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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朋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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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由你来采取行动,而不是我。他们对你一向非常娇惯,什么都依着你。因此,你若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举,他们是不会奇怪的。听着,今晚回去后,你先去你母亲房内,对她说你要嫁给我。她一定会感到意外而大为光火……” 
  “哪里,她会同意的,”苏珊打断了他。 
  “不,”杜·洛瓦接着说道,“你对她并不了解。她的反应一定比你父亲还要激烈,肯定是坚决反对。你可要顶住,决不让步。你就说,除了我,你谁也不嫁。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能做到。” 
  “从你母亲房内出来,你再去找你父亲,郑重其事而又非常坚决地把同样的话对他复述一遍。” 
  “好的,然后呢?” 
  “然后就事关重大了。亲爱的苏珊,要是你确实决心已定,非我不嫁……我打算……带你私奔!” 
  “私奔?”苏珊高兴得差点拍起手来,“啊,这该多有意思! 
  什么时候私奔呢?” 
  转眼之间,她在书上读到过的许多古往今来富于诗意的诱人冒险故事,如夜间出走、乘车远逃和投宿野店,纷纷涌现于她的脑际。这迷人的梦境,如今就要成为现实了。她因而又急切地问道:“我们哪天走呢?” 
  “就在……今天晚上,”杜·洛瓦低声答道。 
  “咱们去哪儿?”苏珊激动得一阵战栗。 
  “这我马上还不能讲。你现在要做的是,对自己的行动好好考虑一下。你应当知道,一旦走出家门,你就只能嫁给我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这对你来说……是相当危险的。” 
  “我决心已定……”苏珊说,“你就说吧,我去哪儿同你会面?” 
  “你能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吗?” 
  “能。有扇小门,我知道怎样开。” 
  “那好。午夜时分,待守门人睡下后,你悄悄走出来,到协和广场来找我。我乘坐的马车就停在紧对着海军部的广场上。” 
  “好,我一定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杜·洛瓦拿起苏珊的手,紧紧地握着: 
  “啊!我是多么地爱你!你真好,也真勇敢,这么说,你是不想嫁给德·卡佐勒先生了?” 
  “是的。” 
  “你父亲听你说出这个意思时,他是否气得不得了?” 
  “我想是的,他说要把我送到修道院办的寄宿学校里去。” 
  “你看,这种事情来不得一点心软。” 
  “我不会心软的。” 
  苏珊两眼看着远处辽阔的天际,心里却被私奔的念头完全占据。她将同他一起……走到比这天际更远的地方……她竟也会私奔!……心里为此而感到无比的荣耀。至于这样做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她是不管的,甚至完全懵然无知。 
  瓦尔特夫人这时转过身来,向她喊道: 
  “到这儿来,小苏珊,你在同漂亮朋友说些什么?” 
  他们俩于是赶上了众人,大家在谈论着不久将要去的海滨浴场。 
  为了不走同一条路,一行人踏上了经沙图返回巴黎的归程。 
  途中,杜·洛瓦始终一言未发。他想,要是苏珊确能拿出一点勇气的话,他是定会成功的。三个月来,为了引诱她,征服她,他一直柔情蜜蜜,对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使她爱上了他,而这正是他这位情场得意的老手所擅长的。 
  他首先让她拒绝了德·卡佐勒先生的求婚,现在又让她答应和他私奔,因为这是他所能求助的唯一办法。 
  他知道,瓦尔特夫人是决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她还在爱着他,而且会永远如此,其一片真情,简直难以理论。为遏制她的感情,他对她始终若即若离。他感到,她虽然正为自己的满腔激情无以满足而深深苦恼着,但她决不会就此罢休,更不会让他娶她的女儿苏珊。 
  可是他一旦将苏珊从家里弄出来而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可同她父亲平起平坐,进行谈判了。 
  心里想着这些,他对别人此时同他说的话语,自然也就未能听进多少,因此只是哼哼而已。车到巴黎,他才从这沉沉思绪中摆脱出来。 
  苏珊也陷入了沉思。耳边时时回荡的马铃声,使她觉得仿佛走在一条漫无尽头的大路上。大地洒满银白的月光,路旁是黑魆魆的丛林和不时出现的乡村客店。马夫们每次更换马匹都是那样匆忙,因为不言而喻,后面必定有人紧紧地追了过来。 
