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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表演一个月。这会给我们很大的启发。我说这话没有夸张。今日的情况,
不认明今日艺术方向,那么日后的摄制可能生些问题,不如今日大家下功夫
学习一下好。
文华公司也是很被看重的电影公司之一。文艺代表大会筹备会正考虑邀
请文华公司的主持人。总之,能来便来,为着团结,为着了解与学习,为着
建设一个新的电影戏剧艺术文化都有来的必要。
祝
健康!
家宝上
六月九日
致巴金(××××年×月。。 11日)
老巴:
读了你的《怀念萧珊》的文章,我痛哭不止,再也想不到她是这样凄凉、
孤独地死去。她受了这许多罪,她为你受了这许多痛苦,你也为她受尽人世
间想不到的苦痛。我想不出你在暮年,会遭受这种不可形容的煎熬、苦难。
我也想不出萧珊那样坚强,那样深切地爱疼你。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又是
你真正的好朋友、好妻子。一个女人会那样伟大,她就在我们一闭眼就看得
见的地方。你说,她临终时,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很亮”,她最后一句
话是“找李先生”,而不是“找医生”。我从心里看见了,也听见了。从前
我只觉得她天真、坦白,热情、爽直,我没有看到她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妇女!
我读你的《怀念萧珊》的悼文,一连好几个夜晚,我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去,流到耳朵里。我觉得你是幸运的,我仿佛又到上海看见你桌上放着她的
相片,而她又像望着你,那样深情地望着你。
我看见她时,她似乎是一个中学生,我现在才明白她那时便是那样深情
地望着你,而我和靳以都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可见知人是如何地难啊!
以后,她逐渐地成熟了,但她的眼睛,确如你说的“很大,很美,很亮”,
看出她心地总是那样明亮的。
正因你我是好朋友,你又是我的老哥哥,萧珊之死,我的心是说不出的
痛刺。你说,你若永远闭上眼,你的骨灰将要跟她的骨灰搀和在一起。一想
你这句话,我以后要非常之孤独、寂寞,我将什么都不想。在这人世上,我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你教我写些东西,我一定听话,但如若你永远闭上眼睛,我就不知道怎
样过下去,还谈什么写东西?我的老哥哥,我的老巴,你懂不懂我这些幼稚
的话哟!我想,我要死在你的前面,让痛苦留给你,这是多么自私,又多么
幼稚的想法,哪像一个七十岁的人说的!
我们是将近五十年的朋友,我愈老愈糊涂,你是巨大的人,你会明白我
的心。我简直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乱讲的,老巴,原谅
我吧!
接了你的信,隔了多少天,我没有一点心情回复你。现在才写这么几个
字,但是没有说的,还有很多很多,老巴,你会懂的,懂的。
老巴,我从未写过旧诗,读了你的前一封信,我不知不觉地写了几句:
死去原知万事空,(你当然知道,我偷了陆游绝笔首句。有时我心情忽然这样!)
忍看山河代代穷!
从今再不事杂琐!
拼将残勇赋春风!
真想照你劝我的,拼命再干一下。为社会主义祖国多写点东西。但心思
如麻;我不是你,你沉得住气;我却是一个既冲动又浮浅的人。听罗荪讲,
你本月二十日将来京,见面,我有多少话对你讲,但也许又沉默下去!
家宝
十一日
致巴金(1978年×月×日)
芾甘:
收到你的信,又高兴,又熨帖。你安慰我,叫我不要为最近没有给《收
获》写东西而着急,我感谢极了。奇怪,我总怕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未得
你信之前,我甚至有些着急,现在,释然了。
尤其因为你说,你没有什么病,只是“疲劳”,并将保重身体,而且希
望活到九十岁,我多爱听你的这句话!你是心宽而又乐观的人,活到九十高
龄,你一定做到的。但是必定要结结实实,还能写点文章。我记得萧伯纳过
了九十还写东西,我想善于保重身体,劳逸结合,很重要。我们肩上有许多
事,压得成天忙,而忙不出个道理来。我最近也颇明白这点。“事半功倍”,
真不知如何做到。
我也感觉到“可以工作的时间不多了”,因此,也是着急,但偏有些不
必要于的事情,压在头上,而且推不掉。使我觉得工作一天,无效率可言,
真是浪费!
