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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路2夜与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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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之光与红红都扭过头来看她,父女俩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来了?”她平静地问,放下给女儿买的生日礼物,同时也看到了何之光放在床上的东西。  
  “……我刚来。”何之光局促地说,脸涨得通红。  
  “坐吧。”李文静说。  
  “我准备……噢,好。”何之光慢慢坐下。  
  “红红,这就是你父亲。”李文静做着已经没有必要的介绍,声音有些疲倦。  
  红红看了看母亲和父亲。何之光脸更红了,额头沁出细汗。  
  “喝水吗?”李文静看着他问。  
  “不……”  
  “抽烟吗?”  
  “我不抽……你知道的。”  
  “过去不抽不等于现在不抽。”  
  何之光用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红红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自己的那块小毛巾。  
  “你爱人好吗?”李文静问。  
  “还好。”  
  “孩子多大了?”  
  “七岁。”  
  “你爱人知道你来看红红吗?”  
  “不知道。”何之光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红红走到桌边,把小毛巾递到他手里,同时看了母亲一眼,又回到床边坐下。  
  “你还在搞美学?”李文静接着问。  
  何之光点点头。  
  “《美之起源》第二卷写完了吗?”  
  “快完了。”何之光心中有些感动,李文静还关心着他。  
  “第一卷我看了,是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吧?”  
  “他们约的稿,那本书又涉及比较多的考古成果。”  
  “里边有一条注释排错了,第114页。”  
  “噢,那是我的疏忽,不是出版社的责任。”何之光始终紧张不安地涨红着脸。  
  李文静看着他,他还是那样文弱拘谨。“红红,去冰箱里倒杯冰水。”她说。  
  红红到客厅里端来一杯冰水,放到何之光旁边的桌上。她又看了看何之光。父亲是谁,什么样,这在她心中曾是一个巨大的、神秘的黑色世界。现在却如此简单平和。不知为什么,她此时并不恨他。  
  “谢谢你的关心。”何之光对李文静说。  
  “谈不上,职业习惯而已。”  
  何之光慢慢喝了几口水,稍稍镇静了一些,问道:“你还在出版社编书?”  
  “是。”  
  “除了编书呢?”  
  “也在写点东西。”  
  “写什么?”  
  “想写一本《编辑手记》,还不知有没有地方出版。”        
  “总能出版吧。”何之光关心地说,总算有了一个能摆脱窘困的话题。  
  “不一定。”李文静淡淡地说,“我在编辑手记中写的都是真实情况,涉及很多内幕,真发表出来,大概有不少犯忌的地方。”  
  “噢……”没什么可说的了,尴尬的沉默。  
  “你没什么变化。”李文静打量着对方,又转过头看看女儿,“他离开你时,和现在样子差不多。”  
  女儿看了看父亲。  
  何之光脸涨得更红了:“你也没什么变化。”  
  “我老了,有自知之明。”李文静说。  
  何之光的话被堵住了。李文静比他想像中更显憔悴,这让他同情,内疚。同时,他却又想到自己年轻的妻子。他简直很难想像,如果他不离婚,现在能否和李文静在一起生活。她宽大而瘦削的身材硬板板的,头发干燥,脸皮松弛。他绝不能想像和她挽着手一起散步,更不能想像亲吻她。为什么他会离开女儿,此刻似乎是很明白的。  
  人其实是很自私的。  
  “以后,你……”李文静停了一下,看了看何之光。  
  “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你们的。”何之光说。  
  “以后你如果愿意来看红红,可以来,只要你能承受住自己的处境,只要红红愿意。”李文静看了看女儿。  
  红红一直坐在位于他们等距离中间的床上。这时她站起来,默默走到母亲身后,紧挨着她坐下。母亲的衰老憔悴使她一下看清了十年来生活的苦难。她用一种复杂而陌生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父亲。  
  李文静感到了女儿的亲近。她涌上一阵感动,鼻子也有些发酸。在她粗糙的、未老先衰的身体旁,有着女儿鲜活娇嫩的身体。她们溶为一体。  
  何之光顿时感到了冷落。他感到了此时他和女儿间的距离。他感到了自己受到的审判。他看见了床上自己给女儿买的那堆礼物——比李文静买的多得多,也肯定贵重得多,然而,他只感到惭愧:这是一份轻薄得拿不出来的礼物。  
  “是谁来了?”李文敏一步跨进来,客厅里传来李海山的咳嗽声,她刚才陪父亲出门去了。“是你?”看见过去的姐夫,李文敏脸上的笑容消退了。  
  “文敏,我……来看看红红。”何之光站起来不安地解释道。  
  “噢,你该来,早该来;你又根本不该来。”李文敏说,她对何之光没有太偏激的成见,“你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我打算找你聊聊家庭社会学,还想让你填张调查表。”  
  何之光紧张地看着门口,陷入一种更大的窘促中。  
  李海山神情阴冷立在那儿,脸显得长了几倍:“你来干什么?”  