  马车驰进府邸大院后,主人要杜·洛瓦吃了饭再走,他谢绝了。 
  回到住所后,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把身份证找了出来,好像要出远门似的。接着,他整理了一下同各个方面的往来书信,把一些与己不利的信付之一炬,其他的信则藏了起来。将这一切都办妥后,他坐下来给朋友写了几封信。 
  这当儿,他不时地往墙上的挂钟瞟上一眼,心下想道:“那边一定闹得不可开交了。”想到这里,他又有点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苦心孤诣最后会不会以失败而告终。可是一转念,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天无绝人之路,即使失败,他杜·洛瓦总会有办法对付的。不过话虽如此,今晚这场冒险实在非同寻常。 
  十一点左右,他出了家门,在马路上溜达了一会儿,便叫了辆出租马车,到了协和广场,在距海军部门外拱廊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每隔一会儿,他便划根火柴看看表。时间已临近午夜,他越来越坐立不安,不时将头伸向车窗外张望。 
  远处一座大钟敲了十二下,接着是近处的一座隆隆作响。不想此钟的钟声刚落,又有两座同时响了起来。最后则是很远很远的一座又响了一阵。现在,钟声已全部停息,杜·洛瓦不由地心想:“完了,她没有来,也不会来了。” 
  他决心等下去,哪怕是等到天明。决不可在这时候匆匆离去。 
  不久,耳际传来钟打十二点一刻的声响,接着是十二点半和十二点三刻。到一点钟时,各处的大钟又像刚才报告午夜已到时那样,相继敲了一下。此时此刻,杜·洛瓦对苏珊的到来是不抱任何希望了,虽然他仍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猜想她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不想就在这时,车门边突然伸进一个女人的脑袋,向里边问道:“是你吗,漂亮朋友?” 
  杜·洛瓦猛的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珊,是你?” 
  “对,是我。” 
  他拧了半天,才将门把拧开,说道:“啊!……你来了…… 
  你来了……快上来。” 
  苏珊跳上车,一下扑在他的怀内。他随即向车夫喊了一声,车子也就启动了。 
  苏珊仍在喘息,没有言语。 
  “来,把经过情况给我讲讲,”杜·洛瓦说。 
  “啊!可怕极了,特别是在我妈那里,”苏珊气弱声嘶。 
  “是吗?你妈怎么啦?她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杜·洛瓦慌乱不已,周身颤抖。 
  “啊!真是太可怕了。我走进她的房内,把准备好的那番话对她讲了讲。她立刻脸色煞白,向我嚷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哭了起来,气愤得很,说我非嫁你不可。我看她那样子,马上就会动手打我,简直像疯了一样。她说明天就将我送进寄宿学校,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从未见过。这时候,爸爸来了,听她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话,爸爸倒没有像她那样发火,不过他说,你同我家是不相宜的。 
  “见他们如此反对,我也发起火来,叫的比他们还响。爸爸于是叫我出去,样子凶极了,同他的身份毫不相称。既然如此,我也就决心跟你远走高飞,所以我就来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杜·洛瓦一直温柔地搂着苏珊的身腰,对她的话一字也没漏过,心房怦怦直跳。他不觉对这两人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们的女儿此刻已在他手中,他们就等着瞧吧。他因而答道:“现已太晚,火车是赶不上了。我们就坐这辆车,到塞夫勒去暂且过一夜,明天去拉罗舍—吉昂。那是一个美丽的村子,位于芒特和博尼埃之间的塞纳河畔。” 
  “可是我没带衣物,身边一无所有,”苏珊说。 
  “这有什么?到了那边总有办法的。”杜·洛瓦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马车在街上走着。杜·洛瓦拿起苏珊的一只手,恭恭敬敬地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他对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还不太习惯,因此一时不知应同她说些什么。不想这时,他发现她哭了,立时慌了手脚: 
  “你怎么啦,我亲爱的?” 