我们需要“休息”,这样“工作”才有效一些,但现在总是一件事接一
件事,使你手忙脚乱,每天像走马灯,转来转去,还在原地,没有前进一点。
我是个蠢材,要非常多的时间搞成一件事才稍如意。写东西更是如此。
还有,“深入生活”与“生活要下去”,在我己是相当吃力了,但是连
这样的机会都不可得。这不是领导不给机会的问题,是我自身存在的问题。
我不愿走马看花,那样,毫无益处。只是开开眼界,使心胸开阔些而已。但
有时稍稍离开原来的地方,遇见的“任务”比在家时还要多,你说怎么办?!
提笔即来篇东西,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的事情!
此外,还有病的问题,体力问题。接触工农兵,一时谈不到。也许真养
好病才能“下去”。而时间,时间真是不多了!读书时,遇到这句“时不我
与”,如今才明白这句话怎样使人疼心!
因此,我羡慕年轻人,他们有精力,脑子也好使,年轻人浪费青春,真
可惜极了。
不谈这些了。总之,怪自己,不会安排时间,责任心不强,种种,种种,
将来还要遇见麻烦。
你来京,如上次我们这两个老家伙,闲逛东风市场,买几根冰棒,随吃
随逛,不知所云地乱谈,那真值得留恋。我看不必游山逛水,那已经是不可
多得的“休息”了。
你叫我写些“回忆录”,我也感困难。回忆录要写得自然、真实,写出
一些真东西,让人读了觉得有益。我说“有益”是广义的,能让人读了,感
到“休息”,觉得“有趣”,这就很不容易了。我是古板人,人见了便要皱
眉头的人,你想,能写出“回忆录”来么?我颇想再写一两个新剧本,如果
可能,那就用来送给《收获》吧!自然,如果能够写出一些像样的东西,也
将交与《收获》的。最近,早已允许的一些“文债”,仍未还清。大约,只
有挤时间,“见缝插针”才行!
我经常想念你,就同我怀念过去一些美好的往事一样。其实,见面也没
有多少话说。但总想和你见面,以至于想一同游山逛水。也许,这终于是梦
想。
问小孩子们好,祝身体健康!
家宝
一九七八年
致巴金(1981年7月21日)
芾甘:
早应给你写信,只因发现胆结石,肚子痛等,又加上不得不办的事,便
耽误下来。
罗苏病见好,我已托首都医院院长及其他熟朋友换一个较好的房。医生
仔细告我,他的病和我一样,都须开刀取石,只因他已发作,所以考虑手术,
但最后还要斟酌,因他己七十,又在盛暑,恐开刀后愈合难,周玉屏朝夕陪
伴,甚辛苦。但现在的床位,光线好(不西晒),时有凉风吹来,铺上凉席,
已比上次见他好多了。他已能吃饭。而且跟我谈话有力。
汝龙家我去了一次,确实挤,也热。我由市委方面想法换房,但不得其
门而入。找了人,都不是“刀口”上的,顺嘴答应,我看无用。只能再找到
那个关键人物,才有用处。真觉对不起他。
关于你提议建立现代文学资料馆,筹备组已成立,作协副秘书长李枫为
组长,专办此事。据说李枫诚恳、负责,是可托的。你放心,大家都会催促
速办。现在又是房子问题。如用得上我,我想李枫会告诉我的。
你的《探索集》,我读到深夜,每篇都说到人的心坎上。你说真话,大
家爱听。现在说真话的人较少。谎话连篇,一片胡言的东西较多。我们是爱
国的,爱人民、爱社会主义的。但为何不许讲几句良心语言。我信,国家会
进步,人民会逐渐敢讲话。但无所不知,又无所不管的“首长”们甚多。有
人说中国新生一种人叫“知道分子”,不仅限于“首长”们。这种人一切都
懂,一切“真理”都在他身上。自作聪明,有了权,便刚愎自用。。。谈多
了,气死人!但人还应该有“气”。有人告我,你身体仍弱。但我相信你心
中的“正气”可以使你长寿!使你健壮起来,你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相
信我!这也是科学真理。
家宝
一九八一年七月
二十一日
致巴金(1981年11月14日)
芾甘:
这几天,十分惦念你,你伤腿,吃了苦头,今后还要卧床一阵,时间长
短,要看你是否能静下心来,完全养息。
