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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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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身体,长途跋涉使它浑身冒着热气。

“他们人真他妈的来得不少,”领头的人用乌克兰话说。

“咱们狠狠吓唬他们一下。大头目下令,一定要让这群蝗虫明天全都滚蛋。眼看这

帮臭工人就要把木柴弄到手了……”

他们排成单行,沿轻便铁路两侧朝车站走去,慢慢地靠近了林业学校旁边的一片空

地。他们隐藏在树背后,没有敢到空地上来。

一阵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雪团像松鼠似的,从那棵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桦树上

滚落下来。短筒枪贴着树身,吐出火光,子弹打在墙上,泥灰纷纷掉在地上,潘克拉托

夫他们运来的玻璃窗也被打得粉碎。

枪声惊醒了睡在水泥地上的人,他们立即跳了起来,但是一见房间里子弹横飞,又

都卧倒了。

有人压在别人身上。

“你要上哪儿去?”杜巴瓦一把抓住保尔的军大衣问。

“出去。”

“趴下,傻瓜!你一露头,就会把你撂倒。”杜巴瓦急促地低声说。

他俩紧挨着躲在大门旁边。杜巴瓦紧贴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手枪,伸向门口。保尔

蹲着,手指紧张地摸着转轮手枪的弹槽,里面只有五颗子弹了。他摸到空槽,便把转轮

转了过去。

射击突然停止了。接着是一片令人惊奇的寂静。

“同志们,有枪的都到这边来。”杜巴瓦低声指挥那些伏在地上的人。

保尔小心地打开了门。空地上连人影也没有,只有雪花缓慢地飘舞着,落向地面。

森林里,十个人狠命抽着马,逃走了。

午饭的时候,城里飞快地开来一辆轧道车。朱赫来和阿基姆走下车来。托卡列夫和

霍利亚瓦在站台上迎接他们。车上卸下一挺马克沁机枪、几箱机枪子弹和二十支步枪。

他们急急忙忙地向工地走去。朱赫来的大衣下摆擦在地面的积雪上,留下了一道道

锯齿形的曲线。他走起路来像熊一样,左右摇晃。老习惯还是改不了:两条腿总像圆规

似的叉开着,仿佛脚下仍然是颠簸的甲板。阿基姆个子高,步子大,能跟得上朱赫来,

托卡列夫走一会儿,就要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们。

“匪徒的袭击——还是次要问题。眼前有个山包横在路上,倒是麻烦事,这么个大

家伙叫我们碰上了,真他妈的晦气!得挖很多土方才行。”

托卡列夫站住了。他背过身子,两手拢成小船的样子,挡住风,点着烟,赶紧抽了

两口,又去追赶前边的人。阿基姆停下来等他。朱赫来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

阿基姆问托卡列夫:“这条支线你们能按期修好吗?”

托卡列夫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老弟,一般说来是不能按期

修好的,但是不修好也不行。问题就这么明摆着。”

他们赶上朱赫来,三个人并排走着。托卡列夫很激动地接着说:“问题难,就难在

这里。工地上只有我和帕托什金两个人心里清楚,这个地方条件这样差,人力和设备又

这样少,按期完工是不可能的。但是,同时全体筑路人员都知道,不按期完工绝对不行。

所以我上回才说: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就一定完成任务。现在你们亲眼看看吧!我

们在这儿挖土已经快两个月了,第四班眼看又要到期,可是基本成员一直没换过班,完

全靠青春的活力支持着。这些人当中,有一半受了寒。看着这些小伙子,真叫人心疼。

他们是无价之宝……有些人连命也会断送在这个鬼地方,而且不止一两个人。”