  “看看红红。”  
  “这儿不需要你来,你出去。”李海山指着院门,眼里闪着怒火。他对这个毁了女儿一生的人(他是这样认为的)充满了仇恨。  
  “爸爸……”李文静想劝止父亲。  
  何之光狼狈不堪地低下头往外走,李文静也跟着站起来。她想送到院门口。  
  “让他自己出去。”李海山厉声吼道。这同样是做父亲的感情。哪个父亲容得毁害女儿的人?他老了,女儿也到了中年,然而做父亲的这种感情依然深刻有力。  
  何之光还没走到院门口,门铃又响了,不知又是谁来了。红红察看了一下姥爷的脸色,跑过去开门,她想在院门口再对父亲有个什么表示。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走了。李文敏也随后过来了。  
  刚才摁响门铃的来客已经侧转身为何之光闪开路,这时回过身来。站在李文敏面前的是个漂亮姑娘。  
  “李文静同志是住在这儿吗?”  
  来人是顾小莉。  
    
 
                                                                                          
         
第九章  
  李向南和景立贞对视了一下。   
      
  这肯定是小莉的母亲了,长得就像,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些厉害的干练女人。她的脸上露着主妇的亲切,目光却含着锐利,她的线条分明的脸,勾勒有力的眼睛、鼻子、嘴角,包括额头上那男性化的细硬皱纹,削瘦挺直的身子,都不使人感到长者的慈和,也不给人以女性的温善。她周身散发着一股子使你不得不小心处之的辛辣劲儿。        
  这就是李向南了。早晨在单元门口迎面相遇过的就是他。黑黑瘦瘦的,看样子就不是个简单的年轻人。在古陵县能把小莉的叔叔那样一个老县长整得死去活来,又能把小莉这样一个眼界高、心计多的女孩子搞得神魂颠倒,此刻迈进省委书记家的门口了,又能做出这样一副稳重礼貌的样子,会来事儿呢,今天我倒要掂掂你。   
        
  “您是小莉的母亲吧?”李向南尊敬地问。  
  “你是谁呀?”景立贞亲切地笑了。  
  “我叫李向南,古陵县来的。”  
  “噢,”景立贞略有些夸张地笑道,“听说过你。来,到客厅里坐,进来吧。”  
  李向南踏进了客厅,看了看一大屋子人,踟蹰地站住了,“顾书记还没回来?”  
