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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助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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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不可。”
    振星对老姐这套论调早己熟悉,当下说:“这是我同你最大的歧见,不说也罢。”
    婵新道:“你扰乱了他们数十年来生活的节奏。”
    “曦!张妈手背一个熨伤的口子化脓,这是什么节奏?药膏一下去,第二天就好,
大有大帮忙,小有小帮忙,你治根,我治标,目的统统是为他们好,想叫他们的生活进
步,有啥子分别?”
    婵新气道:“不可理喻。”
    “要自己双腿站起来,真是谈何容易,我到现在还靠父母呢。”
    “你是疲懒,并非没有能力,他们侥幸之心一且养成,无可救药。”
    “你怕的是什么?”
    婵新答:“我去过印度蓬遮普,一整条村什么都不做,就是等联合国救济品,一点
都不介意贫穷、落后、肮脏、丑陋,并且故意展览无知、无能,让西方大国深深觉得他
们可怜,呵,施比受有福,一天只需八角五分美金,就可救活一个儿童,于是纷纷解囊,
十年八年那样救助下去,孩子们恒久追在游客身后乞讨,振星,这是行不通的。”
    振星勉强地笑,“你怎么动了真气,快躺下,你看你额上青筋都跑出来了,划得来
吗?”
    婵新重重吁出一口气。
    当下有教会的姐妹上门来陪婵新到医务所。
    振星披上新外套预备一齐出发。
    婵新却道;“你到处逛逛马路散散心岂不是更好。”
    “怎么不要我了呢。”
    “你跟着我,我有压力。”
    “好好好,我在酒店等。”
    婵新一出门,王沛中的电话就来了。
    “周小姐,你真难找。”
    “可不是,当中隔着十五个小时,你日我夜,我夜你日,咫尺天涯。”
    “振星,到中国两个礼拜,你的中文真进步了。”
    “不敢当。”
    “伯母问你几时回来。”
    “伯母才不理我。”
    “王沛中问你几时回来。”
    “我得陪住婵新。”
    “她不是已经痊愈了?”
    “王沛中,你是个草包,这话你不可传到我父耳中,婵新可能要做第二次手术。”
    王沛中耸然动容。
    振星低声说:“这些年来她积劳成疾,身体有许多不妥之处,未老先衰,一只眼睛
既有近视又有远视,一到黄昏,就拿着个放大镜,我真担心她五脏六腑还有其它毛病。”
    王沛中沉吟半晌,“我到香港来陪你们。”
    “你如果有假期,不妨来几天。”
    “我计划一下。”
    振星嗤一声笑出来。
    五沛中无奈,他当然知道笑从何来,“我父亲还没走,他打算支持我,注资进公司,
提升我做合伙人。”
    “那多好,正经事是正经事,我再过几天也就回来了。”
    王沛中黯然,“振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苦不堪言地挂上电话。
    凡事均有借口,说穿了不外是当事人厚此薄彼,周振星虽然天真,却也深明此理。
    令她诧异的是她并没有与王沛中计较。
    真没想到甫订婚已经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振星用手臂枕着头。
    过去几日睡眠严重不足的她在宁静舒适的酒店房间很快堕入梦乡。
    她梦见有人敲门,起床把门打开,来人却是邓维楠。
    振星笑嘻嘻道:“小邓,你倒是来了,怎么走得开?”
    忽然之间,她看见邓维楠头上丝丝白发,惊道:“维楠,你怎么老了?”
    邓维楠笑笑,唏嘘地说:“可不是,我老了,你也老了,这样就一辈子了。”
    振星吓得口定目呆,“今年是什么年份?”
    “振星,恭喜你金婚纪念。”
    “什么,我同谁金婚纪念?”
    “你同王沛中呀。”
    周振星汗流浃背,“不,维楠,你弄错了,我今年廿二岁然还勉强能称少女,我,
我……”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周振星惊醒,喘气。
    “谁?”
    那人没应。
    振星下床开门,门外站着满脸笑容的邓维楠。
    振星张开嘴,不知道梦倒底醒了没有。
    半晌才说:“你怎么来了?”
