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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箫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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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详情。

  按理,有年宗腾这老江湖亲自出马,再棘手之事亦能圆满解决,但他那个与他这头大熊成亲不到半年的小妻子辛守余显然不这么认为,担心得不得了,根本是寝食难安,私底下才向殷落霞和裴兴武作了请求。

  或者,这真是她的致命伤啊!殷落霞不由得这么想。

  她可以对任何人板起脸孔,可以用最冰冷的语调说出恶毒的无情话语,可以我行我素不去理会谁,但只要姑娘家用了好温柔、好无助的神情对住她,她便难以招架,即便仍矜持着冷淡模样,心却已软化。

  要不,她三年前不会在面对那位杜家小师妹时,兵败如山倒,更不会在瞧见义嫂辛守余无助、焦急的模样后,当下便要裴兴武动身前往江陵。

  他熟知江湖事物,应对进退向来拿捏得极为得当,如三年前与「三帮四会」因她而起的冲突,她虽未向他询问,却从腾哥那儿得知,在应允她的条件后不久,他曾私下前往洞庭一带,拜见了「三帮四会」的盟主。

  他与那位据说脾性古怪至极的敖老前辈相谈了什么,腾哥并未说清,只带笑地告诉她事已摆平,要她无须再担心遭人所劫,

  所以,腾哥有他相帮、照看着,双方冲突定能降到最低,而这世间啊,也只她有资格任意地支使他了。

  殷落霞好半晌不出声,这几日他不在行会里,不在她周遭,她竟有种古怪的虚浮感,说不上来那种情绪,就是整个人飘飘的,胸口有些儿空洞,脑子动得极慢,好不踏实。

  这样不好……是太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了吗?这真的……很不好。

  抿抿唇,她嗓音偏清。「你该与腾哥他们一块儿走的,何需提前赶回?」

  沉默在屋中流转了会儿,裴兴武方唇一掀。「你提过,明日要出城入山。」

  每月上旬,她固定出城义诊,哪儿偏远就往哪儿去,常是三、五日才会返回,偶尔也会拖过十日以上,而那一大镂的药膏便是为了明日出城义诊所准备的。

  只是啊,她从不承认如此替人免费看病,甚至还自掏腰包送上药材、药膏的行径称作「义诊」。

  她说服自个儿,她仅是穷极无聊,与其成天窝在行会里,不如到外头晃晃,说不准能碰上什么奇诡病症,让她大显—番身手,届时,又可在自家「西塞—派」的医书中记上一笔。

  在她的认知里,「义诊」是好人才干的玩意儿,她心肠不好,兼之胸襟狭隘,早就当惯了坏人。

  「你就是为了这原因,才、才赶回武汉?」她问得有些儿结巴。

  仔细打量,见底下那颐长身影略染风尘,尚未好好梳整的脸容已淡冒青髭,带着落拓味道,她心口俏绷,身子不情愿地泛开热流。

  裴兴武微微牵唇。

  这一向,他总是如此,四平八稳、不动如山,像是再急躁的事到了他这边,也得莫可奈何地放缓步伐,就连三年前她突发地要他以命作偿,为他的小师妹换来「七色蓟」入药,他亦是一副寻常姿态,浑不觉苦。

  许多时候,殷落霞会去猜想,到底得出了什么样的事,才能教这男人失去惯有的自持和如海般深沉的冷静?若有,也必定与他的小师妹相关吧?

  喉间莫名涩然,她咽了咽唾液。

  美之物,人人皆爱,他喜爱自己的小师妹原是无可厚非,更何况那位名唤「杜击玉」的小姑娘不止美,更是清灵、雅致得不可方物,非人间品质,就连她这冷冰冰的孤僻个性,亦难以克制地心软。

  然而,她可以对他的小师妹心软,面对他时,挑衅意味却是浓厚。

  怀着一股自个儿也理会不清的心绪,非得百般刁难他,试探他的底线,不轻易教他称心如意,她才能甘心一般。

  自三年前他应承了她的条件,把命抵给她后,她花了十天时间,将那朵「七色蓟」炼制出七颗「西塞一派」独有的「续命还魂丹」,尔后,每年遣人送一颗至衡阳的「南岳天龙堂」。

  那位杜家小师妹筋骨血脉尽虚,身子已不中用,欲要根治顽疾,非得将炼出的七颗「续命还魂丹」尽数食下不可,为这事,义兄年宗腾还曾与她深谈过,希望她「潇洒」些儿、「大方」点儿,把丹药全数送去,别这么一年一回地折腾人家。

  一年一回,等足七年下也一样能大功告成?