  “快了吧,你坐着等一会儿,这里好几个人也是等他的。”  
  景立贞招呼着李向南落了座,便不再理睬他,又说说笑笑地主持起家中的沙龙来。她掌握着话题,活跃着气氛,笑着和每个人搭话,惟独不理李向南,连目光也绝不往他那儿看。哼,论年龄,论辈分,论资历,论关系,你都该在人群后面的角落里老老实实坐着。她现在就要冷落冷落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大分量。  
  对这位省委书记夫人的心理,李向南当然无从知道。他坐下以后,双肘撑膝前倾着身子,低头慢慢点着烟。待客厅里的人们对每个新来者照例有的片刻注意过去之后(其实人们几乎就没有注意他),他便隔着弥漫的青烟,观察起省委书记家中的客厅来。二十来个人,有男也有女,有老的也有年轻的,有干部,有知识分子,也有几位仪态不同的夫人,四周相围地坐满了客厅,沙发,藤椅,折叠椅,凳子,小板凳。人们屁股下座位的级别自然反映着人们地位的高低和到来的先后。至于在多大程度上决定于地位,多大程度上决定于先后,这就是个复杂的函数了,很难做简单的估计。他现在坐的自然是硬板凳,而且是在角落里。这倒有利于他冷静观察。  
  他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来客的级别、地位大概都是低于顾恒、低于景立贞的,这从他们听着景立贞说话时的神情、坐姿都能看出来。有的人始终含笑注视着主人,其全部努力就是不断寻找机会表现对景立贞的迎合。  
  有一个人例外。那是腆着腹坐在景立贞旁边沙发上的一个仪表很堂皇的老干部。他眯着眼微笑地看着前面某个地方,表示很有兴致地听着众人聊天。这位胖老头的级别大概也在顾恒之下,要不,景立贞绝不会让他与众人一起在客厅等待,但可能在景立贞之上,因为景立贞对他比较客气,他对景立贞也不做任何迎合。不过,因为夫人在家中常常同时“享有”着丈夫的地位,这位胖胖的老干部对景立贞总的还是表现出敬上的态度。  
  来客们相互之间呢,看来有的熟识,说笑呼应,有的并不认识,相互之间客气而拘谨。但由于此刻都坐在这里,也便似乎成了一个暂时的统一体,都有维持沙龙运转的义务。看得出有人来这儿是有具体目的的,他们以敷衍的兴趣参与着客厅里的说笑闲谈,尽着每位座中客都有的活跃气氛的责任,但他们的神情并不集中,兴致也不高,他们在等待着和主人个别谈话,或耐心,或焦躁。  
  有一位引起了李向南的注意。三十七八岁,头发已经半白了,像个工人,一直皱着眉抽闷烟,毫不应酬客厅里的说笑。他偶尔瞥视景立贞的目光中,显然压抑着不满。他几次在烟灰缸中慢慢旋转着用力摁灰烟头,让人感到他就要站起来一样。他终究也就站起来了。“我走了。”他说。  
  “好容易又来一趟,怎么这就走了?”景立贞连忙亲热地说。  
  “顾书记不回来,您又没时间。”他冷冷地说道。  
  景立贞目光闪动了一下,爽声笑着站了起来:“这个赵宽定,还是这么急性子?好,老顾不回来,你有事先和我说吧。”  
  赵宽定目光阴沉地垂着眼没说话。  
  “走吧,别影响大家。咱们到隔壁房间里谈吧。”景立贞说道,声音含着特别的亲热。  
  “你这次来,什么事啊?”景立贞问道。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她知道这个举动的安抚意义。  
  赵宽定垂着眼往外摸烟,脸色阴沉地没有说话。  
  景立贞拿起火柴盒,准备亲自给他划火。赵宽定看了看景立贞手中的火柴,伸过手来,要自己拿去划。“还是我给你划吧,这是应该的,你是我们家最重要的客人嘛。”景立贞说道。  
  赵宽定俯身低头,吐出了烟。  
  “这么远来,什么事啊?”景立贞问道。  
  赵宽定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沉默不语。  
  这个赵宽定。看着他一头粗糙的花白头发,景立贞不由得在心中慨叹了一声,小伙子原有一头乌黑漂亮的头发。“文化大革命”中,顾恒在东北S省任省委书记,被揪斗得死去活来,是赵宽定——他原是省委机关的一个司机——冒着枪林弹雨,领着一派群众组织把已经瘫痪的顾恒从对立派的黑牢中抢救出来,一路上背着他东躲西藏,一直转移到安全地带,又亲自照料他养伤康复。用顾恒的话说,“文化大革命”中他能幸存下来,多亏了宽定。现在,赵宽定因为曾是造反派头头,日子很不好过。他几次写信给顾恒,希望他能写封信给省委领导,帮他说说话,改善一下他的处境,顾恒一直未能使他如愿。这次,听说顾恒从省里回北京,他赶忙从东北跑来,一定是有让顾恒难为的要求。还是她来替顾恒挡驾吧。她什么难题都不怵。  
  “怎么,处境还不太好?”她关心地问道。  
  景立贞含笑的目光,连同旁边茶几上这杯冒气的热茶,都让赵宽定感到一种暖烘烘的感化力。但他仍低着头,他的脖颈、他脸都还没放松,还凝结着刚才的情绪。那是受到冷遇而产生的愤恨。忘恩负义。替他们卖命都白卖了。你顾恒换个地方还当省委书记,我赵宽定就该有过不完的关,受不完的审查,又是撤职,又是开除党籍,又是……他一想到这两年的日子,愤愤的情绪就一劲儿往上涌。刚才他在客厅里简直想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再当众指着景立贞好好数落她发泄一顿。 
  “我的处境能好到哪儿去。”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景立贞一直含笑的目光保持和延续自己刚才的那句问话,她相信自己的亲热是足够的了,需要的是等待。果然,赵宽定开口了,她也便神采活动起来:“比前一段好点吧?”  