从车站起,已经有一公里铁路修好了。

往前,大约有一公里半,是平整好的路基,上面挖了座槽,座槽里铺着一排长木头,

看上去像是被大风刮倒的栅栏。

这就是枕木。再往前,一直到小山包跟前,是一条刚平出来的路面。

在这里干活的是潘克拉托夫的第一筑路队。他们四十个人正在铺枕木。一个留着红

胡子的农民,穿一双新的树皮鞋,不慌不忙地把木头从雪橇上卸下来,扔在路基上。再

远一点的地方,也有几个这样的雪橇在卸木头。地上放着两根长长的铁棍,代替路轨,

用来给枕木找平。为了把路基夯实,斧子、铁棍、铁锹全都用上了。

铺枕木是一项细致的工作,很费工夫。枕木要铺得既牢固又平稳,使每根枕木都承

受铁轨同样的压力。

这里懂得铺路技术的只有筑路工长拉古京一个人。这位老同志虽然五十四岁了,却

一根白头发也没有,黑黑的胡子从中间向两边分开。他每次都自愿留下,现在已经是干

第四班了。他跟年轻人一样忍受饥寒困苦,因此,在筑路队里受到普遍的尊敬。党组织

每次开会,都邀请这位非党同志(他是塔莉亚的父亲)出席,请他坐在荣誉席上。为此,

他很自豪,发誓决不离开工地。

“你们说说看,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不管呢?我一走,你们会搞乱的,这儿需要有人

照看,需要实践经验。我在俄罗斯跟枕木打了一辈子交道……”每到换班的时候,他都

和蔼地这样说,于是就一次又一次地留了下来。

帕托什金很信任他,很少到他这个工段来检查工作。当朱赫来他们三个人走到正在

劳动的人群跟前时,累得浑身冒汗、满脸通红的潘克拉托夫正用斧子砍着安放枕木的座

槽。

阿基姆好不容易才认出了这个码头工人。他瘦多了,两个大颧骨显得更加突出,脸

也没有好好洗过,看上去又黑又憔悴。

“啊,省里的大人物来了!”说着,他把热乎乎、湿漉漉的手伸给阿基姆。

铁锹的声音停了下来。阿基姆看见周围的人脸色都很苍白。人们脱下的大衣和皮袄

就放在旁边的雪地上。

托卡列夫跟拉古京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潘克拉托夫一起,陪刚来的朱赫来和阿基姆

向小山包走去。潘克拉托夫和朱赫来并肩走着。

“潘克拉托夫,你讲讲,你们在莫托维洛夫卡整肃反工作人员是怎么回事?你们把

人家的枪都缴了,你不认为这做得有点过火吗?”朱赫来严肃地问这个不爱做声的码头

工人。

潘克拉托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们缴他的枪,是跟他商量好的,他自己

要我们这么干的。这小伙子跟我们是一条心。我们把情况如实跟他一摆,他就说:‘同

志们,我没有权力让你们把门窗卸走。捷尔任斯基同志有命令,严禁盗窃铁路财产。这

儿的站长跟我结了仇,这个坏蛋老偷东西,我总是干涉他。要是我让你们把门窗拿走,

他一定会上告,我就要到革命法庭受审。最好你们先下了我的枪,再把东西运走。站长

不上告,就算没事了。’于是我们照他说的办了。我们又没把门窗往自己家里拉!”

潘克拉托夫看到朱赫来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又补充说:“朱赫来同志,要处分就

处分我们吧!您可千万别难为那个小伙子。”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今后再这样干可不行——这是破坏纪律的行为。我们完全有

力量通过组织手段粉碎官僚主义。好了,现在谈谈更重要的事吧。”于是朱赫来把匪徒

袭击的详情询问了一遍。

在离车站四公里半的地方,筑路的人们挥动铁锹,猛攻坚硬的冻土。他们要劈开挡

在面前的小山包,修出一条路来。

工地周围,有七个人担任警戒。他们随身带着霍利亚瓦的马枪和保尔、潘克拉托夫、

杜巴瓦、霍穆托夫的手枪。筑路队的全部武器都在这里了。

帕托什金坐在斜坡上,往本子上记着数字。工地上只剩下他一个工程技术人员了。

他的助手瓦库连科怕被土匪打死,宁可受法办,也不在这里干,一清早开小差溜回城里

去了。

“挖开这个山包,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地都冻了。”帕托什金低声对他面前的霍穆

托夫说。霍穆托夫是个动作迟缓、总皱着眉头、不大爱讲话的人。他一听这话,生气地

用嘴咬着胡子梢,回答说:“全部工程限我们二十五天完成,光挖山包您就计划用十五

天,这怎么成!”

