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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狐之三 玲珑望-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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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是待在京城太久,手痒了……」冰逍说着,手就伸向腰间的两把长刀。

  秦翎伦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道:「妳怎么知道?我就是手痒了……」

  「刷」一声,长刀出鞘。秦翎伦上前几步,和冰逍紧紧相视。

  一旁谷绝翌更加头疼地捏捏额头,「要打,到花园里去……」

  「将军……」

  秦翎伦看向谷绝翌。谷绝翌已经迈开脚步,走向内室,「我真的累了,晚上我就不去了。」

  「将军……」

  冰逍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谷绝翌已经挥挥手,走向了内室。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逸寻一手抚过嘴唇,漆黑的眼看着谷绝翌离去的背影。

  「晚上到底去不去?」千寸冷冷地开口,众人收回目光。

  「本想让将军心情好些才提议去的……」秦翎伦喃喃道:「现在……」

  「还是去吧。」冰逍开口。

  「为什么?」千寸看向冰逍。

  冰逍摊开双手道:「我们要给秦大人面子嘛……」

  「谁稀罕妳给的面子……」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晚上作东。千寸,去找家京城最豪华的酒楼。」

  「冰逍!」

  「我记得住自己的名字,不需要你这么咬牙切齿地提醒我。」

  「我看妳才是手痒痒了……」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冰逍一笑,身子跃出门坎,秦翎伦即刻追了出去……

  「到花园里去……小心不要碰怀东西。」冰逍的声音悠悠荡荡地传了过来。

  逸寻沉默地端起茶杯。事到如今,看来是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至少谷绝翌是没有办法做到。

  沿着走廊前行,谷绝翌低头垂眸,走过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自觉,只一味沿着走廊向前走。

  到了尽头,看着脚前无路,谷绝翌愣怔地抬头。深深地呼吸,喘气,似乎刚刚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一阵轻风平地而起,地面上的落叶被风吹动,起初最上面的一片鼓张摇摆,继而有两、三片滚作一团,像是在打架。忽然那堆落叶全部离地腾空,拍打挣扎的样子非常惊人,它们高飞几尺,又蓦地跌落。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一旁传来轻轻的声音。

  谷绝翌回头,「师父。」

  逸寻看着谷绝翌,轻轻地笑着,额前的白发在风中剧烈地飘动。那飞扬的样子,好像快要融入风中。

  谷绝翌转头,注视一旁。

  「绝翌,你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就好,想多了,反而痛苦。」

  谷绝翌陷入沉默。他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在他周围的那些安静,他觉得他应该开口,否则逸寻那双漆黑的眼静静地注视着他,好像……好像,显得很怜悯他一般。好像,他被整个世界所遗弃,非常的可怜一般。

  何必让人看见自己最憔悴的样子?别人的同情、可怜,无法给任何帮助,反而增加心里的负担。谷绝翌深深地呼吸,然后张开口……

  但是逸寻已经笑着开口道:「绝翌,还记得你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吗?」

  记得……

  那是逸寻带着谷绝翌游走江湖的时候,路边一个瘦小的孩子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他死了……」逸寻对谷绝翌说道。

  对死亡还懵懂无知的谷绝翌,眨了眨眼,问:「他真的死了?」

  「嗯。」

  「他的一切都死了吗?」

  「是的。」

  「他的脚死了吗?」谷绝翌一脸严肃的表情,终于使逸寻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绝翌,你知道了什么?」

  「他死了,我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小小年纪的谷绝翌睁着漆黑的眼眸说道。

  逸寻抚过谷绝翌的头顶,微微地笑起来,「不是这个……而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那就控制一下自己。」

  的确如此……谷绝翌回忆过往笑起来,「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我们都仅仅是个过客而已,不管我们希望如何,但都无法驾驭它。」

  「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正在试。」

  漆黑的眼望着谷绝翌那张还很年轻,眉宇间却带上忧郁的面容,逸寻几分无奈,眼前的花园里,树木寂静,风儿悠然卷着树叶翻过围墙,消失了踪影。

  「你有个破碎的灵魂……你很容易就崩溃了。」

  谷绝翌皱起眉头,他没有开口,一时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落叶摔落在地的轻微声响。

