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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椅 作者:纪伟亮-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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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画放在眼前可以看得更仔细。沈盼益发觉得此画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恐怕这位作者“守雨庵主”当时作此画的心情一定悲凉之极。作为绘画系的高才生,沈盼读得懂画里的意味。 
  “老板,这画怎么卖?”沈盼决定买下。 
  老板却露出一脸苦色道:“小姐,你来得晚一步。刚才有个北京客人刚付了订金。他说他有事情,暂时不拿。等过一星期再来。” 
  沈盼皱起了眉头:“这么不巧?” 
  宁远摆摆手道:“老板,你就爽快点说个价吧。别拿这一套哄人。” 
  老板道:“这位先生,我是做文化生意的,讲究的是诚心待客。我干嘛要哄你来抬高画价?这画确实是刚被人订走。” 
                  
  四、椅子发生了异动 
                  
  见仕女图已经被别人订了。沈盼不由皱起眉头。 
  老板见状,沉吟片刻后道:“要不这样吧。那北京客人对我说了,他若一星期以后不来取画,我就可以坳断订金,把画售给别人。如果他不来拿,我一定第一个卖给你。我拿张名片给你,这一星期之内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 
  宁远道:“可我们住在上海,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嘛?” 
  老板道:“这问题不大。我到时候可以叫人送画上门。只要北京客人没来拿走的话。另外,既然两位先生小姐来了,我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小张,把这画去拓一个副本来。送给这二位。” 
听老板这么一说,宁远也不好说什么了,同时挺佩服这个老板,果然会做生意,懂得拉住客人。沈盼见此觉得也好。就算这画买不到,但买一个拓本回家看看也聊胜于无。何况她看中的本来就是画的内容。 
  那店员取了画进到后堂。老板陪宁远沈盼就在堂外谈了会儿书画逸事,又借机推销一些字画。沈盼见他热情而诚恳,于是便买了几张原来并不准备要的名画临摹本。老板一见,谈得更起劲了。 
                  
  不多时店员拿着一张拓本出来。拓得很清晰,而且外面还用考究的塑料纸封了起来。老板接过画,亲手递上道:“这位小姐,万分抱歉。”沈盼倒被他客气得不好意思,想要付制作工本费,老板坚不肯收。她只好接过画,又随意聊了会儿这才出了店堂。老板亲自送到门口并称北京客人如果没来拿画,只要沈盼一个电话,他立刻送货上门。 
                  
  出了巷子,两人游兴已尽。便直接到火车站。苏州到上海的车次很多,几乎随到随乘,所以两人很快就坐在了回上海的火车上。等火车启动平稳后,沈盼又忍不住拿出那画欣赏起来。画中女子虽然只露个侧面,但那种凄婉绝伦的神色却表露无疑,她的眼光好象在看不远处一枝几欲凋残的凤仙,又好象从残花中看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宁远,你看这画。” 
  宁远凑过头仔细看了看道:“恩,画得很好。布局也不错。” 
  沈盼嗔道:“谁叫你看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出作画人的心情。” 
  宁远干咳了两声,然后道:“看落款是守雨庵主绝笔,既是绝笔,想必她的心情总不太好。” 
  沈盼道:“何止不太好?我看这个可怜的女子已经心丧欲死了。唉!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又是个心思细腻的才女。看她的留诗,说不定又是哪个负心郎抛弃了她,而她还在这儿痴心不改的苦苦等候,渐渐绝望…… 
  不,也许她的情郎并不负心,但却在她之前死亡,她决心随他一起去,所以才留了这画和诗来自明心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多么深情的盟约啊。” 
  宁远笑道:“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一幅画也能让你产生这么多想法。果然不愧是创意总监。” 
  沈盼眼神一转,忽然道:“宁远,你想想看,这个守雨庵主会是个什么人,她有多少伤心的故事呢?” 
  宁远一听,忙摇手道:“大小姐,你难道又要让我去调查这画的来历?” 
  沈盼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苦命女子的身世,书上记载得还少吗?唉,做女人真是可怜。对了,你紧张什么,难道我不可以让你去调查吗?” 
  宁远道:“那,那当然行。” 
  沈盼挥挥手道:“算了吧。口是心非的样子!反正我又没叫你去。” 
  宁远道:“大帅请宽心,但有差遣。小将万死不辞。” 
  沈盼笑道:“行了行了。不过你这次调查椅子的表现还真不错。不愧是大警探。” 
                  
