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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依旧感觉冷，周身发凉。她坐着，握成拳头的双手垂落在膝盖上。肩膀收着，像抗击暴风雪时，栖息在树杈上收着翅膀的小鸟。
简凝这次并没有瞪起眼，说她坐得不够端庄。
“你接手天堃的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以后要继续做得更好，不要让我失望。”简凝温声软语的说。
“我一定努力，谢谢您！”简凝虽然极少展现温柔，可晨曦的脸上并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
除了工作，晨曦的话总是不多。但简凝她看人，只看心。
“我想问问，Claire她……还回来吗？”
简凝目光炯炯，盯着晨曦，告诉她：“晨曦你记住，做决定不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满意，职场上不需要好心人，只需要有能力的人。”
晨曦一愣，简凝叫她“晨曦”。她明白，简凝此刻并没有把她看成是一名员工，也同样清楚她话里的深意。
晨曦点点头，“我明白了。”
晨曦也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书上说，“做自己认为对的决定，是推动事情向前发展的唯一办法。”
她想，简凝这样安排，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对简凝来说，这就是正确的决定。简凝想让她轻装上阵，不过晨曦心中的沮丧，仍旧抽空了她的所有精神。她感到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无力感，这个叫做“职场”的地方，不再让人感到精神抖擞。
中午晨曦随便在公司B座楼上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她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见了她，都笑颜如花的道恭喜。
晨曦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这顿饭味同嚼蜡。
草草扒拉几口赶快回去工作，其他人自然避开，结伴去下面的超市买东西。
午间仅有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也被剥夺了。也就是说，在她要完成好写稿、采访、出席品牌活动，负责好蒋峰和周总的案子之外，也要开始正式接手策划活动。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公司一共四个主要部门，她占了三个位置。此后加班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往死里加。更让她头疼的是，拿着小鞭子，步步紧盯项目进展这差事，着实不好干。
作者有话要说：
☆、13。2
下班后晨曦坐在车里给她妈打电话，启齿再三，才说出口：“妈，假期我不回去了。那个，公司有点忙，要加班。”
张兰听了就炸了，“你表哥的婚礼你怎么能不参加？”
“我真的回不去了，过节的时候公司有个活动。”
“不行！你哥结婚你不回来，叫什么事儿？”
晨曦知道她妈在乎的不是这个。本来早早说好，钱晓伟一家和晨曦一家一起出国去玩。晨曦这一个电话，全泡汤了。
张兰疾言厉色的说：“什么破公司成天那么忙，不给他干了！”
晨曦听闻可笑，不给她干，还不是一样要给别人干。她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强忍着焦躁，安慰道，“行了妈，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就是先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有时间，我会抽空回去的。”
照例是埋怨。晨曦听到最后，脑子里只剩嗡嗡作响，真是靠着血脉亲情的支撑，才没把电话挂断。
“知道了，知道了。”晨曦不耐烦起来，“我刚升职，坐还没坐稳呢，谁的工作不这样。妈你也体谅一点我行吗？”晨曦本来不想告诉家人，一起急都招呼了出来。