  「一辈子很长的,用一辈子来想念,很苦的。」

  「那么……师父,一生很长,你为什么不再爱一次?」谷绝翌望向逸寻,逸寻却有些愣住了。

  「师父……以前照顾我的时候,时常熟睡不起,偶尔几次,梦里都在说一句话……」谷绝翌没有转头,却可以感觉到逸寻身边空气微微地抖动,这个总是一脸笑的好比孩童般的人,第一次在发抖。

  「你说:『但愿所有人升天,唯希望自己沉入苦海。』

  「沉入苦海……师父,你那个遥远的不再回来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发生了什么……逸寻静默地转头,树木依然翠绿,花儿依然开放灿烂,绿草依然随风飘荡起伏,河水照样不停息地向前奔流不回头。这个世界花开花落,时光就从那指缝顷刻之间流掉了。

  那遥远的不再回来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逸寻淡淡地一笑,忽然撑着身子,一跃坐在栏杆上。仰起脸,迎接着微风的吹拂,晃动着双腿,「徒弟啊,有些人和事,无论世上的哪一条路,你都无法向他走近的……

  「所以你还是好好地保重自己吧,若是自己也摒弃了自己,谁还会要你呢?」

  「师父……」

  「要学会习惯,无论是否无奈。即使一个人,能听着,能看着,也是可以天长地久的。自己的爱,自己是舍不得辜负的。」逸寻笑着转头,忽而跳下栏杆,道:「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就是接近幸福了。」

  「接近……」谷绝翌望着天空,深深地吐气,心里忽然之间清亮了许多,望着那个站在花园中,伸出手拾起一根树枝,走到池塘边挑起无数水花的人,谷绝翌又感到几分不舍,「师父,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

  逸寻没有回答,背对着谷绝翌,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那缕雪白的发。紧紧皱起眉头,又强行地舒展开来,逸寻笑着看着冰凉的水花,亮晶晶地四处飞溅。

  这个世界花开花落,一天过着一天……以前的或者是将来的,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真的不重要……

  逸寻一把拉住谷绝翌,谷绝翌一愣,随即整个跌入池塘。

  冰凉的水激得谷绝翌终于大笑出声,冒出头,就将水泼向逸寻,逸寻左躲右闪,忽而脚下一滑,还是整个摔入池子当中,溅了谷绝翌一身的水花,湿淋淋的头发还有衣服掉落着无数晶莹的水珠。

  当夜,逸寻跳上围墙,站立片刻。

  回眸一望,偌大的宅院里几点星光,摇摇晃晃,朦朦胧胧……谷绝翌也许,今晚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对这个孩子,特别地用心?

  养他成人,教授他武功……

  「这是因为……他有一双湛黑的眼。」逸寻闭上双眼,记忆的深处,一双笑吟吟的双眼,漆黑而炯亮,却瞬间就归隐到漆黑之中。

  「绝翌……希望你能忘记过去,虽然……」逸寻笑起来,摇摇头,「这一点我自己就做得不好,很不好……」

  「你确实做得不好。」

  突然,平静的语音传来,逸寻转头,围墙边,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雪白如月的脸,幽深的眼,淡色的嘴唇张开,化成一句叹息。

  「你要走了……」秦翎伦轻轻地开口道。

  逸寻重新张望眼那片朦胧的灯火,转过身跳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

  「感觉吧……」秦翎伦一笑,「和冰逍还有千寸以及白银坐在酒楼,忽而转眸只见今夜的月实在是圆得有几分诡异……我觉得如果今晚不来见见你,我会终生遗憾的。」

  「不要轻言一辈子……」逸寻笑道:「你会很快彻底忘记的,忘了是件好事。」

  「这就算是你的回答了?」

  「啊……算吧。」

  逸寻说着就要迈开脚步,秦翎伦却一手按住他的肩头。

  一脸的哀凄……逸寻看了一眼,就别过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替你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