  火车行行止止,到上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出了车站,两人叫了辆车直往沈盼家开去。在车上,沈盼暗示宁远今晚可以留下。这令宁远非常高兴,这表示两人已经完全恢复以前的关系了。因此他一路上兴致特高,并表示今后也要收藏书画古董,培养和沈盼的共同爱好。 
                  
  一个多小时后来到沈盼位于市东的家。 
                  
  进屋后,两人略事梳洗。沈盼拿出在苏州买的一些书画来到她的书房。 
  她的书房也就是收藏室。四壁早挂满了各式书画。她考虑了一会儿,在靠窗处清理出一块空壁,将那张仕女图挂了上去。 
  “你看这个位置好吗?” 
  宁远瞧了瞧道:“到底是艺术系高手,随随便便一挂,韵味就出来了。佩服佩服。” 
  沈盼一笑,退到房中央自己打量了一番,觉得挺满意。又拉过那把古怪的椅子道:“以后我坐在这把椅子上欣赏这幅画,不知会做什么梦呢?” 
  宁远道:“你还要坐这椅子?你不怕吗?” 
  沈盼道:“我说说而已啦。这椅子我可不敢再坐了。除非有人能给我解释清楚它到底为什么会让我做梦。现在嘛,我就把它当一件珍品好好放起来。宁远,你明天帮我把它搬到地下室里去。” 
  宁远道:“没问题。我也希望这椅子别再打扰你。” 
  沈盼娇媚一笑:“你怕那个眼光很温柔清澈的梦中男人抢了我去?” 
  宁远道:“是啊,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做梦,我先下手为强。”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横抱起沈盼,两人笑闹着走进隔壁的卧室。 
                  
  …… 
                  
  眼前已经无路可走了。脚下便是阴风森森的万丈深渊。两旁全是刀砍斧削的挺直峭壁。宁远满头冷汗,他看着身边的沈盼,亦是花容失色。而在此刻,背后山道传来“咯噔,咯噔”的巨大脚步声,宁远回头看去,只见那头小山一般的黑熊正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利爪扑上来了。 
  他想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紧紧抱住沈盼。他直觉黑熊要抢走她。黑熊终于上来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摇山动地。它逼近了,他忽然发现,这头黑熊居然有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 
                  
  “啊!”宁远一下子坐起,揉揉双眼,原来是场噩梦。卧室里静谧如水,哪来什么黑熊。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身边的沈盼,她甜睡得像个天使。“我怎么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这梦分明说明我很怕失去沈盼,我这是担哪门子心啊。”宁远嘀咕着,做起了自我梦境分析。 
                  
  可是,他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咯噔,咯噔”的连续几记轻响。他连忙收摄心神,凝神细听。“咯噔。咯噔,咯噔”的声音益发响了,就好象一个人在拼命挪动着椅子前进。 
  “远,什么声音?”沈盼也醒了,她吓得紧紧偎在宁远怀里。此时,隔壁声响连续不断。 
  宁远用目光示意她别怕,然后轻轻翻身下床,在桌边随意拿起一座铜质台灯,悄悄来到门口。“难道是小偷?”宁远并不怕小偷,就凭他在警校学得一身擒拿功夫,三五条大汉也不放在眼里。听着“咯噔,咯噔”之声愈烈,宁远心道:“好啊,你小子走霉运,倒撞我手上了!”他回身朝沈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拉开门,从门缝里朝书房观望。只见书房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宁远在想办法怎么冲进去时,忽然一缕月光从书房的长窗外照进来。他趁月色一看,却蓦地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书房中并没有小偷,发出“咯噔,咯噔”之声的,竟是那把古怪的椅子。此刻,这把椅子好象没发觉有人在窥看它,它依旧在蠕动着。很难说是蠕动,因为它的四条腿,两前两后,正努力地朝窗子方向一跳一跳地挪移,高高的椅背前后摆动,似乎在助力。 
                  