张兰一听就坐不住了，“我说呢！晨曦你不能为了工作，什么都不顾了，你个人的事也耽误不起。你先把个人的事解决了，没有后顾之忧，以后你爱飞多高飞多高，没人管你。你说你现在，爬得再高，明个一结婚有了小孩，白费！你前脚走后脚地方就让人家占了。再说，结婚也不是什么难事，人家男朋友不好找，拖几年可以理解。你在干嘛，乘凉啊，黄花菜都凉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这升职也是挺突然的，而且既然现在的工作有发展，我当然要努力了。现在找个好工作多不容易。”
“升职，升职也不能奖励你老公孩子！”
晨曦气得无语，问张兰：“妈，我爸呢？”
张兰还在气头上，“你爸睡了！一不爱听就找你爸。晓伟听说你回来，酒店饭菜都订好了，我们的签证也都办好了，这你一句话就不回来了。这话我可说不出口啊，你自己跟晓伟解释去。人家好心好意忙前忙后，瞅瞅你！多大个官儿啊，也没你忙，一个公司小白领，能干出什么天大的事儿来！”
“行，我跟他说去。妈你放心吧，我保证让他下次见你的时候，眉开眼笑。”
张兰深吸一口气，“你们的破事儿我懒得管，你自己心里有谱就行。”
“有谱，有谱。妈你早点休息，我也要休息了。”
晨曦放下电话，心中不禁庆幸，多亏自己当初执意留在S市独立。要不然，白天累个半死，下了班还得对付她妈，那这日子真叫不要过了。
晨曦按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心里涌上一阵酸楚。中午在餐厅吃完饭离开时，她清楚的听见Tiffany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拔根鸡毛当令箭，瞅瞅把她给厉害的的，好像没了她地球都不会转了！”
利益的倾轧下，谁肯让路？的确，晨曦资历不深，却升得最快。好在她的能力已经得到证实，威严气场也崭露头角，一票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晨曦面无表情的听着背后的议论纷纷，任凭暴风雪呼啸而起。曾经有许多事情，她都是从没有经验做起。但是凭借机智和勇气，也总能在风浪里化险为夷。可现在这件事，她连抱怨和愁眉苦脸的资格都没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凭借能力抹消非议。温和、平静、从容的保持一贯的自持风度，来面对那些冷嘲热讽。
作者有话要说：
☆、13。3
大主任上任头一遭，处理的第一件工作竟是Tiffany递来的辞呈。
晨曦早有预料，看了一遍签下“批准”。带着Tiffany的辞呈和活动成本表，一同给简凝送去。
简凝看一眼那个写着“辞职信”的信封说：“HR已经在给你安排新助理。本意想让Tiffany做市场部专员，既然她要离开，那就随她去吧。”
Tiffany最近一直一副冤家相，看来连简凝都看在了眼里。晨曦没说什么，倒是对简凝“格外开恩”的调职计划颇感意外。
“还有，你收拾下东西，以后Claire的那间办公室就是你的。”
晨曦早间没注意，门牌上“活动部主任”的名字已经换成了“Tracy”。
下班之后，晨曦故作加班样子，等办公室里的人走干净以后才收拾自己的东西，搬进那间曾经充满她和Claire的欢声笑语的屋子。
晨曦扭开门锁，Claire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干净。屋子了空空荡荡的，只有窗台上两盆绿萝在静静生长。
晨曦把纸箱放在桌边，忽感疲惫，顺势坐在椅子上。
她没有开灯，周身被黑暗笼罩着，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想起自己刚入职，Claire把她介绍给大家，她那日的音容笑貌，晨曦记忆如新。后来晨曦每次“兴风作浪”成功以后，Claire都会撇嘴对她一笑，说她不知道是聪明是傻。人家避之不及的东西，她偏偏抢过来送给自己。
还有一次，说Claire说她是个与简凝很像的很特别的人。
当时她心中熊熊燃烧的倔强，咬紧牙关趟过荆棘的坚持，而今也算不负自己，终于修成正果。想到这些，心脏被猝不及防的撞了一下，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波涛汹涌的向上翻腾。一时间万千思绪如注水，却不见得都是欣喜。
晨曦闭上眼睛，一串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