我总觉得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来写作,你虽然老了,但精神不老,生命
力强,你完全可以战胜这场小小的灾难。
井上靖谈起你来,说你看他时,正落雪,那种静适、温和的情境,我可
以想象。他的窗外有个小小的天井似的花园。有竹、有石,有一些常绿的植
物,也许有一汪清水。我记不清楚,和他谈话间,偶尔望望,那小而细嫩的
窗外的“山水”,很像一幅画。日本朋友一般讲,懂得生活,善于安排。这
位老作家确是很忙,但也有幽闲自得的时间,能够写出大量好作品。
他比你的身体强多了。我看见他,就想到你。为什么,你不能有那样健
壮的体质!你比他大不了多少,也许你受的折磨多,看起来比他衰老,但讲
写作的一往无前的劲头,你们是一样的。
临别日本朋友的前夜,在一个名叫“老爷爷”的小酒店,大家畅饮畅谈,
嗤笑声中,井上靖与千田是也坐在我对面(是一种火车座),大家都很高兴。
井上靖安静地拿一只有托座的玻璃酒杯,品着威斯忌,总在微笑,和善、诚
挚,当时,我又想到你。为什么你不能坐在我们当中,一同举着杯酒,有一
句没一句地谈心呢?
赴日前,你说可以在那里休息,大约戏剧团体和作家们访问不一样,我
们从一早忙到深夜,连干了十四天。这一次,我确感到日本人的节奏太快,
有点像新干线、像地下铁道站里的人群,你追我赶,为了抢时间却使人忘记
时间,我仿佛做一夜许多美丽动人、彩色的梦,一晃就过了十四天。
我看见水上勉,他写了个好戏《越后■■■■亲不知》。讲一个年轻的
艺伎嫁了个憨厚的农民,想从此成为和顺的妻子,但终于为恶汉强奸,为众
人讥笑,被丈夫掐死的悲剧。东京的“文化座”演出,写得好,演得好,我
很受感动。我读他的小说《越前竹偶》,写得真实,强烈,写竹工与艺伎的
相恋,而又终于为恶人所破坏的惨史,乡土气味浓,也十分动人。
我看现在日本的小说、戏剧的水平相当高,有的似已达到世界的品级。
他们真用心,真不惜时间与精神。他们的健康、体质很好。
回国后,我与玉茹都累得不能多行动,腰腿以及全身都痛。大概还是有
点年纪的结果。
托罗荪带给一点纪念品和北京的获苓饼与粉丝(据说上海没有),有一
对日本孩子人形,希望它们能陪伴你养病,和端端一起玩。伞给小林,日本
的圆珠笔给小祝,一支。。 parker圆珠笔给小棠。
我很想多谈谈日本的戏与寺院种种,及在静冈的富士山风光,给你解闷,
我怕你看累了。
还是不写吧。
我很想见你,陪陪你。目前只好在北京开会。
万幸的,是你未碰伤脑子,没有影响心脏。玉茹和我都请你,希望你一
定静下心来治疗。你写作的时间,有的是!只稍微等一等。
家宝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致巴金(1981年11月19日)
芾甘:
昨晚在一次宴会上遇见萧乾,他说小林给他信,要一点音乐录音带给你
听。我回家,找出一些录音带,贝多芬、柴可夫斯基。。可惜一盒舒伯特的,
很好听,找不到,大约是欢子放到什么地方了。
玉茹今晨即飞沪,托她带给你。
你最近如何?能否休息?不久罗荪回来,可以知道一些病情经过。很想
念你,十分怀念你,我的老巴!一定下决心养好病,借此,也可以真正休息
一下。
家宝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九日晨
致巴金(1981年11月20日)
芾甘:
从玉茹来信,得知你伤在大腿上部,不是股骨,也动了手术,且用钢钉
固住。我看这样治疗方案是好的。吴蔚然大夫说,这种固定方法可以起速效,
一个月后,便可以翻身。现在不能动转,其苦可知。我只怕你得褥疮,然既
有特别护理与高明的大夫,他们总应想出办法,使你不致得皮肤病痛。
前次,我在北京医院开肚皮,刚作完手术,当夜便由护士两小时一翻身,
痛得不堪。其用意倒不在防生褥疮,而在使腹内气排泄(即“屁”也),使
伤口愈合快。你伤在腿且又牵引,只好不动。大约动亦痛,不动亦痛,反正
