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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作品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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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胳膊,当这只胳膊返回姑娘肩膀上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万
一不能一如既往地将它复原在姑娘的肩膀上,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会发生这种背叛的。”我喃喃自语。

“没关系的。”姑娘的胳膊低声细语。


但是,我却没有夸张的感觉,诸如我的肩膀和姑娘的胳膊之间,血液
在奔流,或者血液在交流等。这件事,我捂着右肩膀的左手掌和我右肩膀的
姑娘的肩膀弧形,自然是知道的。

不知不觉间我和姑娘的胳膊也知道了。这样一来,它就被引入令人心
荡神驰的梦乡了。

我进入梦乡了。

笼罩着大地的烟霭呈淡紫色,我荡漾在缓慢流动着的巨大波浪里。在
这宽阔的波浪里,惟有我漂浮着的身体上,荡漾着淡绿色的波浪。我那阴湿
的孤独的房间消失了。我仿佛把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放在姑娘的右胳膊上。姑
娘的手指像是捏着荷花玉兰的花蕊。虽然看不见却嗅到了芳香。花蕊理应扔
在废纸篓里,不知她在什么时候,是怎样捡起来的。一日之花的雪白花瓣尚
未凋零,可是为什么花蕊竟先行凋落了呢?身穿红色服装的年轻女子驾驶的
车子,以我为中心在远处绕着圆圈,顺利地滑行着。仿佛在照看着我和姑娘
的一只胳膊的睡眠,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种情况下,恐怕很难熟睡。不过,我未曾有过这样温暖而甜美的睡
眠。过去我总是难以成眠,躺在床上闷闷不乐。我从未曾有过像幼儿那样安
稳地睡过一觉。

姑娘别致的细长的指甲,仿佛疼爱我似地搔挠着我的左手掌。在这隐
约的触感中,我深深地熟睡了。我不在了。

“啊!”我自己把自己叫醒了。我像从床上滚落下来似的下了床,蹒跚了
三四步。

我忽然醒过来了。原来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在抚触着我的侧腹。
那是我的右胳膊。

我叉开踉跄的双脚,站稳脚跟,看见了掉落在床上的我的右胳膊,呼
吸停止,血液逆流,浑身战栗。看见我的右胳膊,那是一瞬间的事。在下一
个瞬间里,我从肩膀上薅掉姑娘的胳膊,换上了我的右胳膊,活像魔性发作
杀人一样。

我在床前跪下,胸膊落在床上,用刚刚装上的自己的右胳膊,抚摩着
狂跳的心脏的上方位置。随着悸动逐渐安静下来,一股悲伤的心绪从自己体
内的深处喷涌了上来。

“姑娘的胳膊。。?”我仰起脸来。

姑娘的一只胳膊被扔到床脚处。在被推到一旁的毛毯的蓬乱中,只见
它被扔在那里,手掌朝上。伸直了的指尖一动也不动。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
发白。

“啊!”

我急忙拾起姑娘的一只胳膊搂在怀里,就像紧紧抱住生命逐渐冷却下
去的、令人可怜的爱儿似的,紧紧地搂住姑娘的一只胳膊。我的双唇衔着姑
娘的手指。如果从姑娘那伸直了的指甲里侧和指尖之间滴落女人的眼泪。。

伊豆的舞女


(日本)川端康成



道路变得曲曲折折的;眼看着就要到天城山的山顶了;正在这么想的时
候;阵雨已经把从密的杉树林笼罩成白花花的一片;以惊人的速度从山脚下向
我追来。

那年我二十岁;头戴高等学校的学生帽;身穿藏青色碎白花纹的上衣;围
着裙子;肩上挂着书包。我独自旅行到伊豆来;已经是第四天了。在修善寺温泉
住了一夜;在汤岛温泉住了两夜;然后穿着高齿的木屐登上了天城山。一路上
我虽然出神地眺望着重叠群山;原始森林和深邃幽谷的秋色;胸中却紧张地悸
动着;有一个期望催我匆忙赶路。这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打在我的身上。我沿
着弯曲陡峭的坡道向上奔行。好不容易才来到山顶上北路口的茶馆;我呼了一
口气;同时站在茶馆门口呆住了。因为我的心愿已经圆满地达到;那伙巡回艺
人正在那里休息。

