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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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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先他看去,只见许多块弧形的金盖,焕发出一道、一道金光。当然,它们不可能真是黄金铸成的,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黄金。

不过,镂刻的狼尾花纹却用白银填充,放到霜雪遍地的地方,相互映辉,当真是一种难得的景观,让人感到一阵铺头盖脑的璀璨,白羊王当时就咂舌了,称奇道:“这难道就是夏侯氏的金帐?!”

狄阿孝看到他贪婪的目光,就知道有戏,说:“这金帐还有别的来历,不仅仅是夏侯氏的金顶大帐,也是他征剿北猛,获得的战利品——完虎骨打那位盖世英雄所使用过的黄金帐篷,据说他在野狐岭,大败几十万军队,俘获了许多的匠人,就让这些工匠去完成自己损坏的金帐,来记录自己的战功,当时祭祀,用了足足一千名的俘虏,由九百九十九个萨满齐心合力,求来战神的力量,封印在内。几年前,夏侯氏和高显王合兵北进,这顶金帐,就落入高显王之手,武律大汗用了一人本该一半的理由,出三千匹骏马、一万只绵羊,两千百姓的代价,才换到身边。”

如果说黄金和白银不足以绚花众人的眼,完虎骨打却是草原上几千年来也没有可比性的巴特尔,他的金帐,只要是个草原人,就相信其中封印了神秘的力量,即使你不相信,当然,你也不用相信,一旦你拥有这顶金帐,别人相信就行了,他们相信你得夺得它,占有它,是个大大的英雄,而且相信你,你以后获得它,会变得更强大,从而来投奔你,依附你,借住你的保护。

众人忍不住了,无不啧啧称奇,两眼发直。

狄阿孝没再打开另外两车的帷帐,只是,捧出一个上头镶嵌了一颗白色狼头的锦盒上前,也不管别人的眼神是不是放在金帐上,站在思达明的面前打开,呈现出一块青玉印玺,说:“王爷请看。”

白羊王眨了眨被晃花了的眼睛,觉得这东西不比金帐,世上,也已经很少有什么,能比得过这顶金帐。

不过,既然人家先亮金帐,再让自己看这个,肯定也很贵重,问:“这是什么?!难道比金帐还贵重吗?!”

狄阿孝微笑道:“这是武律汗的印玺。”

白羊王呻然摆手,说:“我要这个干什么?!这个能干什么?!”

狄阿孝差点被他的无知打击到,说:“这个能干什么?!这枚印玺,之所以叫玺,就是传国的宝贝,象征着武律汗的一切,象征着夏侯家族的最高权力,只要您拿上它,您就可以聚集那些夏侯家族的百姓,并对他们,任意发号施令。夏侯氏虽然灭亡,却还有不少百姓,他们虽然流散各地,归附强者,却仍然还带有夏侯家族的烙印,一旦被您用印玺召集,就会趋之若鹜。他们虽非什么英勇善战之辈,却个个忠诚,善于牧养,能像最忠实的牧羊犬一样,守卫您的牧场。王爷,我们给你带来这两样东西,你觉得,封我阿哥一个小小的千户,值还是不值呀?!”

白羊王想也没想就连声说:“值,当然值,本来我就想让你阿哥做千户的,这一次出兵,都坏在几个外人身上,他们都是阳奉阴违,怯懦怠战,理应受到惩处,不过,大多没能回来,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没法儿追究的,我就收回他们家族的百姓,赏赐给你的阿哥,至于他们听不听话,那就要你们兄弟两个,自己去驯服。”

鱼木黎已经很满足了。

有了这句话,他们就可以很快扩充成真正的千户,到时,手底下再不济,也有上千兵马。

狄阿孝仍嫌不够,说:“说了半天,还让我们两个自己驯服,何况好处都是我阿哥一个人的,我呢,我呢?!”他耍了一个后辈才有的无赖,不舍地纠缠:“这些东西,可都是我献给您的呀。”

白羊王想想,给了一个千户,不能再给一个吧,一寻思,夏侯家族的旧部,还要他们这些人去联络,得给他们一些去卖命的甜头,而献给自己的玉疙瘩,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别有用心地利诱说:“既然你说这印玺可以召集夏侯旧部,这样好了,要是夏侯氏百姓纷纷投奔,我就让你去做他们的千户,这总可以了吧?!其实,我也是想等你再大一些!”