病人不好过。只有一句话,必须记牢:吃得苦中苦,便为翻身人。平日常说
“翻身”毫不在话下,现在才明白,作一个伤了腿的病人,翻身之难,难于
上青天。只有平心静气,听大夫们处置。预料,你虽年近八十,也会好得快。
华侨代表庄希泉九十余岁老寿翁,也折骨,在病院用了钢钉固定法,不久行
动如常。前信举例颇多,今不赘叙,以免唠叨。
这两天,看了俞振飞的《太白醉酒》,此老八十一岁,仍有当年豪气,
饰李太白,颇有神韵,唱、作、念都不显得老态,可见年龄似重要,也不重
要。
方子与玉茹通电话,她说已探望你,告我你现在情况很好,心情也不坏。
总算这场祸灾又有了高照的福星,我现在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神经,稍有什
么异常的现象,就能使我往不好处想,而且往往固执,必须另有一种与我所
感到的异常现象正相反的“吉相”发生,我才放下心来。大约小时听神秘鬼
怪故事太多了,到了老年,又回转反应在我的头脑里。
正是深夜,四周寂静,却耳鸣不止,仿佛耳旁有个发电机在轰鸣。想起
你静卧病床,不许翻动,正在受苦,我就像在你床边,看着你,你似乎在微
笑,用沉默忍受着一天一天的不许动转的折磨。我忽然又像成了一个还不会
说话,甚至不会走路的婴儿,缚在摇篮里,被一个大手举起,一来一往地忽
上忽下地摆动着、起伏着,我不能哭,还不知道怎么才是哭,只会呻吟,小
猫儿似地哼哼。我恐惧,仿佛又不是什么恐惧,感到莫名其妙的空虚,因为
连恐惧、喜悦、痛苦都没有了。这是什么人呢?是我么?抑或不是我么?
难道我变成古代的哲人,我变成了庄子了么?这是今天的意识流么?我
一点不知道。我不是虚无派,不是颓废派,更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什么、什
么,我只是个老人,一个毫无知识的老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且要认真活
下去;为我的祖国、人民、社会,也许要加上我个人的家庭、子孙活下去,
并且要真正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对整个的“人”做点事情。啊,老朋友,我
在病床上的老巴!
交李信请代转。
家宝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二十日
致巴金(1982年12月11日)
芾甘:
想不到我也进了医院,是否能即刻出院飞来看你,不得而知。我只是非
常想念你,想和你谈谈话,握握手。真不料我们已经老了,住了医院,想见
面,却不能见。病都有一点,都因为一个缘故——老。不然我们会坐在一处,
东拉西扯,比这样“窝”在狭狭的空间里,要快活得多。
昨日罗荪来,才知道冰心又跌了一跤,和我住在一层楼里。看了她老人
家,八十二岁,精神旺盛,还是谈笑风生,今天又在。。 X光照像室遇见她,她
照跌伤处,我照喉咙。仿佛喉内生一红疙瘩,每咽水、吃饭,必有点痛,医
生问我最近被鱼刺刺着没有?我连个鱼影儿也没有见。总之,咽口唾沫也痛。
怪,什么事都会发生。日后,吸一口新鲜空气也要病,会不会?那大概就差
不多人是很不幸的动物,因为他有敏锐的感觉。但正因如此,才产生宇宙间
罕有的事物,美的人和美的诗和艺术。有时,我想自然赐与我的种种够多了。
我应感谢母亲给我以生命,尤其是我,我的母亲生了我三天,便因产褥热死
去,她才十九岁。我对她没有一点印象,只觉得一切做母亲的都可怜,都伟
大,不可形容的美。美得让人心痛。
我爱“人”,但时常我也憎恶“人”,人性是多么复杂啊!对你说这样
的傻话,只说明我多么无知!芾甘,你是真理解人的,你的著作解释这一点。
到现在,我却不憧什么叫做人?大约多学一点哲学就好了。我总是不爱读书,
不是做任何什么研究,寻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