的道基,我要把你们送给需要你们的人。你们,好好听清
了……”
接看念出一串奇怪的咒语,一双手发神经似的轻轻挥舞,眼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芒,
喃喃的咒语声听不出字音,配合双手的有节拍舞动,绵绵不绝如缕。
蕙芳猛地晃动脑袋,蓦地一声清叱,伸手拔剑。
“……急急如律令……呔!”阴差翟阳也突然提高嗓音,双手分向两人一指。
蕙芳浑身一震,拔出一半的剑重滑回鞘内,眼珠子一番,眼中的煞气消失,变得呆
滞茫然。
小孤更糟,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不久,一辆独轮小车出了毛冈口村,推上至临
漳的官道,车夫是易了装的阴差翟阳。廿余里外是邺镇,车夫似乎并不急于赶路,大太
阳当顶炎热如焚,事实上也不可能赶快推。
逍遥公子从空茫死寂中清醒,看到了苍茫的暮色。
四周虫声唧唧,野草高与人齐,烟已经消失,原野里涌来一阵阵热的气流,仍可以
嗅到残余的烟火味。
“天!我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他爬起来自语。
他终于完全清醒了,那些浓烟中,另有一种可令人昏迷的毒雾,所以他昏迷了两个
多时辰。
他是迷香毒雾的行家,只是被浓烟所呛而忽略了异味,假使他的体质差没有抗香毒
的功能,恐怕将一昏不起呢。这时回想当时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
找到一条小溪,洗净了已干的腰巾,他看了看天色,心中已有打算。
“难怪那一带丛林既无飞禽,也无走兽。”他喃喃地说:“原来经常用浓烟杀人,
所以连飞禽走兽也无法生存。好哇!要不了我的命,我却要你们的命了,铲除了你这魔
域,荡平威麟堡就容易多了。”
略为辨别方向,他向东北走。千紧万紧,先填饱肚子要紧,反正魔域跑不了,吃饱
了再来还来得及。
他找到了漳河,有河就有村落,在河滨的一座三家村里,同一座农舍的人买食物充
饥。
农舍的主人热诚地招待他,宰了一只鸡烙了几块饼,他吃得津津有味。
“大叔,南面十几里那一带荒野,是什么所在?”他一面用手撕鸡吃一面问。
“哦!小兄弟,不要去那鬼地方。”老村夫脸上有惊恐:“据说是古代的什么城废
墟,闹鬼闹妖闹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人敢进去。”
“进去就回不来失了踪,是不是?”
“是呀!我小时候曾经不信邪,去走了一趟,回来大病了三个月,差点儿就送了
命。”
“看见什么啦?”
“一头怪兽,像独自蛟龙一样的巨大怪兽,还有一个三丈高的天神,我的天!”老
农夫脸都白了:“我发誓是真的,要不是我躲在小溪的泥草里,准被怪兽吞进那小山一
样的大肚子里尸骨无存,好可怕。”
“邺镇的人知不知道那一带有鬼怪?”