她很少这样，至少在进《Focus》之后的这几年，已经成了泪水的绝缘体。动感情的话都极少说，早已学会隐藏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她很快就擦干净眼泪，拿出手机给钱晓伟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她升职了。之后关闭手机，关门落锁，回家。
明天是周六，跟邵启明约好碰方案。她的软文邵启明还算满意，方案开始的进一步调整。周日是她25岁生日，约了伊姗去逛街。
晨曦逛街的频率从每周逐渐变为每月，然后下降到季度。现在想想，除了参加活动，自己已经半年有余没有上街，家里早已缺东少西，晨曦反正一个人，一直过得稀里糊涂。
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一切事情都过完了生日以后再说。
【此处空一行】——————————————————————————
周六一早晨曦接到通知，邵启明出差人在外地。晨曦把跟他见面的时间改到周日。
这样一来，本来跟伊姗定好的周日活动，就被无情的砍掉一半。
伊姗听了，先是骂晨曦公司没人性，过生日不送祝福也就算了，还让人加班。
接着诅咒晨曦，“过生日加班，你以后一年都没假休。”
晨曦牵牵嘴角，无所谓，反正也没假休。
她突然心生念头，还是暂时别把自己升职的事告诉伊姗。
临出门前，想起上次天堃活动时的尴尬，特意换了身“亲民”的衣服。
晨曦如约而至，邵启明并不在公司。
助理好像认得她似的，晨曦报上名，便径自把她带到休息区。
这还是晨曦第一次到“弘毅”。做纪念册的时候，见到过弘毅的许多照片，这会儿都一一对应上了。
别致简约的会议室，独具个人特色的格子间。弘毅的装潢非常有设计感，不同于一般公司生硬死板的风格。
他们的休息区设计得特别漂亮，天棚镶嵌式灯，柔和温馨。邵启明特别规划出的图书阅览区，让整个休息区变得异常平静。不像通常把茶水间和休息区安排到一起的公司，下午茶时间跟在咖啡馆里开会似的，满耳朵的“嗡嗡”声。
邵启明应该是很喜欢绿色植物的一个人，整个弘毅弥漫着绿意。窗台藤蔓缠绕着美景，走廊通道也用绿植来分隔，给这里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最神奇的是，墙边一隅还摆着一架钢琴。别人家公司休息区能放放钢琴曲就不错了，弘毅真是如宣传册上所说，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为员工创造一流福利。
邵启明说，只有公司努力为员工创造一流条件，员工才能同样致力为工作付出。上行下效，就是这个道理。
“有人弹吗？”晨曦指了指那架钢琴，问给她倒水的姑娘。
“老邵弹。”
晨曦一愣，他公司的员工还真不客气，原来真这么叫他。
晨曦忽然觉得好笑，学那姑娘，问，“老邵平时对你们严吗？”
“分事儿。”她回答的言简意赅。
晨曦微微一笑，低头喝水。
一杯咖啡喝完邵启明还没回来，晨曦也不急，从书架上挑了本书看起来。不知何时，忽然感觉有东西在蹭她的裤脚。
晨曦低头一看，一只老大的肥猫。晨曦挠挠它的下巴，它闭着眼睛“喵喵”的叫了两声。她再要去抱它，肥猫向后一退，逃走了。
晨曦看它四处悠哉悠哉的闲逛，被它派头不小的样子逗得吃吃的笑。
公司员工告诉她，那猫叫罐头，是邵总在楼下捡回来的流浪猫。
“罐头？”晨曦被这有个性的名字逗得直笑，追着那猫叫，“罐头，罐头，你以后只能吃猫粮，不能吃罐头哦——”
晨曦跟猫玩的不亦乐乎，身后传来邵启明的声音，“这猫粘人。”
“Lucien ！”晨曦见到他，松开逗“罐头”的手，站起身打招呼。
“什么时候来的？”邵启明好像很高兴。晨曦觉着他那笑容像阳光一样耀眼，照得人心里通亮。
“刚来，没多一会儿。”晨曦微笑着回答。
他接过助理端来的咖啡，招呼晨曦，“你坐啊，随便点别客气。”
晨曦应声落座。
“我刚拿了样稿回来，你看看。”
天已经入暑，上午日头正足，人出去一趟就像过了水一样，浑身粘湿，打点不起精神。邵启明回来的好似匆忙，说话时喘着粗气，额前头发已经被汗水沾湿。
晨曦看着汗流浃背的他，问到，“你刚进来，喘口气儿咱们再开会吧？”
邵启明擦擦汗，把身子向前凑了凑，翻着样本说：“不用！”
晨曦见状，打开电脑。开始和他讨论调整方案。
中途邵启明接连接了几个电话，期间一个明显让他不悦。
晨曦接着讲解，倒霉的电话又响了，邵启明打断她说，“稍等一下。”
晨曦看着焦躁隐隐爆发的他。安慰他说：“没事儿，你先忙吧，我不着急。”
邵启明突然变成被点燃了引信的爆竹，炸起一声，“我着急！”
也许平日极少见自己老大如此脾气，晨曦没咋地，到把他旁边的人都惊着了。扭头看邵启明半天。