  苏珊已哭得泪人一般:“我可怜的妈妈要是发现我已离家出走,她这时候是不可能睡安稳觉的。” 
  瓦尔特夫人此时确实没有睡。 
  苏珊走出她的房间后,房内便只剩下她和她丈夫了。 
  只见她带着万分的沮丧,疯也似地向丈夫问道: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题明摆着,”瓦尔特狂怒道,“苏珊被这精于心计的家伙迷住了心窍。她拒绝同卡佐勒成婚,就是他捣的鬼。他自然是看上了她非同一般的嫁资。” 
  接着,他愤怒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又说道: 
  “你也是,老招他来,不断地恭维他,奉承他,把他宠得简直不成样子。一天到晚,左一个漂亮朋友,右一个漂亮朋友。现在好了,遭到这样的报应。” 
  “你说是我……我招他来的?”瓦尔特夫人面如死灰,嗫嚅着说。 
  “是的,就是你!”瓦尔特冲着她吼道,“你、苏珊、马莱尔的妻子及其他几个人,都被他迷得像是着了魔。只要有两天没见他来,你就像掉了魂似的坐立不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挺直身子,神态庄重地说道: 
  “不许你这样同我说话。我可不像你,不是在店铺里长大的。” 
  瓦尔特一惊,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忿忿地骂了声“他妈的”,便开了门走了出去,同时将门砰的一声带上。 
  丈夫走后,瓦尔特夫人下意识地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似乎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因为眼前这一切实在太可怕,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苏珊爱上了漂亮朋友,而漂亮朋友竟也愿意娶她!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她弄错了。他长得那样帅,女儿一时迷上他,想得到一位这样的丈夫,是很自然的。这不过是一时的冲动。问题是他,他总不致于会同她串通起来吧?瓦尔特夫人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如同一个人遇到巨大不幸时所常有的。不,苏珊的一时头脑发热,漂亮朋友不可能知道。 
  就这样,她一会儿觉得杜·洛瓦可能为人奸诈,什么都做得出来,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并不知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要是这件事是他的主谋,他这个人也就太鲜廉寡耻了。结果会如何呢?就她所看到的来说,这将会造成多大的危险,带来多少难以想像的痛苦。 
  要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事情倒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们夫妇俩带着苏珊去外面呆上半年,一切也就会过去的。可是这样一来,她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因为迄今为止,她还在爱着他。这爱情的箭矢已深深地扎进她的心坎里,要想把它拔掉,是不可能了。 
  没有他,她一天也活不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思前想后,不禁忧虑重重,没了主意。同时头也开始疼起来,脑海中思绪如麻,昏昏沉沉,使她感到非常难受。她越想越急躁,越想越为自己弄不清事情的原委而恼火。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点已过,心下不由地想道:“我不能一个人在这儿苦思冥想,否则会发疯的。还是去叫醒苏珊,问问她,把事情弄清楚。” 
  为了不弄出声响,她光着脚,手上拿着蜡烛,到了女儿房间门口,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床上被褥纹丝未动,她起初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为女儿还在同她父亲理论。但一转念,觉得情况不对,于是慌忙向丈夫的房间跑去。等她一股劲冲到那里时,她已经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了。丈夫已经躺下,但还在看书。 
  见她这副模样,他不由地一惊: 
  “怎么回事儿?你这是怎么啦?” 
  她嗫嚅着说: 
  “看到苏珊没有?” 
  “我?没有呀,发生什么事了?” 
  “她已经……走了,我没在她的房内……找到她。” 
  瓦尔特一下跳下床,穿上拖鞋,连睡裤也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睡衣,便向女儿的房间奔了过去。 
  他向房内扫了一眼,一切不言自明:苏珊已离家出走。 
  他将手上的灯随手放在地上,颓丧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 
  他妻子此时已赶了上来,问道: 
  “怎么样?” 