“这个期限定得不切合实际。”帕托什金说。“不错,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条

件下筑过路,也没同这样的筑路工人共过事。因此,我也可能估计错,以前就错过两回

了。”

这时,朱赫来、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走近了小山包。斜坡上的人发现了他们。

“瞧!谁来了?”铁路工厂的旋工彼佳·特罗菲莫夫,一个斜眼的小伙子,用露在

破绒衣外面的胳膊肘捅了保尔一下,指着坡下刚来的人说。保尔连铁锹也没有顾得放下,

立刻向坡下跑去。他的两只眼睛在帽檐下热情地微笑着,朱赫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握

的时间比谁都长。

“你好啊,保尔!瞧你这身衣服,大的大,小的小,简直认不出你来了。”

潘克拉托夫苦笑了一下。

“你没看他那五个脚趾头,行动有多一致,全在外面露着。

这还不算,开小差的人还把他的大衣偷走了。亏得奥库涅夫是他们同一个公社的,

把自己的破上衣给了他。不过不要紧,保夫鲁沙是个热血青年,他还可以在水泥地板上

躺上一个星期,铺不铺干草都行,然后再进棺材。”码头工人怏怏不乐地对阿基姆说。

黑眉毛、鼻子微翘的奥库涅夫调皮地眯起眼睛,反驳说:“我们才不让保夫鲁沙完

蛋呢。我们可以推举他到厨房去,给奥达尔卡当后备火头军。他要不是傻瓜,那儿吃的

也有,暖和地方也有——靠着炉子也行,挨着奥达尔卡也可以。”

一阵哄笑淹没了奥库涅夫的话。

这是今天他们发出的第一阵笑声。

朱赫来察看了小山包,然后同托卡列夫、帕托什金坐雪橇到伐木场去了一趟,又转

了回来。斜坡上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挖土。朱赫来望着飞舞的铁锹,望着弯腰紧张劳动

的人群,低声对阿基姆说:“群众大会用不着开了,这儿谁也不需要进一步动员。托卡

列夫,你说得对,这些人是无价之宝。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朱赫来看着这些挖土的人,眼神里充满了喜悦、疼爱和庄严的自豪。就在不久以前,

在那次反革命叛乱的前夜,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曾经扛起钢枪,投入战斗。现在,他

们又胸怀一个共同目标,要把钢铁动脉铺到堆放着大量木柴的宝地去,全城的人都在急

切地盼望着这些木柴给他们带来温暖和生命。

帕托什金工程师有礼貌地,但又不容置疑地向朱赫来证明:要在这个小山包上开出

一条路来,没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是不可能的。朱赫来一面听他计算,一面心里打着主意。

“您把斜坡上的人撤下来,调到前面去修路,这个小山包咱们另想办法。”

朱赫来在车站的电话机旁待了很长时间。霍利亚瓦在门口警卫,他听见朱赫来在屋

里粗声粗气地说:“用我的名义马上给军区参谋长挂个电话,请他立刻把普济列夫斯基

那个团调到筑路工地这一带来。一定要把这个地区的匪徒肃清。另外,再从部队派一列

装甲车和几名爆破手来。其他事情我自己安排。我夜里回去。让利特克在十二点以前把

车开到车站来。”

在板棚里,阿基姆简短地讲过几句话以后,朱赫来接着讲起来。他亲切地同大家交

谈着,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朱赫来告诉大家,原定的计划不能变,第一期工程

必须在一月一日以前完工。

“从现在起,筑路队要按战时状态组织起来。所有党员编成一个特勤中队,中队长

由杜巴瓦同志担任。六个筑路小队都接受固定的任务。没有完成的工程平均分成六段,

每队承担一段。全部工程必须在一月一日以前结束。提前完成任务的小队可以回城休息。

另外,省执行委员会主席团还要向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呈报,给这个小队最优秀的

工人颁发红旗勋章。”

各队的队长都派定了:第一队是潘克拉托夫同志,第二队是杜巴瓦同志,第三队是

霍穆托夫同志,第四队是拉古京同志,第五队是柯察金同志,第六队是奥库涅夫同志。

“筑路工程队队长、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的总负责人,”朱赫来在结束发言时说。

“仍然是安东·尼基福罗维奇·托卡列夫,这是非他莫属的。”

仿佛一群鸟突然振翅起飞一样,噼噼啪啪地响起了一阵掌声。一张张刚毅的脸上露

出了笑容。朱赫来一向很严肃,他最后这句话却说得既亲切又风趣,一直在注意听他讲

话的人全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二十几个人簇拥着阿基姆和朱赫来,一直把他们送上轧道车。

朱赫来同保尔道别的时候,望着他那只灌满雪的套鞋,低声对他说:“我给你捎双

靴子来,你的脚还没冻坏吧?”