    “放一日假,来看看你。”
    “你的盛情我十分感激。”
    呵,从梦中醒来了。
    “修女呢?”
    “她去看病。”振星黯然。
    “呵,医学昌明,你大可放心。”
    “必然元气大伤。”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散散心。”
    他真多花样,与他在一起:永不寂寞:永不沉闷。
    “今晚午夜十二时正我就得回上海。”
    如此来去匆匆,都是为着周振星。
    “你难道不累?”
    “嗳,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的双手插在裤袋,看样子的确经过百思,可是不得其解。
    振星留张字条给姐姐,跟他出去。
    车子一直往郊外驶去,到了一列小小洋房,邓维楠掏出锁匙开了门,“舍下欢迎
你。”
    原来是自置物业,由此可见经济已有基础。
    振星不想批评王沛中,她想到自己,不禁烧红双耳,只晓得问父母要妆奁呢,自己
住了吃了不够,最好招郎入舍,把丈夫也唤来免费享福。
    太不长进了!
    人家邓维楠看样子也不比她大几岁,人家多有打算。
    邓维楠带她参观各处,到了简洁明亮的书房,振星看到墙上架子挂着一只金色色士
风。
    “啊,我最心爱的乐器。”
    “是吗?”邓维楠甚为高兴,把乐器摘下来。
    “请奏一曲靡靡之音给我听。”
    “今日天气太好,不适宜柔靡音乐,那是要在暑季潮热的夜晚奏来才有味道。”
    “那么,你奏什么歌曲?”
    邓维楠想了一想,缓缓吹出奇异救恩:奇异救恩,何等伟大,救赎罪人,我本盲目,
如今得见,我本盲目,如今得见……
    幽怨动人,振星泪盈于睫,真没想到邓某身怀绝技。
    就在此际,有人大力推她,并且叫:“振星,振星,醒醒,醒醒。”
    振兴好梦正浓,哪肯醒来面对现实,她左右闪避,不肯睁开眼睛。
    是蝉新的声音:“真是孩子气,振星,看看谁来了。”
    振星心想,真讨厌,管你是谁?
    “振星,邓维楠带来好消息。”
    振星立刻睁开双眼,邓维楠?他明明在她梦中,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振星看到邓某正笑着俯视她。
    振星忽尔涨红了脸,定定神,“你怎么来了?”
    “告一日假,来看看你,同时向你报告,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清水浦孤儿院。”
    他取出一迭照片。
    振星接过一看,欢喜得自床上跳起来,举起双手大呼哈利路亚,满室跳跃,“姐,
你看,黄稀玉小朋友终于长出手臂来了。”
    婵新比振星镇静,但也忍不住微笑。
    振星放下照片,想起来,“婵新,医生怎么说?”
    “胃溃疡而已,切除部分即可复元。”
    “可是这样短时期做两次手术。”
    “也无可奈何了,小事耳,别老提着,邓先生会以为我们特别婆妈。”
    小邓只是笑,明亮双目款款情深。
    振星已分不清哪个是梦,哪里才是真实世界。
    他说:“修女,我同周振星出去走走。”
    婵新笑答:“请便。”
    振星问:“马利修女容易相处吗?”
    “同你打过交道,其它人等容易商量。”
    “咄!”
    “上车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振星的心一动,她跟他上了一部小小敞篷跑车。
    “我在香港,置了一个小小的家。”
    振星在心中嚷:我去过,我去过,我在梦中去过。
    她的额角冒出细细汗珠,握着拳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真实的梦。
    布子驶往郊外,开进一条私家路。只见一排小洋房,同振星梦中所见一样一样。
    版星张大嘴合不拢来,仪态尽失。
    只听得邓维楠说:“我自小是个实事求事的人,一向希望成家立室,思想也老派,
觉得妻室需要供奉,我很想结婚。”
    振星颔首,“很多人以为洋派作风即对男女关系随便,这是误解。”
    小邓笑答:“中外都有不负责的人。”
    “像我,婚后大概还是需要父母照顾。”
    “这我不反对。”话出了口,邓维楠突觉汗颜,知道是造次了。
    周振星要嫁的人并不是他。
    振星指着一间房间,“这是书房吗?”