“当然知道,反正没有人敢去就是了。”
由于大门对着河,卅余丈宽的济河,因久旱而水量大减,河面水道缩小了一半。
一艘小蓬船,悄然向下游驶去。
“咦!这里有船行驶?”他问。
“是附近村落的代步船。”老村夫说:“平时很少有船行驶,下游七八里的河湾,
也就是鬼城废墟的边缘,所以经过的船只皆不敢靠近河湾。”
“哦!原来如此。”
“客官说什么?”老村夫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他吱唔以对。
女人引他走的曲折小径,似乎很少有人行走,难怪可以设置大型的陷阱,平时出入
利用河湾,以小舟黑夜往来,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里曾经发现鬼怪吗?”他突然问。
“这倒没有。”老村夫失笑:“有的话谁还敢住呀?不过一到冬天,风从那边吹来,
不时可以隐约听到传来的鬼哭神号声,听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们都是敬天地鬼神的人,
敬就不致有祟了。”
“但愿如此。肉足饼饱,谢啦!”他给了一锭碎银充食资,拍拍肚子告辞。
“客官要不要带盏灯笼?”老村夫好意地建议:“沿河旁的小径走,约十里地可以
到官道的漳河渡口,晚上走也许会迷路呢。”
“不必了,这条路我走过,还记得。”
走了三五十步,他突然跃入路旁的茂林。
三个鬼怪似的黑衫怪影,刚接近农舍的西面。
“河边那三家人十分胆小,穷得靠杂粮填肚子。”一个黑影说:“人丁少得可怜,
不会接近我们的魔域,前去查问反而让他们疑神疑鬼,看一看就算了。”
“唔!有灯光,人还没睡。”另一个黑影说:“要留心察看,须防鬼手龙那些人,
从这一面摸过来……咦!你弹我的耳朵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嗯……”
“砰!”倒了一个人,接着是第二个。
“咦!有鬼……呃……”被人弹耳朵的人惊叫,好象被鬼吓昏了。
一阵冷水浸湿头脸,这位仁兄猛然醒来了,可是手脚被木桩钉捆在地面,失去活动
能力,抬头可看到满天繁星,耳中可听到虫鸣。
“我……我怎么了?我……”这位仁兄吃惊地叫。
“你被钉在地上。”坐在一旁的黑影说:“明天的大太阳,一定比今天猛烈一倍,
热超过两倍,啧啧!你老兄明天的日子难过。”
“你……你是……”
“我要口供。”
“放开我……”
“口供让本鬼王满意,才能放你。记住,你另两位同伴已招了,本鬼王要查证,谁
的口供可靠,胡招的人,明天要晒一天。”
半天就可以把人晒脱一层皮,晒一天那还了得?
“你……你要我招……招什么?”
“说说鬼手龙的事。”
“我……我所……所知有限……”
“就把你有限的所知说来听听好不好?谢谢你啦!”
“我……我只知他带了一些人,妄……妄想找……找魔……魔域幻……幻境,被……
被一阵烟熏……熏跑了,在邺镇落……落脚,可能准……准备明天再……再来……”
“他来有何图谋?”
“可……可能是为了逍……逍遥公子那死鬼。”
“逍遥公子死了?”
“是的,没……没有人能……能在胡辛草与狼粪合成的烟阵中,活……活半个时
辰。”
“原来如此,尸体找到了?”
“烟阵要四个时辰才散落,明……明早才能派……派人进去找尸体。”
“呵呵!怎样才能证明你的口供最可靠?你们三个人的口供大同小异。看来,在下
只好把你们全杀掉算了。”
“请……请不要……我是内堂弟……弟子,我另有消……消息交……交换性……性
命。”
“你说吧!看是否值得交换你的性命。”
“门主的邻居阴……阴差翟阳,傍晚时分送来逍遥公子的两……两个侍女……”
“你胡说,烟阵能行走吗?”
“翟……翟大爷能,他……他有滤烟的器物,何……何况烟阵已经过……过三……
三个时辰,普通人都……都抵受得了,我……我们就……就是烟阵将……将散,才……
才能出来巡查的。”
“两个侍女囚禁在何处?”
“听……听门主说,念……念在范……范堡主奉送车马与金银份上,侍女要交……
交给范堡主处治。范堡主住在城南宫,人应该送到南……南宫了。”
“好哇!那杂种原来躲在这里。”
“已经三……三天了,亲……亲朋好友都……都在……只……只要明天找……找到
逍遥公子的尸……体”“他才肯离开?”