  “党籍开除了,职也撤了。”  
  “又让你开车去了?……开车也不错嘛。”  
  “车也不让开了。”  
  “那让你干什么?”  
  “烧锅炉。”  
  一秒多钟的沉默。“多学一样技术也是好事。一个人总要起落起落,磨炼磨炼。”  
  “磨炼?哼,”赵宽定用力绷着嘴,过了一会儿,“这一阵又传说要逮捕我。”  
  “为什么?”  
  “说炸省委东楼是我主谋策划的。”  
  “1968年的‘七·二五事件’?”景立贞对S省“文革”历史很知道一些。  
  “是。”  
  景立贞蹙起眉想了想,很锐利地打量了一下低着头抽烟的赵宽定。这种事情有点严重性,务必保持适当距离。“实际情况是这样吗?”她问。  
  “确实不是我,这我敢保证。”  
  “那还怕什么?”景立贞松了口气,劝慰道:“让他们调查嘛。调查清了不就完了。你怕什么?是好事嘛。喝点水吧。”她把茶杯往赵宽定这边推了推。  
  赵宽定狠狠地绷住嘴唇,阴沉地盯着地面:“可我当时也没反对、制止。”  
  景立贞略怔了怔,随即又笑了:“只要不是你主谋策划的就不要紧。”  
  “可好多事情现在说不清,我当时是头头。现在,有几个人乱咬我,都往我身上推。”  
  景立贞和赵宽定去隔壁了,李向南继续观察着客厅。这也是一种社会调查吧。  
  主人不在了,客厅明显失去了中心,呈现出这儿三五人一摊,那儿五六人一团的多中心状态。时而有人大声说起一个有吸引力的话题,人们的注意力便都聚过来。过了一会儿,又涣散开来,成为轰轰嗡嗡的一片。  
  这一摊,几位妇女在唏唏啧啧地讲二六六号民航客机在广西恭城崩山遇难。海拔一千五百米,满山森林浓雾,二十米远就不见景物,出动了解放军还是连尸体都找不见。讲的人有声有色,听的人哎呀呀地表现着震惊慨叹。  
  那一摊,两三个知识分子气质的人在讨论北京市人口、用地、供水的三大规划。话题中止时出现了几秒钟嘴巴无话可说、眼睛也无处可看的难堪和沉默。一会儿,又有人提起新的话题,谈开了现在基本战线太长,要好好压缩。  
  还有各种各样的话题。斯里兰卡的眼库向全世界贡献了九千多只眼球;某位电影明星因大量走私被捕;上海人结婚请客摆酒席吓死人,各大饭店都排满到明年了……有一摊人的谈话声音逐步高起来,说的是南方一个刊物登了一篇小说,专门写年轻女人怎么勾引高级干部。  
  这时,那个仪表堂堂的老干部伸了一下手,好像在示意会场安静一样,对满客厅人们气愤地说道:“现在的文化界也真不像话。这种书有人写,也有人出。前两天我看到一本书,叫什么《爱娃和希特勒》,写希特勒的风流事。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景立贞定住目光看着赵宽定:“你要相信公安局和法院嘛。”  
  “我不相信他们。公检法的几个头儿都是他们那派保过的,恨不能把我杀剐了。就是没罪,也能给我捏出罪来。”赵宽定一摁烟头,猛地抬起头来。  
  景立贞不怕这个,她和蔼地笑了:“无中生有搞捏造,制造冤假错案,那他们就犯法了。”  
  “哪有他们犯法的时候。整错你了,关你十年、二十年,顶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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