那舞女看见我倥立在那儿;立刻让出自己的座垫;把它翻个身摆在旁边。

啊。。。。。。谢〃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来。

我就这样和舞女面对面地靠近在一起;慌忙从衣袖里取出了香烟。舞女
把摆在她同伙女人面前的烟灰缸拉过来;放在我的近边。我还是没有开口。

那舞女看去大约十七岁。她头上盘着大得出奇的旧发髻;那发式我连名
字都叫不出来;这使她严肃的鹅蛋脸上显得非常小;可是又美又调和。她就象
头发画得特别丰盛的历史小说上姑娘的画像。那舞女一伙里有一个四十多岁
的女人;两个年轻的姑娘;另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印有长冈温泉
旅店商号的外衣。

到这时为止;我见过舞女这一伙人两次。第一次是在前往汤岛的途中;她
们正到修善寺去;在汤川桥附近碰到。当时年轻的姑娘有三个;那舞女提着鼓。
我一再回过头去看望她们;感到一股旅情渗入身心。然后是在汤岛的第二天夜
里;她们巡回到旅馆里来了。我在楼梯半当中坐下来;一心一意地观看那舞女
在大门口的走廊上跳舞。我盘算着:当天在修善寺;今天夜里到汤岛;明天越过
天城山往南;大概要到汤野温泉去。在二十多公里的天城山山道上准能追上她
们。我这么空想着匆忙赶来;恰好在避雨的茶馆里碰上了;我心里扑通扑通地
跳。

过了一会儿;茶馆的老婆子领我到另一个房间。这房间平时大概不用;没
有装上纸门。朝下望去;美丽的幽谷深得望不到底。我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浑身发抖;牙齿在打战。老婆子进来送茶;我说了一声好冷啊;她就象拉着我的
手似的;要领我到她们自己的住屋去。

唉呀;少爷浑身都湿透啦。到这边来烤烤火吧;来呀;把衣服烤烤干。

那个房间装着火炉;一打开纸隔门;就流出一股强烈的热气。我站在门槛
边踌躇了。炉旁盘腿坐着一个浑身青肿;淹死鬼似的老头子;他的眼睛连眼珠
子都发黄;象是烂了的样子。他忧郁地朝我这边望。他身边旧信和纸袋堆积如
山;简直可以说他是埋在这些破烂纸头里。我目睹这山中怪物;呆呆地站在那
里;怎么也不能想象这就是个活人。

让您看到这样可耻的人样儿。。。。不过;这是家里的老爷子;您用不着担
心。看上去好难看;可是他不能动弹了;请您就忍耐一下吧。〃


老婆子这样打了招呼;从她的话听来;这老爷子多年害了中风症;全身不
遂。大堆的纸是各地治疗中风症的来信;还有从各地购来的中风症药品的纸袋。
凡是老爷子从走过山顶的旅人听来的;或是在报纸广告人看到的;他一次也不
漏过;向全国各地打听中风症的疗法;购求出售的药品。这些书信和纸袋;他一
件也不丢掉;都堆积在身边;望着它们过日子。长年累月下来;这些陈旧的纸片
就堆成山了。

我没有回答老婆子的话;在炉炕上俯下身去。越过山顶的汽车震动着房
子。我心里想;秋天已经这么冷;不久就将雪盖山头;这个老爷子为什么不下山
去呢?从我的衣服上腾起了水蒸气;炉火旺得使我的头痛起来。老婆子出了店
堂;跟巡回女艺人谈天去了。

可不是吗;上一次带来的这个女孩已经长成这个样子;变成了一个漂亮
姑娘;你也出头啦!女孩子长得好快;已经这么美了!〃

将近一小时之后;我听到了巡回艺人准备出发的声音。我当然很不平静;
可只是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有站起身来的勇气。我想;尽管她们已经走惯了
路;而毕竟是女人的脚步;即使走出了一两公里之后;我跑一段路也追得上她
们;可是坐在火炉旁仍然不安神。不过舞女们一离开;我的空想却象得到解放
似的;又开始活跃起来。我向送走她们的老婆子问道:〃那些艺人今天夜里在哪
里住宿呢?〃

这种人嘛;少爷;谁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呀。哪儿有客人留他们;他们就在
哪儿住下了。有什么今天夜里一定的住处啊?〃

老婆子的话里带着非常轻蔑的口吻;甚至使我想到;果真是这样的话;我
要让那舞女今天夜里就留在我的房间里。

雨势小下来;山峰开始明亮。虽然他们一再留我;说再过十分钟;天就放
晴了;可是我却怎么也坐不住。

老爷子;保重啊。天就要冷起来了。黄色眼睛;微微地点点头。

少爷;少爷!