  “见鬼了?”宁远又仔细眨了眨眼,没错,月光下,椅子清清楚楚地在前进移动!宁远感到后背脊一阵阵发毛,这时他感到有人来到身后,紧紧捏住了他的手。是沈盼,他感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也可能自己的手也很冷。但这时他必须做出行动了。否则被沈盼看到那椅子不吓昏过去才怪。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脚踢开房门,闪电般按亮了书房的壁灯开关。 
  同时把铜质台灯横在身前。 
                  
  “啪!”灯光大亮。书房内一切安静如故。那把椅子一动不动地摆在那儿,好象根本就未曾动过。 
  “好象没人嘛?”沈盼在他身后悄悄地探出脑袋看了看四周围。 
  宁远定了定心神,他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椅子肯定动过了。于是便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一看之下便看出了蹊跷。他记得那把椅子原来应该放在房中央,而此时椅子明显偏离了位置,停在离窗口不到两步的地方。 
  “啊!”沈盼忽然发出一声轻呼。宁远不由捏紧了她的手。 
  “那,那把椅子动过了……难道……”她也看出了古怪,面色有些发白。 
  “没事。你站在这儿,我去看看。拿着这个。”宁远故作轻松道,同时把手里的台灯交给沈盼。 
  “这干嘛?”沈盼不解。 
  “把它当棍子防身。”宁远说罢,便移步向那把椅子走去。昏黄的灯光下,椅子流溢着深红的光泽,好象有生命似的,正张开两条扶手,急切地等待宁远走过去。宁远一边走,一边升起好些古怪绝伦的感觉:他好象一个渔夫,正走向一个装着魔鬼的瓶子。又好象某个愚蠢的女人,要去打开一只装满灾祸的盒子。甚至,他觉得整张椅子本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眼看离椅子只有三步之遥,忽然沈盼从后面跟上来拉住他的手,轻声颤道:“我要跟着你。”说来也怪,这话本是一句害怕之语,然而由沈盼嘴里说出来,却增添了宁远作为男人的勇气。他反握着沈盼的手,终于走到椅子旁边。椅子半转身对着他,依旧一声不响。 
                  
  宁远的眼睛略微一转,看到椅子的正面挂着一幅画。就是沈盼刚买来的那张仕女图。椅子就对着图,椅背微微靠后,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在仰视着这张画,非常专注,非常凝神。 
  宁远再三告诫自己:我是个无神论者,是个共产党员,怕什么妖魔鬼怪!我还是个非常强壮的男人,阳气一定很足。这把椅子很怕我,不然怎么会不动了。“来,过来呀。有种你过来呀!” 
  不知道椅子究竟是怕他的浑身阳气还是怕他共产党员的身份,还是根本就对他不屑一顾。总之就没动过。宁远沉不住气了,他决定先动手挑衅这把会移动的椅子。一时间,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想出“挑衅”这个词语,好象椅子真是个活人一样。 
  想到这儿,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想把椅子调个方向。沈盼虽然没亲眼看到椅子走动,但看宁远眼下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联想起椅子的怪异之处,凭她这个想象力丰富的脑袋,早已经想到了几十部恐怖鬼怪片的情节。 
  闲话剪断,却说宁远的手刚一碰上椅子的扶手,他就感到一种触电似的奇异感觉,好象椅子的扶手急欲与他握手。他吓得惊呼一声缩回了手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怎,怎么了?”听沈盼的声音,好象她落进了冰窟,浑身都在颤抖。 
  “没事。”宁远道。他在一秒钟之前几乎就要夺门而逃。但如今却稳定下来。他可不能在女朋友面前如此窝囊。再说就在刚才短促一刹那的接触中,他仿佛感觉椅子并没有恶意。虽然这样说很古怪,但这把椅子分明是有生命的。而且还急切想与他作一番交流。 
                  
