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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的脖子说,大奔我日日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入睡,以至使我害上了要命的失
眠症,到了幽静的夜晚这些公章就变成了一团团毫不含糊的鲜血争相从我的身体各
处涌出,我被这日复一日的失眠症弄得人整个成了一块搓衣板了,说着宫家纪朝大
奔掀起他刚换的西服,大奔看到宫家纪的胸前一条条肋骨清晰无比地凸出,宫家纪
的手往胸前随意地一抹,大奔就听见一排杂乱的声音奔涌而出。接着宫家纪和大奔
又从楼上下来,阿婆已早早地换好了她的衣服。阿婆甚至在她干燥发裂的嘴唇上努
力地抹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唇膏,阿婆喜笑颜开地把那紧闭的大门拉开,一道阳光恰
好照射在阿婆的脸上,阿婆飘散的白发纵横的皱纹和唇间的一道暗红立即在阳光中
清晰地展示出来,使大奔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紧随在他身后的宫家纪这时也看
到了阿婆阳光下的形象,宫家纪赞道,阿婆你今日好整洁好清爽呀。大奔诧异地看
宫家纪,宫家纪给了他一个宁静的微笑,看来他倒是真心真意赞扬阿婆,大奔于是
对宫家纪和阿婆都心生怜借。
他们一行三人又沿着那条小径走,大奔坐进黑色的本田思域,透过车窗看在小
径行走的阿婆和宫家纪,枯萎的玫瑰在小径两旁摇晃,洁白透亮的蜘蛛网也在小径
两旁摇晃,而他们也摇晃着在这样的小径穿行……
二
黑色的本田思域在街面穿行,大奔在行驶的过程中不由想起他和唐岁由初次的
见面。那一阵唐岁由在风起云涌的股市连续几个大进大出,他一元购进的股票在最
疯狂的时候曾经涨了一百多倍,唐岁由在临近一百倍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将所持的股
票悉数放出,五万元的本钱扣除手续费到账的钱差不多就是五百万元,后来唐岁由
又做了几个短线,每次的入货和出货都是在最好的时机,几个回合下来,唐岁由的
身家就直逼一千万了。这时钱多得连唐岁由都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钱是一
种漫天飞舞的东西,你只要会譬如“芝麻开门”这样简单的秘诀,只要稍一闭眼钱
就会在一瞬间以一种数字的形式跑到你的银行户头上,而你到银行这些数字就会摇
身成为真正的毫不含糊的一叠叠挺括括的钞票。唐岁由那一阵就仿佛掌握了某种秘
诀,他银行户头上代表钞票的数字无限地膨胀,终于有一天膨胀到了唐岁由都心惊
肉跳的地步,唐岁由日日都为这些数字弄得心惊肉跳地睡不着觉,他在大户室里没
事就一人偷偷操作电脑查寻自己的现金余额,每一次诚实的电脑都确定无疑地向他
显示现金余额是9887009。64元。唐岁由在这样巨额的数字面前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会
“芝麻开门”秘诀的幸运人,唐岁由想他没有理由再在这股市扑腾了,这股市挣钱
太易也就意味着险恶在后,唐岁由在一个明媚的早晨从城市近郊山上的一座古庙缓
慢地步行到证券公司,把他的所有现金都悉数转到位于他家附近的一家银行,唐岁
由自此就从股市激流抽身了。唐岁由抽身后,温情脉脉热情似火的股市就此直线跳
水,它披着一身蒺藜以幽黑阴森的形象向所有的人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它大口大
口轻松随意地吞噬着那些怀有美好幻想的人们,大口大口毫无怜借地吞噬着那些上
一秒钟还面带微笑下一秒钟就痛不欲生天真浪漫的人们……险恶和唐岁由擦身而过,
唐岁由看到昔日股友在这吞噬下连骨渣都无从寻觅时,冷汗顿时在他身上汇成了无
数道小溪,这些小溪在唐岁由身上流淌了数个日日夜夜才告干枯。冷汗干枯的唐岁
由后来才下决心永远在股市上金盘洗手,他要利用这笔轻易而得的金钱开办那眼睛
看得见手摸得着的实业。也就在这个时候唐岁由认识了远从东北来特区寻求发展的
大奔。