她抱着我的书包不肯交给我;我一再阻拦她;可她不答应;说要送我到那
边。她随在我身后;匆忙迈着小步;走了好大一段路;老是反复着同样的话:〃真
是抱歉啊;没有好好招待您。我要记住您的相貌;下回您路过的时候再向您道
谢。以后您一定要来呀;可别忘记了。:

我只不过留下五角钱的一个银币;看她却十分惊讶;感到眼里都要流出
泪来。可是我一心想快点赶上那舞女;觉得老婆子蹒跚的脚步倒是给我添的麻
烦。终于来到了山顶的隧道。

非常感谢。老爷子一个人在家;请回吧。

走进黑暗的隧道;冰冷的水滴纷纷地落下来。前面;通往南伊豆的出口微
微露出了亮光。

千只鹤

(日本)川端康成




菊治踏入镰仓圆觉寺院内,对于是否去参加茶会还在踌躇不决。时间
已经晚了。

“栗本近子之会”每次在圆觉寺深院的茶室里举办茶会的时候,菊治照
例收到请帖,可是自从父亲辞世后,他一次也不曾去过。因为他觉得给她发
请帖,只不过是一种顾及亡父情面的礼节而已,实在不屑一顾。

然而,这回的请帖上却附加了一句:切盼莅临,见见我的一个女弟子。
读了请帖,菊治想起了近子的那块痣。
菊治记得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父亲带他到了近子家,近子正在茶

室里敞开胸脯,用小剪子剪去痣上的毛。痣长在左乳房上,占了半边面积,
直扩展到心窝处。有掌心那么大。那黑紫色的痣上长着毛,近子用剪子把它
剪掉了。

“哟!少爷也一道来了?”
近子吃了一惊,本想把衣襟合上。可是,也许她觉着慌张地掩藏反而
不好意思,便稍转过身去,慢慢地把衣襟掖进腰带里。
她之所以吃惊,大概不是因为看到菊治父亲,而是看到菊治才慌了神
的吧。女佣到正门去接应,并且通报过了,近子自然知道是菊治的父亲来了。
父亲没有直接走进茶室,而是坐在贴邻的房间里。这里是客厅,现在

成了学习茶道的教室。
父亲一边观赏壁龛里的挂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给我来碗茶吧。”
“哎。”
近子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站起身来。
近子那些像男人胡子般的毛,掉落在放在她自己膝上的报纸上。菊治

全都看在眼里。
大白天,老鼠竟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靠近廊子处,桃花已经绽开。
近子尽管坐在炉边烧茶,神态还是有点茫然。
此后过了十天,菊治听见母亲对父亲像要揭开惊人的秘密似地说,近

子只因为胸脯上长了块痣才没有结婚。母亲以为父亲不知晓。母亲似是很同

情近子,脸上露出了怜悯的样子。
“哦,哦。”
父亲半带惊讶似地随声附和,却说:“不过,让丈夫看见了又有什么关

系呢,只要婚前取得谅解就好嘛。”
“我也是这么说的呀。可是,胸脯上有块大痣的事,女人家哪能说得出

口。”
“可她已经不是小姑娘啦。”
“毕竟难以启齿呀。就算婚后才发现,在男人来说,也许会一笑了之。

可是。。。”
“这么说,她让你看那块痣了?”
“哪能呢。净说傻话。”
“只是说说而已吗?”
“今天她来茶道教室的时候,闲聊了一阵子。。终于才坦白了出来。”
父亲沉默不语。
“就算结了婚,男方又会怎样呢。”


“也许会讨厌,会感到不舒服吧。不过也很难说,说不定这种秘密会变
成一种乐趣,一种魅惑吶。也许这个短处还会引出别的长处来呢。实际上,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我也安慰她说这不是毛病,可是她说,问题是这块痣长在乳房上。”
“唔。”
“她觉得,一想到生孩子要喂奶,这似是她最感痛苦的事。
就算丈夫认可,为了孩子也。。”
“这是说因为有块痣奶水就出不来吗?”
“不是。。她说,孩子吃奶时,让孩子看见,她会感到痛苦。我倒没想


到这一层。

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当事人不免会有各种想法的啊!婴儿从出生
之日起就要嘬奶,睁眼能看东西的头一眼,就看见母亲奶上这块丑陋的痣。
孩子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对母亲的第一印象,就是乳房上的丑陋的痣—
—它会深刻地缠住孩子一生的啊!”