  “ET?精变?”宁远脑中闪过一二幅电影画面,但都觉得不可能。“我怕什么,难道这椅子还能吃了我?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是好惹的!说不定它还有事情求我呢!”他暗中自我鼓励几句,不服输和强烈的好奇心又使他壮起胆子走向椅子。沈盼看到男友面色忽晴忽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正有他在,沈盼便觉得有了坚实的安全感。虽然那把椅子确实令她心寒。 
                  
  这次宁远直接走到椅子正面。也就是把墙上的仕女图和椅子完全隔离开来。他略附下身子,一手慢慢按上椅子扶手。这下按实了,扶手光滑圆润,但没了上次的触电感。他回头看看了沈盼,她正拉着他另一只手,也在打量椅子,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害怕。 
  宁远忽然起了一阵冲动:他要彻底解开这把椅子之谜!沈盼的难题得由他这个正牌男朋友来解决!一念至此,他几乎没作考虑,转过身子一屁股就坐上了椅子。就在他坐实的时候,那种奇怪而又清晰的感觉忽然来了。 
  而且这次更令人意外。宁远只觉得有人在对他低声说话,话很清晰:“求求你,帮助我!” 
                  
  椅子竟然在说话? 
                  
  这简直比任何外星人电影还要让人不可思议,条件反射般的,宁远就想跳起来。而在这时又传来一句话:“求求你,别离开!”语音非常凄惶,好象冰天雪地中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向你求助。这令宁远一怔,随之缓下身形,并没离开椅子。而同时他看了看沈盼,她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对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感触到的,想到的是一件事情。可能宁远拉着沈盼的手,那椅子发出的话连她也听见了。 
                  
  就在这时,椅子又说话了:“请你不要害怕,我没恶意。” 
                  
  宁远虽然感到怪极了,但科幻电影到底看过几部。倪匡小说更是看过一叠。与奇怪的东西打交道,书里电影里都教了很多。没想到眼下竟然要用上了。于是宁远的脑筋急速转了几转,想说出一句比较得体的问候话来,可说什么好呢?“你好,椅子?”“哈罗,怪物?”“嗨,你是哪来的外星人?”不过他又觉得这些话不太妥当,其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谁知这念头刚一冒上来,回答就来了:“我是一个灵魂,一个藏在椅子里的灵魂。”听到“灵魂”二字,宁远觉得沈盼浑身一抖,他忙抬头一看,见她脸上有一种极害怕的表情。就好象眼睁睁地看着什么血淋淋的恶灵扑上来却无法逃避的样子。 
                  
  “你们别怕。我是好人,我不会害你们的。”椅子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急忙用最平稳柔和的声调解释着。“那你到底是谁?”宁远一边握紧沈盼的手,想把自己的胆量传输过去,一边用思想直接提问。那椅子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我,我只是一个木匠。一个把自己灵魂附在椅子上的木匠。我叫姜华雨。” 
                  
  “姜华雨??”这名字可不陌生。宁远想起来他就是这把椅子的制作者。 
  一个四百多年前的明朝木匠。而沈盼听到这名字,好象打了一支强心针似的,好奇心突然全面压过恐惧心,只听她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语气之中,好象看到了老朋友一样。宁远看到她的反应,暗暗吃惊女人的情绪波动真是惊人。 
  “唉……”先是一声无限悲凉的叹息,然后只听椅子道:“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求求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沈盼问道。坐在椅子里的宁远反而作了听众和媒介者。 
  “求你们把墙上的这幅画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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