跟随他身边的那个萨满陡然反对,说:“是呀,他的年龄尚小,恐怕还不能管理自己的百姓,王爷,是不是把这些来投奔的百姓留着,等他长大一些,再交给他?!”

狄阿孝回过头来,挑衅地说:“草原上十二岁就娶亲的到处都是,我今年都十八了,能不能管理百姓的话,要你试过弯刀才知道。”回头扎了摔跤的鹰步,拍拍自己大腿,撑来膀子左右晃动,叫道:“来呀。谁来试一试。”

白羊王地一个儿子立刻就上前一步,却被那是萨满拦住,于是,不服气地叫了一声“老师”。白羊王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姿势和动作充满着节奏和爆发力的狄阿孝,自然还记得人家在战场上的身影,不许自己的儿子出丑,笑着说:“我的阿黑千户,做千户可以,不过,你得先学会尊重那些智慧出众的萨满。”

他哈哈大笑,让人收讫宝物,扭头去找他的马,准备骑上去,再一次往雕阴出发。

第一卷雪满刀弓六十四节

金帐和印玺焕发出了思达明的精神劲儿,他心里突然之间又满是对未来的向往,而且并不掩饰,喜形于色。

狄阿孝跟着鱼木黎,走出好远,见到看到他上了马,在空中乱抽短短的马鞭,得意忘形,忍不住撞了撞鱼木黎,去观赏略他的丑态,略一留意,更听到了他在那儿意气风发地大喊大叫:“孩子们,我们五扈部虽然败了,还会卷土重来的,到时连拓跋氏家族也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那个带给我们耻辱的中原将领,我一定会把他的头颅完整地扭下来,载回来装奶酒。”

狄阿孝别着头嗤笑,直到不知不觉中接近风月乘坐的马车。风月从里面揭开帘子,露出头来,轻轻地问:“阿孝,你见着白羊王了?!”

狄阿孝回过头来,说:“见到了。”

风月问:“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狄阿孝笑着说:“遮根采良山下的老猴子,被野兽一追,就在林子里饮泣,见了宝物,却又在三树杈上忘形,他忘了,拓跋巍巍还是他的可汗呢,要是这样的话被别人听去,要是传到拓跋巍巍的耳朵里,要是拓跋巍巍也在乎我阿爸的金帐,他一定会给他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风月淡淡地说:“拓跋巍巍并不在乎一顶帐篷,不过为了驯服他,避免他野心膨胀,也许会让人来索要。”

狄阿孝并不这么觉得,驳斥说:“拓跋巍巍也想称霸天下,完虎家族的威信之物,他不可能不在乎?!”

风月笑了笑,用手抿过白发,眨动着狭长的眼睛,弯下腰,轻轻地说:“是嘛?!我听人说拓跋巍巍吃了大败,嫡系几乎被我的那个仇人消灭殆尽,尸体布满河谷,却伸出自己马鞭,点数自己身边的大将,发觉他们一个不少,不禁仰天大笑。不知你知道不知道。这当然是一个巴特尔的气度,除此之外,还有点儿什么意味,你能看得出来吗,打了败仗,他第一个点数自己身边的大将,阿孝,你来能告诉我,他这是在干什么?!”

狄阿孝毫不在乎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在收买人心,害怕这些人离开自己,告诉他们,自己比起死去的族人,更在乎他们。”

风月摇了摇头,说:“只有这些?!”

狄阿孝低头想想,硬着脖子说:“还有什么?!你是让我感谢鱼木黎。”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擂了倾注注意力,微笑着的鱼木黎:“我并没有那么多的虚心假意,鱼木黎,他是我三叔看着长大的,我的大哥哥,是不是?!”说完,扶了扶腰下兵器,撅着屁股就走了。风月扬了扬手,“唉”了一声。鱼木黎却给了个无奈,欣然道:“风月萨满,你还不知道吧,阿孝宝特在白羊王面前好生无礼,开口索要起码两千户的百姓,我都在一旁捏了把汗,可这两千百姓,他还是要了下来。他天生就是一个巴特尔,你一定为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感到骄傲了吧。”

风月缩回身子,定定地睁了睁眼,说:“当然。当然。”

鱼木黎也就郑重地跟他说:“他是一个天之骄子,为一代天骄效力,是任何一个男人的荣幸。如果你认为我的诚心还需要收买,我一定还需要一些感谢的话,那你一定失望。”