    “欢迎参观。”
    门一推开,振星便发觉明亮简洁的布置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她害怕了,握着双
手,额角冒出汗来,不发一言。
    书架子上果然放着一具金色色士风。
    周振星呆呆的看着邓维楠取下它。
    “你打算吹奏什么歌曲?”
    邓维楠笑说:“色士风只适合在夏天晚上吹奏,小提琴倒是可以在这样早春寒冷的
下午在淡淡阳光下演奏。”
    “那么,秋天又怎么呢?”
    “这就是我要学二胡的原因了。”小邓微笑。
    “那么,春季又如何?”
    邓维楠哈哈大笑,“买几只奏华尔滋的音乐盒子,齐齐开动,叮叮咚咚,伴陪我们
睡懒觉。”
    振星拍起手来。
    但是…小邓黯然低头,“这些年来,你是我唯一知音。”
    振星清清喉咙,“我没有什么好……”
    邓维楠拾起头来,微笑说:“可是我并不是要在你身上寻找优点,我是真的喜欢
你。”
    振星悻悻说:“谢谢你。”
    邓维楠握住振星的手,“我在这里等你,无论几时,你知会我一声,我即出现。”
    振星撇撇嘴,“有一个男全也这样对我女同学示爱,六个月后,她去找他,他已经
结了婚,太太且怀了双胞胎。”
    小邓笑,“我不是那样的人。”
    “总有个时限吧,像罐头食物上盖的时限印章:过期不合食用。”
    “我不是罐头汤。”
    “没有时限?”
    “我不知道,或是明天你便投向我怀抱,或者不,那就算十年吧。”
    “十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王阳与黄稀玉都已成长变为少女。
    “不,”邓维楠说:“十年很快过去,比你想象快得多,转瞬即过,振星,届时,
你一定成熟了,说话必然更有趣,鬼主意更多。”
    “我已经老了。”
    “何必担心呢,我比你更老。”
    这个时候,振星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忽然响起来。
    呵婵新有事,她立刻去听。
    果然是婵新,声音极度困惑,“振星,王沛中此刻在我身边,你能不能即时回到酒
店?”
    “王沛中昨晚在温哥华才与我通过电话。”
    那头传来小王的声音,兴奋之极,“振星,我故意说有公事,挂了电话立即上路,
好给你意外惊喜,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与你会合。”
    周振星看着邓维楠,大眼睛里全是歉意内疚。
    邓维楠摊摊手,“可是要回去了?”
    “你会了解吗?”
    绝知邓维楠微微笑,“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可是有什么分别呢,你势必要赶回去
见未婚夫。”
    振星沉默。
    过一刻她问:“你愿意与我一起吃饭吗?”
    “不,我今晚的飞机回去,”他一口拒绝,“况且,他是我世上最后想见的人。”
    振星不语。
    “对不起我并非一个大方的人。”
    振星轻轻说:“信不信由你,我倒是了解的。”
    邓维楠掏出一条门匙,“欢迎你们来住。”
    振星说:“这……”
    “修女也许想找个比较清静地方修养,这里反正是空着。”
    振星一愕,噫,邓维楠真周倒,婵新总不能一直住酒店里,母亲见到帐单会逐周振
星出家门。
    “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邓维楠搔搔头皮,“我本来好好在纽约工作,忽然一日心血来潮,坐立不安,终于
忍不住自动请缨,跑到上海来主持分公司,今日想来,才知道此行根本是为着认识你。”
    振星不作声。
    他开车送她回酒店。
    两人在楼下话别,她像是去了很久,华灯已上,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又响起来。
    振星十分愁苦,她不愿他走,她不舍得,可是像他那样性格的男子,决不会与她拖
泥带水,她必定要有所表示,作出抉择。
    振星终于下了车,关上车门,回到酒店。
    婵新来开门,见到是她,松口气。
    王沛中活泼热情心焦的声音叫出来:“振星你终于回来了,你倒底去了什么地文?”