  「你越是想要隐藏自己,就越是显得奇妙。」

  「哈哈哈……」逸寻跨出几步,望向漆黑的夜幕,伸长手臂,转了一圈,笑着。

  「那个被你藏在心里落了锁的人,到底是谁?」

  平静的问句,逸寻只是笑着。月色下,漆黑的身影被拉成细长,逸寻每一次跳动,长发就和影子一起舞动。

  「你就这么执着吗?」秦翎伦叹着气,忽而苦笑一声:「答应我,如果你寂寞了,不要再用笑容来掩饰。」

  幽暗的夜晚,只有月光。

  逸寻停下脚步,背对着秦翎伦,想要回头看看他。可到了最后,逸寻还是没有转头。

  也许,转头,一切就会改变了。

  「你好好的保重自己,你的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逸寻说。义无反顾地跃起身子,未落地的瞬间就融入到昏暗的夜色中。

  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那就控制一下自己。

  即使在一起,也终究会有一天分开……永生的命,永远的童颜……我能陪他到什么时候?

  逸寻走在树梢的顶端,怅惘抬头;明月高悬,所有的星光都消失了。

  这个结局已逐渐清晰,却又想回头看看开始。

  秦翎伦站在原地,一站就是一夜。

  天明,秦翎伦走进将军府。大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却空空荡荡,恍如无人。

  既然是这个结局,当初在那满园春色中,何必看见你熟睡的脸,温柔恬静,隐隐带着笑意。

  「翎伦……」

  谷绝翌起来,听见下人回报说秦翎伦秦大人在府门口站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翎伦恍若未闻,谷绝翌又唤了两声,才让这个愣怔着坐在椅中的人转头。

  「将军。」

  「翎伦,怎么了?」

  「不,没有什么。」秦翎伦一笑,看似自然地转过头,「昨夜将军没有去赴宴,真是遗憾……否则就可以看见冰逍好比猛虎下山般风卷残云……

  「千寸和白银浅尝辄止,却一直在拼酒,还拉上了天影。天影一杯酒下肚就面泛红晕,几杯下去,竟然醉了,东倒西歪,一个劲儿地笑,笑个不停。」

  「翎伦……」谷绝翌平静地开口,望着秦翎伦漆黑的眼,「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什么。」秦翎伦木然地收回视线,突然笑起来,「来将军府里打扰一顿早餐而已。」

  「是吗?」谷绝翌望着秦翎伦,想要发现一丝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个人,曾经丝毫不懂得隐藏,然而现在……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没有人是可以保持不变的。

  谷绝翌望向窗外;风声隐隐,天空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谷绝翌开始上朝,他以为只是暂时居住京城,不想皇上派了另外两位大臣远赴边关,将谷绝翌留在了京城。

  身为臣子,谷绝翌自然不敢对皇上妄加非议,可是……

  皇上高高在上俯视殿堂文武百官,谷绝翌立在御阶之下,承受着文武百官诧异的目光。

  「谷大将军,官居一品,可立在御阶之下,这……是为何?」

  「自古以来,文武百官都要和御阶保持距离,谷大将军,此举太过狂妄了。」

  「皇上不置可否,默许了谷大将军如此。」

  「那是自然,皇上向来很信任将军。」

  「岂知是信任那么简单…………」

  窃窃私语转变为心领神会的窃笑,琢磨的目光在谷绝翌身上肆无忌惮地巡视,还加上了评论。

  「这副容颜,哪像个将军……」

  「倒像个娈童!」

  谷绝翌猛地握紧双拳,咬住牙关。

  皇上似笑非笑的俯视众人,谷绝翌突兀地站在御阶下,额头冒出汗珠,受此侮辱也就罢了,可是议论政事,皇上却从未询问过谷绝翌的意见,几次他想要开口,都被皇上忽视了,故意地忽视。

  为什么?