大奔的车子以优美闪亮的身姿在阳光暴晒的正午街面穿行,车内冷气在阳光下
的车厢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悠然弥漫,早已享受过奔驰600的阿婆在车上对大奔的
黑色本田思域赞不绝口,她说自从岁由在生意上失手以来,她就很少坐岁由的奔驰
了,后来不要说坐就是连看到都不可能看到了,因为岁由用它这架宝贝抵数了。这
时,坐在车前座的宫家纪插话说,大奔,唐总用这架奔驰顶数算是拣了一个大便宜,
原来他们公司欠人家一个公司二百万,后来那个公司的老总见无论如何都很难在我
们这里讨到账,于是主动提出要唐总用这架价值仅一百五十余万元的奔驰顶二百万
的账,唐总觉得还划得来,于是就顶给人家了,这架红色的奔驰600终于帮公司消灭
了一个债主。
说话间,大奔的车已到了一家鼎鼎大名的潮州菜馆,一见是吃潮州某,阿婆和
宫家纪就眉开眼笑,阿婆说,大奔你真是好,原来岁由也是经常带我来这里吃的。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一间包房,服务小姐首先送给他们一盘摆满六个小酒盅一般
大小的潮州功夫茶,橙黄色的功夫茶在冷气四溢的包房宁静地吐着热气和幽香,他
们一人端起一杯互相用举起的杯子致意就将美妙无比的茶徐徐喝入,阿婆喝完一盅
茶放下杯子又是一声欣喜的叹息。然后大奔开始点菜,大奔点了卤水鹅掌翼、清蒸
银雪鱼、冻花蟹、明炉鸟鱼以及小吃甜四宝等,大奔一路点阿婆一路跟着微微笑。
在等菜的时候,大奔问,唐岁由的那家华伦健字号中药厂如今怎么样了?宫家
纪说,目前公司的日常开销就全靠它了,也就是因为唐岁由手上还有这家月月生钱
的厂子,人家才没有往死里逼唐岁由。厂子每月约有利润五十几万元,全部被债权
单位瓜分,每月只给公司留两万的日常开销。几个大的债权单位都分别派出了自己
的财务人员,按照协议根据债务的比例从我们的药厂直接走账回去。脸颊凹陷浑身
骨节突出的宫家纪叹了口气说,大奔,现在我和阿婆病了就全靠这妇炎净了,有一
阵我的嗓子疼痛得要命,于是就一把一把地吃妇炎净,吃了大约一百几十粒总算把
嗓子这病治好了。又有一次阿婆犯了痔疮,也是大把大把地靠吞妇炎净才治好了的。
宫家纪说着拍了拍大奔的肩说,大奔多亏了你把这个药方子给了唐总,才使唐总没
有完全被人家打垮。
唐岁由在一门心思准备办实业的时候遇到了南下寻求发展的大奔。身穿农村对
襟褂的大奔手里紧捏着爷爷传下来的一个有奇效的中药方子,经人介绍大奔认识了
唐岁由,唐岁由要求看一看大奔的药方子,大奔自然不肯,唐岁由说,那我们之间
如何交易呢,你连方子都不给我看,我怎么敢买你这张破烂发黑的纸呢。大奔说,
你可以找病人来,我保证把病人治好。唐岁由笑一笑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这方子
是治什么病的,我才好找病人呀。大奔说,我爷爷的方子什么病都可以治,我们家
祖祖辈辈都是靠这个方子保命的,我爷爷身上长了疮也是吃它,我爹害了喉疾也是
吃它,我娘得了妇女病也是吃它,我弟弟长了癞痢头也是用它。唐岁由听了哈哈大
笑。这时刚刚做过美容,每一道皱纹都闪着光泽的冯阿婆说,不妨由我来试一试,
这几目我的胃痛又发了,不如就叫他煎几味药我来吃一吃。
唐岁由说,好呀好呀,阿婆就叫这个小伙子煎几味药给你试一试;
冯阿婆只吃了两味药胃痛就完全好了,稍带着连牙痛也好了。阿婆对唐岁由说,
岁由呵,这个方子真是值钱的好药,你若不买,我就买了。说着阿婆把手里抓的一
把戒指丢给唐岁由,要岁由帮她把这些戒指卖了,她要买这个方子保寿命。唐岁由
哈哈大笑,轻轻地将阿婆的手推开,然后把戒指一个个拣起来塞到阿婆手里。唐岁
由说,好了,小伙子,你的方子我买了,请你开个价吧。大奔想了又想,终于咬咬
牙说,两万元少一分我也不卖。
唐岁由旁若无人地站起来,以一种大奔从未领教过的气势说,五万,我用五万
买断你这个方子,以后你不能用任何形式任何借口向我要钱。大奔立即眉开眼笑,
当时就将方子恭恭整整地铺在唐岁由的眼前,唐岁由马上打电话要公司的财务小姐
火速在保险箱里拿五万元现金送来。
在等待财务小姐的时候,唐岁由说,大奔先生,在药方子没有请专家鉴定之前,
你不能离开我这栋别墅,一俟通过了专家鉴定你才可以离开这里。
大奔说,好,好。我保证不离开这座屋子。