风月连忙解释:“我不是。”他用力甩了一甩头发,拍了拍脑门,耐心地说:“我是在传授他治国的道理。”

鱼木黎显然很感兴趣,一边从别人手里接过战马,一边歪着头,要听他解释,他只好继续往下说:“拓跋巍巍清点人数,说明他在乎手下的人才,那些上马冲锋,和下马治国的人才。特别是擅长于谋略,能够治国的人才,他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拓跋巍巍害怕他们与自己失散,被杀,看到部众战死,而人才却保存了下来,觉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有了这些出众的人才,他就能东山再起。”

鱼木黎虔诚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重视那些文弱的人,超过那些为他立下战功的人,不过他是一个真正的巴特尔,一个让我们都折服的英雄,也许只有阿孝的父亲,才能和他一争长短,可是,他难道认为,这些很容易就被杀死的人,会更有用?!”

风月说:“阿孝的父亲,恐怕并不能和他相比,他更喜欢你这样的人,能为他打仗。”

鱼木黎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们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付出的都是生命。”

风月并没有什么忌讳,玩味地说:“可是我呢,你追随的阿孝,是我的学生,他的哥哥阿鸟,也是我的一个学生,我虽然没有去出生入死,却造就了两个巴特尔,我问你,我这个文弱的人,有没有功劳呢?!”

鱼木黎觉得老人赌气了,回头给等着出发的人摆摆手,让他们先走,而自己说:“我们都很尊敬您,您当然也有很多看得见的功劳。”风月笑笑,淡淡地说:“咱们就讲讲那些看不见的功劳,是谁让你们来投奔白羊王的?!你们在河东,和朝廷官兵纠缠不清,惶惶如丧家之犬,为什么就想不到来投奔白羊王呢,你们,知道高奴在哪儿,路怎么走,来了能不能站得住脚吗?!”

他正色道:“是阿鸟给你们指明的,虽然他没有去出生入死,你觉得,他有功劳吗?!这个功劳有多大?!”

鱼木黎哑然,许久才慌乱地辩解:“可他,也不是一个文弱的人,他能打仗。”

风月不急不慢地说:“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去打仗,却把你们从濒临死亡,崩溃,像个无家可归的野犬一样的境地里拉了出来,这靠的不是冲锋陷阵的才能,你说对吗?!”

鱼木黎不得不承认。

风月又说:“能不能反客为主,战胜白羊王,谋略也是关键,对吗?!”

所有的游牧人都善于学习。

他们打猎,放牧,战争,都事关生死,随时都要去吸纳一切知识,不去学习,学不会,就会见到死亡,比方说深入沼泽,一旦进去,就不会有人再告诉他们,路怎么走,比方说打猎,手法一旦有误,食物就没了,也许就是这跑了的一只兔子,会让你饿死,让你的妻子,或者刚刚出生的儿子饿死,你必须无时无刻地学习,比方说,怎么使用马刀,你不会使用,就会被别人砍死。

他们也充满对学习的渴望,甚至包括语言。那些大漠深处的人家,长年累月也见不到一个人,一旦见到一个人,只要不是敌人,他们就不愿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一边招待客人,一边向他们学习,他们很可能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一个人拿个石块儿,告诉另外一个人,石头,另外一个人点点头,换一个语言,说,石头,几天几夜都不厌烦,等相互之间可以交流了,就立刻坐下来,相互交换技艺,你交我结网,我交你挖鱼。

那些具备个人才能的巴特尔,更不放过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树木,昆虫,狼虫鼠蚁,看他们怎么躲避灾难,捕食猎物,回过头来,提炼成谋略,用到求生和战争中。当然,他们太好学了,太好学了未必全是好事,很容易就误入歧途,比方说,有些人本来没有喝过烈酒,跑到一个贸易区,看到了别人在那儿喝烈酒,就是想尝尝,尝不到,几年都忘不掉那件事儿,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尝到了,尝不出滋味,还不罢休,一遍一遍问自己,他们怎么喝着舒服,我怎么喝着难受,最后,无意中就变成一个酒鬼。

比方说,他们在楼关,城下骂战,他们也连忙听听,当时在心中重复一遍,回去可能就冲着自己家的奴隶练,一旦练顺了口,不好再改过来了,将来就会动不动用这些话折辱人,从而惹上一屁股仇视。