“好像是冻坏了,已经肿起来了。”保尔说到这里,想起了很久以前提出过的请求,

抓住朱赫来的袖子,央求说:“我跟你要过几发手枪子弹,现在你能给我吗?我这儿能

用的只有三发了。”

朱赫来抱歉地摇了摇头,但是他看到保尔一脸失望的神情,就毅然决然地解下了自

己的毛瑟枪。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保尔开头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得到一件盼望了这么久的贵重礼物,可是朱赫来已经

把枪带挂在他的肩膀上。

“拿着吧,拿着吧!我知道你早就眼红了。不过你要多加小心,可不许打自己人。

这支枪还有满满三夹子弹,也给你。”

一道道羡慕的目光立刻射到保尔身上。不知是谁喊着说:“保尔,咱俩换吧,我给

你一双靴子,外带一件短大衣。”

潘克拉托夫在保尔背上推了一下,打趣地说:“鬼东西,换毡靴穿吧。要是再穿你

那只套鞋,连圣诞节也活不到!”

这时候,朱赫来一只脚踏着轧道车的踏板,正在给保尔开持枪许可证。

清晨,一列装甲车轰隆轰隆驶过道岔,开进了车站。一团团天鹅绒般的白色蒸汽,

像盛开的绣球花一样喷发出来,又立即消失在清新而寒冷的空气里。从装甲车厢里走出

来几个穿皮衣的人。几小时以后,装甲车送来的三个爆破手在斜坡上深深地埋下了两个

深蓝色的大南瓜,接上了长长的导火线。

放了信号枪之后,人们便纷纷离开现在已经变成险地的小山包,四散隐蔽。火柴触

到了导火线,磷光闪了一下。

刹那间,几百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分钟,两分钟,等待是那样难熬——终于……

大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可怕的力量炸开了小山包,把巨大的土块抛向天空。接着,第二

炮又响了,比第一炮还要厉害。可怕的轰鸣响彻密林,山崩地裂的隆隆声在林间回荡。

刚才还是小山包的那个地方,现在出现了一个张着大口的深坑,方圆几十米内,在

像糖一样洁白的雪地上,撒满了爆破出来的土块。

人们拿着镐和锹一齐向炸开的深坑冲去。

朱赫来走后,工地上展开了争取首先完成任务的异常激烈的竞赛。

离天亮还很早,保尔谁也没有惊动,就悄悄地起来了。他独自艰难地迈着在水泥地

上冻僵了的双脚,到厨房去了。烧开了一桶沏茶水,才回去叫醒他那个小队的队员。

等到其他各队的人醒来,外面天已经亮了。

在板棚里吃早点的时候,潘克拉托夫挤到杜巴瓦和他的兵工厂伙伴的桌子跟前,激

愤地对他说:“看见了没有,德米特里,天蒙蒙亮,保尔就把他那伙人叫了起来。现在

他们大概已经铺了十俄丈了。听大伙说,他们铁路工厂的人,弦都让他给绷得紧紧的,

他们决心在二十五号以前铺完自己分担的地段。他这是想给咱们点颜色看哪。但是,对

不起,咱们走着瞧吧!”

杜巴瓦苦笑了一下。他非常理解,为什么铁路工厂那一队的行动,会使这位货运码

头的共青团书记如此激动。就连他杜巴瓦也挨了好朋友保尔一闷棍:保尔竟连招呼也不

打,就向各队挑战了。

“真是朋友归朋友,有烟各自抽——这里有个‘谁战胜谁’的问题。”潘克拉托夫

说。

快到中午了,柯察金小队正干得热火朝天,突然一声枪响,打断了他们的工作。这

是站在步枪垛旁边的哨兵,发现树林里来了一队骑兵,在鸣枪示警。

“拿枪,弟兄们!土匪来了!”保尔喊了一声,扔下铁锹,朝一棵大树跑去,树上

挂着他的毛瑟枪。

全队马上拿起武器,贴着路边直接卧倒在雪地上。走在前面的几个骑兵挥着帽子,

其中有个人喊道:“别开枪,同志们!自己人!”

五十来个骑兵顺着大路跑了过来,他们都戴着缀红星的布琼尼帽。

原来这是普济列夫斯基团的一个排,前来探望筑路人员。

排长的坐骑少一只耳朵,这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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