“是的……饶我……呃……”
阴差翟阳用独轮车载送两侍女,沿途并不顺利,因而薄暮时分,方将人送到魔域幻
境。
只走一半路,距邺镇还有十里左右,后面已大踏步跟来了几个人。
这家伙在此地是本份的史家长工头,其实不时在江湖走动猎取财物,对邪道的老怪
杰鬼手龙长安不陌生,老怪杰上次南下途经彰德,便已被这家伙发现了。
他的绰号称为阴差,表示他不但会法术,也表示他消息灵通,阴司与阳世的事他都
知道。
凶手龙并不认识他,何况他目下的确十足像一个推车庄稼汉。
独轮车也有人称之为鸡公车,这玩意很难推动,不是行家决难胜任,一个时辰推不
了七八里,真够辛苦的。
车上有用麻包盛着的两个人,加上一些杂物,推起来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片刻便
被鬼手龙四个人赶上了。
鬼手龙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却没料到一个推车的粗汉是黑道的最阴狠货色,四个人
一面走,一面交谈,大概四人聚集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另三人是不了僧、无亏散人、扮成村夫的卓勇。
“卓勇,你最好转回去,招呼你的人组成一队负责支持,与敖老弟的那一组人互相
策应。消息已经证实,威麟堡的人是从磁州改道,抄小径折回此地的。”老怪杰一面走
一面说:“离魂门的山门,确是在邺镇九华宫废墟。威麟堡的人已经不易应付,加上离
魂门众多的邪魔外道,非同小可,你最好和自己人圭在一起,何必和我们这些惯于打烂
仗的人在一起胡来?”
“他们已经在途中,晚辈在前面等候就是了。”卓勇说:“两个鬼丫头的确走上这
条路,怎么一点痕迹都找不到?真急死人。”
“找到蕙芳丫头,我非要狠狠地揍她一顿不可。”鬼手龙牙痒痒地说:“她一个人
胡来也就罢了,还带着小孤一起胡搞。”
众人逐渐超到前面去了,阴差翟阳可听出一身冷汗。他奈何不了老奸巨猾的鬼手龙,
这些成了精的功臻化境老前辈,经验与定力,决不是他那些小幻术所能对付得了的,心
中一慌,不但不敢走快,而且走得更慢。最后,折入一条小径,往荒野里一躲,希望等
天黑再上路。假使他早早把两位姑娘送到,两位姑娘凶多吉少。鬼手龙也被阻在烟阵外,
不得其门而入。天一黑,众人更不敢妄动,只能在邺镇等候天亮。
河湾静悄悄,附近是数十年来无人敢接近的荒野,草木森森的河岸寸步难行,十余
里内本来就没有人烟,谁有闲暇前来寻幽探险?
一个黑影出现在河湾的上游小冈上,繁星满天,地势略高,概略可以看到附近景物
的轮廓。
他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穿的劲装,将外袍捆在腰间,剑改系在背上。从百宝囊中,
取出一件薄薄的丝制软披风,一面是青底绘灰、绿、白各色扭曲怪异的彩绘线条。另一
面是淡灰和淡绿的大斑纹不规则图案。最后戴上了鬼怪形的软头罩,只露出五官六个洞
孔。
披风一抖,他整个人变了形,再向下一伏,像是形影俱消,他已经成了原地景物的
一部份。
他就是九死一生幸存的逍遥公子,现在,他成了一个变形虫,与上次在下孟镇变成
螺纹形鬼怪完全不一样。
变形虫虽然没有螺纹形鬼怪吓人,但同样令人莫测高深,同样可以收到震慑人心的
魔力。
“现在,复仇的魔鬼,从阴间回到阳世了。”他向死寂的荒野夜空低呼,眼中反映
出夜空的星光,像是肉食兽嗅到血腥时所焕发的光芒,像来自阴曹地府的鬼魂怨光。
他像个会幻化的幽灵,消失在莽莽荒野中。
离魂门的南宫,是招待外宾的一处隐秘的容院,都是古朴的房舍,称之为宫名不符
实,与主宅有一段距离,而且设有一些隔离的防险建筑物。
慕容门主与宇内一些江湖大豪一样,对往来的其它大豪怀有戒心,除了真正的知交
之外,从不把具有实力的同道请到主宅安顿。尤其是像威麟堡这种实力更强大,行走时
带了一大群爪牙的大豪,一旦安顿在主宅,有如引鬼上门开扉迎虎。
这是黑道人士共有的心态,不足为奇,大豪与大豪之间,只有利害关系,而无真正
的道义交情,尽管口头上称兄道弟透着万分热诚真挚,内心里却尔虞我诈步步提防意外。
客院的大厅门窗紧闭,绝无任何灯光外泄,厅内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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