“唔。不过,她也过虑了,何苦呢。”
“说的是呀,给孩子喂牛奶,或请个奶妈不也可以吗。”
“乳房只要出奶,长块痣也无大碍嘛。”
“不,那可不行。我听她说那番话以后,泪水都淌出来啦。
心想,有道理啊!就说咱家的菊治吧,我也不愿意让他嘬有块痣的奶。”
“是啊。”
菊治对佯装不知的父亲感到义愤。菊治都看见近子的痣了,父亲竟无

视他,他对这样的父亲也感到厌恶。
然而,事隔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菊治回顾当年父亲也一定很尴尬吧。
于是他不由地露出了苦笑。
另外,菊治十几岁的时候,不时想起母亲的话:担心另有吃了长块痣
的奶的异母弟妹。这使菊治感到不安,有些害怕。
菊治不仅害怕别处有自己的异母兄弟,更害怕有这种孩子。他不由地
想象着孩子吃了那大块痣上长毛的奶,总抱有一种对恶魔的恐惧感似的。

幸亏近子没有生孩子。往坏里猜,也许是父亲没让她或不想让她生孩
子,而借口向她吹风说,痣和婴儿的事使母亲流了泪。总之,父亲生前死后,
都没有出现过近子的孩子。

菊治和父亲一起看见了那块痣后不久,大概近子捉摸着得赶在菊治告

诉他母亲之前先下手为强,就前来向他母亲坦率地说出了这桩事。
近子一直没有结婚,莫非还是那块痣支配了她的生涯吗?
不过,有点奇怪,那块痣给菊治留下的印象也没有消逝,很难说不会

在某个地方同他的命运邂逅。

当菊治看到近子想借茶会的机会,让他看看某小姐的请帖附言时,那
块痣又在菊治眼前浮现,就蓦地想道:近子介绍的,会是个毫无瑕疵的玉肌
洁肤的小姐吗?

菊治还曾这样胡思乱想:难道父亲偶尔也不曾用手指去捏过长在近子
胸脯上的那块痣?也许父亲甚至还咬过那块痣呢。
如今菊治走在寺院山中小鸟啁啾鸣啭的庭院里,那种胡思乱想还掠过
了他的脑际。
不过,近子自从被菊治看到那块痣两三年后,不知怎的竟男性化,现


在则整个变成中性,实在有点蹊跷。

今天的茶席上,近子也在施展着她那麻利的本事吧。不过,也许那长
着痣的乳房,已经干瘪了。菊治意识过来,松了口气,刚要发笑,这时候,
两位小姐从后面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菊治驻步让路,并探询道:“请问,栗本女士的茶会是顺着这条路往里

走吧。”
“是的。”
两位小姐同时回答。
菊治不用问路也是知道的,再说就凭小姐们这身和服装扮,也可以判

断她们是去参加茶会的。不过,他是为了使自己明确要赴茶会才这样探询的。
那位小姐手拿一个用粉红色皱绸包袱皮包里的小包,上面绘有洁白的
千只鹤,美极了。


两位小姐走进茶室前,在换上布袜时,菊治也来到了。
菊治从小姐身后瞥了一下内里,房间面积约莫八铺席,人们几乎是膝

盖挤着膝盖并排坐着。似乎净是些身着华丽和服的人。
近子眼块,一眼就瞅见菊治,蓦地站起身走了过来。
“哟,请进。稀客。欢迎光临。请从那边上来,没关系的。”
近子说着指了指靠近壁龛这边的拉门。
菊治觉着茶室里的女客们都回过头来了,他脸红着说:“净是女客

吗?”
“对,男客也来过,不过都走了。你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不是红。”
“没问题,菊治有资格称红呀。”
菊治挥了挥手,示意要绕到另一个门口进去。
小姐把穿了一路的布袜,包在千只鹤包袱皮里,尔后彬彬有礼地站在

一旁,礼让菊治先走。
菊治走进了贴邻的房间,只见房间里散乱地放着诸如点心盒子、搬来
的茶具箱、客人的东西等。女佣正在里面的洗茶具房里洗洗涮涮。
近子走了进来,像下跪似地跪坐在菊治面前,问道:“怎么样,小姐还

可以吧。”
“你是指拿着千只鹤包袱皮的那位吗?”
“包袱皮?我不知道什么包袱皮。我是说刚才站在那里的那位标致的小

姐呀。她是稻村先生的千金。”
菊治暧昧地点了点头。
“包袱皮什么的,你竟然连人家古怪的东西都注意到了,我可不能大意

罗。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正暗自佩服你筹划的本事吶。”
“瞧你说的。”
“在来的路上踫上,那是有缘嘛。再说令尊也认识稻村先生。”
“是吗。”
“她家早先是横滨的生丝商。今天的事,我没跟她说,你放心地好好端

详吧。”
近子的嗓门不小,菊治担心仅隔一隔扇的茶室里的人是否都听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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