唐岁由重金请来了方方面面的专家,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个方子有价值,方子很
古,但闪耀着辨证施治的光芒,有几味药的搭配很独特很大胆很有奇效。
自此唐岁由全力以赴投入了药厂的筹备工作,很快就拿到了许可证,很快就留
了地,很快就开始了打桩……
鉴于这种药有全身的消炎去毒作用,唐岁由想了又想,最后决定把这种药定为
“妇炎净”。后岁由对宫家纪和大奔说,把这种药的治疗功能定在妇科方面最好,
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有最广泛的病人。然后唐岁由又对大奔说,大奔假如你的方子是
治疗红斑狼疮的,就算有特效我也不会买,你想想红斑狼疮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病,
十万人中大约也没有一人得。而妇科病就不同了,不仅发病太广泛病人也太广泛,
只要确实有效这小小的中成药丸就能为我们挣来水一般涌流而来的金钱。
后来也确实如此,华伦“健字号”妇炎净一投放药品市场即有不俗表现,唐岁
由一方面采取广告攻势,一方面打点各大医院的门诊医生。因而有一阵子使得在这
个特区看病的凡是女病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医生塞给了一把一把的妇炎净,她们不经
意地吞着这些药片,后来都在某一个早晨惊讶地发现缠绕她们许久的妇科顽疾竟无
翅而去,于是她们下次再来医院的时候就无须医生提醒了,她们总是急促地喘着气
说,医生请给我开妇炎净,请给我开妇炎净……也就在这样大好的形势下,唐岁由
给大奔送了那架黑色的本田思域。黑色的本田思域一下子把大奔的档次提高到了真
正的白领阶层,大奔在黑色的本田思域带动下脱净了浑身的土渣子,聪明的大奔很
快就学会了进发廊、洗桑拿、吃西餐,学会了在炎热的夏季打领带,学会了将衬衫
的下摆掖进裤子里,学会了紧紧扣住衬衫长袖上的钮扣,学会了说那种带有粤味的
广东普通话。大奔起初在特区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于是就将自己和黑色的本田思
域一起租给人家使用,车子租给人家是每月九千,作为司机的大奔是月薪四千,大
奔每月的收入就是一点也不含糊的一万三千元。这样做了一年多,大奔就不做了,
捏着手里的近二十万做起了炒楼花的生意。那时候也不知道人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从来就没有卖不掉的楼花。最辉煌的一次大奔以每套二万元的定金订了一个公司最
后的十套楼花,大奔从房产公司的楼上下来,准确地说大奔还没有下来,大奔只是
走到第一个楼梯的拐角,手上的楼花就被一个香港佬以每套四万的价格买去了五套,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奔就挣到了十万,后来的五套楼花大奔以每套六万的价格出
手了四套,同时把楼层最好方位最好的一套留给了自己。再以后大奔就开了一家别
具风味的北方食馆,成了具有完全意义的老板。大奔的发迹使大奔在任何时候都认
定唐岁由是他的恩人,他是经唐岁由的魔棍点过之后才成为今日的大奔的,大奔在
如今的锦衣玉食中简直不堪再回首过往的生活,可是过往的生活却经常在一个个毫
不相干的时候涌现在大奔的脑海,每当过往生活涌现时,大奔就会深深地感念唐岁
由,大奔想他可以为唐岁由两肋插刀而在所不辞。
在哧溜哧溜吃的当儿,仿佛虚不受补般满脸流汗的宫家纪突然把手中的筷子重
重放在桌上,宫家纪说,大奔,其实唐岁由一方面欠人家的账另一方面人家也欠他
的账,两相抵消的话,公司还有八百万块钱入账呢。现在唐总一人去东北做生意,
每单进口药材的生意都能挣几十万呢,唐总为什么这样搏命挣钱,主要是怕银行追
账追得太紧最后通过法院拍卖公司在大湾的那块占地三万余平米的地。那块地是公
司花了两千八百万买的,其中一千六百万是以地作抵押向银行贷的款。唐总说假如
这块地在现今拍卖大约要亏七八百万。所以怎么样也争取能还银行的利息,只要能
还上利息就能保住这块地,只要经济一复苏,这块地就能为公司挣来大钱。
宫家纪说,大奔你很感念唐总是不是?