  他已无力回答,连火也懒得发了,只是叹了一声: 
  “完了,苏珊已在他手里,我们完了。” 
  妻子未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完了?” 
  “唉!自然完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将苏珊嫁给他。” 
  妻子歇斯底里发出一声吼叫: 
  “嫁给他?没门儿。你难道疯了?” 
  “你嚷也没用,”瓦尔特凄然地答道,“苏珊既已被他拐走,名声已受到玷污。如果将她嫁给他,也还是个万全之计。只要好好解决,这件丑事也就不会张扬出去。” 
  妻子暴跳如雷,一个劲地喊道: 
  “不行,绝对不行!他这是痴心妄想。我决不同意!” 
  “可是苏珊已在他手中,”瓦尔特颓丧地说,“这一手,他做得很漂亮。我们一天不让步,他就一天不会放苏珊回来。因此要想不把事情闹大,必须马上作出让步。” 
  妻子有口难言,痛不欲生,只是不停地说道: 
  “不!不行!我决不同意!” 
  “事情已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这样,”瓦尔特有点不耐烦了。“啊,这个恶棍,他狠狠地把我们捉弄了一番……不过话说回来,此人到底非同一般。我们这样的家庭,要找个出身高贵的人并不难,难的是找个精明强干而有出息的人。他可是前程远大,用不了多久,就会当上议员和部长的。” 
  “不……你听到没有……我决不同意把苏珊嫁给他!”妻子仍在歇斯底里地叫喊。 
  “住嘴……”瓦尔特不禁心头火起,并作为一个注重实际的人而开始替漂亮朋友说话了。“再说一遍,我们现在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也许我们将来不会为将女儿嫁给他而感到后悔。他这样的人将来究竟会怎样,谁也拿不准。你也看到了,他只写了三篇文章,就把拉罗舍—马蒂厄这个蠢货从部长座位上拉了下来。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不失体面,这对他这个做丈夫的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对于他,我们还是应当往前看。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 
  她真想扑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揪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发泄一通。因此口中仍在吼叫: 
  “不要把苏珊给他……我……不……同……意!” 
  瓦尔特站起身,提起放在地上的灯,说道: 
  “唉!同其他娘儿们一样,你的脑筋也死得很。你们这些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总爱感情用事,不知道按情况的需要而有所退让……真是愚蠢得很。我可是对你说了,苏珊必须嫁给他……我们只能这样。” 
  他趿着拖鞋走出了房间。穿着睡衣的身影活像一个滑稽可笑的幽灵,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宅大院中慢慢地走过那宽阔的走廊,悄然无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妻子仍茫然地站在那里,心中经受着难以言状的煎熬。再说,她还是没有弄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不能总这样僵立在这里等待天明。她感到自己非常想逃离这里,非常想迈开大步往前飞奔,去寻求他人的帮助。此时此刻,她实在太需要他人来搭救一把。 
  她想了想,自己可向谁求助,什么人能来拉她一把,但未想出。神甫!对,神甫!身边此时若有一位神甫,她定会扑到他的脚下,向他倾诉一切,把自己的过失和苦恼向他和盘托出。神甫听了后,定会明白为何不能将苏珊嫁给那丧尽天良的家伙,并设法加以阻止。 
  因此她必须马上找个神甫。可是深更半夜上哪儿去找?然而她又不能就这样呆着。 
  不想她的眼前随即出现了一个幻影:基督正神色安详地立在水面上。这影像是如此清晰,同她在画上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好像在喊她,对她说:“来,跪到我的脚下来。我会给你以安慰,并告诉你该怎样做。” 
  她于是拿起蜡烛,走出房间,往楼下的花房走去。《基督凌波图》已改放在花房尽头的一间门上镶着玻璃的小屋里,以免花房内的潮气把画弄坏。 
  这间小屋因而也就像是一座小教堂立在那里,门外树影婆娑,到处长着奇花异草。 
  瓦尔特夫人进入花房后心头不禁一怔,因为以前每次来这里,举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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