    他冲出来。
    振星呆呆地看着他,王沛中见到她也愕住。
    半晌,两人都没有行动,僵在那里。
    婵新不得不咳嗽一声。
    玉沛中这才吃惊地说:“振星,这是你吗?半月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看上去你
似个不修边幅的阿姆。”
    振星一听,跌坐在沙发里,仰起头,哈哈大笑。
    原来玉沛中嫌周振星丑。
    他没见过她真正蓬头垢脸,满身泥浆的时候。
    玉沛中连忙问:“振星,你吃了苦吗?你无恙吧。”
    连婵新都没好气,“你同我放心,她没事。”
    振星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是,我疏忽了打扮,看上去老了十年。”
    “振星,”王沛中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振星挥挥手,“皮肤头发都可以保养,何必孜孜计较皮相打扮,世上还有许多重要
事情待办。”
    “振星,你的手上有抓破伤痕。”
    振星不耐烦了,“手不过是一双工具,小伤口会自动愈合,沛中,不必噜苏,还有,
你来干什么?”
    王沛中退后一步,“我来给你一个意外惊喜。”
    “什么惊喜?”振星瞪着他。
    王沛中十分震惊。
    这是周振星吗?不不不,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周振星,如果真是振星,她应当似只快
乐小鸟似扑出来,叽叽呱呱与他叙旧,可是此刻振星怒目相视,把他当小学生似教训。
    婵新又咳嗽一声,“沛中,你且回房去,我有话同振星说。”
    王沛中出房时喃喃道:“我好象不该来似的。”
    婵新关上门,“不要待沛中太苛。”
    “他真笨。”振星抱怨。
    婵新看妹妹一眼,“如果他是笨人,也不是自今天起才开始笨。”
    振星沉默。
    “有什么话,越快说明越好,以免误己误人。”
    “我想你是对的。”她低下头。
    振星拿起电话,与王沛中约好稍后一起吃晚饭。
    “明天我们会搬到一个朋友家去小住。”
    “我也正在想,这酒店实在太贵了。”
    “婵新,手术后我想你回到温埠,与我们一起生活。”
    婵新微笑,“我是教会的人,自然要回到教会去。”
    “你打算终身这样自一个地方教会流浪到另一个地方教会?”
    “这是我与上帝的盟约。”
    “你的工作十分有趣,更有意义,可是需索无穷精力时间,不适合你健康状况。”
    “圣经上说,日子如何,力气也如何。”
    振星叹口气。
    “振星,你看,一站一站,一处一处,上帝都为我准备,我所需要,一件不缺。”
    “你打算到何处去?”
    “也许去非洲肯雅。”
    “老天!”
    “那边也有需要帮忙的孩子。”
    “可是非洲!”
    婵新笑问:“有分别吗?”
    振星想一想,“我猜不。”
    “你终于明白了。”
    振星摇摇头,“不,其实我并不明白,但我想你已听到呼召,家人不明白也得尊重
你的意愿。”
    婵新又微笑说:“或许去柬浦寨。”
    “真要命,父亲不知要多么担心。”
    “会习惯的,孝道固然重要,但是子女也不能寸步不离。”
    振星自嘲:“你看我没有能力,离都离不了。”
    婵新握住妹妹的手,“你只是爱他们。”
    “是,我爱爸妈,巴不得即时飞回去与他们见面。”
    稍后振星更了衣化过妆才去与王沛中见面,在烛光下喝着克鲁格香槟。她异常沉默。
    怎么开口呢。
    她不知道王沛中亦感到同样困难。
    终于他同自己说:王沛中,这是你的未婚妻,有什么话,清心直说好了,他开口:
“这两个礼拜使你改变了很多,看得出你是受了震荡。”
    “是。”振星简单的答。
    两人又恢复沉默。
    过一会儿王沛中说:“其实我是来接你回去。”
    但是振星却答非所问:“沛中,作为中国人,你说应不应该——”
    王沛中生气了,冷冷打断振星,“这个问题,在高中与大学期间我已与师长及同学
讨论过千万次,我不想再与未婚妻谈论它。”
    振星辩道:“你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一人做一点,集腋成裘。”
    王沛中板着脸,“人各有志,我并不打算加入一窝蜂爱国热潮,我只要打理好自己,
不叫华人丢脸;已是一项成绩,这叫先修身。”
    振星不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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