  她……是在折腾人吗?

  每每思及这问题,她的思绪便如脱缰野马,直往他身上兜转过去。

  他后悔过吗?

  这一待,便已三个春秋,而往后还要熬过一个又一个年头,他命不属己,身亦如此,当初率性地允诺给她,可曾想过心爱的人儿还得等够七年,才能从她手里拿得全部的「续命还魂丹」?

  他不曾恼恨过她吗?

  明就答应给药,却故意从中耍弄小手段,偏不给个痛快,然而双方条件已然交换,以他出自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一旦作下应承,断不可能自毁誓约,落下话柄。

  所以,还是当坏人好、当坏人自在,好人总是多所顾虑,要里子更要面子,没法儿大大方方地为难别人,落得最后只能折腾自己,这又何必?

  当坏人好哪……

  她愣瞅着他,思绪百转千折。

  裴兴武似不想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反正不说便是默认了,他转开了话题,淡道:「若觉得困,再睡一会儿无妨,这些药膏多搅片刻便成,我应付得来。」如这般的活儿,他三年来跟在她身旁,已学得不少。略顿了顿,他目光稍敛。「阁楼地板不比床杨舒适,要睡回房去睡。」

  何时轮到他来管人了?他管她做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她的事?她……她、她又不是他的小师妹,还需要他费心呵护吗?殷落霞一怔,也不懂喉中酸涩究竟为何。

  她陡地撑着木栏杆爬起,方才读至一半的书册随即从膝上滑落,直往阁楼底下掉。

  瞥见东西坠落,她下意识伸长手臂要去抓取,可惜啥儿也没捞到,大半边身子却挂在栏杆外。她双腿因久坐仍有些麻感,一时间撑不住平衡,惊呼了声,人竟也跟着往下飞坠——

  肯定要摔得鼻青脸肿,会好丢脸、好痛好痛……咦?呃……怎么……不痛?

  她双睫掀启,男人深若玄玉的目瞳近在咫尺,正定定与她对视,她的脸肤甚至感觉得到他鼻翼喷出的气息,引起一阵古怪的麻痒。

  他轻身功夫好俊,瞬间移形换位,将她接个正着。

  「我、我……你的铁箫压到我的腰了。」殷落霞低语,袖里十指不自觉地握成小拳,费着气力压抑过促的心音。「……你、你放我下来了。」

  裴兴武面容沉静,两臂陡弛,如其所愿地让她双足着地,但一只手掌仍稳稳地托住她的肘,跟着,他长腿往旁一勾,拉来一张椅凳,不由分说地压下她的肩头。

  「坐。」

  「我不用,我——」她欲要起身。

  「你脚麻了。」他掌力适中,将她轻易推回。

  「我没有。我、我又不是你的小师妹,我好得很,用不着你费神。」也不懂为何要反驳,反正,她的性情别扭得可以,着魔似的,偏要与他唱反调,就是这么不讨喜。

  裴兴武抿唇不语,深幽幽地瞅着她。那冷淡秀脸儿有她独特的神态,这三年寒暑,有意无意地在他心头上刻划了什么,要他记之不忘,反覆体会。

  胸口剧震了两下,殷落霞随即感到一阵紧绷。难解的,她就怕他显露出那样的眼光,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渊井,无言地容忍着她的固执和臭脾气。

  咬咬唇,她终是安分地坐住,身躯微僵,凤眸平视,暗自调整气息。

  「你放手。」嗓音潜回向来的清冷,如在上位者,淡淡施令。

  按在她肩上的五指先是一紧,随即撤将下来。裴兴武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浮动的心思,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医书,拍了拍书皮,递向她。

  殷落霞被动地接过,两眸停在他胸前,唇掀动了一下,却未出声。

  他顽长身躯一转,回到炉灶前,再次往石镬里搅动起那根长木杓,一下接着一下旋拌,力道均匀专注。

  周遭好静,浓稠药膏散发出的辛味充斥鼻间,虽已深秋,屋内仍留有炉火的余温,或者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窒闷,闷得额与双颊都浮出晕红。