是呀,我很感念唐总,包括今日请你和阿婆在这里吃饭都是看唐总的面子。大
奔老老实实地说。
这样就好了,宫家纪满面微笑说,大奔你的生意脱不脱得开身?
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北方食馆有什么脱不开身的,我这次不是开着本田回东北多
半年了吗?大奔说。
宫家纪于是更是满面笑微微了,他以一种恳求的口吻说,大奔你要块头有块头,
要身手有身手。你能不能帮唐总到外面去收数,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只要把几个大
头收回来,公司就好过了,起码可以把银行的账还上,免得我成日被银行喊杀喊打,
又成日被别的公司拉上法庭作被告……
在宫家纪说话的时候,冯阿婆张开她干燥的暗红的嘴唇向大奔媚笑着,阿婆用
尽可能好听的嗓音说,好大奔,求你帮帮我的岁由吧……求你帮帮我的岁由吧……
大奔想了想,举起杯子把一杯满满的蓝带马爹利一口喝掉,然后把杯子重重地
放在桌上说,好,我就把我自己的生意放一放,帮唐总先去收数!
听大奔这样说,阿婆和宫家纪对视一下,脸庞上都展示出欣慰的笑容,而大奔
却独自喝酒,一杯杯的蓝带无声地浇灌在他张开的喉咙里。
三
既然答应了帮唐岁由收数,大奔就在两天内将自己的北方食馆的生意作了安排,
然后他就搬到了这栋充满了破败气氛的别墅里。大奔和宫家纪还有冯阿婆就是唐岁
由在特区的全权代表。”
在一个幽深宁静的夜晚,唐岁由从东北的一个城市给阿婆打电话,阿婆欣喜地
紧捏着那个传递唐岁由声音的话筒,柔和的笑容荡漾在她多皱的脸上,阿婆在电话
里告诉岁由,大奔现在已搬到别墅了,他要和宫家纪一起去为公司追数。过了一会,
阿婆把话筒给大奔说,大奔,岁由要和你说话呢。大奔一把接过话筒,冲着话筒热
情洋溢地说,唐大哥,我是大奔呀。话筒那头半天没有声音,大奔失望地对阿婆说,
阿婆,电话里怎么没有声音呀。阿婆说不可能呀;岁由刚刚还和我说得好好的。就
在大奔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了唐岁由哽咽的声音,唐岁由说,大奔在
我这样倒霉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忘掉我,大奔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啊。
唐岁由哽咽的声音调动了大奔的一腔柔情,大奔感到自己又回复到过去那个在
干燥的黄土地上穿着粗布对襟褂的大奔了。大奔说,唐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你不想
想没有你唐大哥哪里有我大奔的今日,而且大哥又不是遭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无非是大哥的钱在别人那里,别人的钱又在大哥这里,钱这玩意儿在目前的状况只
是和大哥玩蒙蒙躲躲的游戏,待游戏结束钱各就各位,大哥照旧是人人佩服的大老
板。听大奔这样说,话筒那头的唐岁由就不哽咽了,他们紧接着就在电话里追忆了
以前的友谊,又互相致了问候,然后就对如何追数的问题进行了具体讨论。唐岁由
思忖了一会对大奔说,假如追数就应该先到A省,A省的一家大药材公司进了公司价
值三百余万的妇炎净及其系列产品,在发货前只给公司预付了一百万的货款,当时
他们想这家公司是一家有着政府色彩的公司,以前和这家公司几次打交道他们都有
良好的信誉,于是就在没有收到全部货款的时候就将这批药物托运了去,哪料对方
把这笔货收到后,货款却迟迟不汇来,等到公司自己资金也吃紧时,再派人匆匆去
追账,但一直没追回来。唐岁由说,如能顺利地把这笔账追来,起码可以还贷一百
五十万给银行,这样可以安抚安抚恼怒的银行。余下的可用来支付一些债务的利息,
这样也可暂时安抚一下债主们。大奔说,唐大哥,你放心,我和宫家纪一定想办法
把这笔数追来。
最后,阿婆又从大奔手中抢过话筒,殷殷嘱咐岁由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阿婆
流着泪说,岁由啊,这挣钱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钱说到底是一样魔鬼般的东西,
它到了谁手里就把谁搅得不安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