  谷绝翌看向皇上的眼神带着询问,可皇上斜过眼眸,冷冷地一笑。

  流言蜚语加上了翅膀,流传得更快。

  整个京城都在盛传那威风凛凛的谷大将军,得到皇上的偏爱,成为了……

  「胡言乱语!」冰逍猛地拍桌而起,茶杯掉落在地,「匡啷」巨响。

  「自然如此……可是……」秦翎伦左思右想,微微踌躇。

  「可是什么!」冰逍柳眉倒竖,本就英气的脸庞上霎时乌云密布,更加气势逼人。「千寸,和我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千寸立即起身,连带着白银也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冰逍瞥一眼,没好气道:「我说是去堵住人家的嘴,不是去杀人!」

  白银嘀咕几句,又坐下了。

  「等等……」秦翎伦依然沉思着,举起手。

  「还等什么?等下去,将军的名声……」

  「不……」秦翎伦重重地叹气,「如果是皇上有意如此,我们能堵得住吗?到时候,给将军加上一条纵容下属的罪名。」

  「这……」冰逍也踌躇起来,忽而双眸圆睁,奇道:「你、你说皇上有意如此?」

  「皇上如何不知宫城内的流言蜚语,让将军站在御阶下,看似特别偏爱,其实却是变相的羞辱!之后特意地不闻不问,更让人揣测莫名,加上了想象。」

  「可是,皇上是当初将军给亲手救出来的,而且皇上向来不是和将军很要好的吗?」

  「嗯……」秦翎伦想了想,喃喃道:「不知道。也许有什么样的原因?」

  「废话!」冰逍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世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唉……可是将军天天脸色阴沉,越来越沉默。他不说,我们如何猜也是于事无补。」秦翎伦叹口气,眉头紧皱。

  冰逍看着,又转眸看向千寸,千寸依然冷漠着脸,但是眼神微微闪动,眉头也皱了起来。

  在将军府的深处,谷绝翌一人独立,站在窗边。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那就控制一下自己……可是,谷绝翌猛地一拳砸向墙面,「砰」的闷响,手上关节处渗出血丝。

  可是,我就要控制不住了!

  皇上如此作为,真是奇耻大辱!

  身为将军,却没有办法守在战场!说是关怀臣子,留在京城养伤,可是……却特别允许我上朝,上了朝就好比戏子般立在御阶下!好比宫灯一般!

  看上去似是皇上偏爱,却又被有意无意地给忽视过去……

  皇上,你到底要如何?还不如撤了我的官职,赶我出京城……

  谷绝翌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忽而想起,曾经跟在逸寻身边,浪荡在五湖四海中。

  也是下着倾盆大雨,整个天地在细密如发的雨丝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逸寻黑色的长褂湿透了,站在屋檐下拧着衣襬,谷绝翌则在旁边伸长手臂,接那些从屋檐边缘滴落的水珠。

  那时候,逸寻还比谷绝翌大,就像他的哥哥。

  跟在逸寻身边,谷绝翌就无比地安心,无忧无虑,即使外面下着再如何大的雨,谷绝翌却笑着,接那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那时候多么悠闲,还不知道所谓的生离死别,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无奈。

  谷绝翌想起来和逸寻诀别后再次重逢,逸寻依然是那副容颜,漆黑的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淡色的唇张开,喃喃很久才说道:「绝翌,你长大了。」

  师父,人总是要长大的,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谷绝翌皱起眉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雨丝。

  师父,其实我知道你离开,是不想看着我一天一天地老去……你害怕被丢下的感觉,我也是。

  第十章 

  生活变得平静而有规律,曾经波澜起伏,热闹非凡,现在却是人来人去,冷冷清清。

  谷绝翌觉得自己是很能够习惯如此生活的,因为当念想死去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拒绝所有人包括冰逍以及秦翎伦的来访,只在偌大的府邸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听自己空寂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

  皇上依然让谷绝翌上朝,站在那个他专属的位置上,然后不闻不问。

  谷绝翌也越来越习惯地当一个站立在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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