  紧抓着医书,她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宽阔的肩背和利索的动作,脚上的麻感已退,她仍旧端坐着,直觉得该说些话来打破这诡异的僵局。思绪浮动,喉中涩然加重,一时间竟不能成语。

  直到他停下搅拌,取来一叠四方净布,挖起镂里黑呼呼的药膏平抹在布上,然后一块块摊在木架上晾着,殷落霞终於挤出话来,

  「你明日不用替我驾车,我自个儿骑马入山。」

  闻言,裴兴武动作稍顿,俊容半侧,沉静眉宇模糊地锁住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她陡然一顿,冷颊泛温,凤眸眨也不眨。

  他的「为什么」仿佛是无意的一片落叶,往她心湖坠下,荡开涟漪,教她惊疑不已。这算什么?

  难道,她是在怜惜他吗?在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后,不愿他再随她四处奔波?

  她、她……怜惜他引她也懂得怜惜人吗?这算什么哪?

  不是的!不会的……

  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她几近跋扈地道:「不为什么。我就是想骑马。」

  「山路不好走,你坐马车。」他神情平静,浑没将她的执念看在眼里一般。

  殷落霞先是一怔,忽地眉心蹙起。「不要。我骑马技术好得很,不怕山路颠险。」他、他……他什么也不是,凭什么管她?

  裴兴武乾脆放下手边事情,转过身来,五官在迤逦进屋的霞光下显得内敛而深沉。

  这姑娘啊……他似乎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干预她的事,这诡异且耐人寻味的「坏习性」,他越来越不能摆脱,或者,是根本不想摆脱。

  被他瞧得心口微紊、心音鼓动,殷落霞仍骄傲地扬起下巴。

  许多时候,她真厌恶自个儿这近似「小女儿家」的心态,扭扭捏捏、束手束脚的,特别是在他面前,总教她有种长不大的错觉。

  她明明已二十有六,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姑娘,有脑子、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了,他做啥儿拿那样的目光瞧人?

  「等会儿把药材全数备齐后,我会先搬到马车里放置。」裴兴武嗓音依旧持乎,像天塌下来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件芝麻小事般。

  「你——」秀颊鼓起,殷落霞忍不住瞪人。

  三年来的相处,她发现他变得较之前寡言,也变得更莫测难解了。大部分时候,他是供她差遣、听她的话办事,但要是让他硬起脾气去坚持某事,他有的是耐性和她对耗下去,偏不任她称心顺意。

  到底谁是主,谁是仆?谁又该听谁号令?她才是支使人的那一方,不是吗?为什么偶尔还得教他欺到头顶上来?

  到底算什么哪?

  这一方,裴兴武的唇角似有若无地浅扬,尽含深意,忽地道:「其实,你无须顾虑到我,我并未觉累。」

  殷落霞的胸口一怦,先是怔然,随即有种被窥透心思的慌乱。想也未想,她掀唇急辩:「我、我没有!」

  闻言,他笑弧未隐,也不言语,只淡然颔首。

  殷落霞又是一阵心慌,对方那清朗眉目似要洞悉什么似的,唇一咬,她陡地站起,踏了两步来到他面前,十指都快将那本可怜的医书掐碎了。

  「你最好相信!」

  「相信什么?」裴兴武单眉微乎其微地挑起。

  她一迫近,他再次闻到她身上独有的气味,那长年染在她衣衫、肌肤上的药香,让人忍不住想嗅得更深。

  「他人如何干我底事?我、我谁也不在意,更不会去顾虑到……顾虑到你!」她脸一热,硬是嚷出。这堪称气急败坏的神态若教其他行会里的人撞见,怕是要吓掉一干人的下巴。

  「你最好相信!」嗓声再扬,隐有躁意。

  裴兴武垂眸注视着那张生气勃勃的秀脸,胸中温热,却仍沉静地道出一贯的答案——

  「我相信。」

  他目瞳深幽,落拓的垂鬓让五官带着点不修边幅的神秘郁味,是吸引人的,相当、相当地吸引人。然后,那好看的嘴再次掀动——

  「我一直深信不疑。」

  殷落霞蓦地气息紧窒,心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重撞了一下。

  温潮急速漫开,在四肢百骸里轻窜,她难以克制地脸红心跳。

  不知怎地一回事,尽管他回话的语气和用字遣词如以往一般平静温和,但她却觉得……他其实是说着反话。
第五章  深山月映深秋影:

  马车以平稳的速度在山道上轻驰,前头的细竹帘在殷落霞的坚持之下并未垂挂下来,渗着山野气息的清风吹入车内,拂得满身秋意。

  弓膝坐在里边,她微凉的秀容面无表情,一双凤眸瞧了瞧昨日教裴兴武搬上马车堆放的、几十只大小不一的木箱。

  箱中装着各色药材、药丸,以及一大叠裹上药膏的方布,方布上的药膏虽已晾乾,使用前只需搁在火上烧烤一番,药膏自然融作糊状,逼出了药性,能直接贴在患处,十分便利。

  平淡神情掠过一丝迷惑,她想着他昨日在石屋中搅拌、摊裹药布的身影,想着他说话的姿态和语气,想着两人争执的问题点。她着实不满他的干涉,惊愕於他有意无意的窥探,为何最后仍是让步?

  你早惯於他的陪伴,时日一久,习惯便成自然,又哪里拒绝得了他……她陡然一惊,轻抽了口凉气,被耳边响起的嘲讽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手往胸前摸索着,握住挂在颈上的一只青布香包。

  香包十分朴素,上头无任何绣花图样,是他请行会里的安大娘特地做的。

  香包其实不香,塞进里边的玩意儿不知为何,混合出带着雄黄的辛呛气味,每隔一段时候便会换新,让气味持久不散。

  每回出城义诊,尤其深入较偏远的山区,他定把香包往她头上套。

  据他提及,以往在「南岳天龙门」,师兄弟们外出办事,都习惯在身上带着此款香包,为的就是露宿野外时,能防蛇鼠或蚊虫之害。

  她从未说破,她的体质打在娘胎里就受过「西塞一派」独有的调养,寻常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她,又哪里怕蚊虫叮咬?

  苦恼啊……她该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皇,要他唯命是从,而非莫名其妙让人牵着鼻子走,

  为何打一开始不对他说明?

  她在顾惜什么?

  抑或是……想贪图什么?

  额前沁出薄汗,她气息一乱,随即抬眼注视着前头驾车的男性背影。

  他逆光而坐,轮廓深明,外头的清朗天光反衬出那挺拔肩背,以及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线条。风掠动他的衣衫、发鬓,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也将他的气味融於风里。

  心中有某种难解的东西蠢蠢欲动着,她试着围堵,却是防不胜防,悄悄地、如丝如缕地钻探而出。

  她近乎着迷地叹息,缓缓合上双眸。

  这一向,她擅长压抑,不让谁靠得太近,特别是在心口的地方。

  义兄、义嫂,以及行会里的众人,大伙儿虽如家人般一同生活,她仍能轻易地保有一块旁人无法触及的天地,只属於她的,秘密的、孤芳自赏的、柔且傲然的所在。

  直到那一年秋江上的箫声,在月夜下缓荡,毫无预警地朝她袭来,在无丝毫防备下迷惑了她,心弦随之起调,她不甘,偏偏无可奈何。

  她越来越不懂自个儿,所求究竟为何?

  又或者啊……她其实是懂得,仅是不愿面对,而正因愈益明白,知晓深藏不露的底蕴,才会心乱如麻?

  这心乱如麻啊……

  此时,裴兴武口中发出「迂」声,双臂微扯,伴随着马匹嘶鸣,底下的四只木轮已跟着顿住。

  「哇啊!」一切来得太快,再加上殷落霞神魂不知游到哪一处去,尚不及回航,马车陡地停下,她惊呼了声,人整个往木箱堆里栽翻过去。

  「落霞?!」坐在车门前端的裴兴武迅速回身,在倒成堆的大小木箱里瞥见一双挣扎又胡踹的腿儿,他连忙抛下缰绳钻进车里,往箱堆里救人。

  「受伤了吗?」低沉嗓音揉进明显的关切,他大掌托住她的手臂,一面拨开压在她胸前和肚腹上的小木箱。

  好不容易借力坐起,她颊畔赭红,讷讷地嚅道:「我、我没事……很好,没事……」就仅仅尊严有些儿受伤罢了。

  「快下马车动动,活络、活络筋骨,说不准仍伤着了。」

  他双目专注地在她身上游移,见她仍呆坐着不动,眉山皱摺,已半强迫地将她带出马车外。

  被他握住的腕处感觉特别古怪,麻痒麻痒的,泛开热意,殷落霞气息略略不稳,定定瞅着他眉间淡蹙的脸。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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