晨曦到不往心里去，依旧面色如常的稳稳坐着。谁若看她，就报以微笑。
她根本不觉什么。邵启明出差一回来就加班，人很疲惫，一时有点情绪再正常不过。唯一让晨曦觉得有些后悔的是，早知道这样，她真应该周一再过来，让他有个休息的时间。
明知道邵启明在外出差，即便挪到周日他的时间也一定会很赶。可晨曦还是问他，周日行不行。
晨曦挑周日是有私心的，她承认，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在生日这天，见他一面，听他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14。1
第十四章生日快乐
人都会对最珍惜的一部分格外小心，那感觉复杂又情怯，留在心底不与他人说。所以，不愿拿出与人分享，记在心里的东西才最珍贵。
晨曦和伊姗约好了去宜家，等她风风火火的赶到那儿，伊姗已经买好午餐在餐厅等她。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非要来这里买的，只是喜欢这里像家一样的温馨感。上大学那会儿，她和伊姗常常窝在餐厅落地窗旁的沙发里，一聊就是半天。当年让她们享受占小便宜的快乐的免费咖啡，如今在晨曦和伊姗嘴里，成了苦涩泛酸，万劫不复的难喝之物。
“你们魔头真没人性！”伊姗递给晨曦一张面巾纸，阳光下晨曦额头鼻尖上一层细碎的汗珠，亮晶晶的。
晨曦看着伊姗，叹口气，“我们公司怎么得罪你了，每次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不顺眼。”
“因为贵公司剥夺了我跟我亲爱的约会的宝贵时间。这难道还不叫人发指？”
晨曦理屈词穷，“成，你说的十分有道理，不过这次您真冤枉这‘没人性’的公司了，我们老大还因为我周日生日，特别把生日会挪到了下周一，而且，这周我六日双休。”
伊姗眨着不解的大眼睛，“那你还无事献殷勤。”
晨曦轻轻呼出一口气，“去邵总那儿碰方案了。”
“他回来了？”伊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恩，今天回来的。看样子，匆匆忙忙的，挺忙的。”晨曦当时不觉什么，可这会儿他训她的那句“我着急！”却在耳边回荡起来。晨曦心中不是滋味，低声回答。
“别说我了，你是怎么了！”晨曦不得不仔细打量起伊姗，太瘦了，整个人瘦下去一圈儿！
“你吃减肥药了？怎么瘦得这么明显。不过——”晨曦坏笑着，“尖下巴突出来，倒更显玲珑娇俏。”
“唉，别提了——”伊姗叹气。
一个心脏坚韧，神经强大的女人发出的叹息，不仅不能让人对她产生同情，反而让晨曦觉得充满了喜剧效果。
“来个刺激的段子先！”晨曦笑着说。
伊姗一撇嘴，身子靠在沙发上，“老板换新，总助离职，我直接领导要我接任总助。谁都明白她需要个心腹做眼线。可我不想做那个傀儡，你想想那处境，一个不小心，身先士卒的就是我啊！”
“那你升吗？”晨曦关心的小声问。
伊姗那笑声像从鼻孔里喷出来的。“你觉得我可以说不吗？留在她手下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随便一个办事能力低于期望，分分钟把我打进冷宫，成了她手下的万年小主管。我已经成为猎物，横竖都是一枪——”
福兮锅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换个角度想，这也许是个机会。”晨曦看着伊姗心生感触。双双升职，却都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别说满足感，就是一时的快乐二人都没体会到。
她张开双臂给了伊姗一个爱的鼓励，“亲爱的，既来之则安之，也许你向上一个层次，风景会更加美丽呢。”
工作中能够做到用上级的眼光看轻重，站在更高层次考虑问题，对自己的发展会更有帮助。当然，也会让你的处境更加安全。
“真累！”伊姗紧紧搂着晨曦，深吸一口气。继续恨得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年总共三百多天，不是算计就是被算计，我记住这次了。等老娘爬到头上的，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晨曦自幼得到的教育是人要宽容，记仇等于跟自己过不去。但看着眼前的伊姗，她突然想通了。职场如战场，你凭什么如此懦弱无争，白白便宜别人。
“晨曦，你说这人活着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