鱼木黎也不例外,挪一挪身子,卑谦地望着风月先生,希望能领悟到内中的道理。风月这就笑着说:“你们来到白羊王这里,要是没有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帮助你们,组织百姓,巩固人心,刚刚得到的百姓,和刚刚得到牛羊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你们和白羊王争夺的财物而已,变不成咱们自己的力量,你们又怎么拿他们对付白羊王呢?!所以,我们不单单要去获得百姓,还得物色那些有才能的人,得人心的人,眼看高奴就在眼前,里头的情况,我们可能还不清楚,但是,行之有效的手段,还是能先考虑考虑的。先不管怎么获得百姓,我们来到这儿,第一,不可急躁,去掠夺那些弱小的百姓;第二,要打听那些雍族,那些别的家族,有什么值得我们拉拢的人,卑谦地去对待他们;第三,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无论高奴城也好,山村也好,历来都是中原朝廷的属地,住着不少雍人,那些雍族人,甘心臣服白羊王吗?!不甘心。他们是我们第一批可用之人,我们是不是还应当做点什么呢?!我们拜访过那些雍族的名望的之士,就会发现,这些雍族的百姓中,有不少是读过书的人。这些读书的人,在别的部落眼里,是废人,无用之人,是奴隶中最低贱,最不可用的奴隶,而实际上,他们就是那些有待打磨的治国之才,我们要尽可能地把他们罗入帐下,尊重他们,赢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第一卷雪满刀弓六十五节

队伍已经出发了,只有两个人还在忘情谈论。

狄阿孝从前面回来,老远就喊:“鱼木黎大哥,你和我老师说什么呢。”

风月想让他来这儿,就回应说:“我们正在谈论阿鸟。”

一说讲他阿哥,狄阿孝匆匆往跟前赶,迫不及待地问:“我阿哥怎么啦?!”

他到了旁边,跳下马来,发觉风月和鱼木黎都看着自己,只道不但和自己阿哥有关,还与自己有关,就把缰绳扔到马背上,说:“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去看看那个被中原朝廷养在羊圈里的家伙,也好,不管人家是在给他剪毛也好,挤奶也好,都不能让他再受罪。我一有工夫,就去看他,一有实力,就救他回来。”

鱼木黎的表情有点儿异样,看来不是这回事儿。

他就恍然大悟地一舞胳膊,说:“你们是想让我现在就去。”

风月看他不开窍,只好骂他:“你去找死呀。我们在商量你阿哥定下的大事儿。”

这事明明是风月自己定的,什么时候成了阿鸟定的了?!鱼木黎连忙在风月那里扫两眼,却也得圆这个谎话,说:“没错。我们在商量你阿哥定下的大事儿。”

他把风月的话,按照自己的理解说给阿孝听。

狄阿孝并不怀疑,这就说:“我阿哥想得也奇怪,他是被中原的粮食酒烧了脑袋,这个时候,不先收拢部众,先养群读书人。我知道读书人有用。可也不能不收拢部众,先到处找他们,白养着。”

鱼木黎正觉得他不会答应,只听他口风一转:“这家伙素来奇怪,也许有什么安排也不一定。”

他摆了摆手,马车立刻动了起来,重新出发。

风月也放下帘子,坐在满腹疑问的小妾旁边。

小妾迫不及待地扭转身子,好奇地问风月:“老爷,明明是你的主意,你怎么告诉他,是阿鸟公子的呢,是不是想看看,他这个弟弟愿意听不听哥哥的话儿?!”

风月摇了摇头,笑着说:“你给阿鸟提建议,他很有耐心,就是没有耐心,也假装大度,摆出一个架势,用手表示‘你说,你说,我听着’,听着听着,他动容了,他入了题,陷入沉思;

“可你要给阿孝提建议,非得先把话说严重一点儿,一旦让他认为你提的建议和自己无关紧要的,就懒得再理会,像刚刚提出的策略上,你很难让别人断定它重要不重要,阿孝很可能草草做个判断,走了。我要是说我的意思,他不一定放在心上,可我跟他说,那是阿鸟的想法,他立刻就会想,阿鸟不在跟前,还特意叮嘱这件事儿,这肯定是件大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小妾皱了皱眉头,说:“阿鸟公子就是爱与人争执,不说服别人不肯罢休,有一次和他阿妹争论,说红色的野猪,皮也是红的,把他阿妹惹得生气,捂着耳朵不听,可他还走在一边说不休,像个凶婆婆。”

风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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